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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五夏】那一年聖誕節、在街角
※CWT56無料公開
※關於某年聖誕節的小故事




　　一年一度的重大節慶即將來到，各大商家無不卯足全力推出各種精緻又巧妙的主題蛋糕。許多人氣商品若是沒有提前幾個月預約，屆時只能對著網路上的宣傳照流口水、或者對著銷售一空的牌子乾瞪眼──這是歷年來的聖誕節都無可避免的殘酷戰爭。

　　這種事情本來應該和他無緣的。夏油傑本人並沒有堅持過節的習慣，儘管在多年前還時不時會出沒在某些專賣甜點的人氣店家，只為了挑選某人可能會喜歡的甜食當作伴手禮；抑或是每到情人節和聖誕節就被某人抓去情侶限定的甜點吃到飽排幾個小時的隊……但是事實上他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身邊的人過得開心那就足夠了。

　　真是的，到底要多久才能適應啊。那些過於鮮明的回憶依然歷歷在目，夏油傑隨手整了整身上的五条袈裟，強迫自己從恍如隔世的片段中抽離。

　　「不好意思，我們家的聖誕蛋糕已經通通賣完了哦──」

　　「好的，謝謝你。」嘖，那就把售罄的公告貼出來啊。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地走出店家，穿越一條又一條擠得水洩不通的街道，沿路看見的聖誕老人裝飾以及櫥窗玻璃上的雪花噴漆簡直快比詛咒還多，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外型討喜的巧克力樹幹蛋糕，偏偏就在自己面前被一個路人買走了。

　　夏油傑有幾分不耐煩地離開又一間甜點屋，重新走回大街上，想了想決定避開特別熱鬧的地段，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小徑走。

　　雖然他根本就不想吃什麼樹幹蛋糕，但是菜菜子跟美美子只要吃到甜食就會露出笑容。可以的話，他希望能讓那兩個孩子多笑一點。

　　在某一個不甚起眼的街角，夏油傑發現一間小小的麵包坊，大概是因為地理位置不佳的緣故，看起來還有一些不錯的品項可以選擇。

　　「您好，歡迎光臨──」

　　門口擺設著吸睛的夢幻薑餅屋和麋鹿雪橇造型的乳酪塔，也有人氣十足的巧克力樹幹蛋糕和基本款的草莓鮮奶油蛋糕。夏油傑低下頭，盯著玻璃櫃裡琳瑯滿目的甜點，光是看著就好像要被過多的糖份給溺死了，真虧有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把這些東西一口氣全吃下肚。

　　「我很推薦這裡的『雪人寶寶』哦。只要大口咬掉雪人的頭，滿滿的草莓卡士達內餡就會瞬間爆開，那個口感簡直一絕──」

　　夏油傑瞪大細長的雙眸，望著櫥窗上的倒影愣了一瞬。

　　「……悟？」

　　才剛塞回抽屜上鎖的記憶，被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五条悟強行撬開了。

　　事實上這個情況並不是第一次。

　　檯面上的五条悟與夏油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兩種身份，私底下卻又總是藕斷絲連、糾纏不清，怎麼分也分不乾淨。這層如履薄冰的平衡這些年來一直危險地存在著，有時到了夏天就會融化，到了冬天又會結霜，而誰也沒有打算主動戳破，總是任其自然而然地發生。

　　夏油傑也不禁懷疑過世界上的所有偶然都是必然，如同他和五条悟之間從相遇到分開都恰似命運的安排……不，也不完全是這樣的。

　　是他自己親手選擇的分開。

　　而他也不是沒有給過五条悟選擇。

　　──這一切與命運無關。

　　「咒詛師這麼大搖大擺走在路上沒問題嗎？」

　　夏油傑回過神來，沒有轉過身面對站在身後的五条悟，而是透過倒影望著那張被眼罩遮去一半的臉蛋。

　　「嗯，這也沒辦法，因為有想買的東西嘛。」

　　「你什麼時候開始也喜歡吃甜食了？」

　　「不是我要吃的，是要買給家人的禮物哦。」

　　夏油傑泰然自若地回答著，並對五条悟露出瞇起眼角的微笑。

　　「真好啊──」五条悟孩子氣地噘起嘴唇，拉開眼罩一臉不滿地嘟噥：「真令人羨慕，我也想要傑送我的聖誕禮物。」

　　冰藍色的眼眸猶如裝載著星宇，同時過於清晰地映出夏油傑的模樣。

　　就算始終佔有一席之地，那裡也不再是他的容身之處。

　　「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想要什麼自己買吧。」夏油傑輕輕別開那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顱，指梢掠過一簇柔軟的銀白色髮絲。他忽略那股過份熟悉的、像被羽毛撓過一樣讓人心神不寧的感覺，悠悠嘆了口氣：「別總賴在我肩上，跟個咒靈似的。」

　　夏油傑轉身向店員分別要了一個樹幹蛋糕和草莓蛋糕。既然始終拿不定主意，索性兩種口味一起買，讓姊妹倆各享用一半吧。

　　五条悟見夏油傑挑選了甜點，但一想到那並不是要給自己的，便覺得室內的滿腔甜膩都混了一股酸氣，像是把整個鼻頭都浸入檸檬汁裡，連神經都快要隱隱麻痺。

　　「怎麼，你還在啊？」夏油傑懷裡抱著一大一小兩個紙袋，離開櫃台，緩步走到五条悟身前，「家裡兩個女兒還在等我，就不陪你敘舊了哦。」

　　不等五条悟開口答話，夏油傑便從紙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方盒，隨手扔到五条悟手中，而對方也確實精準地接過了。

　　盒子的外包裝綁著甜美色系的緞帶，透過半透明的盒蓋能看見一隻立體的雪人。

　　「雪人寶寶？」

　　「嗯，跟我想的一樣。果然挺適合你的呢。」聽見五条悟嘴裡唸著可愛又可笑的商品名稱，夏油傑忍不住揚起唇角。他本來已經打算直接走人，見五条悟將眼罩戴了回去，遮住那雙能穿透靈魂的眼睛，又停下來多問一句：「給你的聖誕禮物，不喜歡嗎？」

　　「唔哇──高興到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是嗎？有機會的話我還真想看看。」

　　面對五条悟浮誇的口吻，夏油傑淡然地回答。

　　「跟我走就可以看得到哦，要不要考慮一下啊？」

　　「悟，你的提議聽起來很誘人。」如果再早幾年前提出來的話。

　　夏油傑穿過門檻，思緒在剎那間有一瞬的空白。

　　──或者你跟我走。

　　「……不，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夏油傑抬頭仰望著逐漸黯淡的天色，張唇吐出微弱的呢喃。
　　如果當年的五条悟選擇主動跟他走，夏油傑大概是不會拒絕的，畢竟他也想過碰碰運氣，也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意義的。

　　很可惜他們猖狂的青春沒有延續，在兩人分道揚鑣的同時畫下了休止符，那一刻奏出的尾聲噪過蟬鳴，撼動了整個二零零七年的夏天。

　　對那一年的夏油傑來說，他所做的是一生一次的賭注──賭輸了就是賭輸了，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就算在青春期燃燒不完全的餘灰幾乎哽住他的呼吸，就算在那之後每每感受生命的脈動就會椎心刺骨的疼──夏油傑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夏油傑，五条悟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五条悟。

　　就像五条悟身處的世界已經沒有他可以回去的地方，如今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也不該讓那個受盡上天寵愛的五条悟來踏足。


　　悟，我不能跟你走。
　　也不能帶你走。


　　「──再見了。」

　　夏油傑曾經以為再見可以是再也不見，後來才發現他對五条悟說的再見總成了下次見。

　　那一年的聖誕節，他們在街角相遇。

　　可是那還遠遠不是最後一次。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走到過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