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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的時候,你血色的眼睛鮮艷而刺眼。

我一點也不想微笑,所以,當你眨眼的時候我移開視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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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總是說我很幸運,和首席嚮導的兒子正好同年,好像哨兵生來就得找個適合的嚮導似的,我對此嗤之以鼻,不過,因為我是開朗的好孩子,所以那些事情即便再怎麼令人生厭,我只要一個微笑就能推散陰霾,即便那可能會帶來更多陰霾。

首席嚮導的缺點明顯得很,除了自戀以外,我認為他赤紅色眼裡的狂妄幾乎會灼傷我,最糟的是,我聽說,他的兒子也有同他一樣顏色的眼睛,鮮艷而明亮,像是燙手的紅寶石。

我啊,喜歡黯淡的灰色。

想著這些,我走到辦公室門前,登時有些不好的預感,希望這扇門有幾頓重,這樣我就有藉口不推開他了。默念著「變重吧」卻事與願違的我,在順利推開門並接觸到長官視線的前一刻,臉上熟練地掛上笑容。

「早安!啊、長官,我也想吃火腿蛋吐司?」

我確實是第一次看見這位長官的面孔,但這不影響我想吃他早餐的事實,可惜的是,他並未留半點給我,而不管怎麼看,我接下來可沒有時間去買吐司來吃了。

「你就是這次的哨兵?」他頓了頓,對於他接下來想說的話我感到很不開心,「讀心術這種能力,觸發條件是?」

他不理會我想吃東西的心情,直接開口就問非常失禮的問題。

「抱歉,這無可奉告,長官。」

「如果我命令你說呢?」

「報告,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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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嘶……」

嘴裡血的味道擴散開了。

我試著笑了一下,附近聽不到任何聲音之後才放下戒心,現在的狀況太糟糕了,以至於我要怎麼收尾都是個問題,收斂起笑容,我坐在免強還算是張椅子的樹根上,查看起自己的傷口。

因為我今天的心情糟糕透頂,所以我決定不靠嚮導自己解決今天的工作,就算和我搭檔的嚮導是宙斯我也會做這種決定,更不用說今天竟然是和那個自戀狂的兒子,而且打聽消息不管怎麼看都是我最擅長的工作,只要能找到這個小設施裡的、知道最多的人就大功告成。

不過,事與願違嘛。

手上的血液滾過皮膚的時候燙得要死,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就像是車陣裡的喇叭聲,放大的感官讓我覺得生為哨兵從來就不是一件好事情,連同自己大口喘氣的聲音都覺得太過煩躁,以至於需要咬破嘴唇才能在感受嘴裡的味道時把自己的精神找回來,這是我獨家的,找回精神不失去理智的辦法。

突然間,我看到那雙和我手上的血如出一轍的眼睛。

我甚至不知道他怎麼可以不被我聽到地靠近,但我腦袋開始思考之前,我聞到他身上那種甘甜的訊息素,我無數次在這個時刻痛恨自己是一名哨兵,好像我所有打結的精神絲,只要交給他就能迎刃而解,然後,我就不再能控制自己。

好在他一言不發,而我也不想笑,只是在抽離視線以後交給他包紮還有梳理,即便我記憶力再怎麼差,我都不會忘記這一頭亮眼的藍色頭髮和紅眼睛,鮮艷地好似要把我刺穿,我一點也不想用我的眼睛盛進那樣的光芒,所以我撇開頭,卻在那瞬間聽他開口。

「凝灰。」他說,並看著我,我不用讀心術都知道他在等我回答我的名字。

但我沒回答,因為我太震驚了。他的名字我從以前就知道,我從來都不覺得「灰」這個字適合他,可當他開口說第一個字的時候,我反而才覺得太貼切了,我毫不懷疑地覺得,他說話的聲音像夜晚的海,沉穩內斂,我為什麼現在才發現?

灰裡面是火字。

我驚覺,在30秒後他仍舊在等我回答。

「子謙。」

因為我有一瞬間好想知道他等待時都在想些什麼,所以嘴角在上揚以前,我就聽到了,而我卻沒料到我在笑以後更震驚了。

讀心術是單向橋樑,即便有人偶爾在內心想與我對話,但也鮮少有成功的,從來都是我被迫讀取別人的痛苦,不會有人來讀取我的。雖然有點不太一樣,但我從他的心聲裡,讀取到我對自己的痛恨。

很好笑的是,他好像在思考我是不是痛恨他,因為他只能讀取到我的情感而已。

「你沒事吧?」

他眨眼,我發現他眼睛裡面的色彩是柔和的紅。

而我聽見了,他似乎也有點小心事。

「我精神絲全都打結了,怎麼看都不太好吧,你這樣還算是嚮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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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思考現在這個狀況是不是被安排好的,邊幫子謙包紮的時候我也順便梳理了他的精神絲,同時在想自己好奇的問題:即便有讀心術,但在一群敵人的包圍下逃出來的機率有多少?

一開始出門的時候,千冽告訴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的搭檔是個瘋子,要我小心點,雖然我一點都不想要千冽幫我任何忙,而且以他的惡趣味來說,他怎麼可能幫我?

我找子謙的整個路上都在想這件事情,要是他攻擊我的話我早就有準備了,這根本不算什麼,要是就這麼容易被自己搭檔的哨兵殺掉的話,我一點也別想從那個自戀狂手上拿走首席嚮導的位置了。

不過這些問題在我看到子謙幾乎全身是傷地倒在地上的時候,就被我拋到腦後去了。

他全身上下的傷在他眼裡似乎也只有左手比較嚴重,我幾乎可以從傷口去想像他在戰鬥時是多麼不顧自己的安危和性命,應該說,以他這種亂到不行的精神絲狀態,能夠記得要逃跑真的是可喜可賀。

我後來明白了,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情感了解到,如果人一直背負著這麼沈重、像是會溺死在裡面一樣的悲傷的話,是會發瘋的吧。

而且最離奇的是,即便那些悲傷再怎麼厚重,只要他露出笑容,就會有一股非常突兀的「開心」的情緒冒出來。

「觸發條件,並不是笑容,對嗎?」我頓了頓,如果要跟自己的哨兵打好關係的話,至少要先了解對方吧?「是開心,只要開心的時候,就能夠讀心。」

子謙眨眼。

「你知道巴甫洛夫的狗嗎?」

「我啊、只要笑的時候就會感到開心,很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