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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羽翼

克劳德有许多问题想不明白。

为什么杰内西斯知道杰诺娃细胞?

什么叫……劣化?

还有三人共有的片翼……

不过旁观他的上司和杰内西斯战斗,他主要的困扰是,他不知道他到底希望谁取胜。

以前,他的思想太狭隘了。干掉萨菲罗斯不是他的特权,别人照样可以完成这项工作。如果他现在倒在杰内西斯剑下,克劳德就不用再绞尽脑汁考虑怎么阻止他发疯了。

死人是疯不了的。

有点冤枉,他现在还没开始大搞破坏,你可以这样辩解。

但他从很久以前就不无辜了,他是神罗军队领袖,想想五台战争中的亡魂,就算撇开未来,希望他丧命的也大有人在。

而且,在他意识到自己是外星人之前干掉他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他来不及自我备份。

他现在死了,就真一了百了。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克劳德在对方的阴影下苟且偷生了太久,以至于从没想过自己可能有机会,切实地、彻底地、一劳永逸地摆脱他的宿敌。

回到他十六岁的躯体就已经把萨菲罗斯从他的骨和血中剔除了,再来,只要……

「我永远不会成为回忆。」

哦,话不能说绝了。

克劳德不知道当他的意识来到这儿之后,原来世界的他现在怎么样。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最后在哪、在干什么了。希望他的肉身能就此消亡,这样,那边的萨菲罗斯就无法利用他们之间的联系复活。

而这个世界……

他面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光,如超新星生成,炫目地辐射至整个生命。

萨菲罗斯会变成回忆,仅仅是回忆。

经过几个回合交手,萨菲罗斯发现自己理解有误。

杰内西斯的「做个了结」不是指他们之间未分出的胜负,他想跟他决一死战,考虑到他经历早衰,远不如前的实力,意思就是……他想让萨菲罗斯结果了他。

他的每次攻击都冲着致命要害,强制萨菲罗斯用同样的方式回敬。

剑迎面刺来,萨菲罗斯侧过头,熊熊燃烧的锋刃贴着脖颈滑过,杰内西斯反应极迅,中途变招,拖着剑向下斩,他用刀背封住,顺势撩开。

「别想操纵我。」一股怒气驱使他说。他讨厌被控制,就算必须杀掉杰内西斯,那也得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为情势所逼,或其他任何理由。

「值得一试。」杰内西斯抬起空闲的左手,火球在掌中成型。

在他挥出的瞬间,萨菲罗斯横刀护住面门,但杰内西斯狡黠地一笑,玩了个假动作,火球并没有如预料中拍在他脸上,而是分裂成群,绕过他,朝他身后特定的方向飞去。

那是……

萨菲罗斯越过肩甲回望,小鸟不知为何在发呆,丝毫没有察觉到迫近的危险。

少年被火球映得灼灼发亮的蓝色天空中忽然多了一道背影。魔法爆散,引起轰然巨响,普照他的超新星消失了,克劳德坠回现实。

火焰被透明屏障隔开,延烧成广阔一片,高温使得空气变形,血红的炼狱景象当中,男人手提长刀,向他转过脚步,银色发丝被热流鼓动,在他身后飘飞,他的细眉压得很低,蛇似的、冰冷的绿眼缓缓抬起……

克劳德一阵窒息,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尼伯海姆,那个深夜……

自从发现这个世界会周而复始地再生,他的行动就变得极为大胆,通常导致他根本没命回去。但如果他的确走到了那么远,他倾向于在神罗大宅的地下资料室就向他的宿敌发起挑战,让死亡提前降临。

有一两次,萨菲罗斯甚至连这点仁慈都吝于施舍,克劳德只好自己……

什么都比重历那个夜晚要好。

「找掩护。」萨菲罗斯说。

小鸟不在状态,他看出来了。有时候,克劳德会整个人放空,仿佛灵魂出窍,穿越到……另外的空间。促使他发作的机制不固定,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最近情况有所好转,萨菲罗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界限又模糊了。

这不是他,不是那个恶魔……克劳德反复提醒自己。

他是……他是……

勉力恢复镇定,回想起刚才的一念之差,克劳德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这个萨菲罗斯会戏弄他,但从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倒不如说,在危机关头,他总是神兵天降。

这算不了什么,「一眨眼的事」,按他的话。克劳德不会被打动,但暗地里希望自己目前的保镖去死?感觉又蠢又坏。

再者,他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只是擅自推测假如他能改写过去,得到满意的结果,就能脱离循环。实际上会如何?杰内西斯干掉了他的上司,难道会放过他?他会回到原先的世界,还是从头来过?一切均是未知数。

「你要输了?」

智商高不等于会读心,萨菲罗斯绝无可能猜到他刚刚阴暗的念头,但克劳德仍然心虚地别开视线。

恰恰相反。

仿佛在笑他天真,银发将军眨了眨眼,或者说合上眼睛又睁开,比普通的眨眼节奏慢一拍,像是特意要引人注意。

他弯起嘴角,嗓音低沉顺滑,温柔得无以复加,「这里会伤到你的人只有我。」

克劳德懂,他不是那个意思,可就是禁不住站在未来的角度去解读。

「很有自知之明。」

萨菲罗斯欣然接受了这个听口气一点也不像夸奖的夸奖。

凛冽的刀风瞬间卷灭火焰,同时一道漆黑的人影陨星般冲破烟尘,速度快到难以看清。他手中的细刃闪了几闪,金属音长吟,清亮悦耳,却像行刑的哨声,透露着不祥。四道笔直的幽蓝射线如雷电交叉,向前推进,森冷的寒意中蕴含着压缩到极致的、足以劈天裂地的力量。

杰内西斯太了解他的对手,萨菲罗斯毫不掩饰的威仪表明他动真格了。

正和他意,神罗英雄会为他奏出完美的安魂曲。

他扇动翅膀,腾空而起,拉开距离,挥出两团火球。设施两侧高大的立柱从基部被炸毁,隆隆倒塌,垮向他的对手。

细若游丝的电光之网从中飘过,足有数人合抱那么粗壮的钢铁圆管竟像弱不禁风的芦苇一样被整齐剖开,冒出一溜火光,一圈圈错脱,露出被锻造得通红的横截面。

场面顿时混乱,金属块稀里哗啦砸在平台上,引起巨震,克劳德忙着躲避。

萨菲罗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确定他自己能行,以尚未坠地的立柱残骸为落脚点,交替向上跃升,迎向杰内西斯。

一段金属圈横亘在他们之间,遮去红衣战士像在嘲讽终焉的悲壮笑容。

「期待着明天的亡魂,荣誉也尽毁,想飞时,羽翼却被折断!」他声嘶力竭,握紧剑柄,附着在剑身上的火焰似乎获得了新的燃料,猛然间蹿得老高。

下一秒,伴随尖锐的切割声,厚重的金属板材像纸一样被搅得粉碎。破片四散,一团暴涨的银花从中盛放,其后是萨菲罗斯死神般飘然而至的身影。

正宗与赤剑相撞,金与红的火花漫空飞溅。

克劳德自下方仰望两人交战。

或许杰内西斯本身风格如此,他像个歇斯底里的人在抓狂,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地尽情挥洒。而萨菲罗斯则表现出与之截然相反的简约,每一步都精打细算。他的闪避控制在最微小的幅度以内,挥刀动作写意,但却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他们像海与崖的交响,一边狂躁不息、汹涌滔天,一边巍然屹立,绝不被撼动。

当萨菲罗斯抽刀回刃,身体像蓄力的弓一样绷紧,克劳德仿佛听到了纷争的尾声。

行云流水的刺击如银色暴雨,密不透风地倾泻而下,萨菲罗斯的杀手锏之一,对那种疲于应付的感觉,克劳德深有体会,红衣战士设法抵挡住了部分,但不是全部。

像疾风蚀刻岩石,横七竖八的伤口在他身上绽开,最后压轴的一记贯穿了他的羽翼,让他像撞上荆棘的鸟,挂在刀尖。

火焰燃尽,赤剑垂头丧气,杰内西斯放弃抵抗,颓然一笑,「偏了。」

他本以为他的痛苦会就此画上句号,如同一出悲剧,在不可调和的冲突的高潮处戛然而止。

没偏。

杀他并不在萨菲罗斯的计划内,他冷哼一声,不屑解释,振臂一挥,将杰内西斯连同刀刃上对方的血一齐甩净。

红衣战士摔向远处,他紧随其后,稳稳落地。

靴跟敲击金属平台,从容不迫的脚步沿直线逼近。杰内西斯呻吟着,刚从地上坐起,正宗已递至眼前。

萨菲罗斯侧身从上方乜斜他,「杰诺娃细胞是什么?」

银发将军的质问清晰地传入克劳德耳中。

虽然他无比希望自己出错,但可惜,那个词果然令萨菲罗斯起疑了。

红衣战士用手背拨开刀尖,踉跄地站起来,翅膀耷拉着,几片染血的羽毛飘落,看起来很狼狈。

「杰诺娃细胞……」

克劳德考虑目前的选项。

一,让杰内西斯闭嘴。没用,对方不会合作,而且会进一步加深萨菲罗斯的怀疑。二,让萨菲罗斯别听杰内西斯的。以什么理由?因为克劳德是谈判专家,而萨菲罗斯碰巧是世界上最听话的小朋友?得了吧,他的神仙口才,马琳叛逆起来他都说服不了。

他只有自己闭嘴。

结果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杰诺娃细胞是……」红衣战士昂首向天举起手臂,像在祈求垂怜,「女神的赠礼。」

《Loveless》,又来了。萨菲罗斯嗤之以鼻。

克劳德倒是在心里叫好。文艺青年,妙啊。

「它能治好你?」这次是旁敲侧击。

杰内西斯歪着脑袋,玩世不恭的笑容在嘴角晃荡。他像个醉汉,转回萨菲罗斯面前,为他扯平衣襟。

「可怜的小萨菲罗斯,什么都不知道。」

可怜的、小、萨菲罗斯。这三个词并列使用效果绝佳。

克劳德想现在他的上司可以被形容为,脸色铁青。

「是吗?」萨菲罗斯扇开老同事的手,「那你就这么烂下去吧。」他打算帮忙,如果杰内西斯不是满嘴废话。

「走。」这个字是跟他的勤务兵说的。

最后打量了一眼红衣战士,克劳德转身跟上。

刚为平安度过这精疲力竭的一天叹了口气,他听见冷感华丽的嗓音自后方传来。

「不给我留件纪念品吗,我的朋友?」

一阵气流吹过,跟着是一双强壮的手臂,穿过腋下将他扣紧。克劳德双脚离地,急速升上半空。

「杰内西斯!」

下方传来萨菲罗斯的低吼,听起来居然有一丝出离性格的气急败坏。

杰内西斯兜了个圈,随即开始向下俯冲,克劳德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他瞄准的是开采平台外的无底深渊!

「见鬼!放开我!」风在耳边呼呼擦过,眼看离边缘越来越近,克劳德拼命挣扎。

做点什么!他不自觉地指望起他在世界上最不该指望的对象,但银发将军只是一脸不知所措。

哦,对了,他是萨菲罗斯,专职毁灭。他能干什么,做他最擅长的,把克劳德和杰内西斯同时一刀两断?他或许有一百种方法夷平整个星球,但解救人质,而非人质尸体,克劳德打赌他一点谱都没有。

「我得到属于萨菲罗斯的东西了。」文艺青年贴近他说,带着病态的喜悦。

他必须不是指克劳德。克劳德不是物品,更不会属于萨菲罗斯。

但是,随便吧……

在他准备迎接下个循环时,一抹银色自裂隙上方闪现。

那是萨菲罗斯的长发。

他像水滴,笔直地坠向克劳德,绿眸中所有的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心无旁骛的极致专注令克劳德觉得,他仿佛是超越一切的、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存在。

「失去我们之间的联系令我难以忍受。」幽灵的低语自耳畔响起,心脏有力地皱缩了一下。

克劳德突然不想放弃。

他瞅准杰内西斯腿上的刀伤,狠狠踢了一脚。红衣战士咒骂着,桎梏因为疼痛而松开少许。克劳德趁机拔出胳膊,又踹了他一脚,与对方完全脱离。

「你不会再见到你的英雄!」杰内西斯咬牙切齿地说。

火球在克劳德身后炸裂。

时间仿佛沉淀下来。

失去意识前,他看见的最后画面是,漆黑的单翼自萨菲罗斯右肩徐徐展开。

真奇怪,那过去曾在数不清的深夜纠缠他的噩梦景象,此时竟变得无与伦比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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