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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受難記





「他好可愛！」
布雷德利興奮地對自己的武器官說道，那感覺就像被父母拉著手的男孩在玩具反斗城看到了最愛的模型，然後盯著櫥窗大聲說『我想要這個！』可惜布雷德利已經離男孩的年紀相當遙遠，以及他們倆此刻是在海軍中隊的簡報室，而他們冷酷的上級根本不會管你是否喜歡新來的隊員。

Bob盯著投影螢幕上那個梳著一頭整齊金髮、面容嚴肅的飛官，試著跟隨小鬍子同僚的視線找出對方哪裡可愛。
「你說這個Seresin？公雞」
「對啊！」
與那張投影照片對視五分鐘後，Bob得到一個結論，布雷德利視網膜上的成像應該蠻特別的——幸好是不會影響飛行的那種。

但布雷德利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Bob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好事，他的前座某方面相當天真，但他會說公雞傻鳥有傻福。按照他看待這世上每個人還有每件事樂觀正向到有些獨特的態度，Bob認為他的小鬍子同事肯定有著超高濃度的好運，才能用那種強烈的個人風格，在海軍飛行員這種危險行業活到這把年紀。

客觀來說，布雷德利是很專業的，他真的很喜歡飛行、也確實擅長飛行。但正是這點，造就Bob覺得公雞在駕駛艙裡的存活率會比在正常世界還要來得更高的荒謬處境。

因為布雷德蕭雖然讀得懂空氣動力學，但他似乎讀不懂空氣本身、看人臉色的能力時靈時不靈。

長官在氣頭上時最好別做的事公雞基本上都做過了，並且至今依舊缺乏分辨他們中隊隊長什麼時候在生氣的能力。可能是因為只要布雷德利那張臉一出現他們隊長的血壓就會穩定上升，所以可憐的布雷德利其實沒什麼機會知道隊長平靜時的樣子。

Bob起初懷疑他的鳥同事是故意裝傻好激怒他人，相處久了，他注意到布雷德蕭就是這樣活著。小鬍子男人很常憑一股傻勁在做事，可偏偏又做得還不錯，所以別人沒什麼機會嘲笑或名正言順地教訓他，怪不得隊長對他又愛又恨。

但某些時候，公雞會變得很固執，針對一些Bob目前還在試著釐清的原則。當布雷德利世界裡不可撼動的原則被牴觸，這隻雞就會開始變得正經甚至駭人了，那時Bob會覺得，這人其實有點意思。所以即使布雷德利有點脫線，但Bob並不討厭他為了原則而努力堅持的樣子。

而現在他的鳥同事顯然找到了感興趣的人類，雖然跨物種友誼或戀情在流傳至今的各種傳說故事總是曲折且多半以悲劇收場，但往好處想，當出現修成正果的走向時就會特別令人動容。

重新盯著即將分配到他們中隊的名單，Bob默默祈禱，或許這位新來的「可愛」隊員，能給他們親愛的公雞上一課。好讓他進化成更完美的鳥類（兼駕駛員）。


·


傑克預想過很多從軍後可能發生的情況，他當然想好好地飛、一展長才，但這件事達成的前提也建立在與地面的人擁有良好的聯繫。他可以不喜歡處理人際關係，但他必須擅長，因為優秀的人不會畏懼任何挑戰。

但他真沒想過，負責帶領他的人笑得像個蠢蛋的情況該如何應對。

笑容大到連小鬍子都遮不住的男人叫公雞，看起來相當⋯⋯樂於工作？他不確定，他還沒遇過有人在軍中能笑成這樣的。

站在公雞旁邊戴著眼鏡，感覺在皮膚上塗滿黃色顏料就能演小小兵真人版電影的武器官叫Bob，看起來相對正常。如果他不要表現的對公雞目前的精神狀態習以為常的話，傑克會覺得他更可靠。

「你看起來很好」
傑克皺起眉頭，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回望著公雞有點熱切的雙眼，然後對方突然戲劇性地躲到Bob身後只探出一個頭。

「⋯⋯長官？」傑克困惑地開口
「你這樣看著我讓我有點害⋯⋯」
「他的意思是覺得自己太爛，配不上指導你」
沒等布雷德利說完Bob就無禮地大聲插嘴，他不想新人來的第一天公雞就把自己送進軍事法庭，重新和別的前座培養默契很麻煩的！還有，公雞搭訕的技巧也爛到太令人髮指了吧，這傢伙是不是不穿著夏威夷衫就不知道怎麼調情！不，仔細想想這傢伙根本只會唱歌和開飛機而已。

Bob變換姿勢技術性地在雙手抱胸前肘擊了身後的飛官，公雞吃痛地悶哼一聲勉強站直身體
「總之，因為隊上來了幾位新人，上頭暫時不會分配給我們任務，所以這陣子只要先照著你以前學到的演示給我們看看就行了」
布雷德利總算有點老鳥該有的樣子，他和顏悅色地開口，而年輕飛官看起來還是一臉狐疑。

「你先去換上飛行服吧，待會在簡報室說明完練習項目就要上機訓練了」


·


上午的演練和早晨萬里無雲的天空一樣讓人心情舒爽。

Bob坐在後座看著初出茅廬的新進飛官，不得不承認這嚴肅的孩子飛的很不錯，撇除公雞給他的「很可愛」的評價，賽雷辛顯然有更多比這更值得注目的優點，他明顯也熱愛飛行，並且有相當精準的控制力。

從軍校培養的好習慣很好地加成了實際演練時的表現，公雞也很開心，因為即使看不見表情，但Bob能從對講機聽見他控制不住地在輕哼小調。

「幫個忙，控制你自己，公雞」
Bob無奈地說，他知道布雷德蕭值得信任，但他們應該需要顧慮一下形象吧？不然到時候賽雷辛覺得他們兩個不正經又不可靠怎麼辦？而且公雞你不是對他很感興趣？你應該營造神秘感啊！而不是一開始就讓別人知道你只是個會飛的變態！

「我只是⋯⋯很開心」
他聽見公雞總是有點沙啞的嗓音這麼說，Bob盯著穩定地和他們維持固定距離的另一架戰機，最終沒有說出什麼責備的話。



才怪！


這世界果然不會一味地只塞給你好事！Bob對賽雷辛的好印象在下午與另一組的對戰演練時，全部變成了性質皆然相反的東西。

事情是這樣的，即使賽雷辛駕駛單座機，但他們三人間的隊長無疑應該是資歷最深的公雞，然而賽雷辛顯然也是個充滿想法的傢伙，因為在他們小隊被追擊而需要做出迴避時，賽雷辛毅然拋下了他們。

Bob傻眼地盯著往截然不同方向迴轉的那架F18，內心充斥著從出生到現在他所知道的各式各樣甚至包含了各種語言的髒話。但最讓他傻眼的人永遠坐在他的前座，因為布雷德蕭在發現賽雷辛沒和他們倆一塊時極其真心地驚呼「我的天啊」，Bob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生平第一次遭人背叛，但公雞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正常邏輯去揣測他過份大顆的心臟，因為他在對講機裡相當真誠的詢問Bob

「這傢伙是怎麼在左右不分的情況下從軍校畢業的？他一定吃過很多苦吧！我們是不是第一天就讓他太緊張了」

「⋯⋯」
Bob沈默了一會，花了幾秒搞清楚公雞真的沒有在諷刺任何人，但不知何故這句話以不包含諷刺意味被說出來時，聽起來更羞辱人。那讓Bob在他們被兩架戰機追殺的情況下突然想放聲大笑，他很肯定那個年輕飛官也聽見公雞說了什麼，但這都不是現在最重要的！

因為如果他們被擊落就丟臉丟大了！

但這對公雞並不是什麼難題，他壓住操縱桿讓戰機突然向下俯衝，而Bob真的、真的很討厭明明飛在高空還得屁股騰空的感覺。如果他未來髮際線提早後退，除了百分之五十機率來自遺傳，剩下的肯定都是公雞的錯！

「老實說，我一直很想試試這個」
他聽見公雞即使火燒屁股還是充滿實驗精神的聲音，Bob唯一想到的只有今天下戰機後一定要打電話給老媽說自己有多愛她。



·



這場測驗最終由他們獲得勝利，公雞靠著靈活還有過份自由的迴避技巧為他們爭取了足夠多的時間——讓賽雷辛從後方鎖定敵機的時間。

而Bob沒能履行離開機艙就打電話給母親的承諾，因為公雞該死的翻轉了幾次機艙、把戰機開成了雲霄飛車，所以他先吐完了才帶著依舊灼熱的喉嚨打電話。他沒想到帶新人第一天就需要經歷這種強度，他內心本來就存在的黑暗部分開始想詛咒賽雷辛了⋯⋯

而公雞，他終於做了一點和Bob同步的事，雖然在空中時沒表現出來，但顯然賽雷辛做的那些事也踩到他的地雷，所以即使年輕飛官長著一張讓公雞相當著迷的臉，也無法阻止公雞說一些他該說的。

而從遠處觀察獨結果，Bob認為公雞說出來的內容顯然賽雷辛聽了不會太愉快。他忽然開心不太起來，雖然那毛頭小子獲得了一點教訓，但公雞畢竟是他的朋友。

「布雷德蕭？」
Bob看著有點沮喪地走向他的前座，思索著該怎麼安慰他。但公雞只是笑了笑，眼中難得帶上一些罕見的哀傷成份。

「他討厭你了？」
「錯的本來就是他，他沒理由這樣」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很沮喪」
他看見布雷德利雙手抱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然後又抬頭看了看機庫上方的鐵皮，似乎在思考某些高深的宇宙大道理，然後他棕色的眼睛無辜地眨了眨，看起來快哭了，而Bob的手探進口袋準備拿出手帕

「因為⋯⋯他不願意給我他的電話號碼」
「⋯⋯」

Bob臉上的同情全部變成了明顯的不屑，他不要管布雷德利了！讓這騙他眼淚、見色忘後座的混蛋自生自滅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