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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花兄妹（現pa）—02.潮騷蓋過了你的聲音


「嗯？你說了什麼嗎？」
　　　　　　　　　澄澈的水藍色眼眸望了過來，輕輕眨了眨。

—

時間點是三更半夜，他騎著上學期剛存錢買來的機車，載著後頭的女孩一路奔往海灣。
頭燈照亮不遠處的前方，黑色的風呼嘯而過，抱著他過瘦身子的手臂稍稍收緊了些，他就一手控著龍頭，另一手放上對方的手背，如同安撫，又像是給出某種承諾般輕輕拍撫。

總是這樣的。
不論是露水沾濕的清晨、陽光熱辣的白晝、慵懶舒適的午後、夕陽染過天空的傍晚，或是現在，萬籟俱寂的半夜，只要她提出要求，那麼不管是公車、計程車、捷運、腳踏車還是機車，他總會千里迢迢趕來，然後像這樣，帶著她來到這片海灣。

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帶走了他們的家人，也差點從他身邊奪走了她。
事情發生在幽暗的三更，漆黑中染上橘紅色鮮豔火光，霎那間自廚房一路蔓延至客廳、客房、主臥室，年幼的他盯著被火舌吞噬的門板，不曉得如何是好，只能緊緊抱著睡在一旁的妹妹，縮在床的最角落，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待著不知何時才會抵達的救援。
火好可怕，哥哥。
別怕，哥哥會保護妳。
小梅和大家都會死掉嗎？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小小的瞳孔映出吃人的火舌，他死死瞪著，想像著等火燒到床上，他就得走。
哥哥？要走了喔，小梅。
要去哪裡？到樓下去，好好抓緊我。

不要——⋯⋯！！！


海潮的聲音規律而寂靜。
雪瀑般的白髮落在懷中，回想起一些事，他抱著懷中人兒的力道多了一些。小梅正背對著自己，整個人倚在胸膛，像隻漂亮的白貓打著呼嚕。滑著的手機隱隱閃爍著微光，海水沖刷過沙灘的聲音流入耳中，明明令人感到安心與寧靜的聲音，卻喚醒了一些不怎麼美好的記憶，他抬頭望向黑壓壓的海，腦子裡詛咒著過去。

「哥哥？哥哥！」
「欸、啊？幹嘛？」
「真是的——在發什麼呆啊？我是說這個、這個啦！」

亮白的光自螢幕發出，閃得他熬夜的眼睛有些吃力，遞來的手機中映出一件漂亮的和服，鮮豔的桃紅上頭開了幾朵黑色的花，一眼看上去，只覺華麗而惹人注目。
長年帶著黑眼圈的眼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張圖，才無趣地開口。
「這個怎樣？」
「很漂亮吧？等我以後出去工作，存了錢要買很多漂亮的和服！」
「喔——妳這麼廢，到時候別要我養你就謝天謝地了。」
「才不會呢！」

哼了一聲，小梅回過頭再次縮進他懷中，好像那是世上最高級的紅絲絨床墊。手機滑累了，就倚在他身上聽海聲，他經常幻想，如果多聽幾次海浪的聲音，能夠讓烈火的劈啪聲就此自對方記憶中永遠消除就好了。

「還要買漂亮的髮飾、哥哥的衣服、一棟房子⋯⋯」
「我的衣服就不用了。」
「欸——不要嘛，我想買給哥哥啊。」
「買了也只是浪費錢，妳多買幾件自己的就行。」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撓了撓後頸。
反正這張臉也毀得差不多了，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是浪費。
雖然在他眼裡，小梅也是一樣的，什麼衣服穿在她身上也都是浪費——衣服太醜了，沒一件配得上她。

「————⋯⋯」
喧囂的潮騷總能算好，在適當的時機點闖入對話，他脫口而出的幾句話就這樣巧妙地被不會讀空氣的海浪淹了過去，隨著浪潮帶走了。
澄澈的水藍色眼眸望了過來，眼底堆滿了疑惑。

「沒有，沒什麼。」
「咦——告訴我啦！」
「不要，我們回去吧。」
「那麼快？」
「早餐就煎昨天買的超好吃鮭魚。」
「好耶！」

看著從自己懷中雀躍起身的小梅，他拉過對方伸出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海風拂過，一絲一絲黏在他的面龐、露出的脖頸和穿著拖鞋的小腿上。

不僅是火場。
從今以後，也想要抓著愚笨的妳穿越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不要離開我就好。
在我終將失去妳之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