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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遠古的頌詞迴盪。
「他」緩緩的伸出雙手，接過了這個孩子。
神衹在低語。
烈日與冷月共存。
「他」看似虔誠的收緊了雙手，小心的托住了孩子。
然後，然後，然後——
「你聽到了嗎？」
孩子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
神祇在發狂、神祇在尖叫、神祇在怒吼——
一切戛然而止。
日復一日。

「I am the real 'being'.」

隨手把小小的身體扔到一旁的黑暗裡，黑暗中傳來了嚼食的吱呀聲。
「他」愉悅的笑了。

「下一個是誰呢？」
「那就換……」
「……王。」
地上赫然是被一劍劈開、染上紅色以及淡金色的日與月。


☪️


深夜。
「不！」白金的王突然驚醒，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臉色蒼白如紙，冷汗涔涔。
「殿下？」伴隨著敲門聲，外面傳來了小隊長擔憂的聲音：「需要屬下拿一點『沉眠』嗎？」
「不、不需要。」緩過來的時序王回答：「……幫我叫日王過來，讓他『一個人』過來。」
外面的小隊長立刻嚴肅了起來，應了一聲就立刻前往日王殿。
時序王往旁邊看去。
他的床頭櫃上，放著一份前兩天傳來的消息。

——夜王遇襲，遇襲時似乎踏入了『某個人』的精神領域而導致自身的精神免疫失效，險些遭到「迷茫火種」以及「神使」的毒手。

「到底是誰成功轉移了目的地……」
「而且，為什麼小凜身上的精神攻擊免疫會失效……」
那可是深淵龍王親自到龍神那請求給予的祝福，能夠免疫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精神攻擊。
「……難道……」
外面傳來略帶焦急的敲門聲。
「快進來！」

在那之後，又過了好幾個月。

☪️

灰黑的天空籠罩著學院的競技場，厚重的雲層如鉛一般壓抑。
復活陣法在場地四周閃爍著柔和的白光，確保這場戰鬥不會帶來真正的死亡。

伊萊恩塔的實戰學，所有戰鬥份子最愛的課程，尤其任課老師還是現在在戰場上出了名的夜王愛人。

競技場上，薩格拉斯站在一旁雙手抱胸，冷漠的看著學生三三兩兩的組隊，一旁插著一柄墨綠色的長槍，而在他的後方，上面則是坐著非常悠哉、已經習慣學院生活的夜王殿下，兩邊還站著管家兄弟隨時提供服務。
凜墨希悠哉的翹著腿，斜靠在坐位上，看著場下的愛人，也有些期待。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薩格拉斯痛扁……呃，教導學生了。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為什麼我有種法蘭爾老師是騎士，為了夜王而跟我們戰鬥的感覺。」觀戰席上的某個同學說。
「自信點，把錯覺去掉，法蘭爾老師現在這個架勢就是故意要表現給夜王殿下看的。」另外一個學生回答。

薩格拉斯站在場中央，銀白色的長袍隨風微微擺動。他的眼神冰冷，仿佛看透了每一個學生的心思。

「你們只有一個目標。」

他的聲音低沉，如冬夜的寒風。

「打倒我。或者，直到最後一人倒下。」

學生們交換了幾個眼神。
有人咬牙，有人興奮，也有人暗自緊張。畢竟，他們面對的是薩格拉斯•法蘭爾——這個被敵人和學生號稱「凜冬龍息」的男人。

「開始。」

一聲令下，如破冰之刃斬落。
第一批學生衝了上來，三人配合著側翼夾擊。
薩格拉斯只是微微閃過，一腳踢飛離自己最近的學生，然後一掌拍地，冰霜自地面炸裂而出，鋪天蓋地而來。
轟！
剩下的兩人連反應都來不及，當場就被冰刺刺穿身體，瞬間被傳送至場外復活陣。
觀戰席上來不及參與到這次課程的學生們倒抽一口冷氣。
「太慢。」薩格拉斯沉聲喝道：「再來！」
第二波人學聰明了，試圖從遠距離用術法壓制。
火球、雷擊、風刃齊飛。
薩格拉斯只是一步踏出，周身冰氣凝聚成盾，所有攻擊在接觸的瞬間凍結、碎裂。
他抬起右手，拔起那把墨綠色的長槍。
不帶一絲感情地輕輕一甩——
碰！碰！碰！
三名遠程操作術法的學生連同他們的護盾像是串肉串一樣，一同被擊穿，光芒一閃，被強制送回復活陣。
剩下的學生臉色發白，但仍強撐著舉起了手上的契武。
有人高呼：「一起上！圍住老師！！」
數十道身影同時疾奔，想用人海戰術壓制薩格拉斯。
然而，薩格拉斯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愚蠢。」
薩格拉斯腳下張開了一個銀色法陣，地面猛然凍結成滑冰場，正在衝鋒中的學生們頓時失去平衡，乒乒乓乓的撞擊聲、慘叫聲四起。
薩格拉斯有如只會出現在冰上的霜露幽靈一般滑行，穿梭在人群之中，每一次的揮拳都伴隨著冰封與粉碎的聲音。

「注意腳下。」
「不要把後背暴露給敵人。」
「你現在的情緒會讓你死得更快。」

每一次短暫的講評，伴隨著一個學生的淒慘落敗。

只用了十分鐘，競技場恢復寂靜。
場上只剩下薩格拉斯一人，靜靜立於冰原之中，銀袍飛揚，氣息如初。
夜王凜墨希頓時坐不住了，也有些手癢。
薩格拉斯掃了一眼場邊復活陣中狼狽的學生們，冷冷開口：

「你們連一個真正的敵人都撐不過十分鐘。」
「——還敢妄想踏出學院？」

學生們發出一陣哀嚎。

老師您要不要看看您的身份！
你是公會的戰鬥首席！
是連公會會長自認打不過的存在！！

「休息一下，等一下繼續，不然就換下一批人。」薩格拉斯淡淡的說，頭也不回的朝著觀戰席上的凜墨希走去。
來到凜墨希的面前，薩格拉斯熟練地扶正對方的坐姿之後，隨後才坐在椅子扶手上，接過安夏遞上來的杯子。
場邊，剛從復活陣法中出來的學生們沉默了許久。
沒有人敢抬頭看現在坐在夜王凜墨希身邊的薩格拉斯，那雙冷漠的目光本身彷彿就像一把鋒利的冰刃，直刺他們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不行這樣打。」
一個高年級的學生低聲說道，咬緊牙關。
「不能各自為戰。」
「我們要組成小隊，分工。」
「有人引開正面，有人偷襲，有人封鎖退路……」
他們緊張的討論著，雖然眼中仍有緊張以及害怕，但更多的是不甘與堅定。

這一次，他們決定拿出真正的戰術，不再各自為戰。

薩格拉斯坐在凜墨希旁邊，看著這群學生終於開始動腦，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微笑。
「看來，也不算太笨。」凜墨希看著底下的學生聚在一塊討論戰術，指了幾個人：「明天讓他們早上來找我吧。」
「你要親自指導嗎？」薩格拉斯看著凜墨希，微微皺眉：「但是你需要充足的休息，你的靈魂……」
「我沒事，況且這是你的學生，伊萊恩塔是我要守護的地盤，我也想像三哥他們一樣，多少指導一下，以後要是發生了我們無法及時掌控的事，才不會出現沒辦法應對的情況，多少還能自主保護學院。」伸手再點了幾個人給安伽記錄，凜墨希笑著說。
「主要我也想知道這群學生如果知道要怎麼破了你的戰鬥手法，會有什麼表情，你說是吧？我的戰鬥首席？」
「就他們？哼。」薩格拉斯冷冷一笑，將手中的杯子遞還給安夏之後，伸手拉過愛人的右手，習慣性的摩挲起來。

第二場的戰鬥課程時間很快就到了。
「準備好了？這次，我只使用術法。」再次站在場上，薩格拉斯冷冷的說。
學生們拔出了契武，布起陣型。
冰冷的空氣中，只有學生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開始。」
一聲令下，師生之間的戰鬥再度爆發！
這次，學生們沒有一窩蜂亂衝。
學生們三人一組，總共有五組人同時出擊：
有的學生組成正面防禦隊；
有的學生組成側翼干擾隊；
有的學生站在後排遠程魔法支援；
更有兩名學生從地面下潛，準備突襲。
冰霜瞬間凝聚，薩格拉斯左手輕揚，一道冰牆拔地而起，封死了正面的攻勢。
但這一次，學生們預料到了這一點。
「衝上去！從側面包圍！」有人大喊。
兩邊的干擾隊早已繞到冰牆兩側，一起發動攻擊。
劍光、刀影、火焰，齊齊朝薩格拉斯攻去！
「有進步。」
薩格拉斯淡淡說道。
「但是——」
他右腳猛然一踏，地面崩裂，寒氣如洪水倒灌。
但就在這一刻，潛行者們從他腳下衝出。
「喝啊啊啊！！」
兩道寒光劃破空氣，直刺薩格拉斯的腰腹——
叮！
一聲脆響，用冰結成鎧甲在薩格拉斯身上瞬間浮現，擋住了必殺一擊。
同時，他反手一揮，冰陣以他為中心炸開！
潛行的學生們來不及退避，被凍成冰雕，傳送出局。
但是也因為這樣，薩格拉斯被迫站定，無法即時閃避。
正面的攻勢趁機轟了過來。
火球爆裂，雷鳴怒吼，劍刃狂舞。
冰盾被連續轟擊，裂出蛛網般的紋路。
薩格拉斯眉頭微蹙，今天難得的動用了雙手。
他一手結盾抵禦攻擊，一手張開銀色的法陣，陣法內的冰霜自地面拔升成百根冰刺，如海浪一般衝向四面八方。
轟！轟！轟！
又有數名學生被擊倒，被送到復活陣法。
但他們拖延了時間——更多支援小隊已經接近，成功形成包圍圈。
學生們大吼：「現在！鎖陣！！」
幾名擅長術法的學生同時施展結界，冰霜、雷電、烈焰交織成一道絢爛的法陣，將薩格拉斯困在中心。
四面八方的光束收縮、再收縮、即將被壓縮成一個死亡牢籠——
夜王立刻坐直身體，一臉嚴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底下的競技場。
薩格拉斯站在中央，抬頭望著收縮而來的異能。
他的銀色雙眼在這一刻閃爍出滿意的光芒。
「很好。」
「那麼，稍微認真一點吧。」
他單膝跪地，右手重重拍向地面，銀色法陣再度張開，一個個古老的文字在陣法中旋轉。
「——白夜極霜•狂浪。」
場地上方的天空瞬間開裂，一片極寒的暴雪從雲層中傾瀉而下！
所有元素魔法都在這股力量下顫抖、崩潰。
學生們撐起的結界一層層破碎，護盾也寸寸龜裂。
「咳！」
「撐住！！」
學生們嘶吼著，堅持著，但身形一個個被冰封、擊倒。
最終在暴雪中只剩下凜墨希剛才後續追加點名的三名高年級生在艱難支撐。
薩格拉斯緩緩站起，周身寒氣纏繞如龍，邁步向他們走去。
每一步，地面結冰，每一步，空氣彷彿被凝結。
死亡般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這次的教訓……」
「你們必須要刻在骨子裡。」
薩格拉斯沉聲說道。
三名學生咬牙，決定燃燒生命的最後力量，向他發動了決死一擊！
冰霜當場炸裂。
——光芒熄滅。
競技場再次歸於寂靜。
薩格拉斯站在場中央，白霜籠罩全場。
而他的旁邊，復活陣法微光閃爍，照映出一個個倒下、又重新站起的身影。
這一次，學生們回到競技場，低頭行禮，目光裡帶著真切的敬畏與感激。
而薩格拉斯，只是淡淡地收起了寒氣，轉身準備離去。
他最後留下的一句話，在寒冷中久久迴盪——
「真正的戰鬥，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

「我也想來練練手。」

忽然，場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有人走到了競技場上。
「……怎麼下來了。」
薩格拉斯側頭，望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名黑髮青年踏進場中，身形修長，氣息如同夜色中那無聲的微光。
凜墨希脫下了黑色的長袍，裡面是穿著簡單的黑色勁裝，手上拿著細劍，眼神認真且銳利。
「因為我也很久沒跟你對練了。」

凜墨希。
薩格拉斯難得的微微放柔了視線。

「這群學生……」
凜墨希目光掠過一圈狼狽的學生，嘴角微勾。
「果然很有潛力。」
學生們聞言紛紛挺直了腰背，有些人驚訝地小聲低語：「夜王殿下下場了！」
「不知道兩個人誰是最強的……」

「各位同學，去休息一下吧！」凜墨希隨意的揮揮手，走到薩格拉斯的面前。
學生們喘著氣，互相攙扶的來到觀戰席，同時也是一臉興奮的看著場上的兩人。
在眾人還在議論的時候，薩格拉斯已經開口了。
「既然你都下來了。」
他低聲道，銀色的眼睛直視著凜墨希。
「那就，跟我來一場示範吧。」
凜墨希舉起自己的契武，勾唇微笑，猶如當年。

「如你所願。」

☪️

兩人站在競技場中央，相對而立。
氣氛頓時壓得全場窒息。
不像學生們的大呼小叫，這兩人的對峙安靜得可怕。
宛如兩柄即將出鞘的利劍，在無聲中尋找破綻。
「注意看。」
薩格拉斯頭也不回，淡淡對學生們道。
「什麼才是——真正的戰鬥。」

轟！

下一瞬，兩道身影同時動作。
薩格拉斯握住長槍的手一抬，墨綠色的長槍還不留情地刺向凜墨希的胸膛。
凜墨希腳步一動，劍光如流水般從長槍旁劃過，輕輕一挑，將攻勢引開。

攻擊與反擊如影隨形。

銀白與漆黑在場中交錯，每一次碰撞，都是冰屑、黑炎飛舞與劍光閃爍。
兩人的速度快得學生們幾乎看不清，只能捕捉到殘影與迴音。

「他們……幾乎沒有預備動作！」
「竟然完全是憑著本能和經驗在戰鬥！」

學生們眼睛瞪得圓圓的，甚至忘記了呼吸。
薩格拉斯的冰霜牢籠從四面八方封鎖住凜墨希的行動。
凜墨希的劍尖卻有如細雨般穿破冰壁，每一次擊打都精準到極致，同時釋放黑炎趁機突襲。
兩人並沒有留情。
但每一次劍刃與長槍的交擊，總會在最致命的一刻偏開一寸。
那是只屬於彼此的默契。
薩格拉斯忽然左手一翻，數十根冰刺從地面射出！
凜墨希微微一笑，腳尖點地，整個人如羽毛般輕盈躍起，單腳停在其中一根冰尖上。
凜墨希反手舉起細劍，一道伴隨著黑炎的半月形劍氣朝著薩格拉斯斬落。
冰霜頓時爆散開來，視野短暫被白霧覆蓋。
待霧氣散去，兩人已各自站定，手中的武器互指對方，彼此之間只隔著一步距離。
一時間，寂靜無聲。
只有彼此清晰的心跳聲，在微微共鳴。
薩格拉斯凝視著凜墨希。
他的唇角輕微上揚，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句話：
「你還是……一如當年的強大。」
凜墨希輕笑，聲音低柔：「你也是，變得更強大了。」
兩人相視而笑，細劍和長槍緩緩收起。
這一場互相指教練手，在無聲中落幕。
但留給學生們的卻是一場真正的震撼。

——這才是高手之間的戰鬥。
不是蠻力，也不是亂衝亂打。
而是每一個動作，都經過了千百次磨練與信任。

而在這冰冷的競技場上，只有真正懂得彼此的人，才能在這樣的黑炎與冰霜之間，無聲地並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