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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

「...不、」夏油傑怔怔地說「我不知道。」
這時，夏油傑才猛然想起，從早上到現在為止，自己都沒有再多加留意關於五條悟那則推文的後續影響，只因為五條悟的那句「不用擔心」，她就自動認定那則推文會被包裝成像是五條悟臨時不去參加電影宣傳是因為太過勞累而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的那類宣言，然而，事情的發展卻遠遠超乎她的想像...

自從恢復前世記憶起，夏油傑就一直持續地關注著五條悟，她看著他自天才童星成為當紅影帝，再到現在炙手可熱、被冠以「現象級」之稱的非凡巨星，在這期間五條悟付出的心血及努力，她都能從五條悟在面對鏡頭時臉上那不自覺地流露出的、僅有熟識他的人才有辦法察覺的疲態中加以得知，然而，五條悟卻在他正大放異彩、發光發熱的時候，宣布暫時息影！？

一把抓住正和小悠玩得正歡的五條悟站起身來，夏油傑對吉野凪說：「不好意思，凪小姐，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我跟悟務必須先告辭了，真的很謝謝您的招待。」
得到吉野凪略帶驚訝的回應與道別後，夏油傑就拉著五條悟離開吉野家，快步地走上返回住處的路程上，一回到住處，夏油傑將五條悟拉進客廳後隨即轉身質問﹔「暫時息影是怎麼回事？」在回程路上始終不發一語的五條悟彷彿這時才回過神般，狀似事不關己地開口回道：「喔！那個啊！我不是有給傑看了嗎？那則推...」

「別再開玩笑了！」被五條悟那輕描淡寫的語調激怒的夏油傑打斷了五條悟的話「悟，你真的知道息影的意思嗎？哪怕說是暫時的，但也和在拍完一部戲後想要休息一段時間或是拒絕好萊塢邀約的情況完全不同，那可是...」

「我當然知道。」五條悟一反剛才的輕浮態度，認真地跟夏油傑說「傑別忘了，我可是演員，那兩個字代表的意思難道我會比傑更不清楚嗎？」五條悟邊說邊一步步地走近夏油傑，突然的動作與今生身高差造成的壓迫感讓夏油傑下意識地不斷後退，直到她被逼得只能貼著牆壁無路可退，五條悟才停下了腳步「倒是傑、妳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妳不是說過，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嗎？」

「不是的！我指的是...」
「是一樣的喔！」五條悟將一隻手握成拳狀靠在夏油傑頭頂的那片牆上，俯視著夏油傑極為冷靜地說「我啊...是為了能讓傑找到我才會成為演員的，但是，傑不僅不來找我，還一見面就想從我身邊逃走，甚至到了現在，還認定著只要時間久了，我就會『知難而退』，對吧？」
望著被黑色鏡片遮擋住蔚藍色彩的眼眸，夏油傑頓時語塞，被五條悟看破並並說中內心真實想法的她只能暗自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再顯露出任何一絲破綻，然而，這時五條悟卻主動退開，往後走了幾步後雙手一攤大聲嘆道：「真是的！都不知道這些年來到底在忙什麼了…根本就是白忙一場嘛！啊啊乾脆真的就不幹了吧！我馬上發推說要退出演藝界！」
五條悟故作誇張的語氣與過於刻意的舉動在在顯示著他就是要故意演給夏油傑看的，然而，當她看見五條悟拿出手機的那一刻，她還是毫不猶豫地一腳踏入這顯而易見的「陷阱」。

「不可以！」衝上前一把按住五條悟拿著手機的手，夏油傑神色慌亂地說「絕對不可以！」

緊抓著五條悟的手微微顫抖，夏油傑感覺自己的呼吸正逐漸急促起來

怎麼可能沒有意義？所有關於五條悟的一切，對她而言怎麼可能沒有意義？

所以，她絕對不允許...

「悟因為我又打亂自己的腳步...害悟陷入困境什麼...」彷彿失了全部力氣般，夏油傑的身軀緩緩跪倒在地，然而，她按著五條悟的手仍緊緊抓著不曾放開「我絕對...絕對...」

「...傑、」伸開五指任由手機掉落在地，五條悟掙脫開夏油傑的手後慢慢地跟著跪坐下來，張開雙臂將夏油傑擁入懷中後開口：「關於『那時候的澀谷』…妳還記得多少？」

沒有抬起手阻擋五條悟過於親密的接觸，夏油傑愣愣地凝望著虛空，過了半晌才開口回答：「…悟被封印的事，還有菜菜子跟美美子…」

殘存於那副身軀的靈魂被喚醒的契機，是源自於那個傢伙的一聲：「嗨，悟。」

雖然只是如同斷頭蜻蜓般的迴光返照，但靈魂仍舊清晰地意識到當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因為被竊取前世屍體的傢伙算計而停下腳步，錯失避開獄門疆機會的五條悟、為了奪回僅剩空殼的身軀，不惜被那傢伙利用的菜菜子與美美子，還有因為五條悟被封印而展開一連串激戰的澀谷，當時的「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因此，即使右手的控制權隨著時間流逝而慢慢消退，他還是不斷地掙扎，哪怕奪回身體的機會微乎其微，他還是想奮力一搏…
直到那傢伙拿著讀取完成的獄門疆，站在菜菜子與美美子的屍體面前為止。

透過被奪走的眼睛看到女兒們慘死的模樣，夏油傑殘存的靈魂受到劇烈的衝擊，他聽見那傢伙用他的聲音說：「大概是為了能奪回這個身體，跟兩面宿儺交易不成反被虐殺吧？真是可憐…為了那種異想天開的計畫，把自己弄成這般下場…」
「話說回來，如果你沒有堅持那所謂的『大義』的話，那麼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呢？」
「但再重新來過一次，你還是會那麼選擇吧？」
「因為我在這副身體跟你的記憶裡，都沒有感受到『後悔』的存在。」

無法控制的滔天怒意加速了他靈魂的崩解，然而他卻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
因為那傢伙說得並沒有錯…
只要咒術師得繼續為了非術師作出無謂的犧牲，不論重來多少次，他都會選擇「討厭非術師」。
那怕知道了自己的選擇可能是導致這番結果的主因之一，他還是...

在靈魂徹底崩解前，他聽到那傢伙帶著讓他咬牙切齒的淡淡笑意輕聲地說：「看來你的靈魂已經撐不下去了…」
「晚安，夏油傑，希望我與你的交會能僅止於此。」

隨著尾音落下，她前世的記憶也嘎然而止。

向五條悟述說完前世最後的記憶片段，夏油傑帶著不具任何情緒起伏的聲調繼續說著﹔「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我都不曾對自己叛逃的決定感到後悔，就算知道自己會成為把你封印進獄門疆的條件之一；就算知道菜菜子跟美美子會...我還是沒有後悔過選擇『討厭非術師』作為自己的真心話。」
「所以我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也不認為這樣的自己還有跟前世的大家相見的資格。」輕輕推開五條悟的懷抱，夏油傑看著五條悟面無表情地說道「悟，你知道嗎？其實你並不是我唯一一個看過的，在前世與我有關的人，夜蛾校長、七海、灰原、硝子...還有我前世的『家人』們...當然包括菜菜子跟美美子...我都曾經見過...」
「但他們從來沒有發現過我，哪怕我跟他們僅隔一步之遙。」說到這裡，夏油傑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所以我想，這大概就是神明懲罰我的方式吧！在這個不存在咒術師與非術師之分的世界裡，跟在前世與我牽扯過深的人不再存在任何緣分，也為了讓他們能有一個沒有我打擾的、全新的人生...」
「這之中應該也包括你...不，必須得包括你在內才對，悟。」掛著淺淺的微笑，夏油傑低下頭柔聲說著「在前世對你做過那麼多過分的事，我怎麼還有資格出現在你面前呢？所以，這是我唯一能補償你的...」
「妳到底在說些什麼啊！？」突然爆出的過大聲量讓夏油傑下意識地抬起頭，這才發現五條悟的表情因為太過憤怒而顯得猙獰「為什麼、為什麼每次傑總是說完一堆我聽不懂的話後就擅自決定要離開我啊！？什麼資格還是懲罰的，我根本就不理解！如果傑自己也知道對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的話，不是更應該要留在我的身邊才算是在補償我嗎！？」幾乎是用吼的對夏油傑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想法後，五條悟不管不顧地用力抱緊夏油傑，即使因為抱得太緊讓夏油傑下意識地微微掙扎著，他也不再放鬆力道「傑不知道吧？昨晚聽見傑拒絕我時，其實我想乾脆就對傑做出很過分的事情，讓傑沒有辦法再說出拒絕我的話了。」但是當時的他還是強行忍住了那股危險的衝動，選擇先一步離開以避免發生無可挽回的情形，只因為他不希望自己的私慾會傷害到夏油傑哪怕一分一毫，如同在前世的新宿街頭，明知已無挽回夏油傑的可能，他也仍然無法下手，任由夏油傑離他遠去，只因不論發生什麼事，五條悟到最後都會選擇尊重夏油傑的決定，不論是他選擇獨自離開的事、還是最終選擇死在他手上的事...

一直以來，在他人眼裡看來，兩人之間在作主的人都是五條悟，但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擁有那最終決定權的人，其實一直都是夏油傑。

但是這次，五條悟不會再任由夏油傑幫他擅自決定該怎麼做了。

「妳為什麼不來找我的理由，我現在總算知道了，傑，妳說因為神明的懲罰，所以妳不會在這世跟前世的大家有任何交集，但先不管那什麼『神明』到底存不存在，如果真的就像傑說的那樣，那為什麼我可以找到妳呢？」宣洩完自己的情緒後總算有冷靜一點的五條悟向夏油傑分析道「所謂的『懲罰』，只是傑因為覺得沒臉見我們才想來避開我們的藉口吧？」

「才不是！」聽到這裡，被五條悟的怒氣震住而一時說不出話來的夏油傑激動地反駁道「我承認我確實覺得沒臉見你們...但是，如果那些跟大家都只能擦肩而過的巧合不是給我的懲罰的話，那麼...在這一世的我怎麼能夠像現在這樣平凡又平靜地活下去呢？」

她不認為前世作惡多端的她能得到救贖，然而現實卻是她轉世到了一個沒有咒力的世界，作為一個普通的人生活於此。
這樣不對
這一切不是她該擁有的
如果這一切是她能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得到的話，那麼在她上一世的世界裡，那些因為她而消逝的生命到底算什麼？
因為她而被封印的五條悟與慘死的菜菜子跟美美子又算什麼！？

「傑妳啊~總是喜歡在奇怪的地方鑽牛角尖呢！」不同於夏油傑的激動，完全冷靜下來的五條悟沒好氣地說道「難道傑就沒有想過，或許是在哪段傑不記得的時間裡，妳已經接受完該有的懲罰才能轉世到這個世界裡嗎？」稍微鬆開了些力道，被黑色鏡片擋住蔚藍色彩的眼眸再次直視著夏油傑的雙眼說「就算退個一千萬步來說，假設傑說的是真的好了，這種不用面對事主作出補償的懲罰對傑而言未免也太輕鬆了吧？身為最該被補償對象的我怎麼可能能夠接受啊！？絕—對不可能！要是那個什麼神的真的存在還真的這樣做的話，老子我絕對會揍死他！絕對會！」被自己的假設氣到連「俺」的自稱都跑出來的五條悟忿忿不平地說著，因為五條悟的話而感到傻眼的夏油傑震驚地說：「哈？哪裡輕鬆啊！？悟知道不能再跟大家見面有多難受嗎！？尤其是...」發現自己差點失言的夏油傑趕緊打住，覺得跟五條悟不能再相見的自己有多麼寂寞跟痛苦什麼的，她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尤其是...什麼？」然而五條悟完全沒打算放過她「說啊！傑，後面是不是『沒辦法見到最親愛的悟我超寂寞的』對不對？給妳半秒的時間回答好時間到！我就知道傑超愛我的！」
自顧自地說完又自顧自地開心起來的五條悟想再一次緊抱住夏油傑，但惱羞成怒的夏油傑這次卻用力地推開他
「給我把『最親愛的』這幾個字給去掉！」
「所以傑不否認見不到我很寂寞的部分囉？」
「我...」
看著想否認卻又說不出口的夏油傑欲言又止的模樣，五條悟的心情又更好了不少，至少在這一世，夏油傑沒有打算再欺騙他跟她自己到底，於是五條悟鬆開一手撿起他躺在地上的手機，邊單手解鎖邊說：「既然夏油同學這次有好好回答問題，那麼人超nice的五條老師就跟夏油同學解釋『暫時息影』的事吧！對了，等下傑看到的人剛好也是傑覺得不會再見到的、跟前世有關係的人喔！」語畢，五條悟將手機螢幕如同早上般再次轉向夏油傑，而這次映入夏油傑眼簾的是一個正開始播放的影片，在影片中被無數麥克風對著的，確實是五條悟與夏油傑前世熟識的人物，看著比記憶中與現在的她還來得年長的臉孔，一個名字自夏油傑嘴裡脫口而出...

「七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