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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僻之屋的短暫探險記


＊此文的時間點為2025/03/09


趁著在那邊的工作告一個段落、有個抽空偷閒的放鬆時光，我藉機返回、透過名為「登入」的管道來到這世界——儘管我的登入座標依然被自家的最下最美之刃以莫名其妙的手段固定在深山野林的這個日式別墅裡。
「歐吉桑……在家嗎？」
朝空曠的迴廊放聲呼喚習以為常的暱稱，由於此時是晚間七點多，夜風的咻咻聲伴隨著沁涼的溫度滲入審神者專用制服的青白色狩衣內部，令我不由自主地摩擦雙臂、試圖提升血液循環較差的肢體末梢。
雖然不是第一次遇到對方沒有待在這間屋子的情況，但是比起本丸那人聲鼎沸、喧嘩吵雜的熱鬧氛圍，這裡僅僅只有自己和擁有者的屋主居住，難免顯得冷清許多。
「難得他不在——」歪斜腦袋瓜且開始運轉思考的齒輪，我的腦海隨即冒出宛若通電燈泡般的形狀。
爾後，自顧自地振奮此時思考能力大幅降低的心靈，高舉自身的右臂握成拳頭的模樣，嚷道：
「薪偷期間來個大冒險，ＧＯＧＯＧＯ——！」


＊ 　＊


首先抵達了廚房。
撞見原先當作飯桌用的褐色方桌擺有不鏽鋼製的鍋物，而空氣間飄盪著某種……該如何形容才好，很像是麻油雞又具有某種濃烈的草藥味，甚至還能隱隱嗅出頓時說不出名稱的辛香料，至於烏漆抹黑、幾乎看不到任何食材的整體外觀只能用四個字來概括——黑暗料理。
總而言之，廚藝白癡的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會親自動手下廚的。因通霄觀賞某款格鬥遊戲大型賽事紀錄影片，導致今天午後才悠悠睡醒的自己想隨意到冰箱找東西果腹作為出門上班前的墊胃，也被當時待在庭院的歐吉桑勸阻、堅持表示他要親自烹飪才行——理由是怕我亂找東西吃。

「我有這麼不讓人省心喔……我在你眼裡該不會還停留在五歲的心智年齡吧？」
聞言的對方彷彿被我的臆測而逗笑，卻又企圖避免傷害到我在那邊如今接近奔三的年紀所伴隨而來的自尊心，最後呈現出竭盡全力忍笑的點頭景色，使得我再度放棄證明心智清白的辯駁。
「……那我還是等你烹調完成吧。」
不否認往往來到這世界時，想要拋開另一邊的諸多壓力而有些言行脫序，就任審神者兩個月就被大家和管理員一致認證自己才是最需要費心照顧的存在，但再怎麼樣應該也不會從十年前開始就滯留在五歲幼稚園的程度吧？至少再提高個十歲以上啊。


拉回神遊的意識，我的視野停在這鍋不明料理，呃……用料理或許太過高估了，稱為毒藥可能更恰當？
……我要以命試毒嗎。
腦內的指針不斷徘徊在「珍惜生命、遠離危險食物」和「製作者除了歐吉桑之外再無二人，他也不可能會下毒危害自己，貫徹冒險精神吃看看」的兩個選項——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指針停留在後者的位置。
從洗淨晒乾的碗槽拾取金屬製的湯匙和小碗，朝墨水色的湯鍋舀出一匙且放入碗內，再度利用我的五官獲得更多情報。
嗯……湯是稀的，代表沒放入所謂的勾芡吧？聞起來仍舊是難以言喻，像是混雜香菜跟薑片以及茶葉香的麻油雞大雜燴。
以搏命的心態鼓起微弱的膽量、送入嘴內細嚐——


「其實，」待味蕾仍分辨不出蘊含其中的食材，卻對看似毒藥的湯鍋滋味感到意外得順口而嚥下後，我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道：「也沒有賣相那麼難喝……？雖然有點點微妙啦。」


＊ 　＊


因為不曉得歐吉桑原本要如何處置這鍋湯，我決定還是原封不動得放在廚房的飯桌，試味道用的碗匙則自主洗淨後晾在一旁的放置處了。
再接再厲得劃開步伐，這次心血來潮得來到彼此就寢休憩的寢室。


到處東翻西找、連收納床褥和自己收藏各式布偶的壁櫥也不放過——緊接著我在布偶收納箱的底部發現不曾見過的人型玩偶。
「這是啥？」
默默爬出壁櫥的自己透過天花板的熾烈白燈管照耀，觀察手中大約十公分身長的布偶樣貌——是個海藍長直髮並身穿自己身上一模一樣服裝的女體布偶，五官構造則是類似近幾年這世界才出現的「御伴散步」系統的豆豆眼與小嘴，不過能夠從尚未長出的四肢和服裝細節窺視到尚未完成。
「噗、這是我ｖｅｒ御伴散步版嗎？」
會心一笑之際，我才遲鈍困惑起唯一同居者的製作動機。「不對，所以他做我的御伴散步玩偶做啥？」
「嘛，有碰到人再問問看吧。」


＊ 　＊


簡單收拾被我翻箱倒櫃的寢室環境之後，思索著這座隱藏山林的別墅究竟還有哪裡是我鮮少探險過的，邊漫步於延伸的木造迴廊——直到視野的角落瞥見堪稱是靈異現象的青色鬼火漂浮在庭院的某盞散發溫馨黃光的紙燈籠頂端。


「？」
忍不住蹙眉的自己駐足，並認真凝視著猶如回望過來的鬼火。


或許是眼前的景象太過荒唐，抑或是本身對所謂的妖魔鬼怪這種無法理解的靈異存在容易感到怯弱——我的唇角逐漸痙攣得挑動，甚至感到不可思議得揉動眼眶。
「哇靠，現在是農曆七月還是盂蘭盆節嗎？」亂糟糟的腦海聯想到相關時節，卻想到如今才三月初罷了，無論是我那邊的民俗風情，又或者是這邊仿照日本規律的時節，怎麼想都還是跟那方面毫無牽扯。


待我再次定睛一瞧，鬼火像是不曾存在似的消逝無蹤。
「……難道是我業障重，呃，應該說是眼花看錯了嗎？」隨興得搔亂懶得紮成馬尾的及腰散髮，決定換個心情、朝迴廊彼端的一扇不曾探訪過的波浪圖案紙門邁進。


＊ 　＊


四處掃望幾眼，大概是類似倉庫的地方吧？好幾層木製的置物架擺放許多紙箱和卷軸，隱約嗅出一抹陳舊的古書味和飄散空中的灰塵，令身體不自禁地連打幾個噴嚏。
離門口最近的一箱似乎是曾被人拆封過的痕跡，不太密合的紙箱慫恿著大冒險心態的自己伸手攤開。「這啥？我瞧瞧啊。」
嗯——有黃底紅字的符咒、有黑底白字的紙人，以及不少泛黃紙張劃下的奇怪圖徽，像是動漫或影集常出現的那種專門法術道具？
「歐吉桑莫非跟管理員借來的嗎？」捏取某張精緻小巧的人型剪紙，前後翻看依然未果的我只能想得到入手來源可能是本丸內身居時空政府派任刀匠管理員一職的妖狐友人。
想當然爾，我根本不可能明白這如何使用。


——即使在這世界上任「審神者」，我也只能使用名為「系統」賦予的權限，例如喚醒沉睡的刀刃使其現形、命令刀士下達出陣或陣型指令等等這些當審神者就職便會自動學會的權能，其實說白點就是這世界的玩家系統自備功能啦。
——畢竟在另一邊的自己就是個極其普通、隨處可見的凡人，怎麼可能光是移動到不同次元、來到與眾不同的世界時，宛如醍醐灌頂、所謂外掛全開的化為龍傲天屬性的轉生者？
——或許別人喜歡那樣的發展，但我更傾向保持自己最真實的姿態，至始貫徹自身的靈魂性格去體驗、感受眼前這世界帶來的一切。


放下紙人在箱內並默默蓋上，我的目光立刻被置物架右後方的一本藻綠色書籍所吸引。
撿拾並端倪封面，被不透光的黑色書套緊黏的緣故，因此看不到任何標題或圖案。
像是接觸屋主不為人知的禁忌似，心弦不斷被慾望之聲劇烈撥動著。「……要，要看看內容嗎？」
下意識地確認周遭的環境，嗯，非常寧靜，代表歐吉桑還沒回來。
深吸一會兒混雜著灰塵和古書氣味的冰冷空氣、給畏頭畏尾的自己打一針強心劑，「好，看吧！」兩手一攤掌中書的自己立刻嘗試閱讀神秘兮兮的無名書籍。


——內容全是關於用可愛畫風描繪的各種動物生殖行為和繁衍系統講解。
「這書不用留了，燒了吧。」瞬間闔書的自己發出觀後評語。


＊ 　＊


「仔細想想，這是從哪來的啊？」思緒一時難以消化屋主為啥需要入手此書的我開始疑惑起來，忍不住翻看書本尾頁是否有標註出版作者或相關版號之類的文字，殘念的是這不屬於我看得懂的語系。「万屋也不會賣啊。」
「算了，感覺我也研究不出來，不如說我自己也霧煞煞。」嘆氣的同時，腦袋再次思索著這本書的大體方向。
——與其說是所謂的春宮圖，不如說是動物百科？
——可是歐吉桑留這書要做啥？當獸醫喔？
——這世界的動物除了馬兒比較常見之外，再來就是狐狸、兔子、鳥、魚之類的……應該說這世界有需要所謂的獸醫嗎？都靠万屋的道具或時空政府職員的狐狸助及管理員的神奇妖術處理啊。


果斷拋開無法得出結論的疑難雜症，將書本歸回置物架角落之後我的視野轉向門口左側的置物架，另一本被遮蓋封面的丹紅書籍引起我的好奇心而隨手翻閱起來。
「嗯……應該是什麼術法圖畫吧？字跡太潦草了，我看不懂。」悻悻然得放回原位，似乎沒有看見其餘值得一窺的新奇玩意便離開倉庫構造的房間。


＊ 　＊


當自己的步伐踏上迴廊沒多久，頓時感受到後衣襟被外力捉住並往施力者大幅扯動，導致重心不穩的當下發出慘叫之際，身軀被輕笑的旁人緊擁懷裡。
仰頭一瞧，除了身為屋主的歐吉桑以外，再無他人。
「噢，你回來啦。」彷彿惡作劇被捉包的小孩，我的語氣比獨自探險時更顯得心虛。
見狀的對方細瞇一會兒那雙湛藍湖面拱起的金黃月牙瞳眸，有股被他擅自讀取內心的疑慮在腦海繚繞著。
「嗯，爺爺回來了。廚房的那鍋補品，爺爺注意到小孫女偷嘗的痕跡囉。」
——我只是喝一口，這樣也能發現到嗎！話說回來，原來那是補品？
壓抑逐漸膨脹的錯愕，我決定稟實表達那鍋黑暗料理的感想。「我確實有偷吃一下，老實說味道比賣相好一點。」
「這樣啊，爺爺會再改良。」笑吟吟的對方鬆手，彼此間產生無形默契似的並肩行走、漫步在這座僅有彼此蹤跡的宅邸。
——儘管二月中途曾短暫歸返本丸八日，然而自己終究還是被自作主張的他以「神隱」名義，在此處進行隱居生活。
——如今一算，今天是第四次「神隱」的第幾天來著？第四十五天？


＊ 　＊


「話說，我看到自己的御伴散步玩偶……未完成版。」途經寢室的紙門前，我忽然憶起方才翻箱倒櫃的新發現，使得目光側望仍保持優雅笑靨的靛髮異性。「你要給誰的啊？」
他原先從容的神情好似被我的話語逗樂，同一時刻，右手無預警地受到肌膚傳遞過來的柔嫩與熾熱的體溫。
「傻孫女，當然是給妳的。」
「原來是給我的！？」
「黏土材質的小玩偶固然趣味，但有個不同類型的小玩偶也頗新鮮哪。」


愜意得在迴廊邊緣散步，想到剛才藉由無名書籍接收到的圖紙情報產生的過量刺激，「噢差點忘了要問你，剛剛在不常去的房間看到……」
忽然認為比起所謂的小黃書或是春宮畫這類的詞彙似乎不太精準，應該換個更適合的語詞才對。
思至此，左右擺頭企圖增加腦袋運轉速率的自己滿腹問號得瞥往正在耐心等候組織語言的付喪神。「動物百科……？」
「原來你有想當獸醫的心喔？」
不清楚他是否有理解我意旨的刊物，我只知道他的心情好到喉嚨溜出些微的笑語。「嗯哼。」
「應該說……這世界有需要所謂的獸醫嗎？」


「噗嗤。」
霎那間，我的臉頰被纖細的手指朝外側小力捏扯，感到莫名其妙的自己嚷起含糊的抗議聲、怒視不講武德的同居人。
「傻孫女，爺爺方才提的獸醫職位只是說笑罷了。」困惑的眼簾注視著比自己高三十公分的靛髮刀士，溢滿真摯光輝的情愫在對方的眸底閃耀著。「爺爺是想參考各種動物們的繁衍系統。」
「為啥？」
「做研究啊，等哪天小孫女想要爺孫倆的親生孩子時，爺爺再以自學而來的妖術強制轉化這副擬人之軀、徹底改變成具有繁衍後代功能的身軀。」
雖然我知道身為靈異妖怪類型的付喪神不具有活物的生殖能力，即使再怎麼模仿人類的器官、情感，終究還是無法跨越最後一步的種族界限——也就是透過生物的繁衍本能來孕育下一代——但老實講，我完全沒料到他竟然會如此認真研讀相關學識在旁門左道的詭異法術。


但首先，有個不得不確認的問題。
「……你該不會已經研究有成了吧？」
「還沒唷。」
「那還是別研究了吧，我覺得這輩子不會想自己生欸？」
別問我為何有這感想，問就是另一邊的就學時期和如今成為社畜後的工作環境，早就讓自己篤定這心態多年。
眼看他一副瞄向遠方的心照不宣模樣，我頓時產生一股「歐吉桑覺得現在的自己肯定這樣想，所以先敷衍答應後再私下繼續研究」的推論。
更白話點——就是他的種種跡象，象徵不打算對這件事死心啦。


決定以絕後患的自己抬高左手撫額，「我還是去燒了那本動物百科吧。」
「可以喔。」
「！？」
錯愕得回望總算敢正眼面向自己的歐吉桑以及豪邁俐落的回應，令我的心思默默狐疑起來。
「那只是你其中一本參考書？」
不問還好，一問開始後悔——彷彿櫻吹雪氣場的燦爛笑容顯現在天下最美之刃的端莊面龐。
「對啊。」
「乾……」差點讓聲帶飆出習慣性問候語的我兩眼翻白。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這句話依然是自己對他的最佳註腳。


＊ 　＊


「這事姑且不論，小孫女的工作方面還順利嗎？」
看見我欲言又止、想大力吐嘈卻因屢見不鮮類似的情況發生而虛脫得兩手摀住臉頰的局面一會兒之後，隱約想轉移話題焦點的他輕柔得捧握我的手腕並拉開、讓傻眼至極的視野重建天日。
仔細一想，也是該回那邊、準備交接給下一班的進行收尾工作了，沒想到短暫的個人探險和閒聊散步竟然會對時光的流逝失去體感。
「還算可以，也差不多該交班了……噢對了。」忽然瞄見庭院的紙燈籠身影，某個讓我心驚膽跳的景象險些被我封塵在記憶體的角落。
「不久前我在庭院看到類似鬼火的東西，但很快就消失了，是我眼花嗎？」
比起面露不解的自己，反觀旁人的音色頓時低沉些許。原先溫柔明亮的下弦月彷彿蒙上一層陰影般。
「哼嗯……或許是孫女眼花了，無須擔憂。」


「好吧，那我先回去收個尾，歐吉桑，待會見。」
「嗯，那邊返家時要注意安全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