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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們離得好遠。



櫻木花道的美國生活,沒什麼風浪地開始了。

他沒特別設想過到了美國生活會怎麼樣,來之前就是一個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態度,而如今確實,一切都很自然而然的在進行。

他很快和籃球隊的隊友打成一片,很快適應了球隊日常訓練的節奏。因為是體育特長生的緣故,他一天有超過一半的時間在體育館和操場上揮灑汗水,這導致他的體感時間過得特別快,也和隊友磨合得特別迅速。

除此之外,他也很快熟悉了學校和周邊的環境。他知道學校餐廳的幾號餐最好吃又便宜,知道哪個教授的課一定不能遲到。

他的英文字變得流暢許多,口語也是,詞彙量變多了,也學會了自己寫簡單的報告和做簡報。雖然坐在教室裡的課拿的成績都是D,但教授也不像之前國高中的學校老師那樣因為成績不好而看他不順眼。

他交到了不少朋友,形形色色的,來自各個國家,各個不同的人種。因為身形足夠高大,運動神經足夠好,因此他在班上還算受歡迎,並沒有遇到什麼傳說中日本人容易遇到的歧視或霸凌。

大部分的人都很友善。

一切都和以前求學時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不打架鬧事,不翹課,每天在教學樓、操場、體育館和宿舍之間直線來回,週末有空的話會去學校外的餐館兼職,和周遭所有的大學生一樣。

他還從同學那收了一輛二手的腳踏車,很便宜,不是很好騎,但能讓他節省很多在校園裡穿梭的時間。

宮城良田說他適應得很快,學得也很快,比他當時剛到美國時融入得快多了。

但櫻木花道總覺得不是這樣。

雖然他是天才,學什麼都很快是應該的。

但不是這樣。

他很難用言語形容,但他感覺自己並沒有像宮城良田說的那樣完全融入這個環境。

他總覺得少了什麼。

那個「什麼」讓他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總有說不出的隔閡感。

他有些煩躁,可是他一向心大,並沒有太多在意。

這個小小的不和諧感一直積壓在心裡。

直到某天球隊訓練的時候,身旁皮膚黝黑的隊友拍著他的肩膀,問他怎麼總往體育館的門口看。

——你在看什麼?那裡什麼都沒有。

櫻木花道直到聽到這句話的當下,盯著空無一人的體育館門口,這才才驚覺到原來他一直下意識往門口看。

此時此刻,他才發現那個影響他的「什麼」,那個他總感覺少了的「什麼」——原來是水戶洋平。

櫻木花道頓時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這讓他感覺空氣好像一下子變得清新通透,連呼吸都順暢起來。

是啊。

現在的他,少了洋平。

洋平總是站在體育館的門口看他打球,三年來都是這樣。以往他只要往門口的方向看,就能看到洋平倚在門邊朝他揮手。他早就習慣了被洋平注視的感覺,也早就習慣了視線裡有洋平的身影。

現在洋平不在身邊,難怪他會那麼不習慣。

櫻木花道沖完澡,換了衣服和鞋,在跟著宮城良田往外走的路上,忍不住開始想。

他來美國多久了?

他平時沒怎麼在算日子,但他好像很久,沒有看到洋平了喔?

「你在想水戶?」宮城良田抹了一把剛灌完運動飲料的嘴,突然地開口問道。

「哇!良良你會讀心術嗎?你怎麼知道我剛好在想洋平?」櫻木花道瞪大眼睛,一臉彷彿宮城良田是妖怪一樣,嚇得往旁邊跳了一步。

「就像剛才奈勒斯說的,你練習的時候老是往體育館的門口看,打比賽的時候還會往觀眾席看。之前水戶都在那些位置吧?太明顯了。」

宮城良田瞥了櫻木花道一眼。他確實不懂櫻木花道和水戶洋平到底什麼關係。

說是兄弟,但水戶洋平對櫻木花道的照顧太無微不至,不太像一般兄弟;說是朋友,櫻木花道一天至少往體育館回頭十次,嘴裡三句不離洋平,又似乎太黏膩。

至少宮城良田身邊沒見過這種兄弟或朋友,反而更像——

想到這裡,他感覺自己似乎察覺了些什麼。

宮城良田又瞥了一眼身旁身形高大矯健的紅髮青年,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飲料。他有些想說點什麼,但那些字句在他喉裡滾了一圈,最後還是被他吞了下去。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的提道。

「雖然國際電話很貴,但你可以寫信。」宮城良田用指尖搔了搔眉尾,口氣和講晚餐吃什麼一樣稀鬆平常,「想他的話就寫信吧。雖然慢了點,還有可能寄丟,但寫信也很不錯。」

「對喔?」櫻木花道恍然大悟,「對耶!還可以寫信!」

「你之前完全沒想過要寫信嗎?」

「沒有欸!」

「水戶沒叫你寫信給他?」

「唔嗯——沒有。洋平沒叫我寫信,連上次打電話他都催著我掛掉。」說到這裡,櫻木花道顯得有些失落。

「他竟然沒叫你寫信給他⋯⋯」宮城良田沉思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根據他對於水戶洋平的了解,水戶洋平不太可能不想知道面前小子的近況,但他竟然沒有叫櫻木花道定期寫信給他?然而這乍聽之下有些不合常理,但又好像確實沒什麼好奇怪的⋯⋯

宮城良田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微妙,需要理清的東西太多,自己一下子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他乾脆不想了。

「那你知道水戶現在的地址吧?他考上大學,應該不住家裡了?」

「那當然!」櫻木花道非常得意,甩著球袋,腳步輕快地哈哈笑了起來,「本天才還特別寫了一張紙條放在行李箱裡面,上面有洋平現在租屋處的地址。之前不知道洋平地址能幹嘛,但以防萬一嘛,我還是抄起來了!」

宮城良田長長地喔了一聲,「雖然我完全不意外啦,但那真的太好了。」

「那我要寫什麼?我從來沒有給洋平寫過信!」

櫻木花道很久沒有寫信了,上一次寫還是高一山王山王戰背傷後,在復健時寫給晴子小姐的信。當時洋平很常在打工的空檔來看他,就差把他的陪病床當宿舍床睡了,他三天兩頭就能看到洋平,因此他根本沒必要給洋平寫信。

宮城良田翻了個白眼,「誰知道你想跟水戶說什麼啊?自己想啦。」

「唔嗯⋯⋯」櫻木花道搓著自己光滑的下巴,倔著嘴糾結了半晌,「那寫本天才在球場上大發神威的樣子好了!喔,對了,還要寫美國的東西很難吃,但漢堡很大一個,牛排超大一塊,可樂也超大杯!」

「⋯⋯隨便你吧。反正水戶應該看到你寫什麼都很高興。」

「哈哈!我也那麼覺得!洋平看到我的信,說不定會高興得飯都多吃一碗!」

「這個有點誇張了。」宮城良田看不得他那個得意勁兒,隨口潑著他冷水,「我媽看到我的信應該都不會多吃半口飯。」

「欸?良良跟良媽感情不好嗎?」

「沒。上次我妹寫的信上說我媽最近在減肥,少吃澱粉。所以說多吃一碗飯大概不可能——但多吃兩口菜倒是有可能。」

「什麼嘛——」





然而最後櫻木花道還是決定打電話給水戶洋平。

他也很想寫信,但寫信的事可以之後再說。

他現在有緊急的事情,寫信太慢了,必須馬上和洋平用說的才可以。

事情要說回剛才,他隨便吃了晚餐後回到宿舍,在翻行李找那張寫著洋平租屋處地址的紙條的時候,意外地從冬季的厚夾克裡面翻出了一個陌生的信封。

櫻木花道打開一看,嚇了一跳,信封裡面竟然裝著一疊的美金!

身為一個天才,櫻木花道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洋平偷偷塞到他的行李裡面的!

櫻木花道現在對於錢的數目比起以前要敏感許多。十六歲時他能幹出用三十日圓和一百日圓去鞋店買鞋這種事,但現在他可知道那有多離譜。

拿了張紙,列了大概的算式將手上的美金數目換成日幣後,櫻木花道馬上被手上信封裡的錢又嚇到一次。

這也太多了!

就算洋平一直都有在打工,但現在洋平還要交自己的大學學費,到底哪來那麼多錢給他?

該不會洋平全身上下的錢都在這個信封裡面了吧?那洋平怎麼辦?學費和生活費呢?有錢吃飯嗎?

櫻木花道此時非常驚惶。

他怎麼過了那麼久,到現在才發現這個信封?雖然提早發現也沒什麼用,但至少可以早點打電話確認洋平現在過的怎麼樣。

想到這裡,櫻木花道就恨不得馬上打電話給洋平大聲問他。

但他都站起身大步跨到門口,手已經放上門把,才突然想到時差的問題。

他記得美國和日本有將近十四個小時的時差,這個時間,洋平現在⋯⋯應該還在睡覺?

他記得洋平要上夜班的,夜班錢比較多,但奇怪的客人也很多,洋平每次上完夜班都很累的感覺。就算他很想馬上質問洋平,但他並不想打擾洋平睡覺。

櫻木花道煩躁地揉了把自己的臉,在房間裡來回跺了幾步,然後嘖了一聲。

他盯著房間裡的鬧鐘,覺得時間一分一秒過得好慢。於是他躺到床上,想著乾脆先睡一覺。睡覺的話,時間一下就過去了,等醒了之後,他就能馬上出去用公用電話打給洋平。

但很悲慘的,櫻木花道在床上翻了半天,發現自己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的腦裡有很多東西。他從那個信封,想到洋平的打工,再想到洋平本身。

他發現,他真的很久——很久沒有見到洋平了。

這好像是他和洋平認識以來,第一次和洋平分開那麼久。

他很久沒有見到洋平,也很久沒有聽到洋平的聲音了。

他想著洋平的模樣,於是他又發現,他想洋平了。

這種感覺有點奇怪。櫻木花道說不太上來。

他在美國的生活很充實,經常訓練後洗完澡倒頭就睡,不用訓練的時候他還要寫報告,和為了生活費去打工——雖然和學校申請了補助,但那其實根本不夠,要額外兼職才能差不多讓自己吃飽穿好。他很忙,沒有多餘的精力想些有的沒的。

這段日子以來,除去偶爾和宮城良田聊天時會稍微提到之外,他其實很少想到日本的生活,很少想到湘北籃球隊,他甚至沒怎麼想到晴子小姐。

他也很久沒有看到忠或者大楠或者高宮,但他好像也並沒有多想他們。

同樣都是他喜歡的朋友,同樣都是櫻木軍團的成員,洋平卻不一樣。

櫻木花道發現,洋平是特別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洋平會陪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洋平總是站在他身後看他打球,洋平會請他吃飯,洋平會幫他整理頭髮和衣服。

洋平的視線總是在他身上,洋平總是對他微笑。

他和洋平比任何人都更熟悉一點,更親密一點。

櫻木花道眼神發直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美國和日本之間的距離有多遙遠。

他和洋平之間有十多個小時的時差,有上萬公里的距離。

好遠。

這個認知讓他突然有些眼眶發熱。

真的好遠啊。

原來他現在離洋平那麼遠的嗎?

櫻木花道用力吸了下鼻子。

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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