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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扭蛋:「你怎麼就不在了呢?」



「話說,不周山某處有座斷崖,喚名尋仙,已逝的仙者精魄偶爾會徘徊於此。每年總有人上山招請仙者,只盼與其共度一宿。」

瑟坐在舞台前方的雅座上,打磨光滑的木桌擺有幾份小點,和一壺熱氣氤氳的黑茶。

「登山人百百種,有人想討教修仙要領、切磋術法,有人想見自己思念之人一面,今日故事的主角小胡兒,便是後者。話說那日……」

這間茶肆以「說書」為人所知,據說,店內的說書先生是位破碎虛空者,不知從何而來,無一身妖法,卻有一口好故事。

圓形舞台擺著茶几及椅子,身穿藏藍馬褂的說書人就在上頭,闔著眼,手搖檀木扇,用那張人人稱羨的嘴,悠悠道出故事主角峰迴路轉的人生。

瑟聽著入迷,偶爾吃幾口糕點,其他時間,他維持同一姿勢,手撫納戒,雙眼盯著說話之人。

「……瞬間驟然開闊,彷彿於無聲深處響起的驚雷──日出、雲破、萬道金絲向四面射出。任何人在美景的震懾下,都會遺忘別離之苦,縱然小胡兒滿胸惆悵,前晚與師傅再會的記憶被晨光昇華,大概會令他感到輕鬆而釋然吧。」說書人感嘆道。

他放下扇子,拿起几上茶水一飲而盡。

店小二急急上前,將說書人扶下舞台,店內傳出「今日說書已畢,明個兒請早」的吆喝聲。

「先生留步,」見說書人要走進鋪內,瑟連忙從座位站起,揚聲而問:「您說的斷崖,具體是在何處?」

說書人聞聲停下腳步,回頭轉向瑟,稍稍掀起眼皮。

「小公子,若您是想尋人,就別白費力氣,在下口中的不周山,雖與遊仙驛旁的山同名,卻非這個世界的不周山;若您是想看那日出,就更不必費心。」他輕輕收攏手中摺扇:「有些美景,只需要遇見。」



瑟出了茶肆。

正值申時,報時郎的響鑼敲散午後的昏沉,遊仙驛的街道快速活絡起來。瑟穿梭人潮之中,朝不周山走。

出了城,眼前是彎彎的界水,沿它而上,便能抵達那人現在沉睡的地方。這幾個月,瑟想玩盡河嶽,卻發現捨不得走遠,到哪都想著他。

瑟花了一時辰找到一處面西南的斷崖,向下能看到小小的遊仙驛。河嶽府的西方天空被染上一角,橘紅的光鑲嵌山稜的邊,山腳下的遊仙驛籠罩在柔光中,顯得虛幻縹緲。

他盯著夕陽,不由得想像師傅就坐在身旁。

「你怎麼就不在了呢?」瑟低語。

美景當前,誰能不被融化,而無意流露出內心深層的柔軟與藏匿的疤。



忽然間,後方傳來細響,瑟回頭,發現一隻困於石縫中的岩壁蜥幼子。這種山間常見的溫馴小獸,平常食蘚苔,宿於岩洞,原本從石縫脫困並非難事,想必是年幼又受驚嚇,才困不得出。

瑟推開石頭,將掙扎的岩壁蜥拎起,放在腿上撫弄。

夕陽漸下,山風漸起。

山嶽間零碎的沙沙響動,伴隨夜幕落下谷底,沉澱一陣,又被捲了上來。

瑟沒有變回蛇型,而是縮進身後的石洞裡,模仿人類,倚石壁假寐。

石洞阻絕大部分的冷風,儘管如此,他仍覺得冷。瑟從納戒中撈出衣袍,裹緊全身,懷中還抱著那隻小蜥蜴。

以前他不知道,老愛縮在師傅懷中蹭暖,現在才發現,原來師傅要維持兩個人的溫暖,是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