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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因你而美好



  這傢伙總是這樣冒冒失失的。

  神戶大助想。黑髮青年富家貴公子的儀態不論是行走或者端坐,都維持著不可挑剔的優雅,梳得齊整的黑髮短而亮,如同流動的夜色;與之相對的,他眼前的棕髮青年就隨興許多,一頭蓬鬆的短髮朝氣十足地亂翹著,就跟那人的個性一樣,彷彿靜不下來似的。

  不愧是熱血刑警哪。

  他慢悠悠地推著超市的購物,看著那比自己高挑一些的矯捷身影努力與一群大媽搶奪特價鮭魚。明明只要跟自己要求一聲,就算要直接從挪威立刻空運一箱頂級生鮮鮭魚也不是難事哦?別小看餘額無限的威力哦?他見對方頻頻被大媽們推開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默默地愉悅起來。

  這種熱熱鬧鬧地過日子的感覺,是他在那精緻而鋪陳的自家豪宅感受不到的鮮活。這個人雖然冒失,有時候又魯莽,還囉嗦,根本不那麼符合自己所受過的嚴格禮教,可是神戶大助覺得……加藤春實在是個很可愛的人。

  黑髮青年隨手搓了下左耳上偽裝成耳飾的人工智慧管家,忍住了命令修斯克偷拍同事的衝動。

  身為教養良好的貴公子,這實在太過失禮了。
  不過,只用眼睛稍微欣賞一下對方的腰線倒不算過分(就男性而言,那未免也太纖細了)。

  「神戶!快點來幫忙!不要光站在那邊發呆啊!」

  加藤春發現神戶大助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不滿地抱怨。這少爺在休假日大搖大擺地不請自來,開口就要自己做晚餐給他吃,結果買個菜還不專心,未免也太囂張了吧?加藤春越想越不爽,朝著神戶大助擺出忿忿的臉,後者見狀還是一臉淡定,湛藍色的雙眸平靜無波,只是用很可惡的口氣說了一句:

  「這家超市現在已經是我的財產了,想要什麼就直接拿吧。這樣你開心了嗎?」
  「我、我才不開心!」



  神戶大助在國外生活時,各種可告人的、不可告人的體驗,已經有過相當豐富的嘗試。說是嘗試也許不太正確,那時候他其實是在自甘墮落的,作些無謂的事,所求的也不過是活著的感覺。

  ──「活著」的感覺。

  後來他才知道,那並不是藉由藥物、極限運動、豪擲金錢、陌生人的肉體等等,所能尋求到的。生命的意義在他親眼見到父親手上的刀與躺在地上鮮血淋漓的母親時,便已破裂不堪;淺薄的自我放逐只是讓他離內心世界的富足越加遙遠。餘額無限,他內心的空虛亦然。

  偏偏在他放棄之後、已經養成一副對世事無可無不可的輕挑心態之後,卻突然有一個人,輕而以舉地用一碗鮪魚豆芽飯讓他看見了世界的可能性。

  這碗飯實在太奇葩。口味也奇葩。
  怎麼會有人作出這種料理。自己怎麼會喜歡這種料理。
  話說回來這種東西真的能稱為料理嗎。
  對方做什麼東西都好吃莫非是魔法嗎。
  什麼加藤家特製料理嘛、盡是些狗屁不通的東西。廉價得要死、他卻也喜歡得要死。

  ──自己肯定是被加藤春這個人身邊充斥的煙火氣給迷惑了吧。

  這個人、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愛呀。
  生氣的時候特別可愛。

  他故意又不削馬鈴薯皮──自從第一次下廚後他就知道了這東西不削皮吃起來有多粗糙──,大他兩歲的棕髮青年看見了也只會無奈地說,「唉,你就是個少爺。」,然後認命地接過手,埋頭重新剔皮。這麼類比或許有點奇怪,但那忍讓與寬容的口氣,讓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時,母親說話的口吻。

  當然加藤春這個人是男性(以他閱覽無數的挑剔眼光看來,更無可質疑是個帥哥),可是,那語氣中,或多或少確實帶有些或許可稱作溫柔的味道,他獲得了一點點,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並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用錢買到的。
  加藤春耿直地這麼罵過他,現在他懂了。

  追求男性同事這件事,的確是應該徐徐圖之。



  茶餘飯後,兩人一起窩在桌前看電視,中途神戶大助想去洗個手,卻不小心被桌腳絆倒,一個不小心跌到了加藤春身上,手忙腳亂之下,甚至還把人攔腰壓倒在床上。

  「抱歉。」神戶大助低聲道歉,慌慌張張地從微醺的棕髮青年身上退開。
  「哈哈,神戶你啊,沒想到也是很笨手笨腳嘛!」

  加藤春毫無戒心地笑著,不帶惡意地嘲弄黑髮青年,覺得平日一絲不苟地對方居然也有這種失誤真的很好笑。他兀自哈哈笑個不停,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對方靠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可疑的久,也沒有察覺神戶大助的動搖。

  「話說回來,你這樣頭髮放下來看起來年紀好小哦。真可愛。」

  可愛的是誰啊!
  神戶大助繃著臉,在內心大喊。

  「……加藤你醉了吧。」表面上卻只能乾巴巴地回一句。

  「只是一點芋燒酒,沒有醉啦。」加藤春笑嘻嘻地回道,伸手將神戶大助退開的身軀又拉了過來,抬手揉了揉對方滑順的黑髮。

  ──明明就醉了。

  神戶大助瞪大雙眼,靜靜地任由對方大逆不道地揉亂自己的頭髮。加藤春平常是有話直說的人,沒想到喝醉了居然還有這一面,也太過率性了吧?一邊揉還一邊說什麼「第一次看到你這樣時我就想摸摸看了,果然很好摸啊」?

  這都是些什麼話。加藤春身上也有他想摸摸看的地方啊,難道就可以藉著酒意亂來嗎!

  明明是這麼想的,神戶大助說出口的卻是:「你喜歡的話就再給你摸一下吧。」

  ──自己果然也是醉了。

  電視劇裡的熱血警察還在大聲咆嘯,桌上被吃得乾淨的飯碗反射著燈光,在這個窄小而寒酸的小房間中,神戶大助微微瞇起眼,不知為何感覺世界是如此平靜而炫目。他喜歡的人正對著自己微笑,即使是酒意使然,他也很高興。

  「你在笑什麼啊,加藤。」他說,語氣如夏夜般柔軟。
  「因為神戶你也笑著啊。」他喜歡的人說,笑容如夏日般明媚。



  去他的徐徐圖之。



  黑髮青年暗自下定決心,蹙緊了濃黑的眉,深吸一口氣,向前一傾,將面前的棕髮青年困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兩人的鼻尖近得幾乎要靠在一起,熱騰騰的呼吸在那近得要命的距離間暈染著曖昧的氣息

  「加藤。」
  「幹嘛?」
  「我想親你。」
  「什麼?」
  「我是說,我想──」

  他直接用行動闡述了未盡的話語。

  加藤春的雙唇比他想像得還要軟,酒精也無法掩蓋的甜味被他貪婪地以舌細細擷取,他輕而迅速地舔了一口加藤春的唇,覷著空隙探往更深更甜美的所在,還大著膽子撩撥了一下對方熱軟的舌頭。

  這張嘴平常囉哩吧唆的,吻起來感覺竟是這樣好。
  就算下一秒會遭受咬舌攻擊,也值了。

  神戶大助心滿意足,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得寸進尺地吮了一口加藤春的唇。

  加藤春發出夾雜呻吟與掙扎的聲音,他覺得這聲音聽起來讓人非常不妙,雖然很想做些什麼,但今天能獲得一個吻已經是意想不到的收穫了,再多的話──

  他好不容易喚醒的良知在加藤春明顯故意的回舔中,被擊碎殆盡。

  「神戶你啊,真是個色情的大少爺。」

  加藤春的眼神明亮,一點酒意也沒有,口氣有些得意。這句話是在兩人唇間說著的,十足挑釁的味道,如果不是棕髮青年的臉紅得反常,神戶大助都要以為對方才是習於遊戲人間的那一個。

  「你沒醉嗎?」
  「我不是一直說我沒醉了嗎。」
  「可是、」
  「如果不這樣的話,神戶你也不會這麼坦率吧。」  

  你呀,在超市時看我的眼神就很露骨,你自己不知道嗎?加藤春又說道,神戶大助很意外對方居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他還以為自己將表情管理得很好。「那你還讓我進家門?」他忍不住提高的聲音問道。

  神戶大助不敢細想那可能的答案。
  加藤春雖然是個莽撞的警察,卻不是會隨意作弄人的個性,既然如此──

  「我可是你的夥伴,你那些小表情,當然一眼就能看穿。雖然你老是仗著有錢為所欲為、還故作老成板著一張臉、講話又狂妄、還不尊重前輩,」加藤春口氣有些嫌棄,說著說著話音一轉,「但我知道那都是你的偽裝。」

  「嗯……說是偽裝也不對,應該說,我知道你還有另一面。更放鬆、更好相處、乖巧地像是小貓一樣,可愛的一面。」加藤春說到這裡,也忍不住羞恥起來,語速變得很快,「總之我很高興啦。」

  眼前的棕髮青年撇過頭,將眼神藏在蓬鬆的棕色瀏海下,耳朵卻盡是一片可人的緋紅,睡衣下的頸子也紅通通的。神戶大助在對方將那魔法的話語說出口前,搶先一步用指頭按住加藤春的唇。

  這句話該由他來說的。
  那是他正式通往美好的新世界的鑰匙,他想自己呈在比那更美好的對方面前。

  「我喜歡你,春。」他慎而重之地說。

  「……我、我也、我可是前輩啊……可惡。」剛剛還氣勢很強的加藤春一下子軟下來,又是一臉不爭氣的樣子了。他覺得對方怎麼樣都好可愛啊,平日冷然的湛藍雙眼因此暖洋洋的,像是一片溫暖的海洋。

  看著他這表情,加藤春難為情地垂著眼,嘟嘟嚷嚷了什麼,他沒聽清。為了不錯過戀慕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神戶大助捧起對方俊秀的臉,湊得很近很近,近得兩人隨時都能再次與彼此親吻。

  他們給予對方的自然不只一個吻。

  那被覬覦已久的腰,雖然纖細,卻也柔軟極了。



  神戶大助摟緊陪自己折騰了一整晚的年長戀人,閉著眼低笑出聲。

  再張開眼時,嶄新的明日將在眼前。

  在被窩中與戀人互相道早的清晨是否會比往常閃閃動人呢?
  世界是否也會因此變得可愛許多呢?

  即使不,那也無所謂。
  無論如何,他都會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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