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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個人……
他很想說，自己已經忘記那人的一切。
忘記那個人面對每一個人都是同一弧度的笑容。
忘記在花瓣飄落的午後，那個人手心的溫熱。
忘記那個人被酒意醺上的媚態。
忘記他輕聲喊自己「魏公子」時，連眼角都帶著溫柔的笑容。
也同樣忘記那個人在看向澤蕪君時，眼中帶的暖意。

他真的忘記了。
不過是今夜雲深不知處散落的花瓣太多，被狂風掃過的冷冽中，參雜著那個人的身上氣味，才讓他…又回想起罷了。

畢竟，他和那個人的交集，並沒有那麼多，多到能讓自己無法忘懷。

兩人第一次有較深的互動，好像是那一次，而後就是生死兩別的那次。


那天，也是同今夜一般，滿地不同形狀的瓣葉，踏在上面偶爾會沙沙作響。
此處是看夕陽最棒的角度，他也並不是特別欣賞那一顆紅澄澄的太陽，他也知道身為壽星該進屋看藍湛幫他準備了什麼，但這一天總是讓他想起，他失去了什麼。

「小羽？」一聲低喃驚嚇他飄散的思緒，向側邊一望，捕捉到那個人一閃而過的懊惱和羞意。
「魏公子坐在這裡是看太陽嗎？含光君找你很久了！」
『看，那個人又勾起同樣弧度的笑容。』魏無羨心中驟然升起一股怒氣，他開口直戳那人心上。
「斂芳尊方才第一個喚的是何人？記得底下傳說，莫玄羽是被趕出金麟台的，莫不是假的？」
看那個人唇邊的笑意僵化，心中的快意滿上胸口，但他也忽略隨之而來的酸意。

「魏公子不冷嗎？含光君對魏公子的心意真是無人能及，今日親自下廚熬了碗蓮藕排骨湯，只怕魏公子思念故人的緊，可惜了這碗，既然魏公子想看太陽，那我便不多打擾，先告辭。」
聽到這話，魏無羨才注意到從金光瑤背後吹來的香氣中，有著熟悉的清香。
看那人作勢要離開，魏無羨馬上跳起，扣住那人瘦白的手腕。
「等一下！」
金光瑤似是被此舉驚到，手上的碗一傾斜，熱燙的排骨湯跟著灑了些在他手背上。
「啊……」
「沒事吧！」發現自己做錯事的魏無羨，連忙拉起已透出紅痕的手背瞧。
「沒事，是我沒拿穩，回去擦個藥就沒事了。」金光瑤把被捲起的袖子拉下蓋住痕跡，牽起的笑容還是標準的禮貌。
「你……」魏無羨也不懂自己到底想說什麼，要他別笑了？還是讓他老實說疼？
自己又不是他的誰。
況且，不是還有澤蕪君嗎？

他根本不需要……

「碗給我。」魏無羨伸手討要被金光瑤捧在手上的白瓷碗，不顧金光瑤拒絕，強硬拿過手上。
「含光君他……」
「藍湛給的是藍湛給的，我現在想喝你手上這碗。」
語畢，餘下的一手輕拉過金光瑤軟熱的手，向著靜室而去。
「魏公子……這方向是哪裡？」
「魏公子！我與二哥拿藥便可，不需去含光君那……」
「魏公子你的手可否先……」
被拉著走的金光瑤有點慌亂的感覺，但他並不想放開這纖弱的人。
這個人從來不示弱，讓他離開誰知道會不會乖乖去擦藥？
這傷可是自己導致的，他應負責。

兩人維持著奇怪的平衡往靜室，路上萬幸未遇到任何人，不然魏無羨可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連他自己都知道那個理由多牽強。
入靜室後，魏無羨藉著拿藥，逼自己鬆開金光瑤的手，排骨湯放在矮桌，散發微熱及香味。
「魏公子……我等會兒自己上藥即可，含光君不在我卻擅入靜室，這不太好。」
「找到了！」
略微洩氣的看著魏無羨，金光瑤想這人堅持替他擦藥的決心真重。
「手伸出來吧！」
「魏公子我可以自己……」他還是想掙扎一下。
「你要我把你綁在床上嗎？等一下藍湛回來我可不好解釋你怎麼會在他床上。」
『那就不要做啊！』金光瑤微瞪大的雙眼透露訊息，卻只能妥協將手背露出。
方才僅一小塊的燙傷，已擴大範圍，整個手背都紅豔一片。
把藥膏抹上，莫玄羽不練劍，手上沒有薄繭，可那大掌握著金光瑤的手，卻帶起酥麻的觸感，金光瑤忍不住想抽手，力氣比人小的他卻只能被迫拉著手抹完厚厚一層藥膏。
確認每一塊都抹好的魏無羨，在金光瑤開口前便放開緊抓的手。
「等藥吸收好再出去吧！剛好我可以先吃排骨湯！」直起身走至矮桌旁坐下，魏無羨也不知自己是為了掩蓋什麼，排骨湯的熱氣燙過面頰，帶上紅意。

嚐上一口，魏無羨驚訝抬頭看向金光瑤，再次捕捉到這人面上的一抹緊張和溫柔。
「你……」
「可合魏公子胃口呢？」

「合……很合。」低頭繼續嚐著碗內的食物，眼眶被熱氣燻的有些快泛淚。
「魏公子……斯人已去，但留下的是其無法改變，卻仍掛念的，你好，她才能放心。」

『師姐……』

在花瓣紛飛的午後，靜室中的兩人之間，似是多了些什麼，又似是什麼都沒有。

是啊……那時的他和他，分明是這麼的平和，後來是為何越離越遠呢？

是他發現那個人對著澤蕪君的笑和自己不同。
是他發現那人只在澤蕪君面前多酌幾杯的溫軟媚意。
是他發現，這個人對於每個人，都是如此溫柔。

所以那碗特意為了自己做的排骨湯，似乎也沒那麼特別了。
對，特意……為自己做的，那為什麼還要說是藍湛做的呢？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那個人，已從他記憶中褪去許久。


如果不是這股香氣，他不會憶起，這個人原來自己從未忘懷。
也許，自己只是想再聽聽那個人帶著笑意，輕柔的喚自己一聲——

「魏公子。」






「魏公子？這裡風大，先回去歇息吧！」
逆著風的人兒，嘴裡喚起他熟悉的語調，魏無羨不敢相信的緊盯眼前熟悉的人，眉間雖並未點上朱砂，卻顯出此人純淨的面容。
一如初見那人的單純。
「小瑤兒？」
「魏公子，先回去吧？」
不知是花香醉人，抑或是自己太久沒看到他，魏無羨走上前，緩慢的將這個人抱了滿懷。

感覺到懷中的人輕微的掙扎，魏無羨低儂：「排骨湯…」
「噗哧！」掙扎的動作停下，孟瑤伸手環抱魏無羨的背，輕拍幾下。
「今日你的生辰，廚房早已備下，要不是壽星跑到這裡，現在排骨湯大概只剩排骨了！」語帶調笑的揶揄魏無羨。
以前怎麼沒發現，魏無羨和嫂嫂說的一樣，是個愛撒嬌的孩子呢？

『今年生辰，終於還是有熟悉的氣味陪自己了……真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