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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肩



在那片由始至終只存在灰階色調的暗林深處，瀰漫著剝奪生機般的幽靜，警示迷途人擅闖之前三思而後行。

然而阿修羅既非迷途人，也非懦弱之人。

追求力量的人生信條猶如堅韌的藤蔓植根心中，即使身歿也依然頑強地盤纏那千瘡百孔的靈魂，驅使他在亡者的國度踽踽前行。

一個遠離戰士聚集的空間、廣闊而隱密的秘地，作為修行的場所再適合不過。

屈膝跳躍、旋身翻騰、擲出苦無，行雲流水的整套動作在眨眼間完成。冷兵器以筆直的路徑劃破虛空朝四方展現傲人的鋒芒，忽略嵌入木椿時必然發出的細微鈍響不計，青年的身姿乾淨俐落得不曾驚擾垂柳的睡眠。

隨即檢視成果的阿修羅卻蹙起了眉宇──乍一看苦無的落點與素日相差無幾，可準頭稍為偏移這一點但凡造詣稍高的忍者都能看得出來。

一般而言他會在這種時候檢討自身不足，務求精進己身的武藝，然而──他面色冷峻地往一直杵在邊上的人剜去一眼，認定那是窒礙發揮的元兇：

「里斯 ‧ 拉法基，你怎麼還不滾？」

被點名的連隊王牌正以半休憩的姿勢斜靠樹幹，似乎經過一路上阿修羅對於他百折不撓地纏上自己的行徑多番冷言相向後多少有了自覺，抵步後鮮少有多餘動靜以免干擾那道高度集中的身影。

里斯幾乎融入身後的永夜成為其中一道風景，唯有緊緊黏在阿修羅身上如炬的熾熱視線宣示著揮之不去的存在感。可想而知直接導致的後果是，擁有敏銳感知力的忍者無法擺脫如芒在背的雞皮疙瘩，打從修練初始便渾身不舒坦。

「獨自鍛鍊可不是明智之舉，」里斯彷彿要將眼前人嚼碎牙齒的怨懟無視到底，站姿略為調整後好整以暇地聳肩，腳下卻不曾挪動半寸，顯然沒有離開的意圖，「要是有哪個萬一，多雙手也好應對。」

「還能有什麼意外？不外乎是低等的魔──」

聽得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響在叢林間穿梭，阿修羅猛的噤聲，任由後半句話語覆滅在肚子裏。懷揣著戒備的二人凝神靜氣，感官無限放大儼如佈下羅網，不放過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

躲藏在晦暗處的來客倒是不吝嗇地隆重登場，省卻兩人追蹤其氣息的時間；拖著巨大而沉重的身軀，魔物自縱橫交錯的枝葉中曝露蹤跡，朝他們直直迫近。

竟然是高等魔物。縈繞魔物周身的腐朽惡臭讓阿修羅的臉色越發陰鷙，他偏頭盯視自己的「夥伴」，本就打結的眉頭此刻看起來能夾死一只蒼蠅，「我這才知道你有一張烏鴉嘴。」

「先提起『魔物』這個詞的是你吧。」里斯輕巧地為自己開脫。他率先抽出別在腰間的劍刃，頃刻間在刀刃上點燃的火焰似要將無盡黑暗吞噬，躍動的火舌勾勒出前路的輪廓，像極那存在於記憶塵封角落的黎明。

阿修羅自是不遑多讓，短刃緊緊攥在手中游刃有餘的姿態彷彿蟄伏的捕食者，隨時能給予獵物致命一擊。緊要關頭，他毅然摒棄駁斥對方的心思，移動到里斯身畔一個便於配合的位置。

至於某個瞬間因著不明原因湧動的心安，是鏡花水月的一時恍惚，抑或是解開迷團的一塊拼圖，青年大概還要花費好些時日才能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