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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黎博利飛向海
札奈+諾+其他oc的明日方舟paro

前情提要:
札席爾:出生哥倫比亞的血魔(吸血鬼),薩卡茲(魔族)的分支
奈西特:被趕出敘拉古的魯珀(狼)
諾克:逃離伊比利亞的裝成黎博利(鳥)的阿戈爾(海鮮),具體而言是海百合
給不熟悉明日方舟種族設定的:薩科塔(天使)和薩卡茲是世仇


  海。
  一望無盡的深藍色,奈西特以前只在書本、報章雜誌、通訊儀或者別人口中聽過這個詞,從未想過自己有與海如此接近的一天,而浪潮像是某種有自我意識的生物肢體般湧動著,狀似歡迎,卻帶著殺氣的腥味。
  「說真的,你為什麼一定要深入伊比利亞?」奈西特忍不住再次發問,儘管還有一段距離,他從山崖上也能看出作為目的地的小鎮已然是一座空城。
  札席爾走在三人隊伍的最前方,在荒煙蔓草中踏出一條小徑,一手拿著羅盤,一手捏著張有年代感的地形圖,說:「我有想親眼見證的東西。」
  奈西特無語。他有時候真不理解札席爾對好奇心的執著。
  諾克依舊沈默不語,和剛認識時相比,他在旅途上似乎越來越安靜了。
  「我沒有要求你跟著我。」
  札席爾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奈西特,猩紅的眼睛在這個以藍色為底的國度異常顯眼,奈西特想起路上看到的破碎提燈,那盞提燈的火星也是紅色的,不過是更明亮耀眼一些的玫紅色。
  「難道你不希望我跟著你?」奈西特冷哼著拋出反問,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片刻,諾克的思緒總算回到眼前的景色,他意識到自己機械性邁步的動作已經停擱許久,疑惑地開口:「所以我們要在這紮營?」
  「不不,去前面的小鎮。」札席爾捏著地形圖的手指向山崖下的荒蕪小鎮,一棟有著層疊柱子的高聳建築坐落在街道的盡頭,「別的不說,我相信教堂裡面是安全的。」
  「你信教?」諾克訝異地抬眼,在「你」這個字上下了重音。
  「不——」札席爾拖了個長音,「一個薩卡茲信仰薩科塔們的宗教?這是什麼笑話。」
  奈西特冷笑了聲,而諾克沒有反應過來,他最近的反應速度總是不如以往,或者說,他的思緒並不全在這裡。
  札席爾凝望著教堂的彩繪玻璃窗,他在上一個城鎮見過類似的圖案,一手持劍一手拎著提燈的聖人。

  這趟旅途起始於萊塔尼亞境內一處不起眼的感染者社區。
  奈西特最初是因為雇主的命令才踏上這片土地,那位趾高氣揚的血魔雇主不知道用了什麼關係,讓一位同為魯珀的萊塔尼亞貴族以遠親的名義帶他入境,隨後把他領到感染者社區的門口,才嫌棄地離去。
  那位貴族的意思很清楚,他要找的目標就在感染者社區內。
  「把他帶到我面前,不論死活。」
  奈西特不禁想起接下任務時的場景,血魔雇主把任務目標有關的資料傳到奈西特的終端上,包含前幾次任務失敗的紀錄,奈西特匆匆瞄了一眼,裡頭描述到推測對方擅長疑似幻術的源石技藝,有優秀的偽裝、隱匿和反偵察技術。
  得加錢,奈西特嘀咕。
  不過他沒想到所謂的「優秀的偽裝技術」,是指身上還穿著與萊塔尼亞格格不入的僱傭兵輕甲,腰間繫著劍,背上揹著兩柄,耳後隨便掛了幾根羽獸毛裝作黎博利,然後就悠然自在地混在感染者之中,與幾名樂手們談論著音樂。
  「或許這裡應該改成和弦⋯⋯」
  「獨奏!這裡該加一段小提琴獨奏!」
  「要不要來舞一曲——」
  卡普里尼的話還沒說完,一發子彈擦過眼前,白髮的「黎博利」眼疾手快地抽劍將子彈打到空中,左手從腰包抽出小刀往敵襲方向擲,在慌亂吵雜的人群中一眼盯住了金色的魯珀,一個箭步帶著劍如鷹般掠來,打亂了奈西特「偷襲不成就跑」的試探計畫。
  想必又是雷恩派來的殺手,札席爾毫不意外地想,劍被魯珀的左臂擋下,有股撞在硬物上的感覺,大概衣服下還有一層臂甲。他偏了偏劍身一劃,隨後拉開兩人的距離,銀刃擦過魯珀的臉頰流下一道血痕。
  「不是魯珀⋯⋯?」札席爾正有些意外血液是這個氣味,眼角餘光瞥見一抹藍色的身影,劍尖輕敲了下地面。
  下一秒,白髮「黎博利」的身影從奈西特眼中消失,幽幽鈴鐺聲從背後響起,奈西特猛地轉身,暗金色的鈴鐺在眼中落下,銳利而沉默的殺氣從背後刺向他,奈西特連忙側身避開,劍刃以幾毫米的差距掃過頸邊。
  是幻術!奈西特立刻理解了這是什麼伎倆,抬手就是兩槍,卻見札席爾甩了下劍,子彈立即失去速度,在空中懸停一瞬,接著直直地落在地上,被札席爾踩在腳下。
  「你不是普通的魯珀。」
  札席爾離他不到半個手臂長的距離,微微眯起變得深紅的眼睛,打量起眼前的刺客,視線從對方臉上的傷口移向他的口袋,然後又看向他綁在腿上的槍袋以及腰側的匕首。
  「雷恩挑上你肯定是你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特別的毒物配置、優秀的狙擊能力、奇異的源石技藝⋯⋯那你又是什麼呢?」
  奈西特往後退了一步,肩膀突然一陣刺痛,他偏過頭,看見一支箭不偏不倚地插在肩膀上。
  他居然有同夥——奈西特的思緒停滯,隨後失去意識,札席爾伸手在他倒地前拉住,一邊比手勢讓遠處的同伴停止攻擊。
  站在樓頂的諾克放下滑輪弓,擺了手勢表示自己收到了,晚點見。
  札席爾彎下身把昏過去的魯珀攔腰扛起,以劍當法杖在虛空中一劃,用源石技藝給自己套了層隱匿後,才挽了個劍花收起,熟門熟路地走入一條巷弄,同時身後的景象破裂。
  他在注意到子彈的瞬間就架起了一層幻境,對其他人來說,這場短暫的戰鬥並沒有發生,卡普里尼以為子彈只是自己一時眼花,而這位友善的醫療志工的護衛臨時表示自己有事,得先離開後就消失了,於是廣場上樂聲依舊悠揚。

  奈西特恢復意識時,就聽見一個斷斷續續的哼歌聲,旋律很簡單,幾個相同的音來回重複,像是哼歌的人只記得這幾句。
  在睜眼之前,他已經確認自己的雙手被綁在背後,綁繩子的手法很熟練也很奇怪,他依照過往的經驗嘗試了數次仍無法掙脫。
  周圍有股帶著潮濕的臭味,加上流淌的水聲與陰冷的環境,奈西特合理地推斷自己身處下水道的暗室,結合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大概是札席爾或者他的同伴把他帶到這裡的。
  奈西特又悄悄地動了動手指感知繩結的結構,在雙手手腕間的位置摸到一張紙片,這大概就是繩結無動於衷的原因,薩卡茲奇詭古老法術的一種應用。
  哼歌聲戛然而止,那個聲音開口:「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
  「我以為你會殺了我,像之前那些失敗者的結局。」奈西特索性放棄繼續掙扎,睜開眼睛看向前方,他的任務目標札席爾坐在背靠著門口的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款東國熱門的遊戲掌機。
  「雷恩給你的資料中,有提到我的父母嗎?」札席爾微笑著提了個毫無關係的問題。
  奈西特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他只說你的父母都已死亡。」
  札席爾針對雷恩冷笑了聲,繼續說:「他們是科學家,而他們從我有記憶開始,總是告訴我要保持好奇心。」
  他頓了一下,再次微瞇著眼盯著奈西特。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麼種族。」
  「就因為這個理由?」奈西特不解地皺眉,「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重要的答案吧。」
  「重不重要也不是你來決定,血魔與其他種族甚至是其他薩卡茲有個重要的區別,對你們來說難以理解的區別。」札席爾依舊帶著愉悅的微笑,奈西特隱約猜到了他想說什麼,「你的血是我遇過最香的。」
  奈西特的表情陰冷了幾分,「你們這些紅眼病終究是嗜血的怪物。」
  札席爾聞言反而笑出聲,「紅眼睛可不是血魔的特權。」
  「所以,你打算把我關在這裡當作免費自助餐?」奈西特瞪著他質問,「呵,不見天日的下水道還真是適合你們這些無恥的血魔。」
  「我說你香可不代表我要吃你,雖然你願意給我喝點血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札席爾語氣輕快地說。
  「你吃飯前還問食材的意願?」奈西特只覺得這段對話越來越荒謬,然而他不排斥對話繼續,只要拖延時間,他總能解開手上的繩結,而且對話還能讓札席爾分心。
  「誰讓我們能和食材溝通。」札席爾聳聳肩,「你說為什麼巴別塔讓人們因為語言隔閡而失去團結,卻沒讓血魔徹底成為另一個族群呢?」
  「巴、比、塔?」奈西特重複著陌生的詞,而札席爾惋惜地掃了他一眼。
  「古老的神話故事,不知道就算了。」
  血魔又要開口,背後卻突然響起敲門聲,一長三短,兩下重的兩下輕的。他隨即轉過身,伸手往門把一轉,源石技藝的光芒一閃而過。
  是個好機會⋯⋯!奈西特繃緊神經,在腦海中規劃接下來的動作,卻見一名高瘦的黎博利男子側身踏入,他穿著藍色的衣服,背上揹著箭袋與滑輪弓,身上飄著醫療消毒水的氣味,提著一袋散發詭異甜味的餐盒,表情相當古怪。
  「啊,他醒了——拿去,你指定的敘拉古菜。」高瘦的弓箭手擋在門口,把那個餐盒塞到札席爾手中,彷彿那是個定時炸彈。
  「謝啦,你要不要也嚐嚐看?」札席爾才剛開口邀請,對方的頭就搖得像波浪鼓:「我吃過了。」
  奈西特正打量著這名高瘦的陌生人,他肯定讓自己失去意識的一箭就出自這人的手,眼角餘光就看見札席爾手中端著的是什麼食物,不,那甚至不該稱呼為食物!這是對食物的褻瀆!
  「你他媽吃的什麼異端!」奈西特奮力地從椅子上跳起,往札席爾身上一撞想把那盤巧克力敘拉古麵撞翻,讓它在下水道密室的地板上結束罪惡的一生。
  札席爾輕巧地側過身躲開,高瘦男子立刻拔弓,箭頭抵著奈西特的額頭,但猶豫的視線在那盤巧克力敘拉古麵上打轉,始終沒有動手。
  「我覺得挺香的啊。」札席爾一臉無辜地用叉子叉起第一口。
  「而且你想嘛,麵是澱粉,某種程度上巧克力麵和巧克力餅乾其實差不多吧?」札席爾毫無懺悔之意地發表著他的異端言論,吃了第一口巧克力敘拉古麵,「不過這家的巧克力醬有點太甜了,濃度高一點會更好。」
  「你剛才說我的血香不會是這種香吧!」奈西特勃然大怒,雷電自周身亮起,燒盡了固定住繩結的紙符,明亮而瘋狂的電光咬向札席爾。
  諾克震驚地繃緊弓弦,札席爾眼睛微張,隨即勾起笑容,一瞬間絕對的寂靜降臨在這間不大的密室中,雷電無聲分解,發自本能的恐懼伴隨著寂靜而來,就像浸入無形的水中。
  奈西特張口試著說話,然而無論如何,他都發不出聲音,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他瞪著札席爾,卻發現血魔鮮明的紅色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光的黑眼睛。
  札席爾眨了眨眼,眼睛恢復血色,聲音緊隨其後恢復,血魔帶著歉意地笑著說:「你是敘拉古人?抱歉,我還真不知道。」
  奈西特不安地彈了彈尾尖,耳朵抖了抖,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逼近,來勢洶洶地撞開門,一名一身黑衣的黑髮金瞳的菲林女性迅速地掃視了一眼密室內,冰冷的視線停在札席爾身上,「你使用了『沉默之淵』。」
  札席爾平舉起雙手表示投降,「我承認,但我是為了阻止人質使用源石技藝,而且我原以為您今天來不了了,女士。」
  「人質⋯⋯」菲林的視線移向奈西特,然後注意到黎博利男子古怪的表情,接著注意到巧克力敘拉古麵。
  原來不只我在拖延時間⋯⋯女士⋯⋯還有敬稱⋯⋯資料沒說他有同夥還認識了當地的地頭蛇,得加錢!奈西特苦中作樂地心想,如果我還能回去向雇主報告的話。
  「我明白了,你們繼續。」菲林女士往牆邊一站,尾巴優雅地纏在自己腳邊,彷彿要隱入陰影中。
  密室一時間陷入尷尬的沉默中。
  「⋯⋯這位是?」奈西特忍不住開口。
  「她是雙子女皇安排在這座移動城市的密探之一,這片感染者社區歸她管,所以我邀請她來作為交易的見證者。」札席爾暫時放下了巧克力麵,語氣尊敬地介紹。
  「我只是普通的書店店長。」密探女士出聲糾正,而諾克悄悄地翻了個白眼。
  「交易?」奈西特又問,不用拖延時間後,札席爾的回答變得相當直白,不再東拉西扯。
  「沒錯,你剛才不也問過為什麼不殺你嗎?」札席爾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我想跟你談個交易:你裝作就快成功的樣子向雷恩交差,寫些報告忽悠他,我保證不殺你同時可以配合你的報告打掩護,並且提供吃住和基本的生活開銷,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跟諾克去當羅德島的有償志工,他們最近缺人手。」
  奈西特看見高瘦的黎博利朝他揮了揮手。
  「如果拒絕的話,我就吃了你——」札席爾說到一半,瞥見菲林女士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我是說,毀屍滅跡,只是這樣雷恩大概會再派一個新的殺手,這是我跟女士都不樂見的。」
  「要不是你們稍早的紛爭沒有被任何一人注意到,否則我會以我的方式讓你消失。」菲林女士語氣平淡地開口。
  「我想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奈西特聳肩。
  諾克不以為然:「死亡也是一種選擇。」
  「或者我把你扔下移動城市,看你在荒野上能有什麼奇遇。」菲林女士補充。
  奈西特沉默片刻,「但我想提醒你一句,我的雇主恐怕已經知道我被你們發現了。」
  「你是指雷恩給你的『護身符』?」札席爾從口袋拎出一張紙符,奈西特一眼就認出那是原本放在自己口袋內,據說帶有隱匿和定位效果的薩卡茲法術。
  「這種騙小孩的破東西騙不了我,雷恩肯定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況。」札席爾把紙符一扔,紙符立刻燃燒起來,灰燼飄落地上,「所以?」
  「合作愉快——」奈西特說著又看見那盤有罪的巧克力麵,「但是吃的方面我來負責,我對廚藝還有些信心。」

  於是奇怪的軟禁生活開始了。
  奈西特跟著札席爾與諾克住在夜嵐女士,他終於知道那位菲林密探的名字了,提供的住處,說好聽點是她與他們合作的交換條件,說難聽點就是監視。不過那棟屋子也沒什麼不好的,除了下雨天有幾處會漏水外,該有的家具都有,甚至臥室足夠他們一人一間,還多了一間囤放雜物。
  諾克總是準時六點起床洗漱,六點半出門去當有償志工,結束時間不一定,晚餐在餐廳或路邊攤解決。每天的工作內容不外乎就是替當地診所發放免費藥品、定期上門追蹤病患狀況、替行動不便的病患領取藥品、遇到臨時情況時到羅德島辦事處申請領取物資等等。
  現在這趟行程加上奈西特,多一個幫手,下班時間比過往早了不少,於是諾克偶爾也會與奈西特一起採買食材,許久沒有人動過的廚房總算有了點生活氣。
  札席爾的行蹤則飄忽不定,名義上是諾克的護衛,但大多時候不參與醫療志工的工作,甚至不跟在諾克身旁。奈西特注意到他很多時候實際上也不是睡在夜嵐女士提供的住處,他曾想過趁半夜暗殺血魔結束這一場鬧劇,然而撬開房門卻沒見到任何人影,反倒隔天被夜嵐女士警告了。
  奈西特時常在無意間看見他在感染者社區四處遊蕩,有時候和人討論音樂或者音樂源石技藝,有時候在噴泉邊看人投硬幣許願,有時候在陰影下喂野生羽獸,有時候在路邊攤試吃新產品——奈西特嚴重懷疑其評價的可靠性。
  他曾經多次趁送藥的空檔跟蹤過巧遇的札席爾,然而對方顯然有所察覺,幾個轉角後,奈西特就跟丟了。奈西特懷疑過札席爾其實一開始就是在逗著他玩,尤其是一次跟蹤後,奈西特跟著他穿過巷弄,視野豁然開朗時,映入眼中的是黃昏時分的運河大橋,白色羽獸受到驚擾飛起,各色的花朵從天而降,市集的燈火紛紛亮起,萊塔尼亞人在樂聲中跳舞,血魔卻再次不見蹤影。
  「哪門子的護衛這樣到處亂跑?」奈西特在制止一次醫鬧後忍不住抱怨,「你不是說他是你的護衛?」
  「那是表面上的身分。」諾克聳肩,「他一直自稱是僱傭兵,我猜他私底下和夜嵐女士有其他交易⋯⋯例如調查真正的巫王殘黨。」
  很合理⋯⋯或許這就是為甚麼夜嵐女士,或者說雙子女皇默許一個帶著秘密的血魔在萊塔尼亞遊蕩,奈西特想。
  奈西特也試著打探他們是怎麼認識雙子女皇的密探,沒想到他們毫不隱瞞地,甚至覺得好笑地把這件事全說出來了。
  「我們本來是在另一位伯爵家的領地,因為種族問題被趕了出來,然後就來這裡了。」諾克說著指了指自己幾丁質的「耳羽」,「那位伯爵不歡迎阿戈爾,有一天有人注意到我的耳羽不太對勁,就把我檢舉了,那個人以為我是巫王殘黨。」
  「結果到這裡的第一個晚上,我們在旅館討論隔天的行程,女士就從陰影裡面走出來,字面意義上的。」札席爾表情古怪地說,「然後她開口就先輪流說了一次我們的假身分,接著又開始報真實姓名、種族、國籍,我差點以為連黑歷史都要報出來。」
  「真的嚇死人了。」諾克附和。
  「幸好她沒有繼續,她說只要我們不破壞這裡的安寧,她可以裝作不知道我們的祕密,並且提供住處。」諾克指了指上面,也就是這棟屋子。
  「我有個額外條件,不能暴露自己是血魔,避免嚇到其他人。」札席爾聳聳肩,解釋了為甚麼他如此敷衍的偽裝還堅持戴假耳羽,「她原本還打算用合法手段提供少量血液給我,不過算了吧,喝不到血的日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麼一來一回奈西特也搞清楚狀況了,估計所有可疑分子在踏上萊塔尼亞的移動城市時密探多少知道了,對於夜嵐女士,只要可疑分子不會危害到雙子女皇與萊塔尼亞的人民,她傾向暗中與他們達成協商。這一切都是在層層隱秘法術下達成的,他那位遠在他國的血魔雇主自然不知道。
  知道札席爾在萊塔尼亞的偽裝只是敷衍了事後,他好奇過資料上寫的幻術和優秀的偽裝技術是什麼意思,札席爾以「我要看雷恩到底怎麼寫我的」為交換條件展示了一把幻術。
  只是一個彈指,奈西特發現自己彷彿從住處來到卡西米爾騎士競技場的觀賞席上,主持人語氣激動地一邊講解賽事一邊帶廣告,周圍的觀眾高聲呼喊他們支持的競技騎士,只有身旁綁著長馬尾的黑髮男子用漆黑無光的眼睛看著他,似乎覺得他的反應有趣而笑了笑。
  「初次見面,我是黑蟲,是我創造出來專門讓人放上通緝令用的假身分。」頂著陌生男子面貌的札席爾忍著笑說,一彈指,那層偽裝和騎士競技都消失了,奈西特這才注意到「黑蟲」甚至比札席爾本人高了幾公分,「那是一年前的賽事了,有人讓我暗中給一名騎士動手腳,附帶送了我一張票。」
  「這個偽裝能維持多久?」奈西特問,他決定給雇主編一個被幻術騙得團團繞的故事。
  「只是我的樣貌的話並不難,只要我醒著,沒餓到走不動路都能維持著,維持幻境比較難,通常就是把人騙去撞玻璃門或者闖入民宅,讓他社會性死亡。」札席爾聳肩,「我其實更習慣頂著幻術了,只是夜嵐女士不讓我這麼做。」
  感謝夜嵐女士,奈西特心想,不然我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黑蟲」跟他是同一個人。
  那一晚,札席爾閱讀雷恩提供的資料笑得被奈西特和諾克以半夜擾民為由聯合綁了起來。
  雷恩,現在奈西特也知道那位血魔雇主的名字了,依舊每隔一段時間會透過終端聯絡他,奈西特總是寫些半真半假的情報打發他,每次聯絡時,諾克、札席爾與夜嵐女士都會替他出主意。
  「⋯⋯目標多了一名弓箭手同夥,是個男性黎博利,補足較弱的遠程攻擊手段。」奈西特讀出他在終端上輸入,但還沒發送的內容,「除此之外,目標還獲得了密探的——」
  「不要提到我。」夜嵐女士開口,她依舊面無表情,「你無法解釋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分。」
  「好,我刪掉。」奈西特毫不遲疑地照做,確認他們沒有別的意見後繼續念:「多次跟蹤目標的行蹤失敗,活動地點多在以下幾處⋯⋯還在分析出沒規律,懷疑這幾處有安全屋的出入口。」
  他停頓片刻,等著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提出修改,畢竟這個結論只是他的猜測,但他們都同意地點頭。
  「就這樣。」奈西特攤手表示沒有更多內容了,他不認為血魔雇主會對萊塔尼亞的飲食感興趣,也不會想知道感染者社區的生活細節,「還需要加什麼嗎?」
  夜嵐女士若有所思地看向札席爾,說:「已經一個月都是差不多的內容,要不要多透露點情報?避免他覺得進度太慢換人執行任務。」
  「可以。」札席爾打趣地瞄了一眼夜嵐女士,意有所指地說:「你們想知道什麼?」
  奈西特察覺夜嵐女士這是在趁機賺情報,於是把選擇的權利交給在場權力最大的密探女士,然而夜嵐女士金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示意他開口。
  奈西特思忖著已知的情報,在眾多問題中選擇了他最困惑的:「你的源石技藝。」
  札席爾露出了些許訝異,緊接著笑了笑,「我可以說,但這個答案可不好寫。」
  「別打啞謎了。」諾克沒好氣地說。
  「我說的是實話,畢竟僅靠觀察很難得出這個結論。」札席爾故作無辜地說,「簡而言之,我的源石技藝是一種對物理規則的扭曲,我將它稱作『失序』。」
  眼看連夜嵐女士都少見地表示疑惑,他繼續解釋:「舉例來說,把子彈的速度扭曲為零,子彈失去速度就會掉落到地上;扭曲將自己拉到地上的重力,就可以浮在空中;把光線的路徑扭曲,映入他人眼中的事物就會與事實不同,也就是幻術;把聲音扭曲,就會聽到不存在的聲音或者乾脆什麼都聽不到;扭曲自身所在的位置,就能夠產生類似瞬移效果⋯⋯當然,依據扭曲的規則不同,使用源石技藝的負荷也不一樣。」
  「如果你們真要把這個寫進報告,記得,不是改寫或者修改。」札席爾說著歪頭想了想,「改寫的效果是永久的。」
  「我會記得的。」夜嵐女士謹慎地點頭。
  札席爾帶著笑望向一臉茫然的奈西特,「就說這個答案不好寫吧,要不你們換個問題?」
  「你來萊塔尼亞的目的?」奈西特說著偷瞄了夜嵐女士一眼,「如果和雙子女皇有關,當我沒問。」
  「我很好奇這裡的音樂源石技藝,我父親生前一直想教我吉他,他說過萊塔尼亞在他漫長的歲月中讓他印象深刻。」札席爾微瞇起眼盯著奈西特,或者說,透過他盯著那位不懷好意的老血魔,「除此之外,雷恩想要的東西,我父親在哥倫比亞的研究結果總是在陰影裡沒完沒了地唱著搖籃曲,吵得我不得安寧,同樣與音樂有關,我曾經覺得萊塔尼亞或許有線索。」
  奈西特被他的視線盯得不自在,眼角餘光注意到夜嵐女士在聽見「哥倫比亞的研究」時神色變得嚴肅,手握緊拳頭,又放鬆來。
  「放心,女士,我保證搖籃曲與巫王的旋律無關。」札席爾同樣注意到夜嵐女士的動作,「比起音樂源石技藝,我傾向認為那是某種咒術的投影,不知為何的以音樂的形式影響感知。」
  「我會去確認。」夜嵐女士淡淡地說,視線移向奈西特,「給雷恩的報告,不用寫得太詳細,就說你偷聽到他和當地人說自己到萊塔尼亞是因為父親的研究。」
  「等等。」札席爾像是想到了甚麼惡作劇似地笑著說,「不用提到研究,就說我到萊塔尼亞是因為父親。」
  有什麼差別嗎?奈西特有些困惑,但他只是說了句「好的」然後在終端中補上這句話,覆誦一次,確認沒有任何要修改的地方後就按下發送。
  不同移動城市間的訊號總是時好時壞,奈西特相信雷恩一時半會還看不到這封訊息,於是這場夜間會議也就散場了,夜嵐女士透過雜物間衣櫃中的密道回到她自己的住處。
  在送走雙子女皇的密探後,三人終於鬆了口氣,札席爾往後仰躺在沙發上,諾克起身到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而奈西特關掉專門與雷恩聯絡的終端,打開札席爾借他的東國遊戲掌機。
  「說來還真巧。」諾克拿著馬克杯從廚房走出來,又啜了口涼水,「我來萊塔尼亞的原因正好與你相反,我是害怕安靜,而萊塔尼亞隨時都有樂聲。」
  「害怕安靜?」奈西特好奇地問。
  「嗯,聽說過伊比利亞的大靜謐嗎?」諾克苦笑著說,奈西特似懂非懂地點頭,「我害怕那場靜謐,再加上我的故鄉不歡迎阿戈爾,所以我就跟著朝聖的隊伍離開了。」
  「我還以為你是萊塔尼亞人,你的萊塔尼亞語說得真順。」奈西特驚嘆道,好幾次病患說方言時,都是諾克替他翻譯的。
  「我待在萊塔尼亞的時間比伊比利亞久。」諾克理所當然地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去睡了。」
  「晚安。」奈西特突然注意到終端亮了,雷恩出乎意料地迅速回覆了,表示自己很高興有這樣的進展,會提高接下來的活動資金,希望奈西特能夠針對這方面做更深入的調查,除了跟蹤目標也可以嘗試收買當地人來換取情報。
  他的回覆不像先前那樣簡潔扼要,在一些用詞上似乎因為帶了情緒而顯得繁瑣。
  札席爾好奇地湊過來看了眼,冷笑了聲,「呵,我猜對了。」
  「猜對什麼?」奈西特隨即想起他提出的修改,猜測:「他不只對你父親的研究感興趣?」
  「或者說,他也會懷念。」札席爾又躺回沙發上,「我整理我父母的遺物時,看過我父親與雷恩的書信。」
  「我父親在萊塔尼亞學習源石技藝時是他最引以為傲的時間,在這之後,我父親拒絕加入重建卡茲戴爾的事業,投身科研,於是他們父子決裂了。」
  「所以,他是你的⋯⋯」奈西特想起那句「不論死活」又噤聲了。
  「說實話,我沒面對面見過他,對薩卡茲的歷史仇恨不感興趣,我猜他對我其實也不感興趣,只是想要那個研究⋯⋯」札席爾說著沉默了半晌,「我不後悔這麼做。」
  奈西特低頭看向他變得深紅的眼睛,問道:「你現在依舊會聽見嗎?」
  「你指什麼?」札席爾挑眉。
  「你父親的研究結果。」奈西特懷疑他在裝傻。
  「聽得見。」札席爾說著哼了幾個音,奈西特認出那是第一天被他們綁到下水道密室時聽見的旋律。
  「對了,你願不願意用你的一管血換一個關於研究的秘密?」札席爾突然從沙發上坐起,鬼鬼祟祟地說,「反正你在診所工作嘛,隨便找個藉口抽一管血。」
  奈西特注意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右手臂,今天為了阻止一時情緒激動的病患家屬,手臂被劃了一道傷口,又想起之前他對自己的評價,連忙拉開距離,移到沙發的另一側。
  「這可是划算的交易,關於研究的事,我可沒跟其他人說過。」札席爾繼續鼓吹,像是給自己打廣告拉客人的詐騙行為,「連夜嵐女士和諾克都不知道。」
  「你就為了一管血出賣這麼重要的情報?」奈西特警戒地說,他懷疑有詐,「你們血魔真的有病。」
  札席爾輕笑著,「我更願意稱之為對美食的追求。」
  「去你的美食!」奈西特抓起沙發上的靠枕一扔,被札席爾輕易地接下。

  這樣平靜的日子結束於過於晴朗的一天,諾克在跑腿的路途上突然昏了過去,奈西特原以為只是中暑,最近有好幾個這樣的例子,然而札席爾異常迅速地出現了,用源石技藝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帶回診所。
  「急性發作?他有礦石病?」奈西特看向札席爾,想確認他是否知情,然而札席爾只是望著窗外哼著歌,「不是都說阿戈爾不容易得礦石病嗎?」
  醫生的說法有些含糊,似乎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諾克到底甚麼毛病,他建議給諾克做個深度的全身檢查,然而札席爾表示不需要,於是醫生聳聳肩,沒有多說甚麼。放棄治療的病患很常見,有的是拒絕接受現實,有的是負擔不起醫療費用。
  「他的問題與源石無關。」札席爾神色複雜地瞥了眼諾克,他依舊沒有意識地躺在病床上,「這麼說吧,他的血我死也不喝。」
  「所以你知道他什麼情況?」奈西特追問,背靠著門站著。
  「不是很肯定,但有些猜測。」札席爾透過窗台望見夜嵐女士踏入診所,「我母親是做生物實驗的,拜她所賜,我小時候聞過很多不同樣本的血液,其中有個血液樣本的氣味與諾克的有點像。」
  「那天夜嵐女士把我們的資料全抖出來時,她說他的父母是船員,一次出海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所以他是被一名教士養大的。」
  「正好,我母親以前嚇我去睡覺時說的恐怖故事,就和伊比利亞的教士有關。」
  奈西特再次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在對方靠近時主動從門上移開,幾聲敲門聲後,夜嵐女士就踏入了病房,金色的眼睛一轉,敏銳地注意到諾克脖子上不明顯的鱗光。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夜嵐女士問。
  「我在萊塔尼亞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札席爾一派輕鬆地說,「去哪裡都是一樣的。」
  夜嵐女士無聲地望向奈西特。
  「我想我沒有選擇?」奈西特攤手,由於他對雷恩的匯報,如果札席爾要離開,那麼他勢必得跟過去,裝作盡責的監視者。他可不敢想像背棄一名血魔雇主後會遭受什麼樣的報復。
  布料磨擦的聲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諾克睜開湛藍的雙眼,從病床上坐起。
  「我聽到了呼喚。」諾克神情恍惚地說,「是我爸媽的聲音。」
  最後夜嵐女士提供了一輛車,載上他們自己在萊塔尼亞存下的物資,透過密探才知道的通道讓三人離開移動城市,在顛簸中落入荒野。奈西特坐在副駕駛座望向廣闊的荒野,往西是維多利亞,往東是把自己趕出來的敘拉古,而他們順著儀表板上放的羅盤,往南向著諾克的家鄉前進。
  奈西特看著手繪地形圖上,敘拉古更東的地方用一行小字寫著卡茲戴爾,「話說你不會想回去卡茲戴爾嗎?雷恩說不論死活,所以也不是非殺你不可吧。」
  「誰讓運送屍體比運送一個活人簡單太多了。」札席爾左手控制著方向盤,右手伸向後座,從諾克身旁的袋子裡撈出巧克力棒,「你要是不想去伊比利亞,我們可以先北上去卡西米爾,我在卡西米爾的鄉村有認識的人,他們不排斥多一個勞動力,雷恩找不到那裡的。」
  「還是算了,太遠了。」別說繞去卡西米爾,奈西特都有些擔心車上的物資和燃料撐不到他們抵達伊比利亞,這還沒算上遇到突發狀況或者天災。
  「這就遠了?我都沒說要去哥倫比亞了。」札席爾嗤笑了聲。
  「你還能回去哥倫比亞?」奈西特質疑道,「可別說一入境就被追殺也算是回去。」
  「不會的,當年的研究事故早有人代替我們去蹲牢了,而且我在哥倫比亞有官方的死亡紀錄,他們不會去查一個死人。」札席爾信心滿滿地說,一個急轉彎繞過擋在路上的角獸,半睡半醒的諾克在後座發出一聲慘叫。
  「慢點!我快吐了!」諾克哀號,札席爾發出幸災樂禍的大笑,沒有減速,但開得平穩多了。

  三人稍晚在大石塊的掩護後面紮營,神智還不太清楚的諾克留守營地,札席爾與奈西特則去附近看看能不能獵到些羽獸或者角獸,順便撿些乾樹枝回來生火,再取一些溪水。至於從萊塔尼亞帶出的乾糧與罐頭,他們打算在迫不得已的情況再吃。
  札席爾用源石技藝扭曲木柴堆的溫度,火星閃爍了一下,隨後徹底點燃篝火,驅散夜裡的寒氣,他接著架上野炊器具,而奈西特把處理好的羽獸肉扔進鍋裡,從車上找出調味料,與森林裡採的香草一起拌進肉中。
  「這算正宗敘拉古料理嗎?」札席爾打趣道,在營火的火光下拿著支鉛筆往地圖上做紀錄,「挺香的。」
  「當然不算,少了紅酒和番茄。」奈西特拿叉子翻了翻羽獸肉,避免他們在鍋底待久燒焦了,「你的味覺明明沒太大的問題,為什麼會想吃巧克力麵這種東西?」
  札席爾手上的動作停滯了下,「你先保證你聽了不打我。」
  奈西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我保證不打你。」
  「因為我吃過那家的巧克力棉花糖披薩,以甜品的標準來看,還挺好吃的。」札席爾坦承,「而且我喜歡巧克力。」
  「⋯⋯」
  「你剛才保證過不打我的。」札席爾又說。
  奈西特深深地、深深地嘆了口氣,把想罵人的話壓下去,往鍋子裡倒了些消毒過的溪水。
  「而且你不該對血魔的味覺抱有太大的期待。」札席爾兩手一攤,意有所指:「很多時候我們沒辦法吃到真正想吃的美食。」
  莫名有道理,美食本人把煮好的羽獸肉分成三份撈進碗裡,札席爾自然地接下其中一碗,奈西特把另一碗塞到諾克手中,他此刻還在喃喃自語著些「大群」、「憤怒」、「餽贈」之類聽不懂的話。
  「看來這裡只有我沒有幻聽的困擾。」奈西特享用著他的那一份燉羽獸肉宣布,「敬平凡。」
  「敬平凡。」諾克不明所以地覆誦,舉了舉手中的碗。
  「你要是不甘寂寞,我倒也不是不能讓你聽聽搖籃曲。」札席爾似笑非笑地說,而奈西特懷疑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札席爾聳聳肩,打了個響指。
  營火飄忽了一瞬,在火光映出的陰影中,層層疊疊的歌聲從中傳來,它們用未知的語言唱著搖籃曲,黑色的泥沼慢慢地從暗影中浮現,吞噬了火焰燃燒的聲音、風聲與遠處的獸鳴。在潮水即將從他的陰影中圍繞住諾克與奈西特的影子,札席爾又打了個響指,剛才所見的一切都消失無蹤,野獸依舊在遠處嚎叫,風繼續吹過篝火揚起火星。
  「你做了什麼?」諾克似乎恢復了清醒,「呼喚消失了。」
  「真意外,我沒想到對⋯⋯也有效。」札席爾明顯地把一個詞吞下去,「清醒些是好事,等一下我們的碗都交給你洗吧。」
  「可以。」諾克沒有怨言。
  等到這頓簡單的晚餐結束,奈西特趁著諾克去河邊洗碗時,悄聲問:「你剛才做了什麼?那不是普通的幻術,否則不該對他有影響。」
  「你說想聽搖籃曲的。」札席爾故作無辜地說。
  奈西特確信札席爾關於那個研究的事情不會輕易透露,想起不久前的玩笑,抬起今天被荊棘刮出血痕的手臂,「晚一點讓你舔幾口,如何?」
  「說話算話。」札席爾盯著他沒有飄忽的眼神,輕笑了聲說:「說在前面,你要透露多少給雷恩你自己決定,具體的內容我不論如何都不會說的。」
  「好。」奈西特點頭,反正他們一時半會也無法抵達有訊號的村莊,他有的是時間思考該怎麼匯報,又要匯報什麼內容。
  「答案很簡單,我只是沒有繼續壓制它。」札席爾自嘲地笑了笑,「在它失控殺死所有研究員之後,我聽信了它的聲音,把它吃了,所以它成為我的影子。」
  「所以你無時無刻都在壓制它。」奈西特指出,「不會累嗎?」
  話一說出口,札席爾愣了一下,奈西特自己也有些驚訝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不過札席爾很快地又恢復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一派輕鬆地說:「控制自己在食物堆裡不動手更難些,或許就像你控制自已不甩尾巴一樣?」
  「別提尾巴了。」說起這事,奈西特就羨慕他們這些沒有尾巴的種族,不至於把情緒全顯露在尾巴上,也用不著清理糾結在一起的尾巴毛。
  「那它怎麼能夠治療諾克的情況?」奈西特又問,想起當時消失的聲音,「它排斥其他幻聽?」
  「我也不知道,畢竟我也不知道諾克的幻聽具體是什麼原理。」札席爾再次拿起地圖和他的筆記,在上面塗塗寫寫著未來的行程規劃,「不過諾克說他聽到的是他父母呼喚,說不定只是扭曲了空間座標,讓他們暫時失去與他的連繫。」
  「扭曲?那不是你的源石技藝?」奈西特擠了擠手臂上的傷口,讓它別那麼快結痂。
  「我吃了它之後,它改變了我的源石技藝。」札席爾補充:「我以前的源石技藝只是普通的幻術,騙人或者偷東西時打掩護還挺有用的。」
  「怪不得最常看你用幻術。」奈西特抬起滲著血的手臂,「拿去,說好的。」
  札席爾露出愉快的笑容,「那我就不客氣啦。」
  奈西特略帶緊張地點頭,然而預想中恐怖的冰冷與痛苦並沒有出現,札席爾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地舔舐著傷口,讓他想起以前養過的小牙獸。
  於是諾克帶著洗乾淨的碗回到營地時,看見的就是奈西特靠著岩石閉目養神,一隻手臂被札席爾抓著,而札席爾愉悅地從他的手臂吸血。
  「你怎麼把他吃了!」諾克臉色慘白地驚呼,正要一鍋子砸向札席爾,卻見奈西特抖了抖耳朵睜開眼睛,不禁顫顫巍巍地指著他,「你、你還活著?」
  「他是自願的。」札席爾抬手擦了擦嘴邊的血說道。
  「呃,我剛用血跟他換了些情報。」奈西特尷尬地解釋,「傷口是本來就有的,打獵的時候弄的,正好有傷口就乾脆給他舔一些。」
  諾克古怪的表情在他們之間來回游移,最後他在篝火旁把洗淨的餐具排好倒扣烘乾,問:「你們安排好誰守夜了嗎?」
  「還沒。」奈西特坦承。
  「不然我來守吧。」諾克決定道,「我感覺睡好久了,現在要我睡也睡不著。」
  「行。」札席爾與奈西特都沒有異議。
  「如果你累了可以叫我,血魔本來就常常晚上活動的。」札席爾補充說,而諾克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就著火光保養起他的滑輪弓,並把箭袋放到身旁,以備不時之需。
  奈西特先在帳篷裡躺下了,因爲尾巴的緣故只能側著睡,一時間還沒有睡意,於是他看向正拉上睡袋的札席爾,問出了他實在很好奇的問題:「所以我的血好喝嗎?」
  「好喝。」札席爾沒有任何遲疑地說,「比我喝過的其他血好喝。」
  「是什麼味道?」奈西特又問。
  札席爾沉思半晌,「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算是清甜?你是我第一個遇到問感想的人,雖然可能只是他們沒有問出口的機會了。」
  「所以你也不是每次都會詢問意願的?」不如說這才像血魔,奈西特腹誹。
  「在戰場上哪來的時間問意願,反正都死了,不喝白不喝。」札席爾回憶著咋舌,「他們的味道都不怎麼樣,可能和不新鮮也有關吧。」
  「嘿。」諾克無奈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能不能別在大晚上的荒野裡談論血液的話題,怪可怕的。」
  「這是美食話題。」札席爾糾正。
  「大晚上談論美食你不覺得也有問題嗎!」諾克抗議道,要說美食,他不禁想起萊塔尼亞消夜時間的烤獸腿、乳酪和啤酒了。
  奈西特訕訕地笑了笑,翻過身,試著讓自己睡過去。

  他們的旅途前三天都很順利,沒遇到鏽錘或者整合運動,札席爾與奈西特輪流開車,諾克則在後座休息,雖然他聲稱自己已經清醒了,但另外兩名旅伴可不同意,尤其他的夢話依舊詭異。
  「先停車。」札席爾在副駕駛座擺弄著訊號斷斷續續的戰術電台,突然語氣嚴肅地命令道。
  「怎麼了?」奈西特疑惑地照做,札席爾在荒地旅行的經驗是他們三人中最多的,於是他沒有質疑札席爾的判斷。
  「前方可能有天災雲,我不確定具體距離,諾克,借個望遠鏡。」札席爾放棄繼續操作訊號來源不明的戰術電台,手伸向後座,接過諾克遞給他的狙擊鏡。
  「從這裡就能看到嗎?」奈西特張望著,視野所及之處都還是晴朗的天氣。
  「我能用源石技藝扭曲視野距離。」札席爾說著把戰術電台交給諾克,這是他從羅德島那裏拿來的東西,他更擅長使用。
  「喔。」奈西特乾巴巴地說,「源石技藝真方便。」
  札席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奈西特覺得他想說些甚麼,但他只是繼續透過狙擊鏡凝視著遠方的天空。戰術電台在嚴重的訊號干擾下吐出幾個模糊的字詞,奈西特這回聽到了「天災風暴」、「源石粉塵」的字眼。
  「大概不會直接撞上,但最好先把車子固定住。」札席爾打開車門,翻找出固定帳篷用的繩子與釘子,還有另外的帆布。奈西特與諾克也接連下了車,前者幫忙把車子固定在地上,後者找了些石塊固定住車輪的前後。
  結束加固後,他們又回到車上,聽著戰術電台在沙沙聲中播報著天災的情況,吃著乾糧餅乾,一邊就看見天邊慢慢地擴散開一片濃灰高聳的雲層,天雷交加,綻放出明黃的光芒。
  諾克吃了點乾糧餅乾後又睡著了,迷迷糊糊地喊著一個似乎是名字的字詞,奈西特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札席爾知不知道那是誰,札席爾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凝視著遠方的天雷,札席爾突然開口:「你為甚麼從不使用你的源石技藝?除了第一天的時候。」
  「我一直控制不好,乾脆就都不用了。」奈西特攤手,「並不是所有種族都像你們薩卡茲那樣熟悉源石。」
  「這就是為甚麼你被趕出敘拉古?」札席爾猜測,畢竟奈西特沒有礦石病。
  「對。」奈西特長嘆一口氣,「我把一件大事搞砸了。」
  「那真可惜。」札席爾繼續把玩著戰術電台,與其說是想聽到天災相關的消息,奈西特注意到他一直試著連通別的頻段,「我本來還期待能讓你用用看磁軌砲。」
  「什麼?」奈西特困惑地問。
  「一種以電磁力來加速子彈的武器。」札席爾在空中比劃了幾個奈西特沒看懂的符號,「射程和威力根據電磁力的強度來決定,比起花裡胡哨的幻術,是純粹的強大。」
  「你怎麼都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奈西特根據他的描述想像了一下,想到一些薩科塔的銃,那些天使在使用銃時常常發出亮光。
  「如果你的父母是科學家,每天的睡前故事不是百科全書就是學術論文的話,你也能知道這些。」札席爾不以為然地說,「他們有一回做實驗把整棟樓搞到跳電了,印象深刻。」
  奈西特聽著不禁笑出聲,一邊聽見札席爾繼續說:「而且你的雷電很漂亮,反正如果失控了,我有辦法阻止,你就儘管用吧。」
  感覺話中有話,奈西特心想,原本一直發出沙沙聲的戰術電台突然出現了一個努力維持冷靜的女聲,嚴厲地用他不完全聽得懂的語言說著。
  「伊比利亞語?」奈西特根據口音推測。
  「嗯。」札席爾看起來是聽懂了,「伊比利亞審判庭宣布封鎖部分的海岸線,撤離當地民眾,不建議任何以伊比利亞為目的的旅遊行程——反正我們也不是去旅遊的。」
  「不然?」奈西特問,伊比利亞語和敘拉古語有部分字詞的發音很像,他不是完全聽不懂,雖然電台中的女聲並未詳細描述細節,但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
  「我願稱之為返鄉探勘。」札席爾的語氣倒是很輕鬆。

  天災風暴持續了五天,雖然風暴始終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但他們也沒敢下車,頂多偶爾拉下車窗透氣,然後又繼續躲在封閉的車裡。
  「有個壞消息,我們的燃料肯定不夠我們到伊比利亞。」奈西特檢查完車輛後宣布,或者說本來就不夠,水和食物也只剩五天份了,雖然說這方面還可以靠自然資源補充一些,但接下來的區域是剛被源石粉塵汙染過的地方,難保有乾淨的水源。
  「本來就沒打算靠一開始的資源撐到最後。」札席爾把拆下來的零件一個不漏地塞進後車廂,然後重重地關上。
  奈西特看著放在儀表板上的羅盤,他之前就有察覺札席爾指揮的方向不是筆直朝著伊比利亞走的,不是很肯定地問:「你打算先去拉特蘭補給?」
  「猜得好,繼續猜。」札席爾比了個手勢讓他往前走,自己坐在副駕駛座透過諾克的狙擊鏡觀察大地。
  「我有不好的預感。」諾克從《杜林地上環遊記》中抬起頭,幽幽地說了一句,「上次你這麼說,然後就抓著我從高塔上跳下來。」
  「你就說逃沒逃掉嘛。」札席爾把狙擊鏡還給諾克,揹上自己的劍,把手甲繫緊,「停下,一點鐘方向,五百公尺,兩個薩科塔三個黎博利——」
  「你要搶拉特蘭的商隊!」奈西特不可置信地驚呼,急踩了個煞車。
  「薩卡茲僱傭兵跟薩科塔商隊借點東西怎麼了?」札席爾理所當然地說,戴上護目鏡,「我會把你們隱匿,最多維持五分鐘,你們掩護我,速戰速決。」
  札席爾下車後用劍敲了敲車門套了隱匿,接著扭曲空間逕自來到商隊的正中間,直到第一個黎博利被劍砍翻在地,商隊才意識到被人襲擊了。劍刃拖曳著血與影子將駝獸背上的繩索割斷,行囊散落一地,一名薩科塔立刻拿起銃往敵人身上掃射,子彈卻突兀地停下,然後如細雨般落到地上。
  「我去支援。」奈西特帶上銃槍與刀,披上有些許隱匿效果的破舊斗篷,他在車上起不到作用,近戰才是他擅長的領域。
  黎博利術師高舉法杖,無數凝聚在半空中的藍色光芒直衝向札席爾,而札席爾將「沉默之淵」的力量附著在劍上,變得漆黑無光的劍刃斬斷法術,左手趁機抽出小刀,精準地釘入術師的手背,法杖掉落到地上,被札席爾一腳踹遠。
  諾克搖下車窗,屏氣凝神地拉緊滑輪弓的弦,透過狙擊鏡瞄準著已經受傷但仍有戰鬥力的黎博利術師,指尖感受著風向,稍微將弓向上抬了些。弓箭劃過空氣,以一個弧度擦中黎博利術師的臉頰,黎博利術師詫異地怒張耳羽,隨即因為神經損傷而昏了過去。
  奈西特一腳把另一名黎博利的盾踹開,還是沒忍心對無辜的商隊隊員下死手,在他猶豫的瞬間,黎博利咬牙試著將他撂倒,奈西特連忙抬腳一掃,緊接著用槍托砸向黎博利的腦袋,再把失去意識的黎博利放在地上。
  薩科塔銃槍上的刺刀與漆黑的劍撞在一起,逸散的「沉默之淵」將四周拉入絕對的寂靜中,薩科塔詫異得光環都亮了幾分,趁這機會,札席爾一劍將薩科塔手中的武器打飛,就要將劍刺穿薩科塔的胸腔時,奈西特早一步抓住諾克射空的箭矢往薩科塔的手臂一扎,神經損傷立刻又放倒一人。
  札席爾無聲地質疑他的做法,眼角餘光瞥見天使的光環,使勁把奈西特往身後一拽,自己用黑劍擋下子彈。本就因為「沉默之淵」侵蝕而脆弱的劍崩解成黑煙,札席爾把劍柄一扔,抽出另一把劍,迎著薩科塔的彈雨,直逼薩科塔面前。
  薩科塔眼看劍尖一挑,連忙往後拉開距離,就見鋒刃掠過鼻尖,敵人的手腕一轉,難以逃掉的下一擊就要落下時,一發帶著雷電的子彈打中他的手臂,酥麻感使得他無法控制手指,銃槍摔落地上,緊接著又一發同樣帶著雷電的子彈,這發子彈帶著更強力的雷電,於是薩科塔兩眼一翻,向後倒下。
  「結束了。」奈西特還維持著開槍的姿勢,雷電盤踞在他的手臂上,尾巴的毛髮都因緊張而豎起。
  「結束了。」札席爾重複,把劍往地上敲了敲,覺得還能再撐一陣子就收回劍鞘,轉身看向商隊的貨物,「咖啡平原咖啡糖、橙味風暴、皮特水果什錦⋯⋯不愧是薩科塔,一堆糖。」
  「你沒資格說他們,你明明也愛吃甜的。」奈西特將幾個獸肉罐頭和葉菜罐頭疊整齊來,然後把味道難聞的止血劑與藥箱也放入要帶走的物品範圍,至於一些花束、唱片和雪花球,他們用不上,也就用不著帶上。
  札席爾冷哼了聲沒做回應,清點著拖車上的玻璃瓶裝飲料,一部分被戰鬥波及破碎,但依舊有不少殘留,然後他注意到了一個古怪的雕像,以及一份印著伊比利亞審判庭徽章的密封文件。
  諾克帶著滑輪弓從遠處跑來,瞄了眼被奈西特整齊堆到一旁的昏迷者,「得趕快,神經損傷最多暈眩半小時。」
  「你先把這些搬回去。」奈西特指著地上的罐頭、藥劑和黎博利的異鐵小圓盾,他們正好缺一個防禦手段,掃了一眼周圍,「但是我們依舊沒有燃料。」
  「十二點鐘方向,五點二公里,兩個人,種族不明,他們有車。」札席爾蹲下身給商隊隊員搜身,將幾枚源石錠放入口袋,然後取走其中一名黎博利的配劍,並搜出幾十枚子彈。
  「也就是說,還得再劫一個隊伍就是了。」奈西特苦笑著說。
  「你看看有沒有你用得上的。」札席爾把子彈都推到奈西特面前,奈西特對他熟練的搜刮技巧無言以對,默默地拿走和自己的槍有著相同口徑的子彈。
  奈西特偷瞄著面無表情的札席爾和他變得冷淡的語氣,忍不住爲自己辯解道:「我不是反對劫掠商隊的事,我知道你們薩卡茲僱傭兵本來就常這麼做,我只是不想有多餘的不必要的傷亡。」
  札席爾背對著他,悄悄撕開了那份文件的封口,「都聽你的。」
  「你在生氣。」奈西特肯定地說。
  「我生氣什麼?」札席爾帶著疑惑地放下文件,轉過身看向同伴,奈西特的尾巴不安地在離地不遠的高度緩慢地來回掃著,然後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捲著他穿著長靴的腳不動了。
  札席爾失笑出聲,「我只是在想別的事情。」
  「什麼別的事?」奈西特不敢看他,用布料和繩子把那些玻璃瓶打包綁緊,然後扛上肩膀。
  「伊比利亞的事,還有你的雷電。」札席爾坦然地說,帶著各色糖果與藥箱跟在奈西特身後走向他們的車輛。
  「我的雷電⋯⋯」奈西特皺著眉重複。

  睡不著。
  奈西特決定起身到營火邊坐著,諾克還在睡袋裡低語著一個「伊」開頭的詞,聲音很小又說得模模糊糊,儘管作為魯珀有著不錯的聽力,奈西特依舊沒聽懂他的夢囈。
  他走出帳篷,負責守夜的札席爾坐在他們新搶來的運輸車邊,注意到動靜,抬眼看向他。
  「我失眠了。」奈西特攤手,在篝火的另一邊坐下,小心地讓尾巴捲著自己,不要被火點燃。
  「你也沒吃咖啡糖吧。」札席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讀《光耀卡西米爾》了,這是他們劫車的意外收穫。
  「我在想些事情,腦子動起來就睡不著了。」奈西特坦承,他有些猜測,但又不是很敢懂,不過真正讓他失眠的是,他發現自己不抗拒這個猜測,甚至有些高興。
  「嗯?說來聽聽?」札席爾好奇地問。
  「這是你說的。」奈西特見他進圈套了,不禁勾起微笑,「你堅持要我同意才願意喝我的血,是為什麼?」
  「沒為什麼,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個重要的問題吧?」札席爾有些意外是關於自己的問題,「如果你只是覺得血魔都會亂咬人,我只能說,因為我認識很多別的種族的人,我自然知道那樣做不禮貌。」
  「可是我今天看到你偷舔了那個菲林的血。」奈西特指的是運輸車的原駕駛。
  「呃⋯⋯我就是,打完架有點餓了。」札席爾乾笑了幾聲,「我以為你們沒發現。」
  「那換過說法,你為什麼縱容我改變你的做法?」奈西特又說,「還在萊塔尼亞的時候,我聽諾克提過你們以前的事情,他說有一次他想救一個人,然後你不同意,於是你袖手旁觀那個人死去,所以我原本以為你會因為我阻止你殺人滅口而生氣,但你沒有。」
  奈西特盯著札席爾,像是逃避話題似的,血魔只是低頭看著那本小說,久久沒有翻頁。
  「而且你還總是說我的雷電漂亮。」奈西特追加補充,「而且我不信你會因為一點血就透露研究機密,而且你之前說你用幻境讓跟蹤你的人社會性死亡,但你都只——」
  「別說了。」札席爾總算出聲,他啪地一聲闔上書,然後站起身,劍鞘在地上拖曳出細微的聲響。
  奈西特看著他向自己走來,突然有些後悔這時間發難,聽說血魔在晚上比較活躍,攻擊性也比較強,誰知道他會不會為了賭氣把自己吃了。在他打算逃跑時,札席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按在原地,然後彎下腰,輕柔地將一個吻渡了過來。
  「你要的答案。」札席爾輕輕地說,鬆開他,正準備要回去原本的位置,奈西特的尾巴比他本人早一步纏住札席爾的腳。
  奈西特自己也有些愣住,見札席爾乖乖地停下腳步,遂深吸了一口氣,拉著他的手讓他在面前蹲下,遲疑片刻,閉上眼回覆了他一個吻。
  他能感覺到札席爾沒有拒絕的意思,逐漸笨拙地加深這個吻,尾巴將他纏得更緊,並伸出手將血魔摟入懷中,直到札席爾幾乎被按在地上,魯珀才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過了,連忙尷尬地停下動作。
  「滿意了?」札席爾挑眉。
  「不、只是⋯⋯咳。」奈西特移開視線,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發燙的臉頰,札席爾倒是依舊一幅無所謂的樣子,「血魔對⋯⋯親吻的理解和其他種族一樣嗎?」
  「一樣吧,不過我其實沒遇過多少同族。」札席爾好笑地看著奈西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金色的毛茸茸耳朵因此抖了一下,緊接著奈西特有些幽怨地望了過來。
  「抱歉。」札席爾毫無歉意地收回手。
  「你想這麼做很久了?唉。」奈西特說著放棄抵抗,把臉埋進札席爾的頸窩,「你早說啊,虧我想了這麼久。」
  「你指哪件事?」札席爾摸了摸奈西特的頭髮,又逆著髮流揉了揉他的耳根,手感挺好的。
  「都有。」奈西特的聲音聽著像生悶氣,讓札席爾不禁輕笑了聲。
  「我本來沒打算說的。」札席爾坦承,「但我覺得你好像猜到了,讓你繼續疑神疑鬼也不太好。」
  「現在你得到答案了,可以好好去睡覺了嗎?明天輪到你開車。」札席爾拍了拍他的背,「而且我還得守夜,裂獸可能會怕血魔的氣息,但鏽錘就不好說了。」
  「好吧。」奈西特撐起身子,看著札席爾的臉,忍不住又親了一口,才轉身走回帳篷內躺下。諾克依然說著不清不楚的夢話,完全沒有察覺到剛才帳篷外的事情,奈西特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甚麼自己要鬆口氣,掀開已經變冷的睡袋窩了進去。
  木頭燒得劈啪響,奈西特隱約聽見了塑膠膜摩擦的聲音,他懷疑札席爾又在吃拉特蘭的糖果,因為剛才的吻帶了點咖啡味。
  更睡不著了。

  越是靠近伊比利亞,他們逐漸遇到了一些不是商隊、不是拓荒者、不是科考隊也不是鏽錘的人群。那些人大多是瘦弱的黎博利,逆著他們前行的方向拖著疲憊的身軀,沉默地跟著引領的人走。領頭人通常穿著黑色的審判庭制式衣服,提著一盞緋紅的微弱燈火,腰間繫著刺劍與銃槍,眼神堅定地走著。
  不知道為什麼,諾克似乎很怕那些燈火,阿戈爾的身分在審判庭相當敏感,奈西特不完全懂伊比利亞語,於是每每遇上他們,都是札席爾下車去交換情報或物資。
  有一回他帶了本書回來,精緻的金色封面,他隨便翻了幾頁後就丟到後座,百無聊賴的諾克撿起來翻看。
  「那是什麼書?」奈西特隨口問,這是他們一路上搶來的第三輛車了。
  「便攜經書,他怎麼會給你這個?」經書裡掉出一片夾扁的事物,帶著微弱的光芒,是夜陽草製成的乾燥花。
  「他說如果我們執意要繼續前行,那我們比他更需要它,嘖,虔信者。」札席爾翻了個白眼,從口袋拿出一管墨綠的試管,端詳著試管上奇異的雕飾,「我更希望他把他的刺劍給我。」
  「拿來當鈍器也不是不行。」奈西特打趣道。
  「我們不是快到了嗎?為什麼還需要武器?」諾克不解地問。
  奈西特沒有回答,札席爾望著那群隊伍離去的背影,突然說:「火之將熄。」
  「然位不見王影?」奈西特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什麼?」對電子遊戲向來不感興趣的諾克真情實感地發出疑惑。
  「那還是見得到的。」札席爾無視了奈西特的懷疑和諾克的困惑,搖下車窗,把那管綠色的試管拋到車外。
  「你扔了什麼?」奈西特注意到他的動作。
  「剛才那個虔信者跟經書一起塞給我的怪東西。」札席爾關上車窗,「他說那叫海神的代謝。」
  「去他的海神。」想也知道那不是什麼好東西,奈西特想。
  「去他的海神。」札席爾笑著附和。
  「但環境理應加入大群。」諾克幽幽地說。
  札席爾與奈西特看了彼此一眼,前者開口:「你真的越來越怪了。」
  「越來越怪的是你們。」諾克抗議,然而奈西特不置可否地哼了聲。
  他們在隔天又遇上一群人,罕見的是,那些人前行的方向與他們相同,都是向著伊比利亞的海岸線去的。那群人中有個顯眼的傢伙,戴著和卡西米爾風格截然不同的頭盔,被其他拿著武器蒙著面的人護著,跟在一旁的駝獸拖著些奇奇怪怪的貨物。
  「要搶嗎?」奈西特詢問,他們的燃料剩得不多了,不過這群人顯然也沒有燃料。
  「不用,別動手,我過去談談。」札席爾比了個手勢讓他們都別拿武器。
  「熟人?」奈西特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
  「算是,但我上次是在哥倫比亞邊境見到他的,沒想到他生意做這麼遠。」札席爾把之前搶來的源石錠都帶上。他們一路上大多都是用搶的,花出去的機會很少,這時候正好能花一花。
  札席爾一靠近他們,那些拿著武器的護衛們全都警戒起來,他只好擺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隨後那名戴著頭盔的阿戈爾示意他們放下武器。
  審視的目光投向車內,先是看著坐在駕駛座的金色魯珀,然後移向放了不少雜物的後座,盯著諾克看了許久,才展開雙臂:「早上好,中午好,以及晚上好,我的朋友。」
  商人要想在這片大地上做生意做得夠久,心眼都不少,那個自稱坎諾特的商人也是如此。札席爾用維多利亞語和他凹價格,他一下子喊他們是「我的朋友」,下一秒又說他是生意人,從佩洛小姑娘搶走他的蜜餅聊到拉特蘭與高盧,沒透露任何一點有用的消息,但每句話感覺都有三層意思,最後札席爾買了點食物、水和一個小拖車,而他送了枚古高盧銀幣當作贈品。
  「你怎麼會認識這種奇怪的人?」奈西特駛車離開那名商人與他的護衛時,從後照鏡瞥見他的袖口伸出滑膩的觸手,似乎是撓了撓頭盔的邊緣。
  「我剛離開哥倫比亞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帶領著一大幫鏽錘去劫科考隊的車,我缺點跨越荒野的手段,就跟他做了個買賣。」札席爾說著把之前諾克與奈西特在羅德島當志工的臨時工作證丟回後座,剛才他見坎諾特對羅德島的標誌有反應,就試著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
  「鏽錘?」奈西特懷疑地重複,「他們能有人能使喚得動?」
  「誰知道呢。」札席爾聳肩,關於鏽錘,他就算見過一回,也不清楚他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組織,知道的大多是不知道真假的傳聞,「不過他剛才倒是說了個有趣的事情。」
  「他說羅德島很早就往深海派出先遣小隊了,而不久前,他們的那位博士帶著許多菁英幹員進入海域,他這趟行程主要是去跟他們做交易的。」札席爾想起之前在萊塔尼亞時,羅德島總是缺少人手的事。
  「製藥公司往海裡面跑做甚麼?」奈西特皺眉,「總不會是要給海裡面的東西治礦石病吧。」
  「那他們也太有理想了。」札席爾輕笑著說。

  回到現在。
  失去教士與信者的教堂空曠得能清楚聽見三人的腳步聲,札席爾「借」用了放在祭壇上的蠟燭,點燃橘紅的燭火,再把葉菜罐頭和鱗魚乾放在原本拿來擺聖餐的桌子上,這就是一餐了。
  奈西特按照札席爾的指示把羅德島戰術電台隨便轉到什麼能聽得到訊號的頻段,然後就這麼放在桌上,成為這頓晚餐的奇怪配樂。按照他的說法,這是警報器,只是一般來說警報器在發生意外時會響,而在伊比利亞,危險來時會失去聲音。
  這座空城意外地訊號還不錯,他們在路途上已經聽膩的沙沙聲幾乎沒有,奈西特吃著平淡的晚餐意外地發現雷恩給他的終端顯示收到新的訊號。他曾經以為雷恩早忘了他們的事情,畢竟這一個多月來他都沒有收到回信。
  「雷恩說,他相信他現在是在跟屍體說話。」奈西特念出雷恩的回信,「而如果我們還能活著看到這封訊息,我們會將這片大地推向更慘重的末日。」
  「我們可沒這麼大的權能。」札席爾吃了口鱗魚乾後,忍不住喝了一大口沙士,「這也太鹹了!」
  「這東西原本應該是拿來煮湯的。」奈西特依照他的料理經驗判斷道,搭配著沒甚麼味道的葉菜罐頭倒正好。
  「我們有火,有鍋子,可惜水不多了。」札席爾看著拖車上的玻璃瓶,「生命之水應該不算吧。」
  「那個可能更適合做燃燒彈。」奈西特聳肩,這是最開始從拉特蘭商隊劫來的東西,因為酒精度數太高,至今一直沒人去碰它。
  這頓不怎麼樣的晚餐結束得很快,札席爾說他要去看看居民有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自顧自拿著提燈離開教堂,奈西特遲疑了下,最後帶著隱匿斗篷追了出去。
  「你怎麼來了?」札席爾的表情一瞬間有些複雜,但他很快地接受現況,踏過荒涼的街道,空氣中有一股陳舊的難聞血腥味,提燈的光芒照過一棟棟房子的街牌。
  「我不能來嗎?」奈西特說,看見札席爾哭笑不得地停在一棟樓前,街牌顯示著這裡是羅德島的臨海辦事處,從門口的足跡和乾淨的窗戶判斷,這裡幾天前剛有人使用過。
  「隨你便吧,不過小聲點,我不保證這裡沒有深海教徒。」札席爾轉身又繼續沿著往海邊走。
  「好。」奈西特跟上他的步伐,「話說一開始你們說要來伊比利亞,然後呢?」
  札席爾露出奇怪的表情,「我們和夜嵐女士討論的時候你不在嗎?」
  「你當時把我打發去買飯了。」奈西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回來時你們就說那就去伊比利亞。」
  「喔,有這回事沒錯。」札席爾乾笑了聲,「說來也沒那麼複雜,諾克說他想見他的父母,我想看看海到底是什麼樣子,所以就來啦。」
  「但他的父母不是⋯⋯?」奈西特隱約記得他說過他們已經遇到船難了,一邊就看見距離海岸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聳立著一座沉寂的燈塔,海浪異常洶湧地拍打著基座,魯珀敏銳的聽覺讓他捕捉到風裡傳來的槍擊聲。
  「或許成為海的一部分了?」札席爾停下腳步凝望著漆黑的海與燈塔,一抹火光從燈塔底部炸開,隨後被海浪沖刷殆盡。
  奈西特想往前站好看得更清楚些,札席爾卻拉住了他,提燈往下晃了晃,食指指向腳邊狀似菌毯的東西:「別往前了,前面有海嗣的溟痕,會有神經損傷。」
  奈西特駭然瞪大了眼,一些瑣碎的線索在他腦中連成線:諾克帶著神經損傷的攻擊、他的夢囈、浮現在脖子與手腕的鱗片、他對燈火的反應⋯⋯。
  「海嗣⋯⋯這就是海裡面那東西的名字?」奈西特問。
  「嗯,坎諾特說的,我原本只知道他們叫恐魚。」札席爾轉身往回走,「我猜不久前海裡面發生了什麼變化,於是牠們在呼喚同類。」
  「諾克是他們的同類?」奈西特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之前還不是,現在就不好說了。」札席爾的語氣很平淡,注意到一棟沒有鎖上房門的屋子,透過昏暗的光芒,能看見屋裡地上散著一些色澤奇異的布料與一些只露出邊角的物品,看來屋主離開時太過匆忙。
  「捕鱗簑?」札席爾快步走近拎起那件帶迷彩效果的斗篷,露出下方的水脈儀、火油藥膏與已經枯萎的黑色鬱金香,夜陽花照亮一小片暗處,「這一趟也算值了。」
  「你說得像是要走了。」奈西特蹲下身幫他把那些零落的東西通通撿起,帶迷彩的斗篷有兩件,他們索性直接穿上了。
  「因為你來了。」札席爾歪著頭像是在聽些什麼聲音地說。
  「能不能別謎語了。」奈西特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你來了。」札席爾趕在奈西特揍他之前繼續說:「所以沒人盯著諾克了,在離海這麼近的地方,他自然會跟著呼喚進入大海,就算他沒動身,恐魚也會來尋找血脈的同胞,算算時間,或許已經差不多了。」
  「他的願望實現了,那麼我的任務也結束了。」札席爾說著打趣地笑道:「我總覺得到萊塔尼亞後,我這個僱傭兵像是在給人實現願望的魔術師,抓走失的寵物、找可以做花環的漂亮花束、幫人開發新菜單、帶人回故鄉⋯⋯喔,倒是有個傢伙挺有意思的,他讓我殺了他,因為他被礦石病折磨得不想活了,他的存款在醫療費上耗完了,所以他給我一個音樂盒當作報酬。」
  奈西特一直沉默地聽著,他抖了抖耳朵,感覺隔著幾面牆的地方傳來細碎的人聲,伴隨著酒精和海水的味道。同時間,札席爾又闖入了另一間民宅拿走一些可能有用的東西,哼著歌回到教堂。
  羅德島戰術電台依舊斷斷續續地播報著消息,教堂裡空無一人,札席爾關上戰術電台的電源,看見地上有幾道藍色的痕跡,黏液從教堂的後門延伸向天光海岸,離岸孤島陷入靜謐,螢光的潮水包圍著更遠處的波濤略地,戰鬥聲和詭異的嚎叫被鹹風帶到陸地。
  「接下來要去哪裡?」奈西特凝視著逐漸亮起光芒的海岸線問道。
  「不知道。」札席爾轉身走向教堂的大門,「你有什麼想去地方嗎?」

  「你不是說這輛車沒燃料了嗎?」奈西特打量著這輛被拋棄在距離城鎮不遠的房車,他們來時就有見到它,當時札席爾下車檢查了幾分鐘後說沒燃料,所以最後一段路他們決定徒步。
  「我騙你的。」札席爾笑嘻嘻地說,往後側過身躲過一擊,「我想說可以留著回程再用,這不是正好嗎?」
  奈西特深深地嘆了口氣,在札席爾清理座位上的幾丁質殘肢時,再次把視線投向山崖下的海岸線。溟痕在一個晚上的時間蔓延到了山腳,然而在遠處的礁石上,有個人影在觀測著渾沌的海潮,更遠處的岩壁被灰白的火焰灼燒,在一陣浪潮的拍打後化成粉塵落入大海。
  蟲群感知到危險而背對著大海倉荒逃跑,連攻擊性強的自爆源石蟲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如同黑色的浪潮輾過草原。
  一聲像馬又像海怪的嘶鳴從海的深處傳來,札席爾停下動作往海的深處望,一個影子衝向大海,浪濤顫抖著,巨大的怪物從海中鑽出,尾巴一甩就將一座燈塔撞碎,無數的海嗣簇擁在身旁。
  「哦,我還以為我沒機會見到祂了。」札席爾補充:「我說想親眼見證的東西,祂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海神,諾克在夢中一直喊的那個伊莎瑪拉。」
  「所以?」奈西特疑問。
  「上車。」札席爾發動車輛,在奈西特上車後就踩死了油門往陸地的深處飆。
  「啊?那麼那東西怎麼辦?」奈西特意外地說,將頭伸出車窗往身後的大海看去,海水彷彿沸騰了,開始侵蝕海岸線,將沿岸的城市捲入海潮之下。
  「既然羅德島在海裡,那就相信他們能處理囉。」札席爾從口袋拿出最後一顆咖啡糖拋入口中,語氣歡快:「反正我們去了也是送人頭,溜了溜了。」
  「如果他們處理不了呢?」奈西特質問。
  「那就——」札席爾靈機一閃,「去找雷恩,如果我們成功帶著海嗣到他面前,我相信他的表情會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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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的物品大多是水月與深藍之樹的藏品,太多了就不一一列出了。
諾克的怪話大多來源自大群的呼喚debuff的描述
坎諾特的話是遊戲裡的原句。
地理距離上純屬瞎扯,我翻了老半天的原劇情也沒找到具體距離在哪(或者單純我沒找到),第二結局感覺海嗣幾個月就把整個泰拉大陸都佔領了
雷恩最後一則通訊的意思是海嗣有強大的學習適應能力,札帶著沉默之淵死在海嗣手裡只會讓海嗣變得更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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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奇奇怪怪的:
加一段小提琴獨奏→想的是葛瑞克的bgm,有一段小提琴獨奏很驚豔(去聽
把黎博利的盾踹開→指帕奇踢,能破敵人的防禦架式
火之將熄,然位不見王影→黑魂的經典句子,但是因為有傳承燈火的人所以札說還是見得到的,就像流明三技能叫做燈火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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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標題:
neta「三個獵人走上岸」
其實三個人都不是黎博利,但札席爾喜歡裝成黎博利(主要是方便,不用想辦法整個耳朵尾巴角之類的),奈西特和諾克輪流搞不清狀況
(明日方舟特有的每次故事集中狀況外的黎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