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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不相識》


蒙面女性笑嘻嘻地盯著少年瞧,被上下打量的感覺很不舒服,但他也不能表達自己的不快,只能在心底默念著「快點」、「少說廢話」等,諸如此類的話來發洩情緒。

彷彿猜中少年心聲,女性為兩人又各倒了一杯茶,動作慢悠悠的,刻意的行徑令少年大翻白眼。

「別急,喝杯茶再開始狩獵也不遲啊。」

少年動了動手指,只有這種時候可以動的事實不論再來幾次依舊令人討厭。他把顏色變淺的茶一飲而盡,回沖後的茶水味道略顯淡薄,飄散至鼻腔的清香若有似無。

僅剩茶梗的杯子映入眼前,藏在面紗背後的嘴角微微上揚,女性終於捨得放下茶杯,從唇齒間流露出少年等待已久的目標內容。



楊墨景沒想過獵場還有這樣的地方。

他來到一個奇怪的小島,它位於獵場角落的偏僻之地,四面環海與本島隔絕,給人一種幾近現實的錯覺。

異常又怪異,令人不舒服,違和感太重了。

他邊思索著,邊從巨型海獸身上跳下去。然而在踏上島嶼的瞬間,突然背脊發涼,他猛地回頭,除了一片汪洋什麼也沒有。

彷彿察覺到他的心情,海獸叫喚一聲,試圖吸引注意。

「別擔心,應該只是錯覺。」楊墨景回過頭給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輕撫著,皮膚表層早已剝落大半,露出裡頭的腐肉,諾大的軀幹只剩少許支架支撐,勉強能看出原先威武的模樣。

「謝謝,辛苦你了。」要不是有牠的龐大身軀載他來,要找到有動力能使用的船隻簡直難上加難。

海獸舒服地瞇起眼,或許是在感謝他的召喚,讓牠不再孤獨一人待在冰冷的海底。

送走海獸後,楊墨景才開始認真觀察這座島嶼。

環顧四周全是看似普通的漁民,沒有狩獵沒有紛爭,要不是頭上依舊只有月光,他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又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

他每攔住一位居民,他們都很親切地回答他的問題,但就是這點令他感到奇怪。

「請問,你有看過這個人嗎?」楊墨景拿出一張畫像,這是他特地找了個擅長繪畫的屍體幫他畫出來的,對他這種不擅長社交的人來說,不用頻繁開口再好不過了。

男人睜著大眼,十分認真地看了好幾秒畫像,然後露出爽朗的笑容,「沒有喔,我從來沒見過。」

看,又來了,又是這種回答。

「那跟我一樣的外地人,有嗎?」

「沒喔小哥。」男人舉著釣竿,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祝你早日找到你想找的人,漲潮時間快到了,先走囉!」

楊墨景站在原地目送著男人離去,周遭攤販還在叫賣,似乎沒有人對他這個突然冒出的外來者感到任何驚訝。這非常不對勁,正常人不可能完全沒反應,驚訝、好奇、疑惑、排斥,這裡通通沒有。

永遠的笑臉,不變的答覆,以及宛如異類般的「日常」,就好像是……

「……全都跟人偶一樣。」一瞬間相通的思緒讓楊墨景頓時恍然大悟,他努力回憶起至今為止的所有回答,他相信裡頭一定藏有某種線索。

突然想,他好像想到什麼,朝剛才那名男人離開的方向奔去。


「啊、終於發現了嗎?」身在連月光都照不到的暗處的某人對著空氣喃喃說道。那人漫悠悠地從地上站起,把固定在一旁的釣竿收好,提著今天的戰利品緩步離去。

掛在腰間上的煤燈一閃一閃,逐漸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隨著浪潮拍打到礁石,形成一波又一波浪花,海水逐漸倒灌進洞口,卻神奇似地又從石牆間的縫隙溜走,海水淹沒來往此處的小徑,在月神的祝福下打造出一個最佳祕密基地。

看見這一幕,楊墨景也不免感到吃驚,感嘆大自然的奧妙,或著該說是僅屬於夢境的奇蹟。

見來時的道路徹底消失,楊墨景轉身朝洞穴深處喊道:「就你在搞吧,有本事就別躲起來,不敢露臉的膽小鬼。」早就發現自己被人盯著,原本不想理的,但實在是不想再在奇怪的村落待太久,於是他決定正面對決。

回應他的是優雅的腳步聲,以及金屬撞擊產生的聲響。

「是你太笨了。」一道身影緩緩走向他,煤燈的脆弱微光只能照出半邊臉,在黑暗的洞穴裡更顯得陰森。

「再笨也比只會拐彎抹角的人好上一百倍。」楊墨景瞪著來人,身邊逐漸浮現出一顆顆青色火球,「是你在操控這座島的居民?」

「我叫瓦爾萊特,你可以稱我為這座島的管理者。」瓦爾萊特看著那張被鬼火照亮的清秀臉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找尋目標本來就要靠自己,小朋友。」

「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讓你打聽?」

瓦爾萊特在港口第一次見到這名外來者時,就警惕了起來。一顆再微小的石頭,扔進水裡也會造成漣漪,他認為陌生人在打擾他平靜的生活,於是暗中觀察許久,順便動點手腳不讓居民透露風聲。

「看起來像個大人,沒想到這麼幼稚啊。」此人平淡又冷漠的語氣令楊墨景相當不爽,他彈個響指,兩人所站地面立刻有無數隻手破土而出。

死靈法師嗎?瓦爾萊特勾了勾手指,從破開的空間拿出一把魚叉,「看起來像個乖巧小孩,沒想到竟如此中二,居然還隨身攜帶骷髏保鏢?真夠陰沉呢。」他退後一步,遠離一雙欲抓他腿的濕透爛手。

楊墨景整張臉頓時黑下來,「有本事再說一次,你這玩叉子的漁夫。」

聽見自己被如此形容,即使平時脾氣再好,現在也忍不了,更別提他壓根就不是什麼好好先生。

「果然還是個小鬼呢,看來得讓你好好親自體驗一下,」瓦爾萊特同樣冷漠了表情,原先平靜的語調也變了味,「什麼叫『魚叉』啊。」

「完了完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兩人一人一句,越罵越起勁,搞得躲在礁石後面的男子瑟瑟發抖,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乾脆直接現身早死早超生好。

這人正是楊墨景本次的目標。

男子回想起早前逃到這裡後被怪人找上,說看見他的能力很感興趣,願意幫他藏匿,交換條件就是為他使用能力。

「不就是個會讓物品發光的破能力嗎?有什麼好的!啊啊啊不對啊!現在他們打起來我要怎麼辦!」男子邊抱頭哀嚎,邊選擇性裝死,無視身後頻頻響聲。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沒聽見半點聲音,才怯生生地探頭偷窺,「啊咧?」他瘋狂眨眼,不敢置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結果是兩敗俱傷,兩人雙雙倒地死亡,等待復活狀態。

探完鼻息的男子吞了吞口水,儘管還是害怕,但還是鬆了口氣,趁機逃走了。

那之後怎麼樣了?楊墨景又花上兩個月的時間才終於找到目標解決掉對方,算是圓滿落幕,雖然本人氣得牙癢癢。

天曉得這人怎麼那麼會跑,居然給他從世界盡頭一路跑到另一頭,讓他好找。

「那個叫瓦爾萊特的渾蛋,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幹掉他。」

「不是,你已經幹掉過了,只是又復活了。」祝熒聽完楊墨景的控訴,毫不留情地吐槽。他還是第一次被楊墨景主動搭話,要知道平時遇到都是他打招呼,否則楊墨景即使注意到通常也不會主動搭理。

他也是第一次見楊墨景對獵人之間的私人恩怨反應這麼大,心裡一方面覺得欣慰,一方面又覺得有些好笑。

「那就多殺幾遍,那隻臭魚。」

「嗯,我懂了,同性相斥。」

「才沒有!」



瓦爾萊特看著遺留在他家的詭異骷髏,冷漠地踢到丟到角落,放任骷髏像斷線傀儡般迷失方向,在洞穴裡來回繞圈子,等待主人的命令。

「那個渾身散發死氣沉沉氣息的人,會回來吧?」

骷髏歪著頭,像是在回應的樣子。

「……」

骷髏明明沒有眼球,卻好像在哭一樣。

「你主人叫什麼名字?」

聽見關鍵字,骷髏興奮地動著嘴巴,「楊墨景……楊墨景……來接……不會丟下……命令……等待……」

「楊墨景……是嗎……」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有點麻煩的小鬼似乎還挺有趣的呢,比固定時間記憶會重製一遍的傀儡居民還有趣一百倍。

想到著,瓦爾萊特便忍不住期待起楊墨景回來這座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