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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祁以身殉道後,天下重歸太平,雲隱界終守得雲開見月明,曾禍端橫行的一方小世界此時靈氣充沛,生機勃勃,正是萬物復甦之際。晏九歌卻獨似這天地間的最後一口濁氣,魔障之氣環繞周身,他仍留在白幽閣廢墟前,手捧碎裂成兩半的歸寅劍,俊朗面孔死氣沈沈,仿若瀕臨大限。

楚祁隕道,他所有三世的記憶在溯世卷重啟後也被返還,照理說天道復甦,溯世卷偵測到楚祁身亡,應將他傳送至下一世開啟新卷章,但他卻仍然被留在這裡,楚祁的氣息已消散於世間,他留存於此間又有什麼意義?也曾怒聲詰問溯世卷,卻換來一片沈寂,溯世卷仿佛卷著楚祁一起消失了,獨留他一人與斷劍相伴。

心魔幾乎侵體,三世失去之痛在此刻疊加,幾乎要摧毀他的本源心臺,若不是玄鳥的治愈術絲絲縷縷湧入經脈撫平他的燥氣,體內遊走的清潤讓他憶起楚祁眼裡不加掩飾的擔憂,要是讓他看到這幅樣子,他又該擔心了吧。但若是溯世卷一天不啟動,他便一天不能再見到阿祁,該怎麼讓溯世卷重啟?

在白幽閣廢墟枯坐三日後,晏九歌終於站了起來,他打算先將斷劍送往藥王谷神樹處,楚祁這一世的力量有大部分來自神樹,說不定能在藥王谷尋到些許線索。

藥王谷內依舊如他和楚祁離開時那般寧靜祥和,當他抱著斷劍走向神樹時,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不敢置信——繡著藥王谷宗紋的墨綠色衣襬隨著靈力波動在空氣中緩緩飄動,衣襬的主人聽見動靜轉過頭來,只聽那青絲上綴著的髮飾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鈴聲,卻見那人的臉比鈴聲還要動人。

“阿祁……?是你嗎?”晏九歌有些呆愣,傷痕累累的心再承受不起第四次失去,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觸碰眼前人,卻又怕只是一場鏡花水月。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聲音帶了點哭腔,而眼前與他的阿祁毫無二致的人在看到他後微微蹙起了眉,竟是主動跑到他身前,兩手捧起他的臉,大拇指指腹按在他的眼角為他揉去淚水:“阿晏,別哭。”

晏九歌再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將人攬入懷中,埋在那熟悉的頸窩裡一動不動,楚祁用手順著他的背撫摸,像在安慰一個小孩一樣輕聲哄慰:“阿晏,不哭,我在這裡。”

“我沒有哭。”悶悶的聲音從耳側傳來,楚祁無奈輕笑了下:“好,阿晏沒有哭。”

“嗯。不要再離開我了,阿祁,阿祁……”晏九歌的擁抱越來越緊,許久之後放開楚祁時,仍是兩隻手搭在他的腰背上,他與楚祁的額頭相抵,彼此的距離近得鼻息相互糾纏,他想低頭親吻楚祁,卻見楚祁手上的藤環朝著他的方向緩緩移動,最後卷上了他的手臂,不知什麼時候,吞金獸也爬上了他的肩膀,一改往日與他疏離的模樣,乖巧踡縮在他身上。

晏九歌甚至發現,楚祁的身體正化作點點星光,他摟著的腰也瞬間沒了實質感,雙臂收緊,卻只抓得一場空。“阿祁……你,你怎麼了?你又要去哪裡?阿祁?阿祁!”晏九歌的心再次揪了起來,卻見楚祁臉上掛著淺笑,但那份笑很快也隨著星光消散在半空中,只餘他溫潤的嗓音在半空縈繞久久不散:“阿晏,這次輪到你來找我了,我在那裡等你……”

晏九歌想問他那裡是哪裡,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隨後便是兩眼一黑,再醒來已是在造化峰上。

此間正值好時節,正午的風在院落裡徐徐吹拂,身後是他在天玄宗的臥房,但與記憶中的房子有些許不同——少了許多楚祁與他來往的痕跡。萬幸,隔壁房住著的人似乎還是一樣的,晏九歌推門進入隔壁的房屋內,只見房內佈置簡潔乾淨,床榻上正臥著沈眠的楚祁,這幾乎讓他想起楚祁被他安置在水晶棺內的時候,只是現在的楚祁臉色紅潤,呼吸也規律地起伏,生機在他身上重現,這一世,他再不用見楚祁毫無血色的病容。

阿祁真的在等我,晏九歌想著,緩步移動到了床腳,坐在了床榻邊上,安靜等待楚祁醒來的那瞬間。

這次,輪到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