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第一血






  閉上眼睛,很快就會沒事的。

  他已經記不太清神代類是用什麼樣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他的臉,他的聲音,好像全都被腰上的那道裂口和因為疼痛而朦朧的視線給覆蓋了去。

  閉上眼睛和沒事這兩個字能搭上什麼關係呢,又不是裝作沒看見就不會再痛了。類的手在傷口上壓得很緊,不斷滲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衣擺。天馬司自認自己是個足夠堅強的男人,大大小小的傷也都受過,不過是咬個牙就過去的事罷了。他吃力地抬起視線,比起刀傷,神代類那副總是悠哉的表情因為他而不再笑了好像更讓他痛苦。

  直到他的身體逐漸麻痺了一切感官,意識與疼痛都緩慢地模糊了起來,他才發現纏繞在他指尖上的魔力流動還是那麼溫暖,就好像他只要閉上眼睛,神代類就會再次用他的魔法為他變出花朵一般。


  「哈······哈······嗚······」

  好痛。

  天馬司在熟悉的房裡睜了開眼,身邊的人們很是嘈雜,忙著東奔西跑,他也實在沒有力氣再開口詢問自己身上的這些異狀究竟是中了毒還是只是普通的傷口感染。
  發著燒的腦袋暈乎乎的,汗水似乎已經浸濕了他的衣服。要是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先洗個澡再躺上床鋪,畢竟,搞得這樣滿身是血,收拾起來肯定又得費一番功夫——但也只是想想罷了。不斷被痛醒又因為疲累而昏睡的意識早耗光了他所有體力,現在哪怕是移動一根手指都得費盡力氣。
  啊啊,多麼丟人哪。司虛弱地晃了晃腦袋,左顧右盼,他從不曾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過,再怎麼樣傷痕累累都還是會靠著自己的一雙腿走回這裡,把一切打點乾淨,把那些破碎的血跡一點不留地從他身上徹底抹去。

  「······不要動,傷口裂開了。」
  隨著聲音的來源望去,他看著類在他的身旁冷靜地拆開腰上的繃帶,染血的布料一片一片地被他扔在地上,不曉得已經換過了多少次。
  治癒術不是他擅長的東西呀。司試著看清他的臉,用力地皺起眉頭,直到神代類注意到那道不尋常的視線並彆扭地用手臂揉起了眼睛他才注意到在對方眼眶裡那抹淡淡泛紅的痕跡。

  「······你哭了嗎?」司的聲音沙啞得像是一串生鏽的鐵絲網摩擦在石子路上。
  「我沒有。」
  「騙子。」
  「······別再說話了,我想專心施法。」

  他的魔法不該用在這裡啊。不讓任何人受傷是天馬司的職責,神代類則負責讓所有人在這個和平的世界盡情綻放笑容。
  他的歉疚跟著裂傷處一起滲出了血,於是司決定安靜地閉上嘴巴,暗自希望這是他最後一次用上治癒術這樣的東西。

  「對不起。」只是神代類比他更早道了歉。

  「我太晚來了。」

  「對不起。」

  簡直就像壞掉的發條娃娃似的,除了抱歉以外神代類好像什麼也說不出口。而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身體是如此地破破爛爛,看著這樣的類他的眼眶不自覺地發起了酸。

  明明這都不是你的錯啊,天馬司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或許是神代類的法術開始起了作用,或許是他真的太累了,連張開嘴巴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他只能看著類板著這張他看不慣的愁眉苦臉卻連一句最簡單的「沒事了」都說不出口。

  「不要死掉。」

  神代類就像個孩子,畢竟他是如此年輕。類的聲音越來越小,模模糊糊的,在司越來越遲鈍的耳朵裡聽來就像是一聲聲低鳴的啜泣。

  「······不會死啦······」

  不是有你在嗎?

  不要哭了,笑一笑嘛。

  司的眼皮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鉛,他想這些話還是等到他醒來之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