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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D LOVE -02



夏季午後容易有雷陣雨。



遠雷轟隆作響，學校的掃具室是設在室外的，被大雨這樣沖刷著感覺隨時會垮掉，原本豔陽高照的天，馬上變得就黑漆漆的。



鐵雄恰巧忘記帶傘，他愣愣地看著大雨傾盆降下，學校低窪的地方已經積起水窪，雨再大一些也許就能變成小型游泳池了。

他盯著濺在鞋尖的水花，心想要不就這樣跑回家吧，這場雨也不知道會落多久。





而且最重要的是——鐵雄用餘光看了眼和旁人有說有笑也來到川堂的金田——他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跟金田說過任何一句話。







也不是他不想搭話，而是金田的身邊總是圍著一大堆人，鐵雄有些賭氣地用鞋尖輕輕踢著穿堂旁的石柱，明明金田才轉來這間學校沒多久啊，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在他印象中，金田好像從小時候起就是個萬人迷，當時街坊鄰居的孩子們都喜歡跟著金田，金田也很有領袖氣質，不管大事小事好的壞的，總能把大家哄的服服貼貼，而到了現在，他身上的招人喜歡電波也彷彿免費Wi-fi般，無限制地對每個人大放送。



鐵雄在心中嘆口氣，而且他的「敘舊症」好像越發嚴重，只要有金田在的地方，他的心臟就會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亂跳，腦中也不受控制的時刻記錄著金田的現況，像是——



啊，金田喝水了，喂喂水從下巴流到衣服裡了啦，等等他也太瘦了吧，鎖骨好明顯。

金田好吵，笑得那麼大聲這樣要怎麼把注意力從他身上挪開啊......

金田總是在吃東西，他的胃是無底洞嗎？

金田又——



鐵雄被這樣子的被動存擋生活搞的苦不堪言，彷彿在竭力補足他與金田缺失的那幾年般，要是有一堂課叫做金田研究學，他一定拿滿分，不、他可以直接上台講解，保證活靈活現，彷彿金田本人在現場親自示範。











時間拉回到現在，



金田那夥人現在離鐵雄所處的位置愈來愈近，鐵雄默默往川堂兩側的公告欄靠近，他裝作對交通安全宣導很有興趣的樣子，暗自思考現在好像也不是適合和金田敘舊的時機，他壓壓胸口，安撫起又再拼命提醒他的心臟，乖再等等，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和他說上話。





少年晃晃腦袋，想接續研究新學期的行事曆時，突然有人拍了拍他，



「鐵雄？」剛經歷變聲期的嗓子還帶著些微的啞，鐵雄的眼裡只閃過金田調皮的眼角，就被來人摟住了肩膀，少年燦爛的笑容在他眼中放大，鐵雄被對方的恣意限制在原地無法動彈，金田轉頭朗聲對他的朋友喊：「不用等我了，我等等和這傢伙一起回去！」



鐵雄可以聽見金田朋友的訕笑聲，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他開始覺得有點不妙，一股熱度從金田手觸及的地方開始蔓延，他好像變成了加熱中的鐵塊，熱度一路從肩膀傳到了他的頭頂，鐵雄可以從公告欄的玻璃中看出自己的侷促，金田還在對他的朋友們說著胡話，怪了怪了，明明終於和金田開啟對話，但為什麼「敘舊症」沒有趨緩好像反而還增加了新的病徵......少年偷偷深呼吸，希望能讓溫度下降一些。



金田回過頭看著僵硬的鐵雄，笑道：「鐵雄好久不見啦，一直找不到時間和你說話！」金田摟著他的手移到鐵雄頭頂大力搓揉，歷經金田這一摸，鐵雄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熱度又有重新升起的趨勢，且不幸的是，他的心跳又開始如擂鼓作響，鐵雄怕被金田聽到這聲音，他用手肘碰了碰金田，想委婉表示兩人距離有些近，誰知道金田非但沒有拉開距離，他還湊到鐵雄眼前面露疑惑，「鐵雄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不舒服嗎？」他看見少年整張臉都漲成紅色，有些擔心地用手背碰了碰對方的額頭。



鐵雄先是感受到微涼的物事貼在額上，後來才發現這是金田的手，他像是被嚇到的小動物般，快速地將身體往後挪，「碰」的一聲，撞上了後方的公告欄。



少年吃痛的摀著後腦勺，臉也可憐兮兮地皺成一團，金田見到此況不禁失笑，他拉下鐵雄毫無章法亂揉的手，「你剛剛撞到的地方是這裡嗎？」金田問道，鐵雄還沒點頭，金田就不由分說將手掌覆在少年的後腦勺輕輕按摩，對方按摩的手法很熟練，力道也剛好，鐵雄舒服地瞇起眼睛。



看到鐵雄小貓似的表情，金田也不急著把手放下，他從按摩改成拍拍少年的腦袋，「鐵雄這麼久沒見，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可愛，真懷念～」少年聽到金田的評語，愣了一瞬，「不要用可愛形容我。」一反剛才的笨拙姿態，少年瞪圓了眼睛回過頭看著金田，金田的手仍停留在鐵雄頭上，配上少年嚴肅的表情，畫面看起來有些滑稽。



金田意外地挑挑眉，接著像是想到什麼趣事似的笑彎了眼，「可是鐵雄一下撞到腦袋又一下疼的扁嘴，這不是可愛是什麼？」故意要挑事似的，金田開始如數家珍，連幼時鐵雄做過的莽撞事通通扯了出來，看到金田掰著手指的模樣，鐵雄也被激地回敬金田在班上出糗的事跡，當然小時候鬧的玩笑也沒缺席。



看著鐵雄惱的臉紅脖子粗的樣子，金田樂道：「看不出來鐵雄這麼關注我，小時候的事也就算了，班上的事也記得太清楚了吧？」「唔、班上的事那是——」鐵雄突然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回些什麼，總不能說他現在可是金田照相機，金田每天在哪做了什麼他通通知道，講出來不用說做朋友了，直接被當成變態老死不相往來都有可能。



金田饒有興趣的等著鐵雄的下一句話，可惜天公不作美，天外降了幾道雷，雨下得更大了。



「啊、糟糕，看來衝回家的話全身都會濕掉......」鐵雄被驚雷一提醒，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沒帶傘，「傘的話我有帶哦。」金田語畢，手從書包側面抽出一把紅色的折疊傘，他靈活地挽了一個傘花，對鐵雄鞠了個不標準的躬，眨眨眼笑道：「鐵雄公主要不要我順道送你回家呀，男孩子一個人走在路上太危險了。」



鐵雄本想拒絕他的邀約，但聽到對方欠揍的問話，他皮笑肉不笑地把手用力覆上對方伸過來的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太郎呦。」「等等鐵雄你握得太用力了！疼！疼——」





＊＊＊



許是剛才川堂的拌嘴讓兩人相處起來沒那麼尷尬，金田一路上和鐵雄的搭話對方都有回個幾句，兩人從小時候的沙坑聊到數學老師的假髮，金田舉止誇張地模仿老師怒髮衝冠的樣子，笑鬧間傘也跟著歪七扭八，鐵雄不得不伸出一隻手扶著傘，他沒好氣地瞪向對方，金田毫不抱歉地給了他一個眨眼當作回禮。



看著熟悉的便利商店出現在街角，鐵雄知道他家已經快到了，「鐵雄你還是住在這裡啊。」金田吹了聲口哨，撐著傘讓鐵雄打開家門，少年動作迅速地將門開了個小縫鑽了進去，金田揮揮傘，示意他要離開了，鐵雄本想直接闔上門，但看著對方逐漸被紅色傘面包裹的身影，他還是叫住了他。





鐵雄讓金田進來換一身乾燥的衣服再離開，兩個大男生撐一把小傘實在是遮不了多少雨，金田和鐵雄的身上都有地方濕掉。



少年直接從曬衣架上取下晾乾的短袖丟給金田，對方反手就接下，他拿起衣服左右打量一陣，笑出聲：「鐵雄你的穿衣風格還是這麼清奇。」鐵雄有些惱羞地再將毛巾甩到金田臉上，「愛穿不穿。」「鐵雄......你、看不出來你是個這麼奔放的人！」金田賤兮兮地揶揄鐵雄是不是在家都不穿衣服，「夠了閉嘴，把你的衣服穿上。」鐵雄用力把金田手上的短袖套到他的頭上。



在金田掙扎的同時，鐵雄發現他的手上有奇怪的傷痕，像是被什麼利器刮到似的，鐵雄抿著唇沈思ㄧ會，看著搖著隱形尾巴在他房間探險的金田，最終還是問道：「你最近又去打架？」「嗯？什麼打架？」金田回頭，他看著鐵雄點點自己的手臂，才將目光聚集到自己的手上。



「哦，這個啊，這個不是打架啦，我最近已經從良了啦。」少年的眼角滑過狡黠的笑意，他舉起手讓鐵雄看得更清楚，「不用擔心我啦，這可是為愛人付出的象徵呢！」聽到愛人這個詞，鐵雄不著痕跡地皺起眉，他點點頭，正要走回書桌前，金田又把人撈回身邊。



他獻寶似地向鐵雄展現他剛剛找尋到的戰利品——一本看起來年歲已久的漫畫，「真懷念耶，鐵雄我們以前常常一起看這本書吧？」金田彎起唇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他使了些力氣，讓他在他身邊坐下。



鐵雄湊無奈地看了一眼逕自讀起漫畫的金田，漫畫的邊緣磨損嚴重，紙張也有點點痕跡，故事內容大致在講述向惡魔祈求力量的男人，最終被力量反噬，看著漫畫結尾惡魔得逞的笑容，鐵雄想著，真搞不懂這種書為什麼會在他家......大概又是某時候被頑皮的孩子偷塞進書包的。



「金田你記錯了吧，我完全沒有看過這本書的印象......」鐵雄抬起頭欲反駁金田時，才赫然發現兩人的距離有些近，金田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進行著小小的奏鳴曲，靠在他身後的胸膛也傳來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少年長長的睫毛也清晰可見。



大事不妙。



「嗯......？鐵雄你又怎麼了？是剛剛淋到雨發燒嗎，果然剛剛用手量不準，你等等。」金田發現少年的臉又跟煮熟的蝦子一樣，話才說完，他作勢捧起少年的臉，要用貼額頭的方式測量對方體溫。



發現金田企圖的鐵雄更加慌亂，「你、等等！我沒有發燒、沒有！」他手忙腳亂的在臉前比了個大叉，「那你今天怎麼時不時臉就跟猴子屁股一樣。」金田不滿地想把他的手扳開，頗有股今天不把這事解決他就不姓金田之氣勢，「真的沒有！你不要再靠近我就好！」鐵雄被他搞得很尷尬，也沒去糾結金田的用詞。



金田聽完後難得在原地不動了，他歪頭盯著鐵雄半晌，遲疑地說道：「鐵雄......你該不會是......害羞吧？」金田突然想到來時路上鐵雄有提到，他在社交上的確比較不擅長，「那你迎賓要和很多人握手怎麼辦，這樣臉紅不就沒完沒了嗎？」「不、才沒有，我根本不會有這種問題好嗎，我只是——」除去金田過於跳躍式的思維，鐵雄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感覺不論從哪種方向解釋金田都會覺得他是個怪人吧......



「你只是......？」金田挑挑眉，上揚的語尾像是小勾子似的勾住了鐵雄左右搖擺的心，「唔、你看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課，你趕快回家吧！」鐵雄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趕緊把話題岔開。



金田不滿地看了眼鐵雄，他拍拍褲子站起身，接著想到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還是其實，你喜歡我？」

「什——！」





鐵雄本來要把金田帶到門邊穿鞋，誰知道對方又突然說了句奇天異想，他本有些愣住，隨後感受到耳朵開始發熱。





「滾滾滾！不要賴在我家！」鐵雄兩手用力推著金田，差點讓對方撞到門板，金田這才討饒道：「明明是你自己要留我的，哎等等，要推我也等我把鞋子穿好！」他狼狽地邊閃躲邊單腳套鞋，金田穿好鞋後快速地打開大門，不忘趁鐵雄關門前，笑嘻嘻地說道：「鐵雄你別裝了，你其實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和我待一起吧！」他帶笑的眼神在門板後飛快閃過，金田敏捷地躲過鐵雄從門縫裡揮出的拳頭。



「明天見啊！」少年歡快地跑出一小段距離回頭大喊，鐵雄用力把門關上，製造出「碰」的聲響當作回應，又過了幾分鐘，少年還是偷偷把門打開來看對方知不知道回去的路，撐著紅傘的背影逐漸化成一個小點，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率又開始不正常起來。





鐵雄時常擰起的眉頭也不自覺地放鬆些許。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