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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前小話



洋平很早就發現花道睡覺的癖好:如果沒有靠牆睡的話,就必須抱著什麼東西才能睡著,也不喜歡睡太軟或太厚的床墊。為此他們重新整理過房間家具擺設的位置,留一面牆,也不買高高的床墊,只在榻榻米上打地鋪。夏天還好,冬天的時候還得在底下鋪一條電熱毯防寒。洋平另外多買了幾個枕頭放在花道觸手可及的位置,兩個人睡覺就用了四五個枕頭。
洋平覺得這沒什麼,每個人都有一些小怪癖,雖然花道睡相不太好,每天早上醒來洋平都必須經過一番奮鬥,才能用枕頭代替自己,從緊緊的擁抱裡脫身,但他不磨牙也不打呼,總的來說,花道的睡癖還算好。
因為很少有外出過夜的需要,他們也沒有特別討論過彼此的睡癖,主要是洋平在花道沒有發覺時就默默滿足了他的需求,花道一直到某次跟籃球社的人合宿回來才悶悶不樂地跟洋平抱怨這趟出門睡得一點都不好。

洋平那時正在重新為花道鋪上主人不在時被重新洗曬過並拍打得蓬鬆的寢具,一邊聽著花道的抱怨,一邊還會見縫插針地要花道將洗衣籃裡曬好的枕頭遞給他。等到終於鋪好寢具也安置好枕頭位置,洋平才問花道是不是沒跟寄宿地點的主人家多要兩顆枕頭。
花道抓抓頭,說每天結束訓練都累得想直接睡在籃球場上,根本沒時間想到這件事。
洋平笑了起來,說那樣更好,你抱著籃球睡也許會睡得比較舒服。
花道不高興地反駁他:我又不是那些籃球痴,才不會連睡覺都要抱著籃球。
洋平聽他這麼說,忽然發現花道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得抱著什麼才能睡好的習慣,忍不住跟他說起這件事,花道露出困惑的表情反問:我有這個習慣嗎?
有啊。洋平丟了一顆枕頭給他,他反射性把枕頭接住,洋平就指著他懷裡的枕頭說:你雖然說自己不知道,但你的身體記得,所以這趟出去才會睡不好。啊,我記得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說過,睡癖很多都是小時候養成的,也許在你小時候,照顧你的人會在你要睡覺時塞玩偶給你,久而久之你就得抱著什麼才能睡。
洋平又提出他喜歡靠著牆睡這件事:或者你小時候家裡是不是沒打地鋪而是睡在床上?可能是擔心你會掉下床,所以父母把床挪到靠牆的位置,還在你身邊塞了很多枕頭,你順手就撈了一個枕頭抱著睡。
花道想了一會兒,神情顯而易見地消沉起來,吶吶地說這種小時候的事誰會記得啊。
說的也是。
洋平鑽進自己的被窩,隨口交代還沒就就寢位置的花道關燈,等到花道也鑽進他的被窩後才側撐起身,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搭在花道的棉被上。
洋平的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棉被,像極電視裡勸哄孩子入睡的母親:你看,在你小時候一定有人像這樣搭著你,不讓你掉下床,所以你現在睡覺習慣靠在穩固的位置,也不會亂動。
我不記得⋯⋯都那麼久了,也不可能再特地為了這種事去問那個人吧⋯⋯
花道的聲音因為睏倦而漸漸在被窩裡糊成一團。洋平沒有回答他的話,但他知道花道說的那個人並不是曾經跟他相依為命的父親,而是連洋平都沒有見過一面的母親。
雖然想跟花道說,那種事沒有重要到得去找那個女人確認的必要,洋平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算是既得利益者,那麼有些話並非一定要說出口。畢竟沒有那個女人與她當時的照顧,也許花道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等洋平察覺花道睡著,花道的手早已悄悄從棉被底下越界,用再自然不過的姿態抱住他的腰。

洋平想,其實現在這樣挺好的,花道現在不記得她了,但是記得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