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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金攻擊了穹。



用他奇詭的好運堆積起來的籌碼。



絕非出於仇恨而傷害,純粹是必須要這麼做。



是工作,是義務,是演出。



所以跳吧。舉起武器,嘹亮的樂音獨獨為二人奏起。



跳吧。僅此一次,除骷髏之舞以外別無所想,亦別無所求。



跳吧。既然鼠疫橫行,死之將至,癲狂的紅月便如此命令狂人——我叫你跳舞啊!



可能有人覺得他瘋了。怎麽能把捧在手裡的寶貴幼獸摔得粉碎?



胸口空虛淌血的屠夫。



但事實上呢?砂金好喜歡他的小星核,喜歡得光提到「分離」兩字就令心臟難受到要生病。他每天都想抱著穹鮮活的體溫入睡。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做,否則身上的某個烙印就又會重新燃燒起來,替他套上鍊條。



他以為自己會心軟。噢,但他沒有。



興許是他在兩頭掠食者可愛的殺戮中、在貓一樣的瞳孔縮成針尖的應激反應裡不知不覺地感到飢渴了。



重返危局,潛藏的獸性強迫屬於人類的那部分自縊。



要贏下去,就只能賭,要想賭贏,他就只能活得不像個人。



他得殺死同類才能換得存活的資格。



終於,這頭披著美艷外皮的怪物佔了上風。他像撲倒瀕死的野兔那樣,把灰色的生物按進了地上。



骨節分明的爪鈎住了穹的手腕,蒼白的牙抵在一咬就碎的喉嚨,兇惡而美麗地表演進食的前戲。



真貼心,果汁跟蛋糕都替他準備好了。砂金不由得高興了起來。



只要咬下去,這個倔強地同他奮鬥的生物就會流血,慘兮兮地皮開肉綻。那些美味的血肉可以提供至高無上的滿足感,讓他活得更久。



然後、然後他能做什麼呢?砂金甜蜜地幻想了起來。



這詭譎念頭裡的甘美滋味源於湧入喉頭的那一絲甜。



再怎麼說,穹也傷了他呢。他的小星核真了不起。



血是甜的。內臟破裂。顱內刺激。反胃嘔吐。



還難受地卡在氣管的狹縫裡。



但是,沒有錯,它確實是塊糖。



吃了這麼好的甜點,他的心現在是團高溫融化的鮮奶油啦。



再來點兒雞蛋、牛奶和砂糖,他就可以用沸騰的血液烤個尺寸恰好的小蛋糕,好給穹慶祝生日。自從穹偶然提過一次後,砂金就把那個日期牢牢地鎖在了腦子裡。

  

現在他有了蛋糕,可上頭最亮眼最漂亮的草莓該去哪找呢?砂金苦惱地想。

  

埃維金的眼睛倒是對不錯的寶石,遺憾的是,他暫時得留著這古舊的遺物。



……可憐的穹,沒有選擇,只能吃他隨手扔的信用點都能買來的水果。



這太糟了,他本值得宇宙裡所有最好的事物。



砂金不由得替開拓者感到莫大的委屈,好像穹是個得不到父母關懷的稚兒,在風雪交加的夜裡被扔到了孤兒院的門口,又冷又餓。



砂金不忍心極了,他決定要送給穹一大堆綁著絲綢緞帶、塞得滿滿的大盒子。



為了撫慰這個缺少應有禮物的好男孩,砂金會為他支付所有命運寄來的帳單。



他的錢、他的命,都可以用來付款。反正他出得起。



除此之外,還有他能做的嗎?他還能做什麼呢?



哈,有了。



那顆新鮮水潤的草莓。



砂金要溫柔地嘴對著嘴,接吻似的,餵給穹吃。



畢竟穹受傷了呀。怎麼會有力氣自己吃東西呢?



由他打上的痛苦印記,身為加害者,難道不該負起責任嗎?



但在此之前,砂金要先給穹止血,綁好繃帶,繫一個給不哭孩子的乖寶寶蝴蝶結,把他帶回家,裹在毯子裡,養在財寶、棉花跟羽毛結成的巢內。



一個安全的巢穴,豢養他受傷的幼崽。



真是個美夢。



或許,他可以以瘋狂為藉口,讓它永遠持續下去……



「喂,回神,」純淨的音色切開了狂徒的惡夢,「我認輸。你可以下班了吧?」



眼神對上,砂金看見那重新變得圓潤乖巧的貓眼,正認真地舔拭怪物不堪入目的面容。



「帶我去電影院吧,砂金,你忘了嗎?我們前天說過的那部片子上映了。」



他的唇角像索吻一樣揚起。砂金想吻穹。



「另外,別得意,今天你只是運氣好。明天我就會贏回來!」



手上的鐐銬早就鬆開了,所以穹很輕易地就能碰觸到砂金的臉。他笑著,在眉飛色舞之間,期待地央求砂金的應允。



穹在擔心他呢。



砂金空了的心再度被填滿。他又能夠像人一樣活著了。



「是啊,到下班時間了,」他聽到自己的說話聲,小心翼翼得都不像個賭徒了,「我怎麼會忘了呢?」



「對,我們要去看電影的。」



砂金伸手,拭去穹臉上的灰塵。



然後,他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