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溺


早晨九點半，按理來說我應該現在還在家中慢條斯理地整理衣領，澆花施肥的。但只要想到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從前天晚上開始，我便有些輾轉難眠。甚至才早上七點半我便轉醒，一睜眼便有溫暖的陽光灑落在我窗前，我才想到昨日我似乎忘了拉上窗簾便睡了，真是糊塗。

我換上昨天燙好的襯衫，繫上袖箍。但當我看這鏡中的自己，又覺得哪兒都不對勁。

去海生館約會，穿得這麼正式，好像有些拘謹了；但今天這日子，如果不穿得正式點，又少了那一分儀式感。

糾結了許久，我打開衣櫥換上另一件條紋襯衫，外頭罩上長版大衣，左右檢查數次，確認身上每處都完美之後，帶上今天最重要的物品，我才踏出家門。

我們約十點半在海生館門口碰面，只是沒想到當我抵達海生館大門時，手機顯示時間才剛九點半。儘管海生館十點開門，卻無法阻止人們雀躍的心，門口已經排起了長串的隊伍。

我坐在海生館門口的噴水池前，巨大的海豚雕像矗立在水中央，水霧微微潤濕了我的衣角，也讓我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本想著在池邊坐著等到接近約定時間再走出去，沒想到在海生館開門的那一刻，我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正在呼喚我的姓名。

抬眼一看，我心心念念的人正在遠處朝著我招手。

「還以為你會睡到十點再出門呢。」

「嘿嘿，想到今天要約會我就興奮得睡不著嘛，沒想到你比我來得更早。」

「早點準備總是比較好。」

「果然是心有靈犀，這樣我們就可以比原本預計的時間多逛半小時了，走吧走吧！」



我們一路從珊瑚礁展區一路走到世界水域，她像是不知疲憊的孩子，總是蹦蹦跳跳地拉著我的手前往不同的展區，一晃眼，太陽便來到了西邊。

午後，館內的人少了許多，也不如早上那般擁擠，我們總算能夠輕鬆地走在廊道上，十指交扣。

我們來到了環狀通道，這裡是許多人會駐足拍照的地方，甚至海生館也會開放夜宿活動，讓人們能夠彷彿躺臥在深海中望向海面，在無垠的蒼藍之中與各式各樣的海洋生物共眠。

她興奮地指著在我們上空游過的白色海牛，海牛翻了個圈便朝著另一邊游去。取而代之的是數隻魟魚貼著玻璃拍打游動著，她也將臉龐貼近玻璃壁，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所有的海洋生物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魟魚了，就連手機吊飾都是魟魚的圖樣，家中也有好幾個魟魚的抱枕，每晚都像徜徉在魟魚的溫柔鄉中，要我不跟魟魚吃醋都難。



正當我笑著凝視她的側顏時，她卻突然轉過頭來。

「你在想什麼？」她笑著問道，而我走向前去，牽起她的手。

「除了想你，還能想誰？」雖然是疑問句，語氣卻是顯而易見的肯定句。

她愣了一下，隨即展開笑顏。

「哼哼，我可是日以繼夜，天天都在想你呢。為了今天，我可是想你想到瘋掉了。」她從側背包裡，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紙袋。

「生日快樂！快拆開看看！」

她遞給我大拇指長度的小型美工刀，我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拿出她朝思暮想、精挑細選的禮物。

「魟魚？」

「對啊！而且是一對的魟魚手機殼呦～」

「怎麼會想到送我這個？」我笑了笑，雖然她送什麼我都會很高興，但我還是不禁有些疑惑。

「你也知道魟魚是我最喜歡的海洋生物，而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所以我就想，如果可以同時看到你跟魟魚的話，那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我難以言喻此時心中的感受，像是蜂蜜淋在心上，由片片白雲托著，飄到雲端曬著溫暖的日光浴一般。千頭萬緒、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句話：「謝謝你，我很喜歡。」

我將她抱進懷裡，我不敢讓她看見我現在的表情，那種我不是我自己的感覺，太真實，也太過衝動。



「嘿嘿，待會我們可以拍張合照，這樣我們就有共同的生日桌布了！魟魚多可愛啊，等等一定要多拍幾張！我記得展區外面有賣新的魟魚玩偶，我們等等去看看好不好？」

我懷裡的人兒還在吱吱喳喳跟我分享著接下來的計畫，我深呼吸一口氣後，呼喊了她的名字，將她的注意力從魟魚身上拉回來。

我單膝跪地，凝視著她的眼眸：「世界對著他的情人，揭下浩瀚的面具。它縮小，小如一首歌，小如一枚永恆的吻。他讓亡者擁有不朽的名，讓生者擁有不朽的愛。而我在遇見你的那一刻，才真正成為了生者，體會到何為不朽的愛。你是否願意，接受這枚永恆的吻，與我同行，留下更多的足印呢？」

此時的廊道很安靜，大家都集中到另一個館區去聽解說了，正如海中應有的寂靜。

或許是因為少了身旁的喧嘩，她將我拉起，臉頰有些微紅，她笑著，便扯著我的衣領，掂起腳尖，將唇貼到了我的唇上。

她沒有說話，卻用微笑和吻肯定了我的請求。

她有些欲言又止，像是在做著一些心理準備。而後牽起了我的手，我這才發現我的手心正在微微冒汗。原來我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樣從容不迫。

「我願意，今後的每一天，我都願意。」



魟魚游過我們身邊，看著我為她戴上今後攜手同行的證明，笑著給予我們祝福。

我想，今天之後，我也不需要與魟魚吃醋了。



她的愛，是永恆而獨一無二的。

而我將永永遠遠，沉溺在這片海裡。


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