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手指





　　梅雨季。

　　雨仍下了整日，直至現在入夜了也沒有絲毫消停的跡象，滴滴答答的聲音彷彿融進了世界，與景物融合，再也分不開。

　　可是雨水洗刷了城市的髒污，卻沒有帶走他煩悶的心情，諾爾只是獨自坐在他最常待的位置上，看著百合在房裡來回走動。

　　百合深知他在想些什麼，因為他們實在太熟悉彼此了，熟悉到就算諾爾不說話，她也能夠揣測到諾爾心中懷的是怎樣的心情。同樣也了解他的視線都落在哪裡。

　　她在他的面前向來都表現得大方、活潑開朗，諾爾有時說她不修邊幅，可是她會回嘴道，那是不拘小節。所以儘管他似乎想唸道她，她裝得毫不在意……不，她真的是不在意這種小事，於是工作回來後先進了浴室把身體洗乾淨，然後隨便在屋裡頭尋找樂子，即便少了幾塊的拼圖、或是已經壞掉的玩具，她也可以玩得很開心，想要把這樣的心情傳給諾爾。



　　而諾爾肯定有收到，但是他不領情，仍是冷著一張臉，盯著她的頸子沉默不語。



　　「唉呀，我就說是小事了嘛！你別再看著我了！」百合終於受不了他赤裸的視線，用手遮住脖子上那顆赤色的印記──是被客人咬的。

　　百合不在意，她認為純粹是工作，況且這種程度的咬痕很快就會恢復原狀了，倒是諾爾比自己還要在乎，從他們見面、發現她頸上的紅腫時便一聲不吭地直盯著她看。

　　她知道諾爾心疼她，可是自己是真的不在意這樣小小的咬痕，比起親吻和擁抱，難道他們關心彼此的心情不重要嗎？百合不認為他們的感情建立在肉體關係之上，就算他們不觸碰對方，依然能夠心意相通。



　　諾爾當然也了解那是她的工作，可是哪怕她無心，他只要一想到百合和別的男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難免不是滋味，更可惡的是還在百合的身體上留下記號。

　　此刻的沉默是他的了解，也是對自身的厭惡，明知那是不帶情感的痕跡，卻為此感到不悅，而且她都說不在意了，他卻耿耿於懷。這是為何？

　　他只覺得全身都很難受，覺得不甘心，若他有錢有權，現在兩個人不會待在這種破屋子裡面，她也不用去做工作了，只要將她好生養在家裡便好。

　　可是百合終究是百合，是他無法臆測的對象，是帶他走出常理的人，是在這充滿欺騙與詭計黑市中，如同暖陽般的存在──



　　百合緩步向他走來，好像雨聲也輕柔了些。

　　明明位置很擁擠，她卻硬是坐在他旁邊。兩人貼得很近，近得連彼此的呼吸及心跳都格外的鮮明。

　　因為剛從浴室出來，她的身上圍繞著淡淡的肥皂味……聞習慣暗溝裡的臭味，這樣清甜的香氣猶如高山中、冷風裡凜然盛開的花，高潔而美麗。

　　「諾爾就這麼在意？」她問道。

　　「嗯。」他點點頭。可是諾爾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自己這樣和她鬧彆扭實在過於小心眼了。

　　他懂，他真的都懂，可是也明白自己因為很愛惜百合，所以看不慣她身上有一丁點傷疤。



　　「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不在意嗎？」

　　諾爾搖頭，他終於看向她了。只見她眼裡波光燦爛，好像有著雨後的七彩霓虹，也有對未來的冀望，以及自己的確信……她並未說謊，她的念想從來不建立於物質之上。

　　「因為我覺得真正重要的，是刻在心底的想法與情緒。」

　　她的動作很輕柔，小心翼翼地提起他的手；諾爾本想說自己還沒洗澡，手不乾淨，想要縮回去的，但是她捉回他退卻的手。

　　百合張口，將他的指尖放入嘴中，力道不輕不重，可是她舌尖的柔軟，以及嘴中的溫熱從指尖開始向上蔓延。

　　心有不甘、忌妒、自怨自艾……各種負面的情感都消融她的親吻之中。



　　她離開他的指尖時，還牽連出一絲曖昧的唾液，滴到他的大腿上。

　　可是諾爾無法離開她的眼神，原本他以為她只是隨口安慰他，卻沒曾想過一句問候及一個親吻帶來的威力如此震攝人心。

　　「現在懂了嗎？」她柔緩說道。

　　他輕嘆了口氣，這樣的接觸的確不會留下記號，可是他深刻地了解，他們是心繫著彼此的。她會因為他受傷所以生氣，他也會在意她皮膚上的任何痕跡。

　　所以兩人此時此刻才會臉紅，心跳變得紊亂，墜入了彼此的深邃瞳眸中，無法自我。



　　「懂了。」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