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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傳說 恆遠之晝9 番外、笨蛋1》

當時的我仗著自己的力量跳過這點,所以才會得到那種懲罰。

他自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與先前住所截然不同的看廣闊藍天,帶著芬芳的綠草正散發出嫩芽的新鮮氣息。
他們原先住所雖然也有,但沒有如此寬廣。即使那裡的王者極力避免,他跑去找其他長輩時,還是經常聞到帶著血腥氣息的空氣,以及父母身上越來越明顯的死亡氣息。混雜交織在一起的氣味,其實就是他童年最熟悉的味道。
風精靈吹拂過溫柔的香氣,在他身邊停留了半晌,為這混血精靈幼子的狀況嘆息,片刻後又隨著風前往下一個命定之所。
他抬起手,雙手手掌貼著雙眼,異常冰冷的掌心下乾涸一片,如同他的承諾。
「沒事的,我不會哭。」
稚嫩懵懂的聲音代表了他目前什麼都做不到,唯一能承諾的就是不害怕、不哭泣,即使只有自己一個人也會勇敢地面對未來。
無論如何,他都能夠忍耐。
他並不想溫柔的父母回到主神的身邊還要因為他的哭泣而無法安寧。
身後傳來聲響,他放下手,轉過身,看見的是傳說中領導偉大兩族的王者們,一冷一熱、一赤一銀,高大的身影並肩站在不遠處。
沒有派親信或是子女,而是他們親自前來……
高大、帶著火焰般灼熱氣息的狼王快步迎上,他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要做什麼前,突然收到一個大大的熊抱。雖然動作看起來似乎很粗魯,但對方其實很小心,好像捧了個什麼易碎陶瓷,不敢放手也捨不得放手。
「外公。」靠在男子的胸膛,他抬起頭,對方粗獷的面部輪廓雖然飛揚,但好像傷心的快忍不住淚水。於是他抬起手,摸摸對方的臉和下巴。「母親說,她很幸福的,希望她深愛的任何一位都別為她哭泣,只須笑著記得她最美好的時光。」
男人吸了下鼻子,用力地在懷中孩子頭上蹭了蹭。
上午,他們所有人心中的兩位摯愛永遠沉眠在月凝湖了,因為身體因素,被遺留下來的孩子甚至無法在純粹的力量空間待太久,只得先行離去,在這裡等待大人們即將告訴他的宣判。
小小的手上,左邊是火焰般幾乎燒起來的紋路,右邊卻是沉靜優雅且帶著冰冷無語的白色圖騰。他身體內兩個無法協調、時不時彼此衝擊的力量,以及與生俱來的詛咒,雖然有「那位」與其手下許多高強黑術師精心地替他製作抑制術法,卻還是難以完全克制。
狼王抱著孩子,將小小的臉按在自己身上。
冰牙的王者看著草原的另一端,那是衝過保護結果、前仆後繼闖進來的殺手追兵,不論是地下殺手或是鬼族,此刻全都毫無差別地變成屍塊散落一地,還有大量零星火焰正在燒禿一小塊草皮,以及未融、七零八落插在各處的碎冰柱。
原先隱藏在暗處的守衛護兵傳達消息,說有邪惡勢力使用空間法術傳來這些獵殺者,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出手,這些刺客就已被剝奪生命。
造成這一切的小凶手好像沒受到什麼驚嚇,神色自若地從狼王懷抱中抬起頭。「外公不用怕,這些是『追殺我的人』,獄界裡也好多。深說那是耶呂鬼王黨的遺毒,我不害怕他們,我會讓他們消失。」
狼王探測了孩子身上的力量,皺起眉,轉向後頭的精靈王,對方也朝他微微點頭,兩人無聲中的默契,都明白彼此的看法。
混血孩子繼承父母雙方的力量已經很罕見,還同時擁有直傳的血脈力量,難怪當時獄界那孩子憂心忡忡,這連想要放在身邊好好養護都很困難,更別說帶回冰牙族或是燄之谷,只要一不平衡好,純粹的環境就會毀了這幼子。
男人困難地清了清喉嚨,開口:「小乖乖,為公得……把你送去一個地方,你必須在那邊直到成年了,才能夠回家,在你成年前無法主動回來,你能接受嗎?」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自己來告訴這五歲不到的孩子這種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但他更不希望由無關的旁人通知一般地口述報告。「外公和旁邊的傢伙會傾盡我們能做到的一切,讓你在那地方得到照顧……那幾位能護佑你的生命,延緩詛咒。」
孩子愣了一下,然後乖巧地點點頭,已經接受隨即而來的各種命運。
「對不起,外公什麼也做不了……」
他不太明白狼王為什麼要道歉,如同當時在獄界時,「他們」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是這並不是他們的錯,不應該道歉。
父親在回到主神身邊前做了很多祈禱,唯獨沒有責怪任何人,只說全都是主神的旨意,不論如何他都欣然接受,並囑咐他要好好照顧其他人。
他的年齡還沒大到能理解全部事情,僅能記住父母說過的所有話,直到能完全瞭解那日。
不過即使未來再怎麼晦暗,他也不會哭的。
在獄界時,每個人都沒有流淚,因為那沒什麼用處,更救不了誰,就算父母生命將至,他們也還是微笑著度過每一日。
有些笨拙地再次抬起手,拍拍狼王的臉頰。「請放心,我不會害怕,我會好好的。」
狼王沒有回答他,只是似乎更加用力地抱著他的手,然後像是要給予承諾般堅定地開口:「等你成年,我們一定會將你帶回來。」



他再次睜開眼,是某場任務受到創傷後。
被送至無殿的這些年來,雖然那三位將自己保護得很好,任以為師的人也竭盡全力地將所知全教授給他,讓他在極年少時便超越同齡大部分人,帶著一身限制碾壓各方派來的殺手和挑戰。
然而越過時空在未來生存並不是那麼簡單,除了要調整身體習慣歷史軌跡,且前後差距千年人事已非,曾在父母口中聽來的許多事物也早已滄海桑田,父親來不及處理、那些小小的承諾,在他所知範圍內,他盡量追隨父親的腳步想替他完成,只是要找到千年後已變遷的各種事物不是那麼容易。
所以他還是必須離開保護,一來到外界就是各式各樣的黑色殺手追隨而來,即使過了千年,抹滅了他的名姓躲避歷史與各種追蹤,痛恨三王子的邪惡後裔猶存,伴隨著妖師的詛咒經常在黑夜深處撲襲而出,防不勝防,直到後來根本讓人煩到火大。
就這樣跌跌撞撞地進了師父與他友人們一手創立的學院,為了得到更多情報、進入更多限制區域而踏入了公會。他的脾氣很不好,因為種種因素——許多關於父母的事情尚未釐清、他還不夠強大……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引動焦躁,這也令他在執行任務與一些不想忍受的事情上變得越發凶殘,讓人根本想像不到他另一半血統竟會是溫柔優雅的精靈。
幸好他的現任搭檔是個水一般脾氣溫和的同齡少年。
雖然弱了一些,但也為了自己的理由拚盡全力並賭上一切要成為強者——發現這搭檔其實有點囉嗦則是日後相處時的事情了。
開學前夕,處理某件危險任務時不小心著了道。這些年因為快速晉升袍級也提升了實力,黑袍以下的任務其實已經不太棘手,加上自己與搭檔各自的意願與需求,他們大多是接手學生袍級範圍中高危險的指派;不過因為有醫療班喝情報班全力配合,危險度太高的任務還會有資深袍級出手,真正面臨重大危機的次數倒也不算太多,沒想到此次的情報出了問題,危險度大幅提高。
就這麼受了傷。
任務出發前,煩人的董事親自找了他,讓他接下妖師後裔的代導人事務,看過個人資料與親子見過本人後,發現是父親友人的後代血脈,加上那些有的沒有的預言,最終他還是接下這份可能會影響很多事情的工作。
隨後他發現了這妖師一族的少年問題真的很多。因為受傷所以他托請友人幫忙將人帶入學院,沒想到對方竟然因為害怕而錯過學院開門的時間,他只好帶著還未痊癒的身體跑這麼一趟,這才發現這傢伙簡直是個戲精。
不是白蓮花刻意演戲那種,是真的內心戲多到完全呈現在臉上的天然內心戲大王。
當時代導人任務指派下來時,自己還覺得是命運的指引讓他見到了妖師後人,可以延續父親的希望,真是腦子傻了。
「這東西」真的能夠帶來什麼改變嗎?
完全不知道守世界與過往糾葛的妖師少年簡直單純的像張白紙,隨便一件事物就能讓他大驚小怪很久很久……為了監管他是否能克制妖師力量而連結的腦中意識,時不時都填滿了大量無意義的廢話,讓他這些年已經很火爆的脾氣火上澆油,恨不得把這只小自己一歲,但根本像個腦殘幼童的高一生捶破腦袋。
妖師一族到底怎麼養小孩的?
把小孩養成笨蛋真的可以嗎?
他們這族不是經歷過上千年被追殺的生活?
到底為什麼完全沒向他透露過另一個世界?
不是他要看低這傢伙,只是他從來沒看過剛踏進這世界的人能夠一天到晚,嗯……腦部高速運動,而且想的還不是盡快融入世界並保命,是各種準備身後事和無意義的鬼哭神號。
他要死的話能不能安安靜靜地去死個?
看著學弟又在哪裡自滅時,他真的滿心問號,無法理解妖師一族內部到底出了什麼事,竟然可以讓個直系子弟真的活得像普通人類一樣,沒遇過追殺、沒遇過逼近臉前的邪惡,也沒遇過閉上眼入夢鄉的下一秒,惡鬼的刀刃就已抵在喉嚨的凶險。
那少年太過被疼惜了,什麼都沒有遇過,與他全然相反,就像個懵懂無知的嬰孩,第一次觸碰未知世界,對所有見到的事物充滿驚奇,也不主動懷疑種族的居心,更對身邊的同學一點戒心也沒有,為了自己終於有朋友而認真開心著。
真是……笨蛋。
同為背負鮮血的後代,他卻愚蠢的近乎純粹。
「也或許是因為你太過嚴厲。」看出他心事的搭檔微笑著,手卻很黑地在惡靈身上拍下術法,直接讓不知悔改的幽暗邪惡碎散成粉,連靈魂都蒸發殆盡。「褚是個很好的孩子,沒有任何威脅。他的族人真的將他照顧得很好,不讓他牽扯進血海恩怨裡,至少庇護了他得以無憂成長,這是很多人難以得到的。」
是的,沒有任何威脅。
這也是他身邊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對他好奇的種族們的原因。
種族與種族之間,種族與人類之間,無論再如何掩飾仍會對彼此產生天生的戒心與防備,更別提有些還是交惡、對剋的關係。每年開學時,光看那些學生們鬥毆致死的數量就能知道,很多種子千百年累積下來的恩怨不是那麼容易消解,即使來到最開放的學院,年輕一代依舊會交惡互鬥,得花很長一段時間相處並理解,才能慢慢化解這道高牆。
然而那少年並沒有這些問題。
他受盡了大小驚嚇,卻很單純地佩服每個人的強,不管遇到誰,都帶著豔羨與驚奇的目光,非但不會令人不舒服,反而還有種好像看見誤入野獸叢林的呆萌初生小動物的感覺,連一絲惡意都沒有。
這種單純讓那些常年沉浸在種族鬥爭的學生感到奇特,且願意放下心防對他伸出援手。
雖然在他眼裡看來,就是個愚蠢的笨蛋,連浴室都不敢進的小腦殘。
但無法否認,對於這種太蠢的呆愣目光,他偶爾也會想捉弄一下,看小動物恐懼炸毛的樣子多少能夠調劑身心,好繼續面對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詛咒和束縛——更別說這詛咒還有一半是拜對方祖先所賜。
力量失衡與詛咒重燃的痛苦在十多年的生命中不知折磨過他幾次,他也捱過來了,現在有個愚蠢的後代送到面前,收點利息應該是在合理範圍內。

恨過妖師一族嗎?

說實在話,沒恨過是騙人的。
幼時無法歸家,無論燄之谷或是冰牙族都成了最陌生的故鄉,甚至還來不及感受父母曾向他描述過的那些熱鬧與美好,他就必須遠離這些,被託付到他人手裡。為了不讓力量失衡,必須被監管身體,為了不讓詛咒爆發與歷史偏軌,連真實姓名都必須抹除隱藏。夜深人靜時,他會因為力量不時失衡與死咒發作疼得差點死去,身邊卻一位至親也沒有。
所以,沒恨過是不可能的,就算再怎麼明白過往的事,也知道黑色種族身不由己,但說沒有芥蒂是絕對不可能。
幸好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讓自己放下那份恨意,殘留的那些不滿,就直接搧到那笨蛋的後人腦袋上,以免他真的哪天一不留神幹下什麼恐怖的事情,愧對那麼多人給他的無憂環境。
另個原因,估計是他十多年的歲月中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執行高難度任務與打退殺手,壓根不知道怎麼帶這種小孩,只能反射性先揍再說,反正打下去對方就會自我反省,省事很多。
而且這傢伙,真的是他有史以來看過最蠢的笨蛋了。
沒膽、沒自信、沒實力,還常常沒腦袋。

命運會因為你的決定而改變你們的……

他想起董事那天交付代導人資料時說的話。
真的會因為這種蠢蛋而有所改變嗎?
總之,他是不抱什麼期待的,一直以來他都只要倚靠自己就夠了,對這種俗稱抖萌的傢伙還是不要有太多冀望得好,頂多就是希望他長大後不要成為邪惡的亂源,好好做人就行了。所以真正的代導人工作,顯然就是引導他不要誤入歧途,即使身在妖師一族,擁有真正的力量,也須站在世界允許的一方。
他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麼妖師一族會讓這傢伙生活在普通人類世界了。
或許妖師一族經過長久被迫害的生活,只是希望跳脫在外的族人能享有片刻的單純與寧靜,不要像他這般生活在殺手與種種威脅下,不管身為什麼種族,這或許就是父母最希望的事情吧。
他在幼時得了五年,這傢伙十六年,算一算也是公平了。

大競技賽時,原先學校沒打算讓那笨蛋這麼早下去蹚渾水,畢竟實力不夠,能取代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況且學院裡能影響世界的重要種族太多了,認真來說比他有需求的人員其實不在少數。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看著後備人員申請表的搭檔露出了一絲不安的神色。「褚的力量過低,我不認為他能應付競技賽檯面下的手段。」
「真巧,我也不認為。」他冷笑了聲。
學院競技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舉辦的各大學院聯合競賽,出發點是為了讓各學院藉此機會了解彼此所長,期間也鼓勵不同學院進行交流,以各種族新生代為基石來加強聯繫,破除隔閡的友善競賽。
然而,也就是精銳盡出,邪惡才更不可能放過這個襲擊學院菁英的最佳機會。
每屆競技賽的選手必定都會在檯面下遭受來自各種邪惡勢力的攻擊,不論是真正邪惡或是被利益引誘矇蔽理智的那些人們,幾乎防不勝防。所以在一般參觀者與學生們看不見的地方,每個學院都準備得戰戰兢兢,還必須向公會借調大量人手在整個賽季中進行保護;就連他們這些參與競賽的袍級也全都被派給任務,必須在整個賽期中全程注意台上的各種狀況。
「那你為什麼……」他的搭檔憂心地蹙起眉。
「時間不夠了。」他看向手邊,那封蓋著隱隱黑暗家族族徽的信箋在空氣中散化成灰。「至少先藉這機會幫他奠定一些認知和基礎,他家人似乎也是這麼希望。」
紫袍深深看了他一眼,原先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次的大賽雖然凶險,不過也算是順利收場,除了某些遺憾。
那笨蛋應該在這次成長不少,遇事估計能夠穩重成熟點了……吧?
算了,也有可能是他的錯覺。
至少在這短暫時間裡,再給他一些裝死的空間好了,畢竟當個憨蠢的小動物也不容易,最起碼在學院中還有很多人能幫他擋住那些災厄。

原先是這麼認為的。
就是沒想到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這笨蛋因為太過無知,氣跑後直接墜入鬼族的陷阱。氣急敗壞地要去逮那傢伙,才發現原來還是個也針對他的雙重陷阱,看來他不用說別人,自己就真的是安逸過頭了。
畢竟在學院與公會中有雙重資源與保護,真正致死的危險任務幾乎不會發派給學生袍級,加上和實力比較尋常的學生們混在一起久了,有時候覺得其實很多事情自己處理也無所謂,連那些預言與建議都沒有好好聽從,竟然就這麼掉以輕心犯下狂妄的錯誤。
明明是最明白千年戰爭帶來哪些傷害的人,居然也在這段時間中草率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一瞬真的有種不知道該如何向父母交代的感覺。
最終還得看那笨蛋充滿愧疚和滿是眼淚的神情。
所以說,哭有什麼用,既無法增強實力也無法在最重要的時候救回自己身邊的人,只能看著他們受盡痛苦,然後在心中永遠留著遺憾。
只是看著對方那張擔心害怕的臉時,他突然想到,他究竟有沒有善盡過代導人的職務?
這笨蛋到底有沒有在學院裡好好地學習他該知道的事情?
再怎麼說,這傢伙也是剛踏進不同世界的人,他似乎也不應該太過於嚴苛,從零開始的新生原本就要花很多時間適應……罷了,今後應該會有其他人引導他。
分別之前,他將那封印藏匿起來的名字告知了對方,然後給予祝語。
或許算是有點多此一舉,不過他想著,如果日後這膽小的笨蛋成長了,回憶起剛踏進學院的那時,想埋怨個誰,至少還有個名字可以抱怨吧。
而且,多一個人記住這個父母給他的珍貴名字也好。
才不會真的在世界上活得毫無痕跡。



再次睜眼,是他自以為已經死亡的時刻。
一身被精心植入的毒素,來自於鬼王高手的陷阱,原本應該是要讓另一位黑袍在最後關頭將他的靈魂連同屍體一起毀去,這是公會的標準流程,以免屍體與靈魂落入敵方手中,藉此利用造成更大的傷害。
這時的狀況,就是公會最想避免的惡劣情形。
周遭環境已不是當時危險的地方,而是個他連看也沒看過、感覺不出有什麼生命氣息的石窟——真的連一根草、一隻小蟲子的生命都無法找到,連空氣都是死寂般的靜默,聽不見任何大氣精靈的聲響。
「你畢竟是亞那唯一的孩子,另外那小孩是凡斯的直傳後代,還帶有他的力量,我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消失呢。」
坐在另一邊的鬼王高手半靠在鋪著柔軟皮草的大石椅上,好整以暇地投來這幾句話:「不過你和亞那比起來真是差多了,至少他的脾氣就沒你這麼大,他迷糊犯傻的時候居多。」
脾氣大也不知道拜誰所賜。
他懶洋洋地瞇起眼,看著裝腔作勢的鬼王高手,既然已經落到這地步,也就只能看對方想玩什麼把戲了,反正他是不會期待這人把自己完好如初地送回公會或學院。
「我記得你以前還滿害怕我的,什麼時候開始也會用這種眼神看人……算了,你和褚冥漾一起回來吧,起碼不用像現在一樣白白送死。」鬼族從旁邊的小石桌上拿過一個杯子,指腹在杯身輕輕地蹭著,然後語氣幾近溫和地說道:「殊那律恩做得出來的安逸空間,我也可以。」
他突然有點想笑了。
這個把他們搞成這樣的元凶之一是在說什麼鬼話。
「什麼叫『回來』。」伴著血腥氣味的冷哼微弱傳出,他吸了口氣,強撐起精神。「你以為你是誰。」
竟然還敢擺出一張長輩的臉嗎?
真是渾蛋。
渾蛋鬼族還跟著笑了,「至少你們在我的地方會很安全,世界傾覆和你們完全無關。」
「你當我們是紀念品嗎,想擺哪裡就哪裡。」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無法動彈,他真想直接對著這傢伙頭上踹一腳,讓腦子不清楚的鬼族清醒清醒。「……哼,我的身上有守護限制,即使你想利用也無法,勸你盡早銷毀吧。」除了公會放置的術法外,他的故鄉兩族與獄界也早就設置了各種保護這個身體的法術,就是避免這種狀況發生。
鬼族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完全動彈不得的獵物,勾起一絲奇異的笑,扯住他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如果你要這麼認為也是可以的,畢竟你們是亞那他們的後代,算是個紀念吧。不過強求的東西太沒意思,還是等你們自己乖乖回來比較好。你說我拿你去釣凡斯家那小朋友,會上勾嗎?」
「你少打那笨蛋的主意……他沒那麼蠢……」
「誰知道呢。」
鬼族哼著奇怪的小曲,似乎心情很好地將手覆蓋到他的眼睛上,帶來完全的黑暗。

後來,神經病鬼族為了繞開身體與靈魂的禁制,強行剝離了靈魂與身體,並只使用其中一種種族力量以規避原生血緣力量的衝突與失控。
不得不說,他覺得曾為醫療班的鬼族還是很有一手,竟然真避過了那些守護術法進而利用他的身體,難怪可以甩飛各路追殺數千年,在獄界反覆穿梭各勢力至今都不死。
隨即,比申推動了蠢蠢欲動的第一波勢力發動入侵,打算摧毀作為基石存在的學院,從那裡打破一個連接口,直接占據所有資源成為鬼族在守世界的首個基地。
這場戰爭結束於各方的支援,以及驚動到他成為師父的那位存在,也因此他從已有覺悟的死亡當中被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