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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不眠】

1.
「你聽說了嗎？」實驗室裡的同事一邊幫他倒咖啡一邊說。「那個夏油傑，公布說要選立委了。」
「沒。」五條悟一邊打著報告邊回。「比起這個，今天的實驗數據呢？」
「還沒寫好。」在把大量的砂糖倒入咖啡、攪拌過後，同事把他的咖啡端到了他桌上。「在我寫完數據之前你應該會先的糖尿病。」
「不要瞎掰好嗎。」五條悟做了個鬼臉，要不是研究中心裡只有咖啡跟茶，他別無選擇，不然他連咖啡都不會碰。
「昨天晚上的新聞耶，你是哪裡來的山頂洞人，況且那不是你朋友嗎，你們心結喔？」
「你才跟你媽心結。」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通知，那裡從昨晚開始就沒動靜。
五條悟留聯繫方式的人很少，除了夏油傑跟父母，就沒有其他人了，他不用社交軟體，彷彿要與社會脫節，新聞跟流行事物幾乎都是從同事口中得知的。
「我出去打個電話。」五條悟拿起手機就走出去。
「喔，好。」同事端起手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看著五條悟走了出去。「都這樣了還說不是心結。」
2.
他撥通了夏油傑的電話，耳邊不斷傳來撥號聲。沒讓他等太久，另一邊就接通了。
「怎麼了，悟？」
「為什麼沒跟我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抱歉，這段時間比較忙。」
「不是要你道歉。」五條悟揉了揉眉心。「有罪惡感的話就請我吃飯吧。」
「這禮拜六可以嗎？你想吃什麼？」
五條悟盯著研究所前方。「今天晚上吧，研究所對面的小吃店。」
「......也可以。」
3.
『昨天下午三點，一名駕駛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結果遭到前方這台白色轎車逼車......』
五條悟和夏油傑走進小吃店裡面，電視的聲音幾乎快蓋住整間店客人的談話聲。
「帥哥今天怎麼帶了另一個帥哥來？」老闆娘一看到五條悟，就熱情地打了招呼。
「謀啦，這我朋友，他說要請我吃飯，所以帶他來這裡，吃垮他。」五條悟也笑著回話，從櫃檯拿了菜單跟筆。
「你好。」夏油傑跟著打了招呼。
「帥哥要常來欸！我看你朋友每次都一個人來吃飯！」
「我哪有，傑，趕快來這邊坐啦。」
五條悟快速的在菜單上畫了幾筆，然後推給了夏油傑。
紅糟肉、燙魷魚、嘴邊肉、蛤蠣湯......真的都挑貴的點，夏油傑沒有講什麼，只是多畫了一碗乾麵。「這邊是先付錢嗎？」
「吃完結帳。」
4.
五條悟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桌上還剩一些菜，而夏油傑碗裡還有半碗麵，他把身體往後傾，抽了幾張衛生紙擦嘴。
「所以你最後還是加入了嗎？」
夏油傑停下了筷子。「你是看到新聞了嗎？」
「不是。」
「我沒有，我現在是無黨籍。」夏油傑解釋著。「那些人對你做了那種事，我沒辦法原諒，但是另一邊跟我的理念也不符合，所以我現在哪邊都不是。」
五條悟摸了摸腰上的傷疤，那塊皮膚摸起來一片的柔軟。
半年前，五條悟跟夏油傑走在路上，突然有個人衝出來，在他們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五條悟的腰被刀子捅傷，而兇手穿著一身黑，再加上天色太暗，破案時也是讓辦案的警察煞費苦心，但也只查到對方是中輟的未成年學生，就只是被黑社會拿來當可以拋棄的槍手而已。
原本事情應該這樣不了了之，不過網路上突然有人匿名爆料，一夕之間事情從「政治人物涉黑衝突」轉變成「黨內鬥爭」，事情180度的轉變，夏油傑知道是自己黨內部的鬥爭，也只能心灰意冷的退出了。
「那醫院裡說的話，你要給我回答了嗎？」
5.
夏油傑那陣子每天都往醫院跑，要不是還有選舉的宣傳行程，他恨不得住在醫院裡。
兇手的原本目標是夏油傑，要不是五條悟站在旁邊擋住了，受傷的人就是他了。
「你可以不用每天來。」五條悟一邊吃醫院的食物一邊說。「跑行程不累嗎？我康復之後也不影響研究所的事情。」
「你是因為我受的傷，我不來我會良心不安。」夏油傑鬆了鬆領帶，把身上的包包放在了窗戶邊。「況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五條悟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傑，我不想跟你當朋友。」
「怎麼了，生氣了？」夏油傑當作五條悟是在開玩笑，沒怎麼在意的打開了手機，點開了通訊軟體開始回訊息。
「我喜歡你。」
那瞬間，病房內只剩下他們倆的呼吸聲，夏油傑驚訝地抬頭，與他對視，卻在五條悟眼裡看到那抹不同的光輝。
夏油傑想起了學生時代的事。
6.
五條悟剛從日本轉學來台灣的時候，他們認識不到半天，五條悟就喊他「傑」，在他有空的時候就帶他去自己最喜歡的甜點店，兩個人在那裡做了很多事，也說了很多話，彷彿他們是前世就認識的朋友。
五條悟的眼睛很漂亮，但除了在學校以外，五條悟幾乎都帶著墨鏡，夏油傑有次曾好奇的問他為什麼要戴墨鏡。
「因為，我的眼睛只想給重要的人看懂。」五條悟那時候拿下了墨鏡，看著他回答。
7.
為什麼是我？夏油傑想不明白。
但他也無法釐清自己的情感，他至始至終都覺得對方是自己重要的人，一生唯一的──
8.
「摯友。」夏油傑說。「目前只能這樣。」
五條悟看著他。
「你光是站在我旁邊而已，就會被我害到受傷，甚至進醫院，如果還有下一次......那個人不是生疏的學生，而是熟練的老手呢？」
夏油傑吃完了碗裡的麵，又把桌上的剩下的菜品吃完，接著就從口袋裡拿出錢包，掏出了一千元準備結帳。
兩張衛生紙遞到了他面前。
「傑是大笨蛋。」
9.
「傑是膽小鬼。」
結了帳，出了小吃店，五條悟對夏油傑罵道。「上次我保護了傑，那下次傑保護回來不就好了。」
「還是傑連保護人都不會？大學練得劍道去哪了？」
「我又不會隨身帶木劍......」
「傑是不是在那個黨裡面待太久了，所以腦子也變笨了。」
「......抱歉，但現在不是時候，政治的水很深，不是悟可以想像的。」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傑是不是還把我當作五歲兒童？是有比馬里亞納海溝還深嗎？」
「悟想法的確跟五歲兒童一樣天真──」
10.
「欸！孝連欸！基罵規點啊！剎來剎去啊把郎是巄免困喔？歸剛喔！」
11.
在因為接近深夜擾鄰的時間的爭吵被打斷後，兩個人在道歉後沉默地走回了研究中心的門口。
「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不要，傑是笨蛋，我才不要坐你的車。」
夏油傑直接拉起了五條悟的手，把他帶到了副駕駛的門邊。「你等下又會在我開車開到一半的時候打給我抱怨，趕快上車。」
夏油傑把五條悟安頓好，就從駕駛坐上車。轉動鑰匙發動引擎，夏油傑轉頭，發現五條悟還在賭氣的抱著胸。
他嘆了氣，傾下身體，幫五條悟繫好安全帶。「如果悟覺得自己不是五歲兒童的話，就要記得上車要繫安全帶。」
五條悟瞪著他。「傑，臉過來一下。」
夏油傑困惑的靠過去，卻被五條悟親了臉頰。他摸著被五條悟碰過的地方，眼睛一下驚訝的睜大。
「就算傑是膽小的笨蛋，還是很帥，我很喜歡，不管是自責的時候，還是幫我繫安全帶的時候。」
夏油傑坐回駕駛座，也把自己的安全帶繫好。「抱歉。」
不是現在。夏油傑告訴自己。但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他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駛上馬路。
五條悟親吻過的地方還在微微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