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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上篇)


　　 「嘎啊啊啊啊──！」

　　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劃破天際，隨之而來的是重物落地的巨響，土地都為之震顫，風魔法的餘波更是揚起了一整片塵土，場面混亂至極。

　　「咳咳……水！史伊！水！」

　　「好的喲！」

　　如細雨般灑落的水滴頓時洗去空氣中的塵土，穆寇達又咳了幾聲，這才抬眼望向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嘴裡發出了震驚的尖叫。

　　「緋、緋爾！你在幹麼啊！」

　　眼前的獵物早已看不出原貌，整具屍首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讓穆寇達懷疑如果自己的視野能打上馬賽克的話，他現在肯定會跟瞎子沒兩樣，看什麼都是糊的。

　　「嗯，連我都覺得有點過頭了呢。」

　　「我就說吧！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啊！也太血腥了──嘔……」

　　小多拉搧著翅膀懸空浮動，前爪拄著下頷認真品鑑一番後又道：「血腥什麼的我不在乎，但弄成這樣，肉都被破壞了欸？這傢伙的廚藝再怎麼高超，也不可能用這堆『糨糊』做出好吃的飯吧？」

　　「主人最厲害了，主人什麼都辦得到！」

　　「不，史伊，這個我不行、嘔嘔……」

　　遭受批評的緋爾卻像是沒聽見眾人的話，焦躁地在地上磨了磨前爪，對著早已死去的獵物發出危險的低吟。

　　這一幕讓穆寇達眉宇為蹙，心中的不安被放得更大。

　　一行人在結束了又一段攻略迷宮的旅程後，按原定計畫回到卡列利那的家中短暫休整，但才沒放幾天的「假」，穆寇達就發現緋爾比平常都來得暴躁易怒，想著牠是不是又缺乏運動才會這麼躁動，所幸就帶著一眾從魔出城狩獵。

　　以往在狩獵過程獲得足夠的發洩後，緋爾都會顯得特別亢奮愉悅，這時候只要再來一頓充滿肉類的美食，就能讓牠開心好久。

　　但今天的狀況完全不同，緋爾不止下手的招式都比以往還重，有時候獵物早就死了，牠還是會洩憤般把屍體凌遲一遍，完全地過度殺戮，搞得穆寇達覺得自己的鼻腔裡總是充斥著血腥味。

　　說實話，緋爾的脾氣的確不好，但牠是個貪吃鬼，所以不管多心情多差，只要拿出好吃的食物就多半能哄得好。

　　所以當穆寇達看到緋爾居然拒絕吃飯，只想繼續在附近的森林裡大開殺戒時，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終於，他忍不住悄悄對緋爾施展鑑定術，想從牠的數據面板上看出一些端倪……

　　「欸？」

　　這一聲疑問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穆寇達身上，只見他的眼神有些飄忽，神情中透著點窘迫，搔著頭語帶尷尬地道：「緋爾你……你要不要鑑定一下自己？」

　　此刻，緋爾的數據面板就浮現在穆寇達面前，一連串他已經很熟悉的數據略過不談，有個他從未見過的項目正閃爍著醒目的紅光，清楚寫著──


　　異常狀態：發情期


　　本來還齜著牙的緋爾沉下臉，半晌後才應道：「吾幾天前就鑑定過了，那註釋不重要。」

　　這回應有些出乎穆寇達預料，不過想想又覺得可以接受，畢竟緋爾雖然很多時候都是一副大喇喇的樣子，但對自身狀態的感知其實很敏銳，不可能沒察覺到自己這幾天的異常，肯定早就好好鑑定過，只是最後選擇沒告訴任何人罷了。

　　「咦？什麼註釋？你們兩個別打啞謎啊！」

　　「緋爾叔叔，你怎麼了嗎？」

　　小多拉跟史伊隨即興致勃勃地追問，但這顯然激怒了緋爾，讓他瞬間炸毛。

　　「吾說了，不重要！」

　　這一聲怒吼之中還夾雜著真切的殺意，讓周圍的幾人全是寒毛直豎，接著就見史伊水藍色的身子縮了縮，開始不斷發抖。

　　「嗚嗚嗚……」

　　穆寇達連忙抱起不斷顫抖與掉淚的史伊，心疼地安撫道：「不哭不哭、史伊不哭，緋爾叔叔不是故意的，不哭哦……」️

　　雙眼都已經泛起血絲的緋爾聞言，弓起的身子一僵，眼神似乎短暫恢復了清明，但很快又變得充滿肅殺。

　　牠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只留給大家一個令人畏懼的背影。

　　小多拉飛過來停在穆寇達肩上，小小的爪子抱住他的腦袋，若有所思地道：「我看緋爾著樣子啊，不是吃壞肚子……就是發情。」

　　穆寇達踉蹌了一下，搞不懂這兩個選項是怎麼並列出來的，習慣性想伸手搔搔後腦，卻搔到了小多拉身上，但也沒放下手，而是一邊輕輕摳抓那對肉翅、一邊應道：「是發情沒錯……但我以為像你們這樣的魔獸不會有這種、這種……嗯……」

　　或許是自家從魔平時都表現得太像人類，讓穆寇達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很難把發情這種原始而獸性的事物與牠們產生連結。

　　「魔獸又怎樣？只要是靠交配繁殖後代的動物，就必然會發情的吧？像你不也是一天到晚想著要跟漂亮的女人睡覺，讓她生一窩寶寶嗎？」

　　「噗！」穆寇達差點沒下意識地把懷裡的史伊扔出去，「才、才沒有這回事啊！」

　　不過現在也不是爭論的時候，穆寇達略顯擔憂地問道：「放任緋爾保持這種狀態會不會出問題啊？牠的攻擊性比平時都高就算了，好像還有點控制不住的傾向……」

　　穆寇達慶幸自己及時把緋爾帶出城鎮，不然繼續關在家裡，也不知道牠會不會突然失控，要是攻擊了家裡其他普通人，那可大事不妙。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芬里爾。」小多拉形象地攤了攤手，又補充道：「不過牠這狀況確實有點麻煩，因為芬里爾真的很少，想找到合適的對象讓他發洩一番，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已經停止哭泣的史伊默默聽著，忽地插話道：「緋爾叔叔不舒服嗎？牠生病了嗎？史伊有可以治好很痛痛的藥水，給緋爾叔叔喝了就會好了吧？」

　　聽著史伊如此懵懂的發言，穆寇達會心一笑，卻還是只能無奈地道：「緋爾叔叔有點不舒服，所以牠剛剛不是故意凶你的。不過史伊的藥應該沒有效果，得想想別的辦法。」

　　「噢……」史伊有些沮喪地垂下視線，隨即又興奮地道：「那主人就煮很多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只要吃飽了就會變舒服了！」

　　穆寇達笑著揉了揉史伊的身體，做下決定道：「先不管緋爾，天色也不早了，我做晚飯給你們吃，吃完了就先回家好嗎？」

　　小多拉對於就地開飯這件事沒有異議，只是舉著爪子指著緋爾離去的方向問道：「所以你要把牠放外面一整晚嗎？」

　　穆寇達從道具箱裡掏出魔道爐和各種食材，笑嘆著搖搖頭。

　　「怎麼可能？那可是發情的芬里爾耶。」

　　──要是牠找不到洩慾對象，氣得把整座城鎮都毀了，那該怎麼辦？


　　●


　　不管轟出多少魔法、殺掉多少獵物，體內那股難以壓抑的騷動都沒有絲毫減弱，反而隨著時間經過變得更加強烈，讓緋爾越發暴躁。

　　於是牠殺得更瘋狂了，直到感知範圍裡只剩下唯一一個活物時，牠才不甘心地停下動作。

　　當牠走回下午那個臨時營地時，那座標誌性的簡陋土屋就矗立在火堆旁，從入口能一眼看見縮在被褥上睡覺的穆寇達，那毫無防備的模樣讓緋爾又是一陣焦躁。

　　為什麼在野外能這麼放鬆啊？被凶惡的魔獸襲擊了怎麼辦？

　　噢，因為有吾立下的強大結界？那沒事了。

　　緋爾在外踱步的聲響不大，但穆寇達也只是淺眠，被吵醒後就立刻座起身子，揉著眼睛問道：「你弄到好晚啊……餓了吧？我菜都做好了，馬上就可以拿出來吃。」

　　「不吃。」緋爾悶悶地說了句，又看了幾眼土屋內部，這才猶豫著問道：「你為什麼沒回去？」

　　「呵姆……我怎麼可能留你一個在城外啊？等等，你不吃？」穆寇達掩著嘴打了個大呵欠，這才反應過來緋爾拒絕吃飯，震驚得睡意全消。

　　「一句話要吾重複幾遍！不吃！」

　　緋爾吼完便後悔了，覺得穆寇達八成會數落牠一頓，卻不料對方一點也沒生氣，只是拍拍身旁空出來的位置，柔聲說道：「那就休息吧。你餓個幾頓應該是不會有什麼問題，我也不會逼著你吃飯，你想到要吃了再跟我說。」

　　他說著又抹了抹被褥上的皺褶，自己朝旁挪動身子，給緋爾讓出更大的空位，無奈地道：「你說你早就鑑定過自己的狀態，那也就是對這什麼發情期的事情心裡有數，我不會給你亂出主意，你自己解決就好……抱歉啊，我真的超沒用的，除了給你們準備三餐之外，我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所以，至少讓我陪著你好嗎？」

　　說到此處，穆寇達發動固有技能，將跳出來的網路商店頁面亮給緋爾看，加碼道：「嘛，特殊時期，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做給你吃，很貴的異世界牛肉也……呃，這個我再考慮一下好了，萬一你吃下去不止數值有加成，症狀也加重的話就慘了，但可以等你狀態正常了再補吃一頓！」

　　本來還在土屋外的緋爾猛地探頭進屋中，把穆寇達嚇得往後一跌，半撐著身子有些惶恐地望著那雙碧綠的獸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他忽然想到，身為主人，應該是不會被從魔攻擊的吧？

　　應該……不會吧？

　　重重的鼻息噴在臉上，穆寇達恍神之際就聽緋爾低聲警告道：「你是吾看重的人類，不准說自己無用。那樣是在否定吾的眼光，知道嗎！」

　　「欸？好、好的……」

　　「哼。」

　　緋爾用爪子戳著穆寇達的胸膛，像是在告誡他不准忘記自己說過的話，隨後才矮著身子鑽進土屋，在熟悉的被褥上繞了幾圈後，趴下身子準備入睡。

　　穆寇達等了幾秒，越想越覺得現在的姿勢好像不太對勁，回過頭對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壓在身下的緋爾說道：「你……能不能睡過去一點？」

　　雖然平時在外夜宿的時候，他、小多拉和史伊偶爾會窩到緋爾溫暖的毛髮上，所有人團在一起睡覺，但緋爾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把他當成抱枕似的壓著睡。

　　而且他做的土屋明明就很寬敞，根本不需要疊在一起才能睡啊！

　　「別吵。」緋爾的爪子一撥，把穆寇達又往自己肚子下面塞了塞，巨大的頭顱垂了下來，正好能枕在穆寇達的頸窩上。

　　「你、好重、啊……」穆寇達半側著身子，找不到合適的施力點，扭了幾下都沒能掙脫緋爾的爪子，只能抬起手抓住緋爾的鼻尖，努力想把牠的頭從自己身上挪開。

　　但緋爾卻表現得比前一刻更加強硬，徹底把穆寇達壓趴在身下，讓他沒有任何逃脫空間。

　　「你幹麼……呃！」

　　穆寇達被緋爾一腳踩住背心，頓時呼吸一滯，什麼都看不到的情況下讓他心慌不已，有點害怕自家從魔是真的因為發情而失心瘋了，連他這個主人都想攻擊。

　　想想今天一整天看到的獵物屍體，穆寇達眼角濕潤了。

　　「我不想變成一坨嗚嗚嗚……」

　　「閉嘴！」

　　穆寇達被吼得身子一縮，然後他就感覺有什麼濕潤微溫的東西不停觸碰後頸，想了半天才推測出來那應該是緋爾的鼻子。

　　聽著短促又窸窸窣窣的聲響不斷傳來，穆寇達感覺緋爾似乎在嗅聞什麼，舉止確實有點霸道，但攻擊性不強，也就沒那麼慌亂了，只是被這樣踩著真的很不舒服，所以嘴上雖然沒繼續亂喊，身體卻不安分地扭動著，想掙脫這個快讓他喘不上氣的姿勢。

　　「可惡……」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縈繞，穆寇達驀地一顫，還來不及說點什麼，更加燙熱的事物就貼著自己後頸滑動起來，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牠……牠在舔我？

　　穆寇達瞬間被緋爾如此異常的舉動弄得腦子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時，衣領後端都被舔濕了，黏糊糊地貼在後背上，讓人有點不適。

　　「你、你舔我幹麼？」穆寇達反過手想阻擋緋爾，結果連手也被又大又軟的舌肉刷了幾遍。

　　「太多別人的氣味了……」緋爾兀自說著，低頭又舔了幾下，爪子忽地向上推搡，略顯寬鬆的上衣隨即被往上捲動，露出下方一截光潔的背部肌膚。

　　「喂！緋爾！住、住手啊！」

　　穆寇達的話尾掛上一絲顫抖，清楚感受到緋爾的舌尖沿著他的背脊向上舔弄，沒幾下就把他整件上衣推到肩膀處，上半身幾乎全暴露出來。

　　下一秒，緋爾的動作讓穆寇達尖叫出聲──

　　「哇啊啊啊啊！」

　　尖銳的利齒扣了下來，緋爾直接咬住穆寇達後頸，唾沫沿著牙齦流淌，滴落在後者臉上，把人嚇得臉色瞬間慘白。

　　我要死了嗎？

　　穆寇達覺得很痛，耳邊還能聽見恐怖的呼嚕聲，眼角餘光甚至能瞥見那一嘴利牙上閃爍的白光。

　　但是當他稍微冷靜下來時，就發現這樣的疼痛其實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緋爾也沒有做出類似斯扯的後續動作，反而更像是為了徹底固定他才「下嘴」，確保被壓在被褥上的他沒辦法再做任何掙扎。

　　「緋、緋爾，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我……嗚！」

　　穆寇達先是一愣，接著整張臉逐漸脹紅，張開的唇瓣翕動幾下，卻依舊說不出任何話語，最後乾脆把臉埋進枕頭裡，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他不想知道某個在他後臀上頂來頂去的硬物，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發現身下的人已然放棄掙脫，緋爾拱腰的速度變快了一些，啃咬的力道似乎略有減輕，但喉嚨深處依舊傳出令人戰慄的獸性低吼，喘息也越發粗重。

　　穆寇達此刻心裡五味雜陳，一方面慶幸自己應該是不會被失去理智的緋爾吃掉，但另一方面又悲歎自己居然便成了對方的洩慾道具，甚至還不敢出言阻止。

　　明明是主人，但對自家從魔卻完全沒有掌控力呢！

　　讓人絕望的領悟閃過腦海，穆寇達自嘲一笑，只想著閉起眼睛忍耐一下，等這一切結束後就沒事了，但或許是兩方的情緒都太過強烈，他居然隱隱從彼此的契約連結之間感受到緋爾的躁動──

　　與痛苦。

　　顯然，緋爾此刻並未感受到任何快意，牠只是受到本能的驅使而動，只有成功完成這一連串交配的動作，牠才能得到解脫。

　　這讓穆寇達頓時心軟，抬手輕撫緋爾的嘴，柔聲勸道：「緋爾、緋爾，你先放開我……我想幫你，所以我不會跑的。」

　　感覺扣在頸子上的壓力驟減，穆寇達長吁一聲，終於順利翻過身子，能正臉看向緋爾，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對方卻是轉過身子，頭已經探出土屋，似乎打算馬上離開。

　　「等等！緋爾，你回來！」

　　眼見緋爾自顧自地朝外走，穆寇達也不曉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對，猛地撲上去抱住對方腰際，隨後閉著眼就往下探去，一頓亂摸。

　　燙，這是第一種觸感。

　　硬，這是第二種觸感。

　　最後是大。

　　超級大。

　　該說不愧是傳說中的魔獸嗎？這尺寸與形狀都非常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