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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在某個暴風雨的夜晚悄悄地浮到海面上,因緣際會下救了溺水的少年。

少年是鄰近陸地國度的王子。

妹妹對少年一見鍾情,卻礙於自己人魚的身份以及不能於人前現身的規矩,只能在夜深人靜之時,悄悄地浮上水面,憂愁地注視著少年所居住的、遠方的城堡。

妹妹因為思念而日漸消瘦,原先被稱作「最美麗的人魚小公主」的女孩變得憔悴,即使身旁的人如何勸告也聽不進隻字片語。她看著這樣的妹妹,實在於心不忍,於是和兄弟姊妹們共同懇求父王,讓妹妹離開人魚族,前往陸地和少年重逢。

懇求了多日,父王終於在長嘆一聲後,做下了決定。

「我答應讓你上岸,去見那名少年。」父王喚來了妹妹,對她這麼說道。「但不能壞了人魚族的規矩,你必須以人類的姿態上岸。」

換言之,妹妹必須「變成人類」──徹底捨棄魚尾、換成雙腿,能夠做到這件事的,只有住在海洋最深處的海巫師。

傳聞海巫師力量強大,能夠實現許願者的願望,但代價是必須以最為重要的東西做交換,而對人魚來說,「聲音」即是他們最重要的東西。

人魚天性喜愛唱歌,不論是慶典或是日常,只要一有空閒便會唱著歌,歌聲也是他們的擇偶條件,他們會選擇和自己聲音相性最合的人魚作為伴侶,因此聲音對他們來說,是一生不可或缺的東西。

所以人魚許願必須付出的代價,一向都是他們的聲音。

若是拜託海巫師為妹妹將魚尾轉換為雙腿,那麼妹妹勢必要失去自己的聲音。

一名無法和任何人交談的少女,即使有著絕麗容顏,那名少年還會愛上妹妹、會長久地愛著妹妹嗎?

妹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返回房間後,露出了哀愁的表情。

她望著這樣的妹妹,在心中做下了決定。



五條悟坐在石頭雕成的長椅上,百無聊賴地用自己的八足玩打架遊戲。

在他手邊有一張圓形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個棋盤與擺放凌亂的棋子,看似無人在遊玩,但好一會後,從旁伸出一隻手,移動了在最角落的城堡棋。

他一邊持續著八足的打架遊戲,一邊探過手移動了騎士棋。然而才剛拿起棋子,在洞穴邊石床上仰躺著抽煙斗的少女便挺起上半身,晃了晃身下的八足後,歪著頭對洞內對弈著的另外兩名少年道:「有客人來了。」

「哈?等等、我就快打敗傑了……喂!傑!你這支主教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五條悟瞪著出現在國王棋斜前方的棋子,語氣相當不滿地嚷嚷著。「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沒發現這支主教!該不會是你偷偷移動了棋子吧?!」

「我才不可能這麼沒有旗品呢。」用兩隻手指彈掉位於棋盤底部的國王棋,夏油傑微笑著對一臉看上去想把整盤棋吃掉的五條悟,微啟雙唇開口道:「Checkmate。」

「嗚呃呃呃呃呃~」不甘輸棋的白髮少年雙手抓著自己的白毛,發出了極度詭異的聲響,幾秒後,他一掌拍在棋盤上,力道大得將棋子全數震起後,又東倒西歪地掉落在盤面上。「果然這種東西還是算了吧,畢竟我不像傑你那麼陰險。」

「哈?」聽到他這麼說的夏油傑微微眯起眼,周身同時散發出了有些危險的氣息。「既然你那麼不服輸,那乾脆去外面打一架吧?」

「這麼想要人陪的話去外面找水母啦,我才沒空理你。」

「……我說,兩位,有客人……」

──通過了湍急的流域與海草密佈的海中森林,好不容易來到傳說中海巫師居住洞穴的庵歌姬站在洞口,一臉古怪地望著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

在前往找尋海巫師的路途中,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的場景。海巫師是海底世界最神秘的種族,據說他們孤僻、強大、邪惡、陰沉,所以在抵達之前,她想過或許會看到滿是海洋生物殘渣的洞穴,或者是充滿了交雜水草的凌亂山洞。

完全沒有想過,居然會撞見這麼……充滿青春氣息的一幕。

……說是充滿青春氣息其實有點太抬舉了,眼前這幕根本堪比人魚幼童吵架。

因為實在太過吃驚,以至於她差點退出去查看,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闖入別的海域的人魚國度,而非海巫師的棲息地。

……不過,裡頭兩名少年和一名少女都具有海巫師的八足特徵,顯見她應該是沒有搞錯。

……應該吧。

兩名少年還在進行著低齡的爭執,而半坐於門邊石床的少女則對她露出了慵懶又溫和的微笑,舉了舉手中的煙斗後開口道:「你好。」

「……你好。」庵歌姬遲疑地朝她點了點頭。她想,自己雖然努力想要隱藏那無語的情緒,不過大概還是全都寫在臉上了,畢竟對方在和自己四目相交了好一會後,唇角的弧度明顯地擴大,面上清清楚楚地寫滿了被逗樂的興味。

她又瞄了眼裡頭仍在爭吵的兩名少年,確認現場此刻能和自己對話的只有面前的少女後,才收了收臉上的表情,略顯嚴肅地開口道:「我叫庵歌姬,是來自東部海岸地界的人魚,聽說海巫師能夠以最重要的東西為代價實現願望。」

少女聞言,彷彿早就預料到她會這麼說似地點了點頭,接著扭頭望向後方爭執不休的兩名少年,稍微拉抬了音量向後方的海巫師們道:「喂──悟──是找你的──」

指名道姓的這一次,終於讓少年們停下毫無意義的爭吵。兩名少年同時回過頭,一藍一黑的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盯著門邊的人魚瞧。

在他們終於停下吵鬧後,庵歌姬總算能夠看清他們的臉──

聽說海巫師既陰沉又邪惡,就連他們的長相都和這樣的形容詞相合。不過三名少年少女除了他們身著的那身黑色長袍符合這樣的特質外,不論是容貌或氣質都與這些詞彙相差甚鉅,白髮的那名海巫師甚至有股相當引人注目的張揚感。

人魚是美麗的生物,人魚的容色不論在海中或者陸地都足以被視為美的代名詞。但眼前的海巫師們相貌顯然不遜於人魚,甚至可以說就算與人魚相比,都是位於尖端的存在。

……她開始有些懷疑,最初說海巫師們長得陰沉又邪惡的傢伙,肯定是忌妒他們的美貌,加上他們隱居在海洋深處不會主動澄清謠言,才會故意放出這樣的傳言。

而在直面三名海巫師後,才發現他們的氣勢有種不怒自威的強大,不過庵歌姬並沒有退縮,而是更加挺直身子,像是要避免氣勢上的退卻。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五條悟揚了揚眉,接著擺動八足靠近她,在距離約一公尺的位置時停下,彎起唇角勾起有些輕蔑的微笑,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名只到自己肩頭的人魚:「說吧,你有什麼願望?」

「……」雖然覺得這名海巫師說話的語氣有些討人厭,不過畢竟自己有求於對方,庵歌姬還是按捺下內心那小小的不滿,力持鎮定地開口道:「向海巫師許願的人,必須以最重要的東西做交換。想要許願的人並不是我,但這份代價,將由我來交付。」

這話一出,海巫師們望著她的表情各自產生變化,雖然不盡相同,不過共同之處都是有些古怪。

他們沉默了幾秒後,最後由五條悟反問道:「如果你不是許願的人,你有什麼資格交付願望的代價?」

「條件是這樣的,『必須以最重要的東西作為交換』。」庵歌姬從容不迫地說道。「但是並沒有指定是『誰』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嗎?」

這是她思考過後的答案。和海巫師許願的代價,從來都沒有明指過對象是誰,也就是說,如果擴張解釋的話,事實上其他人也能夠為願望償付代價。

既然如此,那麼就由她來為妹妹付出變成人類的代價吧,

在她說完後,海巫師們面面相覷,表情變化各有千秋。片刻後,抽著煙斗的少女海巫師「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從石床上起身,來到五條悟身側,用煙斗尾尖戳了戳他。「悟,怎麼辦呢~她這麼說耶~」

「我也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的,確實沒規定必須要許願者最重要的東西。」後方黑髮的少年海巫師也跟著搭腔道。「悟,答應她也無所謂吧?」

然而庵歌姬跟前的五條悟卻是不發一語,只是用那雙和天空一樣色彩的美麗眼瞳盯著她瞧,看上去若有所思。

庵歌姬微微屏息等待著。

良久,只見白髮少年加深了唇角的弧度,這一次不再是像先前那樣微帶諷刺的笑意,反而像是即將惡作劇的頑童般,頑劣十足的微笑──

他彎身湊近少女人魚,搖頭晃腦地說道:「我才不要呢~~」

那瞬間,庵歌姬臉上努力撐持的平靜碎了滿海。



庵歌姬當然追問了海巫師拒絕的理由,但被以「沒有理由,因為我就是不想」這樣讓人無言以對的原因打發,在交涉破裂的情形下,她只得帶了些氣餒與氣憤地回到東部海岸的人魚王國。

一回來,她先去了妹妹的房間。

妹妹告訴她,父王給她一個禮拜的時間好好思考要如何取捨。妹妹雖然相當喜歡那名王子,但並不至於讓愛情摧毀判斷力,失去聲音可能帶來的後果讓她躊躇,於是父王給了她一週讓她好好抉擇,讓她好好地權衡兩個選項各自的利與弊。

……也就是說,只有一週的時間。

一週之後,如果仍不能讓那名叫五條悟的海巫師點頭,妹妹將會被迫在聲音與愛情中做出選擇,不是變成無法言語的人類女孩,就是繼續當思念成疾的人魚小公主。

兩者都不是庵歌姬期望看到的,她希望妹妹能夠成為收穫愛情,能夠成為用那動聽的聲音歌唱深情給王子聽的、可愛的人類女孩。

……她得加緊腳步了。



隔天再次見到庵歌姬,說實在的,五條悟並不對此感到訝異。畢竟前一天離去的時候,少女的表情雖是惱怒的,但明顯沒有打算就這麼放棄,他想,她應該是回去思考對策,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說服自己。

「所以說到底要怎麼樣,你才會答應呢?」來到洞穴的少女直接開門見山地提出疑問,完全不打算迂迴。他望著對方那彷彿不管他開出什麼難題都會努力去達到的堅定表情,內心忍不住湧現出想要捉弄對方的情緒。

確實就如同對方所說,就算由她來付出這份代價也無所謂,他只要收到回饋就可以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和那雙以人魚來說,非常少見的琥珀色眼瞳四目相對的時候,那絲毫沒有偏移過半點的眼神讓他產生了壓抑不住的、想要戲耍對方的強烈念頭。

至大概單純因為他天性惡劣,喜歡捉弄老實魚。

所以昨天他才會給予毫不客氣的拒絕,因為他相當好奇被拒絕之後的她接下來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這麼直白地提出要求倒是有些意外、不過也不算太過出乎意料就是了。

他抬手搓著下頜,瞇起眼思考起接下來要怎麼應對。

「看那個渣滓的表情,肯定又在想什麼壞事了。」

「其實答應就好了嘛,這也沒什麼困難的……本來所謂的代價就只是不希望海巫師的法術被濫用而定下的規矩。」

兩名友人在後頭竊竊私語著──雖然號稱是竊竊私語,但聲音可是大到他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他面前的人魚表情並沒有因此產生任何變化,依舊用那種讓人有些心癢的眼神望著他。

……哼嗯~

沉吟了片刻後,五條悟作下了決定。

他斜勾起唇角露出十分玩味的笑,打了個響指後,用輕快的語氣開口道:「看在歌姬你這麼誠懇的份上,那我就大發慈悲地開出簡單的條件好了。」

「嘴上說著簡單,肯定又要整人了。」

「沒辦法,誰叫這代幫海底生物實現願望的海巫師是悟呢。」

雖說身後不斷傳來友人們毫不留情拆台的話語,不過五條悟的笑容沒有任何改變,當然想法也是。他彎身靠近庵歌姬,在彼此的臉距離只剩幾公分時停下,接著出聲繼續說道:「歌姬,只要你能夠找到引起我興趣的東西,我就答應這場交易。如何?很划算吧~」

雖然那種自來熟的叫喚方式令庵歌姬深感彆扭,不過此刻那並不是重點。

「能夠引起海巫師興趣的東西」,這種條件怎麼想都讓人覺得根本是刻意刁難。他對於什麼會有興趣,這說穿了就是非常主觀的概念,根本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只要他覺得是,那就是正確答案。

不過就算是這麼不公正的條件,庵歌姬也別無選擇地只能點頭接受。

「…...我知道了,總而言之就是讓你感興趣就行了吧?」她力持淡定地看著對方,在看到少年頷首表示同意後,隨即轉身離開洞穴。

目送著對方的身影直到看不見後,夏油傑才望向轉過身面對他們的五條悟,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道:「反正有人願意付出代價就好了,何必搞得這麼麻煩?盡量避免和其他種族有所牽扯,這不是我們一直以來被告知的事情嗎?」

五條悟聞言,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漫不經心地嘟嚷了句「他只是太無聊了想找樂子吧」之後,家入硝子便倒回椅子上,彷彿事不關己般地繼續抽著煙斗。

眼看兩名友人都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夏油傑心裡雖然覺得那名人魚有點可憐,不過……認真來說,這也與自己毫無關聯,而且對方也都答應了。

……反正最後,就像是每個想用不同物件取代應償付代價的許願者,那名人魚肯定會失敗的。

思及此,他最後還是抿了抿唇,暫時放下了這件事。

然而正當三名海巫師各做各的事,以為今天的日子會像平常那樣平凡的度過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下一瞬,隨著海水將這陣悶響搖曳得綿長,海巫師們所居住的山洞也跟著劇烈晃動了起來。

家入硝子甚至因為這陣猝不及防的震動,直接從石椅上被晃了下來。

「……什麼……?!」一向淡定的少女發出錯愕的驚呼,接著三名海巫師各自抬頭望向洞穴入口──

透過並不算寬的洞口望出去,本該呈現深海那幽暗色澤的外景不知為何被一片霧芒所覆蓋,幾名海巫師愣了愣後又定睛一瞧,才發現那片「霧」實際上是飛濺起來的海底土屑。

「……」什麼東西?!

不約而同浮現在三名海巫師心中的,是這樣的共同想法。他們面面相覷了好一會,最後五條悟首先擺動八足游了出去,穿過漫飛的塵沙後,入目的是他此生第一次感到荒謬至極的場景──

被「扔」在洞口不遠處的,是一艘還算完整的巨大沉船。

他所居住的這個洞穴附近,本來是沒有這艘船的,

而之所以會用上「扔」這個動詞,除了被激起後在水中緩緩飄蕩的塵泥外,還有在沉船側邊,一名相較之下體型顯得過於嬌小的少女正拍動著雙掌,動作很明顯地是在拍去掌心的泥巴。

雖然讓人很難以置信,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艘船是那名少女人魚搬過來扔在這的。

他確定過對方並不具備魔力,所以她不可能是操縱魚群或者使用魔法將這艘船搬到這裡來,也就是說,她所倚仗的,是自身的物理性力量。

……

五條悟的目光忍不住掃視過對方纖細的手臂,實在很難以想像那下方居然隱藏著能夠將這艘沉船搬到這裡的力氣。

……這是什麼不為人知的魔法嗎?

「悟,是怎麼回……哈?!」跟在他身後出來的夏油傑發出了他從來沒有聽過的錯愕單音,就連他那位大概整座海底世界崩塌、眼睛都不會眨上一下的友人家入硝子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看著立於船邊的人魚注意到他們現身後,朝他們游過來的身影。

少女人魚面無表情地來到距離他們幾公尺遠的位置,接著挺直了身子,伸手比了比自己後方的沉船,以毫無情緒變化的聲音開口道:「在前來這裡的路途上,我發現這艘還沒有被其他海洋生物破壞的沉船。因為無法確定你會對什麼感興趣,所以我姑且把它搬過來了。怎麼樣,有興趣了嗎?」

她的語氣相當輕描淡寫,彷彿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在他們眼前的可是一艘船。

一艘體型比她大上數百倍的、巨大的沉船。

五條悟見過許多想以其他珍貴的物品來替代被取走最重要之物這樣代價的許願者,而他開出的交換條件總是相同──能夠引起他興趣的東西。

當然,從未有人成功地與他作成交易,所有人帶來的珍寶對他而言,還比不上外頭覆滿石頭的藻類。

他見過會散發熒光的石頭、見過會吞食魔力的魚種,見過能夠治癒百病的草藥,當然這不是他第一次見過沉船,卻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之搬到自己家門口,然後詢問他是否對之產生了興趣。

「噗。」他聽到身側傳來友人們抑制不住的噴笑聲,而他也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這是他見過最荒謬的條件物品。

但是──



庵歌姬覺得,五條悟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搞定的生物。

雖然一開始搬了那艘船來確實有挑釁的意味存在,畢竟那傢伙的態度實在讓她看不過去,不過後續她可是非常認真地在找尋能夠讓他感興趣的東西,只可惜不論是珍貴的寶珠、治癒的靈藥,甚至是陸地世界的古錢幣,他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難不成是對她一開始那艘沉船挑釁的報復嗎?

雖然覺得堂堂海巫師應該不至於那麼小心眼,不過她還是忍不住產生了這樣的腹誹。

在連續失敗了三天後,她決定換個方式。

據說天才都是怪人,擁有強大魔力的海巫師毋庸置疑也是,說不定他感興趣的和普通生物不同,得要些更奇怪的東西才能引起他的好奇。

於是第四天,她帶了一棵海葵來到海巫師居住的洞穴。

「……」五條悟和那隨著水波搖曳的無數觸手大眼瞪……喔,海葵沒有眼睛,總之五條悟盯著那棵海葵許久後,才對著一副得意洋洋貌的庵歌姬發出來自內心深處的疑問:

「歌姬,這是要做什麼?」

「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可是海葵……」話說到一半,庵歌姬察覺到他無動於衷的態度,頓了頓後再次強調:「這是海葵喔。」

「……我知道是海葵,所以那又怎麼樣?」

庵歌姬聞言放下手中擺動個不停的觸手生物,皺著眉望著海巫師沒有表情的臉,幾秒後反問道:「你看過海葵?這可是淺海域的生物喔?」

「雖然沒看過,不過我們都知道喔~」後方的家入硝子探出頭微笑著說道。「以前在族裡學習的時候,長老們有用魔法模擬淺海生物們給我們看~」

「但是這可是活生生的海葵,難道你一點都不感興趣嗎?」庵歌姬再次高舉了手中的擺動的觸手們,但得到的回應是五條悟用手指頭把快戳到自己臉上的海葵觸手彈開後,接著露出一臉「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表情。

知道自己又失敗了的庵歌姬忍不住發出了挫敗的嘆息。

不過很快地她又打起精神,彎起手臂抱著海葵,精神奕奕地留下一句「你好好等著!」之後,便頭也不回地游出了洞穴。

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後,三名海巫師面面相覷,而後五條悟首先噴笑出聲。

「歌姬那傢伙在幹什麼啊?為什麼是海葵啊?」他拍著牆壁誇張地大笑著,夏油傑露出了苦笑,而家入硝子則微笑著躺回她專屬的石床上。

「很可愛不是嗎?」她抽了口煙斗後,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五條悟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接下來幾天庵歌姬帶來了自己收集的貝殼串成的項鍊、東海岸人魚王國的特色小吃等等,但五條悟的反應與其說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不如說是對她為什麼會帶這些東西來的原因更感興趣。一次次地失敗之後,她又忍不住懷疑起對方根本就是在找自己的麻煩。

一邊這麼揣測著,她一邊移動了騎士棋打掉對面的城堡後,來到國王面前。「Checkmate。」

對面的少女見狀,輕輕地「欸」了一聲,隨即嘆了口氣,說了句「我輸了」後,整個人便宛如爛泥般癱在石椅上,拿起置於桌邊的煙斗,以一貫慵懶的語氣開口道:「贏不了庵小姐呢~」

「哈哈,這畢竟是我擅長的事嘛。」一邊收拾著棋盤,庵歌姬一邊不太在意地這麼回應道。

人魚西洋棋可是每個人魚王國王族的必修課程,沒有魔力的她為了彌補魔法上的不足,其他課程可是加倍了努力學習。雖然不能說自己在那些非魔法方面是最優秀的,不過倒也可以稱得上擅長。

家入硝子聞言只是懶懶地彎了彎唇,並沒有針對這句話回應些什麼。

雖說庵歌姬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不過海巫師們或多或少已經察覺到了,只是基於彼此終究不過是主客的關係,不應該輕易涉及雙方的私領域,所以從未明言過。

家入硝子沒有回應,庵歌姬也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將棋子擺回最初的位置後,她回頭望了眼洞穴門口,確認沒有人返回後,這才從帶來的布包裡抽出一本書,開始翻看了起來,

家入硝子默不作聲地抽著煙斗,一邊覷著她瞧。

雖說彼此只是主客關係,不過由於這幾天庵歌姬為了把握時間而天天往這裡跑,加上為了得知五條悟的興趣,基本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她和居住在這裡的三名海巫師混得也算是半熟了,經常和他們下下人魚西洋棋或聊天打發時間。

海巫師是隱居在海底深處的生物,平時的活動範圍也在居住地域附近,對於上層海域的了解大多來自於來此的許願者偶爾提到的一兩句,更何況海底深處對於人魚來說算是禁域,除非捉拿王國的罪犯,否則人魚平時不會涉足。所以兩方的生活對於彼此來說都相當新鮮,說些與重要事物不相關的日常情報,也算是交換訊息與對方混熟的一種方式。

雖說並沒有深入了解庵歌姬的私領域,不過從這幾天的相處中,家入硝子也大致能夠推斷對方的性格──認真、負責任,不過偶爾會因為被挑釁而動怒。當然後者都是針對她的友人五條悟,她和夏油傑對庵歌姬的態度都是相當友好的。

……話說回來,悟針對庵小姐這件事確實相當奇妙,畢竟那個傢伙通常在提出條件後,就完全不理會對方了,會主動找荏的狀況非常少見,這讓她總覺得……

「……庵小姐。」出於單純的好奇,加上現場只有她們,於是她開口問道。「這麼問或許有些唐突……如果你不想回應也沒關係。總之我想詢問的是,你沒有伴侶吧?」

「欸?」家入硝子的問題讓庵歌姬先是愣了愣,才有些不自在地搖了搖頭。「是的,我沒有伴侶喔。」

「既然如此,就算失去聲音也沒有關係嗎?」家入硝子追問道。

直到這個問題,庵歌姬才真正理解對方究竟想問些什麼。她聞言先是沉默了幾秒,接著面露釋然地搖了搖頭。「沒有關係喔,因為伴侶並不是我生命中的必須。」

在做出這樣的決定前她認真地取捨過了。比起自己,她更希望看到妹妹獲得幸福,所以即便必須捨棄對人魚來說最重要的聲音,她也心甘情願。

「……哼嗯~」家入硝子聞言,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哼聲後,沒有接續這個話題,而是上移了目光,落到庵歌姬身後,同時抬起手晃了晃手裡的煙斗。

「傑、悟,歡迎回來~」

庵歌姬聞聲,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望見提著海草魚貝的兩名少年海巫師慢悠悠地晃進洞穴──原來家入小姐說了他們有事出門是去張羅食物了啊。確實也差不多到了午餐的時候,回來得可真準時。

兩名少年的表情看上去並沒有太多異樣,雖然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自己和家入硝子的對話,不過就算聽到了她也不怎麼在意就是。

她朝率先游入的夏油傑點了點頭,接著望向五條悟。少年將摘採的海草掛到一邊的牆壁上,一邊動作著一邊開口道:分「歌姬,你今天又帶了什麼無聊東西來啊?」

「……」這幾天不管聽到多少次他叫喚自己的名字,庵歌姬都覺得相當不習慣。更何況在和家入硝子聊過後,發現這三名海巫師甚至都還小了自己三歲,理論上他應該要和其他人一樣稱呼自己「庵小姐」才是有禮貌的方式。

不過在她這樣提出後,對方只是用充滿嘲弄意味的語氣笑著說了句「歌姬這麼弱居然還想要別人用敬稱啊」,接著完全不顧她的惱怒,依舊我行我素。發現他完全不當一回事、自己這麼說下去也是浪費口舌後,她也只能暫時接受這樣的態度。

……反正如果交易順利完成,她就不會再見到這幾名海巫師了,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她努力地這麼安撫自己,不過每次聽到對方這麼沒有禮貌的稱呼方式,還是難免令她覺得生氣。

她深吸了口氣壓下竄出的火苗,接著撈起腳邊的布包,擺動魚尾朝白髮少年的方向游去。在來到他身邊後,她停了下來,略顯得意地彎唇微笑,同時伸手從布包裡拿出了個東西。

「這個可是最近在我們人魚之間相當流行的東西,你肯定會感興趣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東西湊到五條悟眼前,語氣中不難聽出其中的自豪。「這可是我親自縫的,本來要送給妹妹作為祝福,但為了交易所以先帶過來了。怎麼樣?是不是很感興趣啊?」

「……」五條悟盯著和自己的臉距離不到幾公分的東西,表情古怪,沉默了好一會後,他用兩隻手指頭推開那東西,動作上表露出明顯的嫌棄意味。「……這是什麼東西?詛咒娃娃嗎?」

庵歌姬手中拿著的,是一隻長相奇特的布娃娃。說是奇特或許太過抬舉了,用奇怪來形容甚至一點都不過分。

奇怪的部分並不是指做工,嚴格來說,這隻布娃娃的做工相當精巧,不論是縫線或者收針,都可以看得出製作者不算差的針黹功力。然而正因為縫紉者的功底不差,才更凸顯了和這隻怪異的布娃娃有多麼地不搭調。

那娃娃沒有身體,只有一顆頭,臉上鑲嵌兩顆看起來用價值不菲的黑色魔石,似乎是將之作為眼睛,而臉部下方歪歪扭扭的、看起來應該是微笑的黑色縫線上頭,又交叉縫上紅色的絲線,再加上雙頰上那詭異的血色紅暈,說是祝福更像是某種實體化的詛咒。

聽到五條悟直白的吐槽,庵歌姬先是一愣,接著將手裡的娃娃轉而面向自己,和它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後,露出忿忿的表情重新面對五條悟。「你說什麼是詛咒娃娃啊?這明明是祝福娃娃!」

「怎麼看這都是詛咒娃娃吧?誰會覺得是祝福啊。」一邊這麼說著的五條悟一邊伸手戳了戳娃娃那極為柔軟的臉,雖然長相扭曲,不過手感還是不錯的,不愧是人魚王族,就算是這種一點也不上相的醜東西,用上的質料還是挺好的。

如果庵歌姬知道此刻的五條悟心裡在想些什麼,應該會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暴揍。不過即使她不知道對方的心思,也還是很想把對方痛扁一頓──畢竟自己為了重要的妹妹認真做出來的祝福娃娃被嫌棄成這樣,誰會覺得高興啊?!

「這東西在人魚之中的很流行的!你這不懂得欣賞的笨蛋海巫師!」心意被以言語踐踏,讓庵歌姬再也按捺不住情緒地對五條悟發出氣急的咆哮。不過少年可一點也沒有被她的氣勢壓制,他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後,雙手環胸,微昂起首挑著唇角開口道:

「這種東西會在人魚之中流行得起來,是你們的眼睛有問題吧?」

「你──說──什──麼──?!」

眼見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本來只打算在旁看戲的家入硝子終於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好了,悟,你別再說了,明明就很可愛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來到庵歌姬身邊,戳了戳她手中觸感極佳的娃娃後又說道:「明明蠻可愛的啊,是悟你太不懂得欣賞了~」

「是吧!這可是最近很流行的祝福娃娃喔!」聽到家入硝子的話語,庵歌姬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隨即和對方介紹起製作方法,不知不覺就和刻意帶她遠離兩名少年的少女海巫師往洞穴深處游去。

望著少女人魚離去的身影,五條悟收了收唇角,收起那有些嘲諷的笑,彎起眉眼噙著一絲興味的笑意望著那因為講到興奮處而擺動著魚尾的背影。

「喂,傑。」他側過頭對身旁的黑髮少年說道。「那傢伙真的很有趣不是嗎?誰會帶那種醜娃娃來找海巫師啊?還有之前的海葵、貝殼項鍊和奇怪的食物,喔,還有一開始那艘船!你說歌姬的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夏油傑聞言,用帶了絲打量的目光望著友人微笑的側臉。雖然嘴上說著揶揄的話語,不過他總覺得對方的表情和話語有股說不出的微妙……

觀察了好一會後,他用手肘頂了頂對方,在那雙比深海區域要淺上許多的蒼藍眼眸望過來時,他瞇起眼,壓低了聲音對對方說道:「悟,不管交易的結果成不成立,只要結束了,庵小姐就會離開這裡,而且不太可能再過來。」

「……」五條悟聞言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下眉頭,但表面上並沒有明顯表露出情緒,只是揚了揚眉示意他把未竟的話語說完。

夏油傑彎了彎唇,表情看上去有些狡黠。「成功交易的結果是,奪走她的聲音,你就再也沒辦法和她這樣鬥嘴,但即使是拒絕她的要求,她也會離開這裡不再回來──人魚王族不可能長期出入這種深海禁域。」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白髮少年瞇起眼,似乎是在腦中模擬了他的說法,而後收起了笑容,面色隱隱約約有些不悅。

「悟。」黑髮的少年海巫師微微一笑,接著轉過頭,望向在這裡唯一僅有一條閃耀著紅與銀白光輝魚尾的人魚。

「庵小姐已經帶來『讓你感興趣的東西』了,不是嗎?」



海巫師是海底世界最神秘的存在。

他們陰暗、狡猾、擁有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強大魔法。

強大的力量讓海底生物們無不對他們感到懼怕,因為他們總是與幽暗劃上關係,又對他們充滿厭惡。

所有上門求助的生物眼中、表情中都是這樣的情緒。

──除了庵歌姬。

五條悟覺得她很有趣。

但有趣的不是那艘船、貝殼項鍊、奇怪的食物或是醜陋的詛咒娃娃,而是她面對他們時的態度。

她的表情太過凜然,眼神太過清澈,甚至還大膽而不客氣地和身為最強海底生物的海巫師針鋒相對,絲毫不懼怕他們身負的魔力,和其他的生物完全不一樣。

……他大概還想知道,她和其他的生物究竟有多麼地不同。

於是五條悟心想。

──這已經足夠作為魔法的條件了。



人魚小公主在期限的最後一個夜晚做出了決定。

她想,父王和母后肯定會對她的決定感到失望,哥哥姊姊們肯定會對她的決定發出嘆息,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想為自己嘗試一次。

她收拾了能夠在陸地上換錢的珠寶,帶上了和她最親近的歌姬姊姊親手縫製的祝福娃娃,趁著所有人都熟睡之時,悄悄地離開了宮殿。

卻沒想到在離宮的路上遇到了歌姬姊姊。

姊姊彷彿已經預料到她的決定,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輕輕地牽起她的手,告訴她,最後這段路,想陪她一起前進。

因為歌姬姊姊是最溫柔的,所以她並沒有對這段話產生任何懷疑。她和姊姊手牽著手,一起游向了海巫師所居住的海底深處。

來到漆黑的洞穴前,姊姊最後一次擁抱了她,接著站在洞穴前,目視著她進入其中。

戴著兜帽的海巫師坐在巨石雕成的石椅上,因為光線昏暗和斗篷的遮掩,即使有優秀夜視力的人魚也看不清他的長相。

而椅子兩側各自立了兩名同樣戴著兜帽、看不清模樣的海巫師族人。

「說吧,你有什麼願望?」海巫師這麼問道,聲音聽起來相當年輕,而且有種莫名敷衍的懶散感。

不過她不敢太過掉以輕心,畢竟對方可是惡名昭彰的海巫師。

「我……」人魚小公主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後,用堅定的聲音開口道。「我想要……變成人類。」

她聽見海巫師笑了。

那是一種惡作劇得逞的笑聲。

她突然意識到,一路游到海底深處,似乎沒有碰上任何困難,姊姊彷彿知道哪裡有危險似地,帶著她避開了所有她聽說過的、可能碰上的情況。

例如會將人魚緊緊捆縛的海草。

例如就連人魚也難以應付的激流。

但這些她們都沒有遇到,明明沒有來過這裡的姊姊不該知道這些危險在哪裡才對。

那一瞬間,她意識到了一件事。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黑魔法的光芒將她包覆,她感覺到如刀割般的痛楚自魚尾傳來,那幾乎要被分割成兩半的尖銳痛感讓她發出了尖叫,接著很快地便失去了意識。

在徹底陷入昏迷前,她望見海巫師從石椅上起身,向身旁兩人交代了句「在魔法消失前把她送上海面」後,便掠過她朝洞外游去。

她知道他要去哪裡。

在洞外,那裡有她的姊姊。

她的姊姊,為她付出了魔法的代價。



過程意外地迅速。

在看到包裹著已經變成人類的、昏迷的妹妹的雪白魔法泡泡向上飄去時,庵歌姬除了對妹妹的捨不得外,沒有其他太多的想法。

……只希望妹妹能夠得到自己的幸福。

她暗自祈禱著,並抬起頭望向游出洞穴的海巫師。

她下意識地挺直了上半身,望著對方的表情十分堅定。

五條悟來到她跟前後,拉下覆於頭上的兜帽。少年美麗的面容上依然勾著那樣玩世不恭的笑容,但仔細一瞧,可以發現裡頭有幾絲的不自在。

「我來索取代價了。」他用隱隱有些緊繃的聲音對她說道。

人魚公主點了點頭,琥珀色的眼瞳逕直地注視著眼前的海巫師,不閃不避,不卑不亢。

然而。

在感覺到魚尾被纏上時,那原先堅定的表情浮現了幾許怪異的扭曲,她迅速垂下視線,掃過了對方順著自己鱗片而上的腕足,臉色在幾個顏色間變動了片刻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這是在做什麼?」

「……」五條悟的眼神閃爍了幾下,避開了她古怪的注視,微微垂下眼啟唇回應道:

「這是代價。」

「哈?」

「……我不要你的聲音,不要你其他什麼重要的東西,我不需要那些。」海巫師抬起眼,表情是庵歌姬未見過的彆扭。但即使如此,他仍張開了唇瓣,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晰地吐露道──

──奪走她的聲音,她就不能用那宛如歌唱的美麗嗓音,說出那些讓他忍不住莞爾的話語。

──奪走其他的東西,她仍然會離開海底深處,會返回屬於她的人魚王國,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他想了想,他確實希望還能再見到她,想和她鬥嘴,想看她生氣勃勃的樣子,或許有一天……她會對他微笑。

年輕的海巫師還不清楚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但他確信一件事,「那就是他確實對她感興趣」。

那麼,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呢?

答案很明顯,只有那麼一個選項。

那就是──

「我要『你』。」



庵歌姬從未想過。

自己會成為那個沒禮貌又張狂的海巫師,最感興趣的東西。

而她自己把自己送上門來了。

‹完›











‹The End之後›

東海岸人魚王國的國王最近十分憂愁。

除了因為他最疼愛小女兒捨棄了人魚的身份、到陸地上尋找真愛外,他可愛的倒數第二個女兒居然因為代價的關係,被迫留在邪惡的海巫師身邊,想著她每天會過著什麼樣水深火熱的日子,國王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那名混帳海巫師最近居然還送來了封信,寫著會和他的女兒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未來還會生一堆的海巫師和人魚小寶寶,有空的話會帶著他們來人魚王國看看祖父。

這封信的內容氣得他立刻回了信給對方,告訴對方別癡心妄想了,章魚和魚是生殖隔離的,才不可能生出什麼海巫師或人魚小寶寶。

這個世界上才沒有章魚和魚生孩子這種事!

回了信後覺得稍微解氣的國王難得神清氣爽地度過了一天,但沒想到過了幾天後,他收到了那名海巫師的回信。

上頭是這麼寫的:「身為一名擁有強大魔法的海巫師,變成人魚和歌姬生孩子可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看完這封信的國王氣得當場把信給吃了,結果就是鬧了三天的肚子痛。



「……你在笑什麼?」移動了騎士棋作為誘導的庵歌姬抬起眼,便見到對面的白髮少年勾起唇角露出極為愉悅的微笑,就連眼角也沾染了笑意,不難看出他的好心情。

聞言,五條悟搖了搖頭,移動了城堡棋來到了對方的士兵棋前。

見他不願多說,庵歌姬也沒有追問,只是用莫名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後,移動了主教棋來到對方的國王棋前。

「──Checkmate。」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