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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
重漾
OOC注意!


三點三，糖水店，下午茶。

亂點一桌子的糕餅甜點，剛出爐燙嘴的綠豆沙未必適合這個大熱天，但誰在意呢，這種時候。

禇冥漾心跳還很急很快，他含著勺子，看對面時間種族一臉茫然，把手邊一碗湯圓推過去，然後裝不經意低頭多吃幾口，黑眼睛正透過裊裊熱氣注視對方。

那雙透亮的藍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的碗，綠色膠碗裡有白色圓滾滾丸子浮浮沉沉。即使青年已經接觸過許多地方的文化風俗，他還是無法理解暑天吃熱點心的行為，畢竟天氣真的很熱––

唉。

青年也裝作沒留意到人類的眼光，把碎髮別到耳後，毫無預警咬開丸子黏糯外皮一刻立即被黑糊糊的糖沙燙了舌頭……青年看著人類伶俐地給他遞溫水，只是抿嘴死活不看他，重柳族青年才猛地意識到：被耍了。

好呀妖師，現在都會開他玩笑了。

禇冥漾還憋笑說：「給你增加人生體驗，所有人、呃，生命，第一次吃湯圓都會被流心燙到。」

他不置可否。

禇冥漾又明知故問：「味道怎麼樣？」

青年低頭，黑色糖沙已經漏滿一勺子，點點白色芝麻碎摻在裡頭，他現在還能嘗到吃下去後糖沙暖甜纏在口腔喉嚨，是他不熟悉的味道，但他並不抗拒。所以如實回答：「很甜。」

禇冥漾非常滿意答案，「哪有，再甜些才好。」他攪動綠豆沙，頭頂舊式風扇慢悠悠地轉，外面生物急匆匆地走，他和重柳在妖精開的仿原世界生態糖水店裡吃糖水。

誰能想到他們這是在逃命呢？



半小時前。

槍響如雷鳴，重柳扯著妖師的手撞開煙霧逃出來。

那群人在後頭緊追不捨，嗖嗖嗖，又三把長劍向他們刺去。白色玻璃般的天空上正懸浮血紅的圓陣，淅淅瀝瀝逐漸下起紅雨絲，直往他們身上刮。

重柳族抽出長刀，未聞叮噹鈴聲，大片紅絲已斬落一地。無人見他如何出刀，也無人在意，因為這世上又有誰會想錯過人類––一個妖師被世仇拉著手跌跌撞撞向前跑時，還硬舉著來福槍的畫面？連重柳也微側過頭去看––他倒不是想看，他怕出事。

禇冥漾終於完成整個二段形態轉換，層層風符減重才使他勉強單手握住槍，他搖頭甩開貼在額上眼前的頭髮，另一只手扣緊正牽著自己的人。兩人手上全是血，紅的白的，皮膚上留下的觸感讓人頭皮發麻，這又何妨呢？這個時間種族現在被他用力抓住了。

接下來的事便變得簡單：瞄準，射擊，加一份時靈時不靈的言靈：「攔個屁你們都配攔我們嗎！你們就配擺爛！」

轟––

特製子彈如期炸開，將近二樓高的藍色蜘蛛網把煙霧裡的追兵一網打盡。藍光點點向四周擴散，將紅色雨絲逐一淨化。效果看起來真的很理想，但他們都知道援兵隨時又到。

禇冥漾舉槍還要多補幾刀，只是有人覆住他發顫發麻的手，他猛地抬頭看，銀藍色的眼正在看著他：「再一槍，手要脫臼。」

而空氣撕裂，追兵已至。

來福槍眨眼間變回水色寶石，妖師反扣住時間種族的手，從口袋裡隨便翻出張傳送陣就往地上甩。

「下個目的地？」

「……呃，你猜猜？」



……

傳送的光漸淡，首先被感知的是人聲喧囂和鮮花飄香。

兩人氣喘吁吁從傳送陣裡闖出來，竟也沒有收穫路上形形色色的目光。重柳清除所有能暴露行跡的殘留力量，扭頭看看，不發光的尖耳朵走來走去，是妖精的領地，他沒來過。

他又回頭看看禇冥漾，妖師拍拍屁股站起來，熟練地掏出幻武當小水槍呲水洗手，還沖他眨眨眼。這個人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重柳族青年想。

「這裡是妖精的繁華地。」

禇冥漾牽著重柳的手慢慢在街上走，另一只手拿著封皺巴巴的信紙，上面畫著歪七扭八的路線。路上的花香和瀰漫在空中的淨化法術把他們身上的血腥洗去大半，除了衣服有些破爛外，他們倒像是來度假的遊人。

「之前就想帶你來了，結果良辰吉日不如今日還真沒說錯。」人類看起來有點忿忿不平，終於把人牽進一家藏在偏巷的店裡。

銀藍的眼來回望望，刻意做舊的木門面，頂上掛一塊白底黑字招牌，上面是原世界的字，他看不懂。邊上那句通用語寫的他看得懂：本店所有食品適合人類食用。

「進去坐坐吧。」

這就是他們為什麼在這裡吃糖水的原因了。

與其說是危急關頭隨手抓出來的一張傳送符，不如說是人類早藏起來沒時機坦露、最後只好順水推舟的小心思。

禇冥漾擦擦嘴清清喉嚨：「來都來了，不吃店主還要收茶水錢。」

重柳頂著人類的目光小心翼翼把那勺湯圓吃完，想半天問到別的問題去，他本想問禇冥漾怎麼會知道這裡的。

「放心啦，一時半會都找不到這裡，放心吃。」妖師頗自信，實不相瞞，這是他第一次參與本家和別的種族簽訂互相借用領地協議的地方，受現在妖師本家保護的地方還能出什麼問題？那群白痴總不能像千冬歲一樣切開空間跑進來吧。

……

不能想不能想。禇冥漾一額冷汗，趕緊把念頭揮出腦海。老是跟他待在一塊的重柳大概也猜出禇冥漾在幹什麼，想笑又立即皺眉輕聲抽一口氣，只好當著禇冥漾的面端起一碗紫色小方塊，方塊散發著涼氣，是消暑的不二之選，而且啊。

人類眼巴巴看他：「給我留點。」

「不留。」

禇冥漾非常悲傷，芋仔冰耶，重柳竟然會不給他留一份。於是他撐起身伸前準備一口奪走重柳筷子上––

嘭！

空間撕裂引起漩渦爆炸。一切動作就忽爾慢下來，慢得足以讓禇冥漾看清每個細節。比如筷子夾的紫色方塊被氣流掀到半空，舊式風扇在前後晃動，方塊落下，銀藍色的眼睛裡是他的倒影，以及店裡食客倉皇躲避的身影。禇冥漾猜他自己愣了好一會，因為重柳已經踢翻桌子，抓起他衣領，借桌面當掩體避了兩劍，他才聽見那句經典到反胃的台詞：

「妖師和叛徒滾出來！」

這群人可真會挑時間啊怎麼不通通給他當消波塊泡一輩子海水！被點名的妖師暴怒，蜂鳴的飛碟，上膛的掌心雷，純粹的黑色力量從他身上迸出，正如香水瓶打碎一地，沒什麼能阻止裡面的東西漫延。妖師的力量同樣如此，但覆香水難收，妖師身邊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時間種族。就算他再怎麼為這難能可貴的寧靜下午茶時光被打斷而生氣，現在也只能用著一檔的米納斯，發著最黏人的子彈。唉，或者他還能打打嘴仗：「一天到晚叛徒叛徒的你們是真的沒別的事情做嗎！昨天才有人把時間河流炸了，拜託，回你們老家看看好不好！」

對方大義凜然：「追殺叛徒和妖師是優先事項！」

「你的嘴只會放屁是吧，靠。」妖師眼看四把長劍直往結界上刺，相互抵抗，嗡鳴聲險些讓他耳聾，黑色力量張牙舞爪，若非在與妖師有契約的駐地上發生，現在聞訊而來殺他們的人該把這小鎮堵個水洩不通––幹啦，黑色種族做事用不著白色種族多事！禇冥漾扣扳機的手愈發的快，槍彈交錯，火花四起。

直至妖師眼前忽然天旋地轉，身一輕，摔在了什麼柔軟而溫暖的東西上。仰頭看去，時族青年一手撈住他，一手扯著什麼繩子，藍眼睛專注前方，只拋下二字：「抓好。」

語音未落，強大的衝力已把他們帶出好一段路。禇冥漾忍下胃部不適，快速理清現況：有人搶了路邊的幻獸挾他跑路了！

喔，雖然一開始是他先搶的人。

禇冥漾在白色幻獸背上和重柳身邊擠穩了身體，舉槍接著往身後追兵補刀，愈想愈氣。他聽見時族難得扯開嗓子問他，問他什麼呢，禇冥漾拒絕回答，只是在呼嘯風聲裡東拉西扯說甜的沒吃夠。

哪知道重柳族青年竟回過頭來看他，好看的眼睛裡是終於逮到惡作劇機會的閃光。妖師還一頭霧水想自己說錯什麼呢，下一刻銀藍的髮絲搔過他臉頰和鼻子——

幹，嘴唇嗑破了。

在高速前行中的幻獸背上親吻顯然不是一個好提議，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重柳用手背蹭去嘴角上的血反問：「怎麼樣？」

禇冥漾磕磕絆絆的回應：「再、再甜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