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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讀版】

「我們約定好了，哥哥，我們絕對、絕對再見面。」
某個秋日，男孩與少年互相約定了未來。
餞別結束，少年趴在車窗邊，為前來送行的夥伴揮手道別，正式啟程前往遙遠的陌生城市。
——距離回憶已過了十幾年啊。

十餘年過去，過往記憶如今已然模糊，只記得那慎重其事的約定，和那場僅一人的盛大歡送會……雖然你們兩家人至今一直有在定期聯繫。
但那是家長，而非你們兩人——你們一直保持著剛好的距離，不太會生疏，彼此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可是具體又說不出來。
打破距離感的是距今大概半個多月前，舊鄰居的家長罕見地希望你收留志願填錯的小孩。
想著許久未見，家裡空間足夠，你沒多想就一口答應下來，凡正你不差那些空間，也挺想他的。

有機溶劑的味道刺鼻，抽風電扇運轉的動靜勘比雷聲，直到看見手機螢幕上滿滿的未接來電，才發現錯過了某人的通知。
「喂，什麼事？」
「我就直說了，」電話另一邊的友人單刀直入，「今天是阿仲來這裡的日子吧。」
你後知後覺啊出聲，阿仲，那個曾經的鄰居小弟弟，廣義上你的竹馬竹馬，今天要來搬進你家了。
完蛋了，距離人過來還剩多久？！你急匆匆翻找工作室的時鐘，終於在亂七八糟的桌面發現它的蹤跡。
與此同時，朋友好整以暇的聲音傳入耳中，「現在才凌晨一點，阿仲明天才來。」
早說嘛，你攤倒在工作桌前，「別嚇人⋯⋯」
「我不早點打電話，誰知道你要忙到多久，」朋友說：「老實坦白，你這次窩在工作室多久了？」
多久了？你翻著桌曆，不太確定道：「六天⋯⋯了？」
「你沒有暴斃真是醫學奇蹟。」
「嘿嘿⋯我會害羞啦⋯⋯」
「沒在誇獎你。」友人兼你的工作室窗口沒好氣的說：「過勞仔就乖乖回去休息，明天我再叫一次，掰啦。」
電話毫不留情掛斷，你面對亂糟糟的工作室無奈苦笑，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總之先把善後工作做完，你把工房的瓶瓶罐罐一一歸位，順手掃一下地，許久沒開啟的房門發出不堪負荷的吱聲……看來得把房門上油了。
想歸歸想，每次你都不會記得上油這件事。
咕嘟……肚子發出抗議的聲音，你去廚房生啃泡麵墊胃，這時間難買消夜，不如將就著吃的。邊檢查庫存，邊規劃空空如也冰箱該塞什麼，阿仲今年國中升高中，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要幫屯點食物才行。
胡思亂想間啃完兩包生泡麵，你拍拍手上的殘渣，打算順手把房間收拾乾淨。
給阿仲的房間早已整理好，你不過去掃掃灰塵，愜意地哼著歌，忽然櫃子角落的異樣引起的注意，抽出一看，是你們小時候的相片簿。
真懷念啊，你看著照片中的回憶露出笑容。
照片中男孩白淨可愛，對著鏡頭軟棉笑著，璀璨笑意很是討喜。你翻著照片，看著你們一起玩耍，偶爾會拍到阿仲受了委屈，忍耐著不哭倔強模樣，更有罕見地偷摸街貓的機靈模樣。
⋯⋯不知道他還喜歡貓嗎？你把相冊塞回去，打算當作一個隱藏驚喜。
時間已晚，你隨意洗個澡，躺入被窩沉睡。

翌日，你在朋友奪命連環扣中順利起床。
邊刷牙邊注意時間，距離阿仲和阿姨抵達，還剩下不到九個小時。
既然時間還很充裕，那不如多準備一些年輕人喜歡的零食吧？你背上背包，跨上摩托車去附近的超市去採購。
抵達大賣場，你憑著印象買了阿仲愛吃的糖果餅乾，不知道過了這麽久，他的口味會不會改變。
不過他不喜歡，你也可以當儲備糧食吃……啊，補充些泡麵好了。
將一大袋食物裝進機車的後座，你順路去買了伴手禮，再去採買些生活用品，準備齊全後，你換身衣服準備迎接許久未見的竹馬竹馬。

假日的火車站人潮洶湧，你依照約定抵達指定的地點，沒過多久，看到兩個風塵僕僕身影向你靠近。
最前面那位揮手的阿姨，是你認識許久前鄰居，許久不見，她依舊充滿朝氣，而身後那位……那是誰？這個不良混混是誰？
跟著阿姨的那位少年，渾身江湖氣息，吊嘎是標配，外套裡面隱約露出花卉刺青還挺藝術，就是和你的青梅有點不搭……冷靜，你不能自亂陣角。
說不定那是紋身貼紙呢？你要尊重每個人的興趣愛好。
偷偷倒抽一口氣，你神色自若地和阿姨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見。」
「哎，一段時間不見，都長大了。」阿姨熱情地拍著你的背，「來，我家阿仲也很大了，記得你們小時候常黏在一起呢。」
果然這是阿仲！你有些僵硬地揮揮手，得到少年近乎呢喃的喃語，「吸血鬼……」
說你是吸血鬼什麼意思？來不及細想，熱情的阿姨就推著你們去吃附近的餐廳吃飯。

阿姨表現得比你這個本地人還熟悉，從帶位、點餐到拿碗筷一氣呵成，速度快得不可思議，你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在座位等餐上來了。
「這裡我熟啦。」阿姨不給你們反應，「啊你們年輕人好好聊，阿姨先去廁所。」
等等…啊，人走了……這下該怎辦？
沉默是今晚的家庭餐廳，對面阿仲看菜單看裝潢就是不看你，沒辦法，只能使出殺手鐧。
你抱起恰好經過的店貓，「你看，店長來探班。」
其實你不在意他身上陌生的變化，你僅是……確認熟悉的影子還是否存在。
突然被抱起的肥貓一臉莫名其妙，在他聽到對面的兩腳獸一臉嫌棄的輕嘖，更是氣到哈氣。
「把貓拿走，我對貓過敏。」
店貓頓時氣得貓貓叫，你趕緊抱好貓，安撫店貓順便撫慰受傷的心。
你的竹馬怎麼變得如此無情，貓貓耶，又可愛又好吸的貓貓耶……果然男大十八變嗎？嗚嗚，你那個好強又彆扭的竹馬啊……
恰好這時阿姨回來，你趁機尿遁離開，打算重新整理心情。
「……」店貓沒有離開，而是靜靜看桌邊的少年，片刻，貓咪跳上桌，不顧人類的反對躺倒下來，挨著手臂發出巨大的引擎聲，「呼嚕嚕……」
「……真是拿你沒辦法。」阿仲伸手輕點店貓的頭頂。

家庭餐廳廁所自然大不到哪，外面暫時沒人，你躲在隔間，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接下來該怎辦？你坐在廁所沉思，阿仲現在和以前不太一樣，該說什麼引起他的注意。
毫無想法，直到外面的人來敲門，你還在苦惱。
從廁所回到家庭餐廳，你正好對上阿仲發呆的側臉，少年的側顏尚帶稚氣，瞳仁黑白分別，嫩粉的唇微嘟，被晶瑩的水杯覆蓋。
如此純粹，如此清澈……你莫名懂了。
「喵——」店貓不知何時走到你腳邊。
你蹲下身，也回了一聲，「喵——」
沒錯，無論變成怎麼，他還是他。
拍拍店貓的屁股，你回到座位，「這麼說的話，倒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聞言，阿仲神色一僵。
你笑說：「我記得你小時候有叫過我爸爸呢。」
幸好想起來的是這件事，阿仲一改沉默，對你翻了個白眼，「睡昏頭的事誰都會有吧？我也叫過安親班老師媽媽啊。」
「啊我想起來了，」阿姨說：「你還吃過電電的零食呢。」
電電是你家養的博美，因為那陣子沉迷於寶Ｏ夢，所以取名叫電電。以前電電的零食放在小朋友的零食庫附近，更正確地說，兩個櫃子相鄰，便出現了不明所以的阿仲拿狗餅乾的狀況。
那時，他還問你要不要吃呢。
「誰叫……」阿仲似乎耳根紅了，「你們放那麼靠近。」
臉皮薄這點還是沒變，你調侃道，「我也吃過電電的餅乾，沒事啦。」
「……你認真？」他滿臉不可思議，「你、你吃狗餅乾？」
「電電年紀不小了，當然要選適合的零食啊。」
對面的少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你，阿姨則呵呵一笑，「你們感情還是這麼好，這下子我放心了…以前阿仲比賽輸了，誰來哄都沒用，最後是哥哥出馬才把你背回去。」
阿仲急忙地喊：「——我去催廚房！」
話題的主角落跑了，隨即你也想起來了。
那時阿仲六歲的時候，幼稚園舉辦運動會，男孩以一步之差敗北，生氣的孩子鬧起彆扭誰都不聽，後來是恰好路過的你把人哄回家的。
「阿仲那孩子不知道是像誰，」阿姨小聲對你說，「這段時間，麻煩你替阿姨照顧了。」
連忙揮手，你惶恐道：「沒事，沒事，不麻煩。」
「如果他有惹上什麼麻煩，記住——他人不壞。」
什麼意思？來不及多想，阿仲就和店員過來上菜，你只能將疑惑吞回去。
吃飽喝足，阿姨便離開，剩下拖著大行李廂的阿仲和你面面相覷。

總之，先上車吧，你示意他坐上後座。
「你……別甩下我喔。」摩托車後座傳來上車的動靜，阿仲猶豫了會，小心翼翼地抓緊的你衣服。
「不會啦，你掉下去，我要怎麼和你媽交代。」
「…………只有和我媽要交代嗎？」
「嗯？你說什麼，剛有人按喇叭。」
「沒事。」
喔，反正不會是什麼大事。
趁著騎車的時間，你稍微繞到附近的高中，簡單介紹附近的環境，還有哪些景點年輕人愛玩。
為了他的入學，你可是提前把附近摸熟了。
你叨叨絮絮地說：「……就是這樣，明天就開學了，到時候我帶你繡名牌。」
「…你就只有這些話要說嗎？」
還有哪些話？飯吃完，人也載了，完蛋，現在的國中生真難懂……啊，不對，應該是準高中生了。
嗯……你試探著說：「呃……晚上要不要去逛夜市。」
「…晚上已經吃很飽，而且明天要上學，改天吧。」
啊這…總感覺他今天一直惹他生氣，你半開玩笑半認真說：「怎麼了，難道要說一句愛你嗎？」
阿仲的瞳孔猛縮，「——」
「開玩笑的。」你按下他的安全帽，隔著帽子揉了揉，「你毛還沒長齊呢，現在想談戀愛，還太早了——好啦，我們到家了。」
將踏板收起來，順手拉下行李箱，你喋喋不休介紹：「我從高中畢業後就搬來自己住，雖說是個老透天，不過只有我們兩個倒是綽綽有餘。」
你不是沒感覺背後他懷疑的目光，可是不行，你們首先有年齡差距，再來……你不能帶歪小朋友。
幸好阿仲的注意力很好吸引，你聽到他的喃喃自語，「這就是哥住的家。」
你沒看到，背後少年若有所思的表情，等你回過頭，只看見他臉上純粹的好奇。
沒錯，這是你的家，非常得意的家。
「一樓是大廳，通常是工作區，我們如果和客戶開會，就在這邊。」熱情地介紹你的小窩，不過關於工作室刻意含糊其詞，「一樓很無聊，我帶上二樓。」
開玩笑，阿仲要是知道工作室有什麼，人都要嚇跑了好嗎？你搬著行李箱上樓，不同於工業風格的一樓，二樓的佈置非常居家溫馨，處處透著裝潢者的小巧思。
客廳沙發蓋著絨毯，鬆軟的抱枕很適合靠著入睡，客廳用屏風區隔廚房，走廊的單人衛浴放了新的盥洗用具，最後是你們的房間。
打開房門，你看著阿仲參觀未來的房間，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以自由裝飾這個房間⋯⋯嘛，本來就是給你用的。」
「⋯⋯謝謝。」
「時間不早了，早點睡。」

「…………完了。」
一旦沒摸到那個熟悉的布料，阿仲就知道自己完了，到底為什麼會忘記拿浴巾？！
冷靜，現在的情況還不太算太壞，沒錯……只要趁著人不注意，衝進房間裡就好。
可是萬一，你剛好在門外呢？
又萬一，你剛好在和人視訊呢？（不可能）
又萬一的萬一，你剛好請朋友進來呢？（更不可能）
最終，他老實的敲門，「哥…我忘……了毛巾。」

忘了帶毛巾？那小事一件，你去找毛巾給他。
看著接毛巾的動作很是害羞的少年，你不由得調侃，「別害羞，又不是沒見過。」
「……」阿仲看著身上的睡衣，莫名火大。
片刻後，你望著裸上半身的阿仲，雖然養眼是很養眼，不過……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怕感冒嗎？
果然是年輕人啊，你嘖嘖有聲，房門關上的瞬間，似乎聽見某人的打噴嚏聲。

翌日，今天是家裡的開學日，你特意起個大早，盛裝打扮迎接阿仲。
「……我們是上學，不是去火拼。」阿仲吐掉嘴裡的泡泡，望著身穿西裝三件套的你無語凝噎。
「欸，不好看嗎？我挑很久耶。」
「……老氣。」哥應該適合年輕一點的款式。
「真的有那麼難看嗎？」
少年沒有回答，逕自穿上外套出門，由於校服還沒發，因此他披著運動外套。
…有好好遮著刺青呢，你跟在他後面出門，戴上安全帽後，順手給了他家裡鑰匙。
你邊挪車，邊交代，「好好玩喔，跟新同學要好好相處。」
這種感覺好像載家裡孩子的上學，你莫名有了為人父母的感概，明明不是生的……不對，阿仲算是你看大的，四捨五入就是你家的孩子。
騎到校門口，你發現新生已經排好隊，門口老師井井有條指揮著秩序，看來你就送到這裡了。
「好好上學。」
「嗯。」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你才卸下好哥哥的面具，緊張地東張西望，擔心的表情溢於言表。
他不會有事吧？你好奇地試圖分辨出阿仲的身影，幸好他個子高，一往望過去，少年可謂鶴立雞群。
找到人後，你靜靜看著阿仲跟其他人搭話聊天，雖然有著這年齡獨有的小動作，但整體的氣氛還是不錯。
看來是不會有問題了，你放心地回去工作，在手機放入口袋前一刻，螢幕上跳出了阿仲的訊息：「晚餐我回去吃，記得來接我。」

「這樣就可以了。」手機螢幕關閉，阿仲對著來找碴的同學，「我才不管你在班上要怎樣，但我已經約好，放學後我只給你們二十分鐘。」
找碴的同學囂張地說：「哈，我們才不管要多久——這裡的老大是我！」
大概是這個年齡特有的白目自大，再加上阿仲本人外表偏文弱，讓他們有種他很好欺負的錯覺。
「上學還要有人接送，什麼啊，真是貼心的男朋友，第一天上學就在秀恩愛，好甜蜜啊！」找碴的同學紛紛大聲訕笑，不知道是戳到哪裡的無聊笑點。
對此，阿仲既不否認，也不反駁，只冷笑一聲——到時候誰哭誰笑就知道了。

開學第一天無非是沒有盡頭的自我介紹，阿仲對於社交沒興趣，那群自以為有趣的同學令他感到厭煩，所以乾脆躲到操場跑步或曬太陽，偶爾也有不認識同學抓他打球湊數，倒是過得挺愜意。
很快地，放學時間到了，他們躲到學校角落人少的隱蔽處。
碰！肉體擊打聲混雜著哀號尖叫，想不到阿仲和外表不同，力氣強悍，出拳俐落，還精準地瞄準難以發現的部位打，打到後面不小心把外套扯掉，更是露出精實的手臂肌肉。
「啐！」望著地上東倒西歪的人們，阿仲抹了一把臉，打架就打架，沒事戴什麼飾品，臉上傳來微痛，應該是破皮了，「別再來找麻煩了，無不無聊啊。」
抓起背包，他快步離開，希望別讓你等太久。

時間倒回幾分鐘前，你忽然感受一道寒顫，不禁打個噴嚏，怎麼回事？感冒了？
「……笨蛋病別傳染給我。」好友兼工作室窗口再兼你的生活小管家．林鋒嫌棄道。
「你不會被傳染的…感冒不會人畜共通。」
「……」他做過後悔的是認識你。
放學時間差不多了，你眼巴巴地看向林鋒，他會意的說：「你接下來一周沒新工作，只要等錢匯款過來就好，好好陪你家小孩吧。」
加班工作果然是正確的，你歡呼：「好欸。」
「……算是我多嘴，好不容易家裡有多一個人，但你要不要解決一下你那多年糟糕的臉色啊？我看著都嚇人，難道阿仲都沒表示什麼嗎？」
「…他有說我是吸血鬼。」
看吧，林鋒用複雜的眼神看你，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你的臉色有很差嗎？隨手拿起金屬廢料當鏡子照，鏡面中反射出一名蒼白病態的男人，阿仲已經很白了，你更是黑白分明到如同炭筆畫，所以之前林鋒乾脆抓你去染髮，變成奶茶色後，你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
五官精緻立體，有一種特別的古典西洋美，像是中世紀貴族，要不是你長年做道具，需要做重活，因此練就一身肌肉，不然肯定有人會認為你是女生。
…畢竟是自己的臉，你看不懂哪裡有問題，不過是臉色差了點嘛，長年營養不良的老毛病而已。
「好啦好啦，快去接人啦，真是的，」林鋒推著你出門，滴咕道：「之後我再拉陣線。」
啥？什麼意思？不給解釋的時間，林鋒騎上他的摩托車，直接走人，留你在原地發愣，過了一會兒，才帶上阿仲的安全帽去學校接人放學。

放學時間已過一段時間，你看著聊天室的留言，阿仲說他會比較晚，可是現在也太晚了吧？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要不要乾脆去找人？腦中浮現這個想法的瞬間，眼角餘光便看到少年略顯狼狽的身影。
你微愣，「…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身上都是土。」
「外套不小心掉到地上了。」阿仲表面自然的回答道：「晚上吃什麼？」
是嗎？你看著他皺眉，「那你臉上的傷勢怎麼回事？啊，手上也是，都流血了。」
「…………沒事。」他把手放後面，語氣不太自然顫抖，「有個北七打球沒摘飾品，所以被劃到了。」
你狐疑地歪頭，對於他的說法不太相信，打個球怎麼像是打架一樣？可是……他才和同學第一天見面，不可能會起衝突吧…？
還是有其他原因？你試圖思考著其他可能性，卻想不出所以然。
算了，阿仲看起來不想說，你便不再深究，畢竟誰都會有一兩個小秘密。
「唉…我們先回家處理傷口，再來隨便煮個麵吧。」下意識地，你像是小時候般抬手摸他頭，寬大的掌心帶來安慰與溫暖。
「……」阿仲的眼神有些恍惚，直到你收手才回過神，「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啊，抱歉抱歉。」都忘記了他現在是個大男孩，被摸頭殺大概很難為情，你真誠的道歉。
阿仲卻忽然打了你一拳，「嘖。」
幹嘛打人啊？你被揍得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發動摩托車。

做為一個手工業者，家裡常備醫藥箱是理所當然的，你熟練地包扎傷口，或許是錯覺，他的臉色好很多。
「我來幫忙。」隨手把外套丟進洗衣籃，他跟著進來廚房幫忙。
「好啊，那你幫我削胡蘿蔔，我炒個蛋。」
不確定阿仲是否進過廚房，你分了個相對簡單的工作給他，自己則是熟練的將食材分切處理。說是煮麵，考量到家裡孩子正在生長期，你當然不可能只下麵而已，雙主菜肯定是要的，就煎個雞腿排再加個鮪魚罐頭沙拉吧。
家裡沒有什麼菜，只有配泡麵用的高麗菜，你計算著晚餐的營養，避免跟其他菜餚味道重複，高麗菜就用薄鹽醬油調味吧，順便當解膩。
以前孤身一人時可以隨便，現在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熟練的往冷鍋中倒油，先把蒜頭炸到金黃，再把多餘的油倒進碗中備用，加大火力放入雞腿，煎至表皮上色，酥酥脆脆的樣子誘人，你把肉翻面關小火讓他們慢慢煎，同時分心關注阿仲的情況，然後你就看到手上那根……胡蘿蔔牙籤？
等、等等，啥？為什麼還要繼續削？它已經變成蘿蔔嬰了啊？！你驚訝的看他，只見胡蘿蔔芯在他手中變細，你趕緊阻止他繼續浪費食材。
「？」他滿臉無辜，似乎完全沒發現錯誤。
深吸一口氣，你問：「你以前沒做過飯吧？」
阿仲誠實點頭。
有這心意很好，但實操上就有點悲劇。
你不想浪費他的善意，乾脆將鮪魚罐頭沙拉的製作委託給他——只是把沙拉醬拌進去罐頭，應該不會再出錯了吧。
趁機把水槽裡的胡蘿蔔絲撿起，你苦中作樂的想，至少省了切絲的力氣。
「…是這樣嗎？」片刻後，阿仲給你檢查成果。
你：「——」
……罐頭湯汁沒濾掉，油脂和美乃滋混合一幅地獄繪卷，你喉間發出微小的呻吟，無奈的表情根本藏不出，他也知道又錯了，低頭不敢看人，一副彆扭的樣子。
半晌，你打破沉默，用圍裙先把手擦乾淨，準備摸頭的瞬間，及時想起來他現在不讓摸，於是轉而拍肩膀，「沒事啦，我一開始也常犯錯，何況那個沙拉還有救。」
他悶聲說：「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否認他的失誤，你反而笑說：「那來幫我炒菜當苦力補償吧。」
「好。」他接過你的圍裙，等你把場地準備好，十分有架式的端起高麗菜，站到瓦斯爐前。
你放下手邊工作，親自指導道：「我家炒菜不喜歡用太多油，把火關小點，一點一點慢慢炒熟炒軟，知道嗎？」
「好。」
話音剛落，阿仲就氣勢洶洶的把整盆菜摔進鍋裡，菜葉上的水珠引起油爆，劈哩啪啦的劇烈反應讓他嚇得向後彈開。
你趕緊把火關小，邊關切地問：「沒燙傷吧？快去沖水！」
少年愣了幾秒才去處理，所幸沒受傷……不，其實不算沒事，至少他的心裡受傷了。
再度靠過來時，阿仲很勇敢地拿了個鍋蓋當盾牌擋著。
「……噗哧。」
不能笑場，你努力把笑聲吞入腹中，居然真的有人做飯像打仗，有些笨拙又分外可愛，真的是——
你把剩餘的料理和殘局處理完畢，阿仲的青菜正好起鍋，雖然他明明就在你眼皮底下炒的，菜梗呈現半生不熟的透明，菜葉還有些焦黑，但你依然給予獎勵和讚賞。

「哎，果然我們阿仲長大了，煮菜也是一把罩呢！」你下意識摸人家的頭，「下次我們一起煮火鍋來吃。」
「……」又來了，阿仲垂頭，長長的眼簾遮住所有複雜情緒。
從有記憶開始，你們之間的關係向來是由你來包容他，不管是鬧彆扭耍任性也好，還是努力過後的失敗也罷，只要回頭，便會看到你溫柔的笑顏——如此令人安心、溫暖和…心動。
「……陸安哥。」他罕見地喚出你的名，悶聲道：「不要摸我頭。」
啊，你趕忙把手抽回，尷尬傻笑，「抱歉抱歉，以前的習慣改不掉。」
他猛然拉住你的手腕，將你的手放回頭上，語帶彆扭，「我、我什麼時候說不行，但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可以摸…唔……快點啦！」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反應，你愣了許久，才趕緊摸少年毛茸茸的腦袋，直到對方心滿意足。
經歷許多事後，你們終於坐下來享用晚餐，你看著阿仲空空如也的碗盤，心裡的成就感不亞於製作新機關。
飯後，你滿臉期待的靠近正在整理課本的阿仲，「聯絡簿？」
他無言地把聯絡簿交上，看便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就是代替你媽簽名而已，至於如此興奮嗎？
忽然，阿仲的媽媽打電話過來，無非是關心上學第一天的情況，他沒告訴她傷口的事，只是乖乖聽媽媽關心東叮囑西，最後還強調要幫你做家事，不要太麻煩你。
這時你示意換你接聽，手機到手後，你客氣地叫了聲阿姨，「喂？阿姨我是陸安，阿仲很乖，我還要謝謝他來陪我呢。」
兒子單獨外宿，即使你們兩家關係匪淺，你依然能從她的語調聽出擔憂。
你能夠同理她，所以半真半假的閒聊道：「我送他上學時，發現他們班同學很熱情，感覺很快就能交到好朋友，班級氣氛也很好，不用擔心會被欺負，他們今天放學還留下來打球呢。」
在校生的友誼很單純，他遲早會有自己的小圈子，你絲毫不擔心，「對了，剛剛看聯絡簿，他們班導有成立一個Line社群，阿姨妳先加進去，我等下再寫聯絡簿跟老師說明情況。」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陸安你進去就好。」
「阿姨，這不麻煩，如果以後有什麼事，我們還要傳來傳去才是麻煩。」阿姨被說服了，你把連結傳到阿仲手機，接著轉而聊起閒話家常，「說起來，阿仲今天做菜給我吃耶，好厲害。」
電波傳來驚呼聲，阿仲看著你侃侃而談，莫名覺得像菜市場的大姊們……雖然其實你才二十一歲。
沒選擇升學，你高中開始便當了學徒，成立工作室更是去年的事而已，同年還買房，別說是同齡人，即使是出社會一段時間，都不一定能達到如此成就。
——必須要努力追趕才行，他想著。

你癱在沙發上等待洗澡，順便列明天的採購清單，便條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食材名稱，旁邊標註打折的時間和地點，力求最快效率和性價比。
浴室門突然打開，你望向半裸的少年，他無言展露出青紫的背後，瘀青面積頗大，一看就知道是鈍器造成的傷勢，反正絕不是打球能造成的傷害。
「……」你大概猜到他隱瞞的事了。
阿仲紅著脖子，問：「哥，我…背一扯到就痛，能來幫我洗嗎？」
少年的身子骨單薄來自於年齡的影響，但骨架細不代表他瘦弱，骨肉覆蓋著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流暢明顯，不難想像幾年成年後的模樣。
但現在的阿仲仍然處於年輕氣盛的年紀，你偷偷嘆息，收起紙筆，「好…下次早點說，不用隱瞞。」
他驚疑不定的回視，你略為使力的揉亂他頭髮，以此肯定他的猜想。
捲起褲管，浴室只有淋浴間，所以另外搬來板凳給人坐，「你手應該也抬不太起來吧，我順便給你洗頭。」
阿仲只穿著內褲，悶聲道：「……怎麼知道的。」
「我還不理解你嗎？要沖囉。」
「唔。」水溫剛好的熱水淋下，他有種被當貓狗洗澡的錯覺。
事實上你也抱持著這種心態，別說什麼旖旎，你完全只想起小時候一起在浴室打水仗，然後被家長們罵的回憶。
邊用力搓著泡沫，你邊閒聊，「所以你是贏是輸？」
「贏了。」他配合的仰頭，辯解道：「不是我主動，是人家來找碴。」
「？他們說什麼？」
「……他們亂開玩笑。」
少年們的玩笑話無非就是無聊當有趣，你沒深想，拿毛巾替他搓背，小心控制力道沒讓人感到不適，趁機仔細觀察他手臂的刺青。
那是薔薇花的刺青，花叢中插著一把劍，艷紅的花卉簇擁著利刃，華麗中帶著一絲優雅……有點難想像這是他刺的，應該說，他會去刺青本身就讓你意外。
正走神著，少年故作意外的扯了下蓮蓬頭的水管，你來不急反應，襯衫便被水淋濕，吸飽水的布料黏貼肌膚，隱約露出肉色和點點紅暈。
「哥你沒事吧？」阿仲嘴上說著，深黑的雙眸卻盯著你身上看。
唔，怎麼這麼不小心？你皺眉感受身上的濕黏，思考片刻，乾脆把上衣脫掉，露出雕塑般的上半身。
「咕啊！」阿仲發出怪叫，摀住眼——眼前的美景太刺激了！
你不以為意地繼續沖水，「甩到你眼睛了嗎？抱歉，就剩下髮尾，忍忍喔。」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吐槽你的粗神經，亦或是垂涎你的美色，還是兩者都有，阿仲掩耳盜鈴般不肯放下手，有點後悔剛才的行為，然後悄悄調整了坐姿。
少年的頭髮好軟啊，你不自覺哼著歌，交代著：「你應該可以自己吹頭髮吧，等下你洗完……」
你微微頓住，正常來說，你有的他也有，不必如此避諱，可是考量到你的性向、對方的年紀，再加上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你選擇拉開距離，「我再接著洗，用吹風機有困難的話，我出去會幫，先等等吧。」
阿仲胡亂點頭，渾渾噩噩的目送你出去。
站在門口避免意外和地板沾濕，你直接靠在門框附近等待，不用多久，水靈靈熱呼呼的少年出來，滿臉潮紅地示意你進去——他洗澡水轉很熱嗎？
喀，塑膠門關閉，浴室傳來清晰的淋浴聲，他背對門板，維持著兩步左右的距離，無人在場的現在，青澀的愛戀毫不隱藏，多年深藏的感情噴湧而出。
熱意在渾身發酵，他緩緩蹲下，眼前閃過這幾天相處的片段，無論是相逢的驚詫與迅速適應的包容、你在能力所及的付出和照顧，最後是……那隱約的肉色。
「……該死。」流鼻血了。

你出來時，阿仲已經回房，想必不需要幫忙了。
真的是長大了啊，以前都要人幫忙吹頭髮，你莫名有些懷念小阿仲的撒嬌。
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設定好，將清單寫完，你正式結束一天的行程，路過人家門口時，終究忍不住搔擾的手。
你敲了敲門，「晚安呀。」
「……」
沒有回應，是睡了嗎？你輕笑一聲，關上走廊燈，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家裡陷入安靜的沉睡。

益日，你載著阿仲去上學時，一群新生團團將你們圍起來。
認出是昨天找碴的同學，阿仲剛要說些什麼，對方就自來熟地圍住他脖子，「嘿兄弟！昨天是我們不好，給你道個歉，我們以後和平相處吧。」
這群人昨天可不這麼友善，無事獻殷勤，鬼才相信，阿仲按耐住性子，想看看他們想搞什麼鬼。
你則露出欣慰的表情，如此快就交到朋友，雖然不知道他們與打架的事是否有關連，至少阿仲交到第一群好朋友了——俗話說，損友也是友，你和林鋒不也如此。
於是你開心地離開了。

「…你們在搞什麼？」阿仲瞪了對方一眼。
「啊？我們沒在搞啊。」勾住他脖子的少年無辜回望，「被打得那麼慘，誰還要搞啊？」
「我們是真的覺得你不錯。」另一個少年笑嘻嘻地說：「好久沒打的這麼痛快了，而且還沒人發現。」
「老實說，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雖然你動手居然完全不留情面就是了。」
「好啦，早自習的掃地時間快到了。」
阿仲不明所以的被人群簇擁推進教室，途中，他們七嘴八舌地和他輪流搭話，交流之間關係拉近不少，所以…真的是來當朋友的？

工作室暫停接單的期間，林峰的工作就轉為監督你的身體健康，拉著你運動、規律吃飯，還強迫人睡午覺……全台灣應該只有你這個老闆會被員工當兒子養吧。
「作為員工，我要保證自己的老闆不會暴斃。」他吃著你炒的焦糖爆米花，「作為朋友…我還沒看夠你的笑話。」
聽聽這是什麼話？你撇嘴，把爆米花搶回來，電視中的慘叫聲剛好和他的重疊。
「小氣鬼，」林峰抗議：「難得你下廚欸。」
不爽給零食，還敢惹怒廚師啊？你把裝著爆米花的碗拿高，「哼。」
於是爆米花搶奪戰開始，你們兩個大男人毫無形象的互相嘴砲攻防，戰況之激烈，連以前的黑歷史都挖出來翻舊帳，互戳傷疤的下場，就是誰都贏不了，最後你們頂著沾滿爆米花的頭，將灑剩下一半的零食碗放在中間平分。
電影繼續，你把頭上的爆米花整理掉，邊看著螢幕裡的紅衣女鬼抓著主角跳舞，邊說：「生與死共舞…表現手法挺浪漫的，可惜有點費人力。」
「如果是密室逃脫或一日鬼屋倒是可以考慮，」林峰贊同道：「用投影螢幕或影片的話感覺就差了那麼一點。」
「畢竟有成本考量，唉，這種唯美的設計也不太會有人採用，鬼又不是只有血淋淋、很獵奇的那種。」
「拉倒吧，這終究是小眾興趣。」
「……也是。」你看了眼時間，「我去接阿仲了，記得洗碗，塑膠袋在老地方。」
這是可以隨便外帶的意思，林峰毫不客氣的整碗端走，「有了孩子後，就想起自己的廚藝了？——我下次要來蹭飯。」
你回頭翻了個白眼，發動機車時猛然想起昨天廚房的慘況，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警告他。
算了，反正你們互相傷害是常態。
抵達學校，你遠遠看到被簇擁的阿仲，不同於周圍的同學熱情，他面無表情的站在中間，彷彿和話題毫無關聯，但他確實是話題中心。
——彷彿被拉出來強迫社交的角落小蘑菇。

學校班級的分布按年級分層，愈高年級，所在層數愈高，聽說是為了讓專心衝考試的高三生不要令體力太退化，畢竟考試可是體力活。
雖然你懷疑也有讓他們別靠近操場的考量，咳，離題了，你將思緒移回現在，阿仲的班級在一樓，所以有許多家長直接進入校園接人，你乾脆隨之進入，這才看到少年有點慘烈的社交場面。
班導站在講台不知道在批改什麼，是個有點年紀的淑女，很有氣質，感覺脾氣挺好，似乎是你的外表太年輕，她一下子便發現了你，對上視線後，她無聲指阿仲，用唇語問：「是哥哥嗎？」
你肯定的點頭，等她靠近再打招呼，「老師好，我是陸安。」
「我是古老師，主教物理。」古老師略帶遲疑地說：「你比我想像中的……年輕。」
你微笑，邊說邊往坐在窗戶邊的阿仲靠近，「哈哈，我確實不大…別看我年輕，其實已經在社會打滾多年，也有穩定的工作，照顧仲琦不成問題。」
「陸安哥哥一看就很成熟穩重，你在聯絡簿裡也寫得很清楚了。」古老師頓了頓，「我只是很好奇。」
好奇？你轉頭撐在窗戶邊，和阿仲對望——是求救的眼神，好啦，你等下救他。
古老師問：「你們以前一起長大，然後呢？現在是什麼關係？」

你們是什麼關係？青年與少年隔著窗框對望，他看到你眼中純粹的親暱，是對朋友、對家人的密切溫情……裡頭有任何雜質存在嗎？他試圖尋找一絲突破的訊號，但依然一無所獲。
而你則只覺得他深黑的眼珠像黑曜石，其中情緒紛雜，你認為是青春期的常態沒放心上，便轉頭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們就像家人一樣啊。」
「嗯。」阿仲點頭，「是我最喜歡的…哥哥。」
周圍同學紛紛起鬨的吹起口哨，惹得臉皮薄的阿仲抗議出聲。
「別沒事就動手動腳，要動就動口，嘴上說說無所謂。」古老師的教育方針讓你有點意外，原本以為是嚴格保守的那派，結果意外思想開放。
確認過你們之間沒有任何強迫或不正常的羈絆，老師終於放你進入家長群，看著頭像旁顯示的「仲琦哥哥」暱稱，你莫名感到滿足。
收起手機，你拍了拍手，「好啦、好啦，阿仲要回家了，要聊明天再聊。」
少年們作鳥獸散，成功回家的阿仲鬆了口氣。
他什麼時候這麼內向了？你好笑地從照後鏡看他一眼，「他們對你挺熱情。」
「…是他們自己靠過來的，」他抓在你腰間的手緊了緊，「才不是我自願的。」
「這樣啊，早上那個來抱你的是誰？」
「是夭九，他們全都是同一個國中升上來的。」
「夭九？這是本名嗎？」
「…………靠，他們忘記告訴我了，反正他們都互相叫綽號。」阿仲抱怨道：「那是一群神經病，有夠瘋，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每堂下課都會圍過來，有夠吵。」
你聽著背後斷斷續續的埋汰，心中微笑——看來不用擔心他的社交了。

晚餐吃完阿仲煎的黑炭荷包蛋，你打開家長群，看見老師公告明天要做健康檢查，要學生們今天早點休息早點睡。
你轉向身邊滑手機的少年，「阿仲啊，你…現在還怕打針嗎？」
「什……什麼，」他臉色肉眼可見的轉為蒼白，「我才……才不怕呢……」
你：「……」
看來還是很怕呢，你不由自主露出一個微妙又欠扁的微笑，阿仲立即拿沙發上的枕頭往你身上砸。
「我、我明天才不會哭！我不是小孩子了！」喊完話，他逃回房間，你只來得及看到少年緊繃的背脊。
又嘴硬，你太熟悉這個劇情了。
你等了半小時後，等人氣消的差不多，才去敲響他的房門……沒有回應，但能聽見腳步聲。
隔著木門，你學著他倚門而立，溫聲道：「我知道我們阿仲最勇敢了，對不對？所以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做到，而作為勇氣的回報，我想給你一個獎勵不為過吧？」
「我想要…跟哥一起睡。」靠著房門蹲下，阿仲仰望逐漸眼熟的房間，布置簡單且溫馨，等待未來的他留下存在的痕跡，也象徵著他在家裡的地位。
——暫住的過客，如同冬季候鳥來去自如，房屋主人並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但也不會挽留。
…明明他一直在等你，甚至故意跑到外縣市來。
要一起睡？你愣住，小時候還好說，但如今長大，就有點令人尷尬了。
印象中，你的睡姿應該…不太好的樣子，至少每次出差，隔天早上林峰總是頂著黑眼圈抱怨。
你選擇坦承，「我睡相不好。」
「沒關係！」他回的很快，幾個呼吸過後，結結巴巴的補充道：「我、我也不好。」
看來當天半夜會有棉被爭奪戰了，希望一覺過後沒人掉下床。
說到這個地步，你便不多說什麼了，「好啊，要洗澡記得叫我。」
猛然想起自己裝傷患的阿仲：「？！」
掙扎半個小時後，阿仲最終順從於慾望，再次喊了你過去幫忙。
嘩啦嘩啦的水聲中，他開始反思這到底是賺了，還是虧了——反正他憋得挺辛苦。

一進校門口就看到行動健檢車，阿仲的表情瞬間凝重起來，板著臉走入校園，你默默為他加油。
回家後，林峰已經穿好跑鞋等你晨跑，還秀出一年前滿江紅的健檢報告作為威脅……這下臭臉的換成你。
附近公園綠蔭足夠，地勢平坦，解決生理需求方便，許多人都會選擇在此運動。你沿著路徑慢跑，才跑一圈就氣喘吁吁，正在補水，熟悉的巴掌突然落到你的臀部上。
你差點嗆到，「媽！」
雖說你確實搬離老家，但其實兩家距離不遠，都在同一個行政區，只是一個偏南，一個偏北罷了，所以有時候被抓出來強迫健身時，很大機率會遇到身體健朗的父母。
「齁，破少年！」媽媽原地踏步等你跟上，而爸爸則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已跑到公園的另一頭，「你的肌肉都中看不中用啦！」
「呼…呼，不用你說，我、我也知道……」
「不可以想到才跑啦，要持之以恆。」媽媽再度伸出鹹豬手，又拍了你一下，「一直坐著屁股會變大，還是你終於決定改號？不管你是上是下，媽媽永遠支持你喔。」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你二度嗆到，緩過來後，心累的回答：「我還沒交男友。」
每次都這麼說，媽媽挑眉，你早在多年前便坦承性向，她和爸爸短暫驚訝過後，便迅速接受；孩子本來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平安健康快樂，他們都不會干涉。
照理來說出櫃成功，正常不是就要去享受戀愛嗎？可她從沒看過你身邊有伴，唯一的可能性是林峰，這個和兒子互動有點可疑，卻是性向筆直的真．直男。
基友終究不是男友⋯⋯她希望你老了之後有個伴。
喘息稍微平復後，你重新踏出腳步，媽媽配合的放慢節奏，在旁邊跑邊問：「你有空跟我去月老廟拜拜啦，我們家附近都求一遍，看會不會比較快脫單。」
很好，下禮拜就重新安排工作，你嘴上敷衍著，「喔。」
「啊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類型？」媽媽朝後面追上的爸爸揮手，「長相、性格？嗯⋯⋯性癖？」
這是可以跟媽媽在外面討論的嗎？你耳根微紅，有些不知所措。
超車的爸爸跟上大部隊，「你和阿仲和好了嗎？」
什麼意思？你們哪時候吵架了？你的注意被他的話語吸引。
「我們搬家以後，你們突然就開始互相鬧脾氣。」爸爸說：「你這邊不主動聯絡，阿仲他明明有到我們家坐幾次，卻都挑你不在的時間——這不是鬧情緒嗎？」
你：「⋯⋯」
以前你避免和他接觸，是有原因的。
事實上，你會發現自己喜歡同性，正是因為阿仲。

從有記憶開始，阿仲家就在隔壁，你見證著阿姨懷孕、生產，到最後她親手將小小的嬰孩放進你懷裡。
很小，但又很有重量——你終於理解生命的重量。
正值事業上升期，阿仲小時候又是高需求寶寶，因此你時常支援叔叔阿姨，代替他們參與小阿仲的童年，從牙牙學語到會跑會跳，你一直以為你們會保持著宛如家人的羈絆。
——是你變質了。
最初的異樣是第一次帶小阿仲出去玩時，他自然地來牽你的手。
「不可以迷路、會，會怕怕。」男孩眼神滿是依賴，抓握住你的小指，兒童特有的高溫有些燙手……你莫名不太想放開。
於是你們真的牽了一整路，他努力墊腳跟上你的腳步，搖搖晃晃跟在腿邊，走累了還會偷靠在你身上休息以為沒被發現，事實上都被你看進眼裡。
於是你腳步放得更加緩慢。
從那以後，不管去哪、去多久，你都會忍不住牽他，即使他上了小學，這個習慣仍沒改變。
「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走。」阿仲奶聲抱怨。
…對啊，他已經不怕迷路了，你壓下心裡的異樣，胡亂說道：「可是哥哥方向感很差，我怕你會丟下我，所以阿仲你能繼續跟我牽牽嗎？」
「方向感是什麼？」他歪頭，以自己的理解解讀你的謊言，乖巧地過來觸碰掌心，相握，「我不會丟下哥哥啊。」
「……嗯。」
——結果是你丟下了他。

你在學校以弟控的名聲出名，是糟糕的那種。
大概是這年紀特有的傲慢，他們覺得和小孩玩耍是非常降低格調的事，而你對恐怖的興趣則讓排擠更加嚴重。
所幸他們只僅於小打小鬧，私立學校的管教嚴格，誰都不想觸犯老師和教官的底線。
不過是在同齡中孤單了些，你沒放在心上，雖然偶爾看到出遊的同學時會升起一絲羨慕。
那天，阿姨意外從公司早退，先去接阿仲，再來順路領你一起回家，結果恰好撞見同學們的無聊玩笑。
具體是什麼你已遺忘，只記得阿姨憤怒保護你的模樣，以及比誰都迅速跳出來的男孩。
「不、不可以——不可以欺負我哥哥！」
明明身子都在抖，嬌小的背影卻無比可靠，氣勢不輸給任何人。
在阿仲的勇氣用完前，阿姨的怒吼便接手震場，一片混亂中，你對上含淚的黑眸，正想安撫，他便伸手摸了你的頭——如同你以往所做。
委屈感莫名湧上，小孩的淚水感染力強，又或許是你為了能夠宣洩而找的藉口，總之你們最後哭成一團。
事情當然沒那麼容易結束，大人橫插入少年的世界並不會令事件獲得改善，欺凌愈演愈烈，終於有天，爸媽在餐桌上問了那個問題。
——他們問你要不要轉學。
——你同意了。

其實搬家早已經預定，只是學校事件剛好讓他們有機會開口。
相處的時間開始倒數，你珍惜著這段最後的時光，也想好告別後的聯繫方法。
怎知，命運再次向你開玩笑。
那天的健康課介紹到性行為，本該沒問題的內容架不住青少年的浮想聯翩，當節下課就有人打開手機播放色情片……還偏偏要來你這個角落，讓你不想看都不行。
說沒興奮是假的，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夜晚，你初次碰上從未使用過的性器，回想著影片中的手法撫慰，痠脹感自腹部深處上升，從未體驗過的肉體快樂是如此刺激。
你忘情且笨拙的握著肉莖，汗水流入眼睛，視線瞬間陷入模糊——黑暗中浮現阿仲的笑臉。
「？！」
同時你達到高潮，手中黏膩的體液昭示著不純之愛，負罪感隨之湧上，愧疚無比。
——你不該對那個保護你的男孩懷有這種感情。

「……是我的錯。」
你對爸爸說：「是我…單方面在和他鬧彆扭。」
「什麼大事值得吵那麼久。」爸爸臉不紅氣不喘地跑著，「快去和好，你們不是跟親兄弟一樣嗎？」
陽光正好，你站在樹陰下，斑駁的樹影壟罩全身，點綴著臉上溫柔的笑意，呢喃：「是啊，我們就跟家人一樣。」
——只能是家人。

萬萬沒想到，林峰這個臭小子中途失蹤是跑去偷懶了。
抱住老家的高齡狗雷雷，你撸了幾下，接著指著損友說：「去咬他，雷雷！」
「欸！」林峰大聲抗議：「我幫你家看狗欸！」
「汪。」雷雷顧著舔你的手，對指令充耳不聞。
「他現在有點重聽。」媽媽笑說：「——林峰，你老闆最近忙嗎？」
無視你的瘋狂暗示，林峰老實地說：「還好，忙碌中還是可以抽個空放假——陸安我明天教授臨時補課喔。」
有氣無力的喔了聲，這下子連擋箭牌都沒有，只能乖乖去月老廟求紅線…你已經看到爸媽在規劃行程了。
每次你遇到不想做的事總會裝死逃避，在場的人都知曉你這個性，看似隨和，實則脆弱，若非熟識，誰都沒想到製造他人恐懼的人其實比誰都膽小。
因為害怕，所以敬畏，然後能製造出夢魘，這就是你在這一行中出眾的原因。
「啊，阿仲要不要順便一起拜？」媽媽問。
聞言，你縮起身子，一手抱膝一手撸狗，「……看他。」
林峰挑眉，認出這是你逃避的行為之一，這次心思敏感的好友又在怕什麼？

再度踏入學校，你周圍充斥著新生們對於健康檢查的抱怨，甚至有人明顯哭過，這讓你更加擔心阿仲的情況。
「我沒哭。」阿仲臭著臉，認為被你小看了，真不知道昨天跑去房間的人是誰。
「因為隔壁的女生哭得很慘。」夭九笑嘻嘻地說：「超誇張的喔，還沒抽就哭，護士還請班導過來握她的手，最後是十幾個人陪她打針，我也有講話幫她轉移注意力喔。」
這是什麼混亂的場面？難怪阿仲不怕，你忍俊不住，「你們都很棒。」
「哼。」阿仲傲嬌的哼聲。
夭九似乎不太習慣被誇獎，靦腆地搔了搔頭，「沒啦，而且人家指定要他，我是附帶的。」
什麼意思？你看向阿仲。
「…她哭到一半說喜歡帥哥，要我過去握她的手。」他說話時，直勾勾盯著你的臉，「所以我趕快抽完就過去幫忙了。」
心情有點矛盾，你一時忘了語言，想開口說些比如「會不會牽手把人也牽走」的玩笑話，卻發現發不出聲，一股微妙的酸意滯塞胸口，掐著喉嚨，奪取你所有聲音。
……明明你早已做好他和他人交往結婚的準備。
「……」把你的異樣望入眼哩，阿仲翹著腿，轉頭掩飾眸中閃過的侵略性光華，「她只是饞我的臉而已，我們彼此都不是對方的菜。」
完全沒發現氣氛微妙的夭九笑說：「笑死，光速被甩，『隨然你很帥，但魄力太強，我比較喜歡溫柔一點的』，理由有夠明確的啦！……啊，可是她後來請的餅乾只有你有兩包。」
聽到他補充的解釋，你悄悄鬆了口氣，乾巴巴的附和：「原來如此，哈哈，真是可惜……」
你們又隨口聊了一會兒，順便與少年的朋友們認一認臉，最終在夭九的揮手中離開校園。
確認從教室的角度看不見，阿仲突然來牽你的手。
你嚇得手汗狂冒：「？！」
「哥的方向感不是很差嗎？」他神色如常，彷彿再正常不過，你甚至能看出一絲笑意。
先不提從教室到校門口只有一條筆直的路，根本沒人會迷路，如果感覺沒錯，他是不是在偷摸你的手？！
少年的體溫偏高，燙得人不知所措，手指纖細修長，手背還能看到明顯的青筋，是富有魅力的一雙手，現在卻用在吃你豆腐。不，你不能確認，阿仲的手法比起調情，更像是惡作劇，用食指中指輕點著你的手心，後來大膽了，也僅是抓癢般搔弄掌心軟肉，青澀的和調情搭不上邊。
你混亂的腦袋無法辨別，這究竟是少年有意的騷擾，還是無心的行為，亦或是你自我意識過剩？
「哥，我今天很勇敢，對不對？」他在你恢復思考前開口，「既沒有哭，還幫了同學。」
你胡亂點頭。
「所以我要加倍的獎勵，」阿仲放開手，朝你露出一個略帶兇狠又純良的笑容，「我要你陪我睡到這周末。」
「……」
你從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接受任何議價或反駁，任性地一如童年。

今天的阿仲有些奇怪。
除了摸手那件事以外，晚餐也特別黏人；明明廚房空間足夠，他偏要往你的方向靠近，時不時用手臂蹭過你腰側，說是不小心，摸過來的頻率未免太高，卻又會紅著臉、道歉誠懇，偏偏你吃這招，脾氣都不知道該往哪發。
坐在沙發上，少年抱了個枕頭墊在你肩上，整個身子軟爛的靠過來，距離近到能聞出他身上淡淡的汗水與肥皂香。
你一邊轉著電視台，邊忍不住疑惑：是因為爸媽問了那種問題，所以今天對心上人特別在意嗎？仔細想想，都是些很平常的互動，許多直男的互動比你們曖昧多了……果然心裡有鬼，看什麼都是腐的。
端正好心態，你整個人放鬆不少，既然想到月老廟的事，乾脆問出口，看他要不要去，或是往廟邊的市集探險也好。
「……你要去求紅線？」他在你看不見的角度陰著臉，黑白分明的眼珠轉動，乾脆抓起枕頭，重心下壓，整個人跌壓進你懷裡。
你：「！」
雖然隔著一個枕頭，但是…被迫膝、膝枕了？！
「哥，」阿仲在你腿上單手支頭，明明是躺著，感覺卻像是俯視著你，「這麼突然要去拜月老啊？想找什麼樣的對象？」
莫名有種被掠食者盯上的詭異感，你忽視背後發毛的涼意，故作輕鬆道：「是我爸媽要我去的，主要是讓兩老有個交代，求不求得到紅線倒是其次。」
「喔……」他翹起腳，「所以沒有理想型？」
你含糊的應聲：「急什麼？你哥嫂連人影都沒有呢，倒是你桃花挺旺。」
敷衍，他瞇起眼，對互踢皮球似的試探很不滿意。
「…我不去。」阿仲說著，舉起手機遮住臉，「而且我還要上學。」
「我們可以等你下課。」
「好累。」他點滑著手機螢幕，在社群軟體的聊天室和地圖來回查看，將朋友給的座標一一輸入存起。
想起他有傷在身，你沒有懷疑，糾結了一下，終究還是把手放他頭上輕柔撫摸，惹起少年滿意的哼聲，一時之間屋內氣氛溫馨和平，彷彿剛才的試探不存在過。
阿仲拒絕了你的洗澡幫忙，不愧是年輕人，恢復力真強，你乖乖看電視等浴室。
「換你。」
門鎖發出清楚的金屬撞擊聲，阿仲單手把毛巾罩頭上，邊擦邊拿起沙發上你的手機。
「有密碼啊……」他思考一會兒，抬手輸入四個數字，螢幕瞬間播放開鎖特效，「果然還是我生日。」
打開社群軟體，找到你和父母的聊天紀錄，在文字間尋找月老廟之行的時間表，再把它和朋友詢問獲得的座標整理，如此便能獲得明天你的大致行蹤。
放下手機，阿仲邊吹頭髮，邊想明天翹課的方法，交通也是個問題，作為學生的移動手段有限，所幸有共享單車可以選擇，以他的腳力應該可以跟蹤到幾間特別花時間參拜的大廟。
——他怎麼可能不在意你的姻緣？
——你明明就是他的，誰都無法插足你們倆。

完全不知道阿仲的計畫，你正為稍後的陪睡緊張不已，先不說和心上人同床共枕，想起房間內的各種東西，長久未發的胃病隱隱發作。
總之，先下手為強。
迅速抱起枕頭棉被，你打算關門時，隔壁阿仲的房門恰巧打開。
你和同樣抱著枕頭棉被的少年尷尬對視。
「我以為是我去找你。」阿仲挑眉。
悄悄掩上房門，你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確認房內物品沒暴露，乾笑道：「我房間很亂啦，去你那邊。」
欲蓋彌彰，他擺明不信，「哥，你房間藏了什麼？」
你冷汗直冒，「就很正常的一些、一些成年人的興趣啊。」
還把他當小孩在騙啊？阿仲直盯到你頭皮發麻後，才悠悠開口：「你藏色情片？」
是比色情片更恐怖的東西，為了未來的相處融洽，你含淚認下這項指控。
「喔——」他更加肯定你房間有問題，沒關係，來日方長，他遲早會知道你在搞什麼鬼。
事情便如此揭過去，感謝互相試探的你們。

踏入阿仲房間的瞬間，你感到一絲陌生。
動物常用氣味標示領地，人類也是，每個家庭都有自己專屬的氣味，取決於生活習慣與家庭成員興趣，這便是所謂「家的味道」。
不過幾天，阿仲就在你家劃出一塊地盤。
由你親手布置的房間現在瀰漫著香皂味和少年特有的微妙麝香，是很乾淨、很張揚的味道。你腦中浮現抱著籃球的阿仲，熾陽之下，少年揮汗淋漓，隨手抓起衣襬往臉上擦汗……可分明沒看過他打球的畫面。
「哥？」阿仲催促地拍著床，不懂你在走神什麼。
「沒事。」將寢具放好，躺到他身邊，你忍不住碎念，「怎麼又不蓋肚子，忘記你以前肚子著涼生病多少次了嗎？」
乖巧地讓你把被子拉好，他順便蹭你的手，準備睡覺的模樣宛如慵懶大貓，肢體間表現出親暱依賴。
以前阿仲爸媽工作太忙時，你們會把男孩接到家裡，除了安全考量，也給家裡增添熱鬧。
偶爾他們實在忙不過來，阿仲就會乾脆睡你家，在你的拍撫下安穩入眠，正如同現在。
你聽見他犯睏的哈欠聲，轉頭對上已經半合起了黑眸，生理性的淚光閃爍，失去清醒時高傲的氣場阻礙，半夢半醒間，俊秀的五官凸顯而出，健康紅潤的肌膚白得透光，棉被搭在腰間勾勒出腰線，是介於男孩和少年之間獨有的韌性。
好懷念啊，你懸著掌心和他比對手掌，不知不覺間，都長得這麼大了。
這幾年他都在做什麼？有哪些好朋友？課業會不會有困難？……這些你都沒辦法得知，是你無法面對的懦弱，是你膽小鬼的選擇，是你心裡永遠的芥蒂。
大概是今夜太過溫柔沉默，鬼使神差之間，你的嘴自己動了，「阿仲，你會在意我之前不連絡你嗎？」
「嗯…？」他迷糊的應聲，「什麼聯絡…不…呼哈……不是因為你很忙嗎？而且之後我還……哈啊…唔，做約定的是我，所以、所以當然是我來找你啊。」
他來找你？想起少年搬進來的原因，雖說是填錯志願，但怎麼如此剛好家長和學校老師都沒發現，還填進你家附近的學校……所以是故意的？
你：「……」
如果真是這樣，阿仲下的決心比你想像都大，未成年獨自離家在外地就學，光想便是個勇敢而堅強的抉擇。
同時，你也發現自己對他而言有多重要，拍撫的動作逐漸輕緩，少年的呼吸聲隨之放緩，你凝視著他的睡顏許久，情緒複雜的喃語消散於唇齒間。
你以氣音向著他訴說遲來的道歉，「對不起啊，但是…我一直很想你，從來沒有忘記……」
再度替他拉好被子，你挪到角落不壓縮身邊人的空間，眼簾闔上不久，就一同墜入夢鄉。

時針緩緩挪動，短針介於三和四之間時，阿仲依照生理時鐘睜開眼。
他有夜起如廁的習慣，先解決生理問題，回來正好夜襲他溫吞膽小的哥哥。
站在床邊，他忍不住挑眉，「……他有什麼資格說我睡姿差？」
俊美的男人縮在被窩裡，本該墊到腦袋的枕頭莫名跑到腳邊，被子倒是還在身上，就是感覺纏在脖子上呼吸很困難。
老師說，四肢蜷縮的睡姿是沒安全感的表現，阿仲俯身沉思，你到了新城市依舊找不到歸處嗎？會有人像以前那樣欺負你嗎？
——如同你錯過他的成長，他也錯失守在你身邊的時機。
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床墊因重量微微陷入，少年如同獵豹低頭審視沉睡中的獵物，仔細和記憶中的模樣比對，將你的容貌重新銘記。
半晌，阿仲湊近你唇邊，隨著距離縮短，體溫隨之升高，胸膛中雜音震耳欲聾。
「……咕。」他停在吻上前一刻，渾身發燙甚至因情慾落淚，「果然…想在清醒時……那可是我的初吻耶。」
這麼說起來，你初吻還在嗎？
「……」阿仲看你的眼神逐漸危險。
雖、雖然沒從你爸媽口中聽過情史，可說不定會有特別熱情的傢伙偷襲呢？不是有些國家用親親打招呼嗎？！
愈想愈在意，愈想愈氣，少年撇嘴，拿起手機，將你脖子上的棉被拎走，接著開啟手機相機和你合拍數張，最後收手前，忍不住以借位的方式拍了張接吻照作為收藏。
看著熱騰騰的照片，他憋不住笑意，立刻建立一個私人相簿用以欣賞，相簿封面自然是那張借位照……對欸！他還沒辦法逼問你關於初吻的事！
阿仲的脾氣向來差，翻臉不過是幾秒鐘的事，由於在夜襲，也無法做什麼，他氣惱地拉開你縮在臉旁的手臂躺入，在臂彎間喬好舒適的位子，確認不會透露任何異樣後，放穩呼吸閉上眼，用力往你腰側踢上去！
睡夢中遭受重擊的你痛呼：「噢！」
昏昏沉沉的醒來，看著莫名縮進懷裡的少年和明顯作案的腿，你無奈的笑了笑：「什麼時候睡覺會踢人了？睡姿真差。」
你想把懷裡的無尾熊抓出去，奈何力氣比不過，乾脆就這麼抱著重新入睡，完全不知道懷裡的少年瞇起眼無聲輕哼。

開學季的氣溫多變，早晚溫差劇烈，所幸家裡棉被足夠，況且你現在懷裡還有一隻高溫的阿仲少年。
不誇張地說，你都冒汗了，棉被外卻有些微涼。
雖然不知道你們睡姿為何呈現面對面擁抱的姿態，尷尬之餘負罪感更加強烈，最最重要的是——阿仲上學要遲到了，而你還沒能起來幫他做早餐。
成長期的孩子正餐必須正常且營養，哪怕你就是個活生生的不良示範，但阿仲的飯是絕不能馬虎的！
冷靜觀察你們的睡姿，很明顯地，少年的睡夢中使出了鎖喉，上臂肌肉壓著喉結，即使沒出多少力，脖子處的壓迫感依然很有存在感……他的武力值似乎挺高？至少你沒聽過有人會在夢中鎖人脖子。
你小心地推著他肩膀，依照做人體模型的經驗，試圖從關節處掙脫，同時一手慢慢放鬆他的肌肉，一點點耐心把人推開後，將被子拉好，輕手輕腳的下床，回到房間準備。
離去前，忍不住捏了下他耳尖，睡相真的好可愛。

阿仲的一天從早餐的香氣開啟，枕邊人餘溫尚在，他下意識嗅了嗅，接著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後，紅著臉把你無辜的枕頭砸到牆上。
在廚房的你聞聲探頭：「？」拆房子？
餐桌已擺好熱騰騰的法式吐司，嫩煎里肌裹滿醬汁，炒成焦糖色的洋蔥絲擺上小章魚香腸，飯後水果正在你手中俐落的切片削皮。
都是他愛吃的食物，阿仲坐下後，問道：「哥不吃嗎？你昨天也沒吃。」
「我沒吃早餐的習慣，況且我早上容易胃酸倒流，乾脆就不吃了。」
「喔。」他用筷子戳著吐司，「先給我一片蘋果。」
你沒多想，將小刀削下的一瓣果實遞出，本以為他會用手接，湊過來的卻是嘴。
指尖一閃而過的溫熱觸感嚇得你差點把刀抖掉，「？！」
用牙齒叼過蘋果，阿仲耳根發熱，表面強撐著鎮定，「挺甜的。」
你同樣裝作沒事的模樣，「是水果店新的蜜蘋果。」
「喔。」
一頓早餐吃得食不知味，你們道別時各自鬆了口氣。
——你／他昨天沒發現異樣吧？

晨掃時間，學生們吱吱喳喳聊著天，手上的掃把抹布則成了玩鬧吐槽用的最佳道具。
鐘聲響起，阿仲忽然皺起眉頭，把掃具塞給同掃區的同學，「我肚子不舒服，幫一下。」
「好喔。」
他這一去就是半小時，班導石老師派了個男同學去廁所看他狀況，卻聽到痛苦的低吟喘息。
「仲琦，你還好嗎？！」
隔間後的阿仲臉色平常，維持著大口喘氣的假象，用虛弱的氣音回應，「不…不太好。」
「我去找老師！」
石老師很快便抵達，要阿仲不要硬上廁所，還拿了胃藥給他。
阿仲並沒有馬上出來，繼續在隔間裡待了段時間，才前往教室。
「我覺得去看醫生比較保險，」準備室裡，她拿出手機，「我通知你哥來接你，你今天還是早退吧，反正開學這幾天也沒什麼進度。」
「我、我自己來。」阿仲渾身都是汗，那是用藏在褲子口袋裡的噴霧器假造的，而天生血色淡薄則像是稍微休息過後的蒼白。
當然他是不可能和你聯絡的，畢竟是裝病翹課，知道的人愈少愈好。
裝模作樣地打著訊息，在教室等待不會來的摩托車接送，阿仲成功逃出校園，戴上外套帽子，跨上出租腳踏車，少年以一種抓姦的氣勢前往你參拜的月老廟。

「哈嚏！」
莫名背脊發涼，你打了個噴嚏，將拿香的手往上舉高一些，以免路人被燙到。
下一爐就是月老神尊，媽媽心急地將你往前推，似乎認為向前站一點神明比較容易看到，你不置可否，祂坐那麼高視野應該沒差。
本想著隨便拿香揮一揮了事，爸爸卻抓住你的肩膀，擅自替你報上姓名地址，這下不求也不行了。
該向神明許下什麼願望？
說實話，你不知道。
除了阿仲以外，你沒對任何人產生過愛戀，就連肢體觸碰都罕有——但你跨不過那道坎。
他是你照看長大的，從雙手環抱到兩手相牽，你們不是親兄弟，卻更甚親兄弟，他對你的依賴信任和保護慾都看在眼底，所以對他有不純慾望的你更顯卑鄙……你甚至不確定他喜不喜歡異性。
你承認自己的懦弱膽小，不敢承認自己的心動，不敢當面和他說失聯的真相，不敢對他說一句喜歡，就連肢體接觸也只敢維持在正常朋友的範圍。
——真是，最糟糕的哥哥。
神壇上月老神尊慈眉善目，撫著鬍鬚手持紅線與剪刀，月牙彎瞇起的眼閃爍睿智與慈愛，你有瞬間恍神，覺得似乎從那木頭做的雕像看出笑意。
拿起供桌上半月形的筊，閉眼，捻著香，你許下願望：「我希望能預見真正的正緣…也希望月老的剪刀能剪掉對弟弟不純的想法。」
你誠心扔出筊——三聖茭。
這是拒絕的意思，你微愣，但也不強求，轉而去求籤給廟公解讀。

「你這支籤詩喔，」廟公翻著解詩的筆記，「啊這老花眼，我找一下眼鏡喔…好，阿伯看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你要多注意身邊的人，有時候愛情這種事很難說，你想要的時候不來，結果其實就在身邊啊，阿伯我看過很多對了，有時候不是緣分問題，只是沒人跨出那一步而已。」
「…我身邊沒有可以戀愛的對象啊？」
「真的沒有？」
你心虛地眨眼，「有……但那是我弟。」
「喔，你喜歡男生呀，啊是親的嗎？」
「不是。」
「啊不就沒問題了嗎？」
問題可大了，至少你心結尚在，不可能碰他。
「年輕人，你老是想東想西，什麼都沒法做。」廟公嘆氣，「你呀，人都還沒老，心就老了，哪有年輕人做事不衝的？」
心老…你默默摀住胸口，覺得有受傷。
「看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好的緣分就該好好珍惜，別讓對方傷心。」他一語道破夢中人，「人家常說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但什麼都不做才是真正的後悔！年輕弟弟，你都不踏出步伐，怎麼會知道前面的是懸崖還是康莊大道？」
「——」
瞬間，腦袋裡亂哄哄的，你隱約聽到廟公說先試了沒成功再來求紅線，在廟口市集覓食的林峰準時現身，提著豆乳雞來幫你燒金紙，父母在遠離金爐的商店挑著護身符，直到他們來問你啟程的時間。
你聽見沙啞的聲音從唇中吐出，「……我們接下來不去其他廟了，這裡很靈…我有點……想趁靈感沒消失前回到工作室。」
林峰立刻反應過來，往嘴裡塞了塊豆乳雞，含糊地說：「掰。」
爸媽也明白了，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靈感是什麼，卻沒阻止你離開，直到看不見你的身影才討論。
「我們家笨兒子是開竅了嗎？」
「是正在開竅途中吧。」

摩托車一路暢行無阻，綠燈照耀著回家的道路，連安全帽都來不及擺放回架上，你久違地打開工作室的大門。
掃開桌面凌亂的雜物，金屬和鏡面碎片墜落，攤開白紙揮灑墨水，木頭的邊角料正好壓平潦草的設計圖。
你是道具設計師，整理思緒的方法自然是製作出一個道具。
將設計圖夾上展示台，熟練地在材料區中挑選，你戴上工具手套和護目鏡，打開磨砂機一點點磨掉手上原料的外殼，同時腦海中浮現阿仲的臉。
好強的，不服輸的，任性妄為卻無比耀眼，其實耳根子很軟也不記仇的少年。

爐火熊熊燃燒，金屬碎塊逐漸融為一體，火紅滾燙的金屬液注入模具，你脫下防火裝備，趁著金屬冷卻時間準備配件。
工作室的設備很齊全，各個機具設備來自不同領域，從金工水電乃至於簡單的美妝時尚，你都略有涉獵，閒暇時也會做些小玩具自娛自樂，或是贈送給親朋好友……記憶中，你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隨興且漫無目的的創作。
以往回憶自記憶的長河一一浮現，師傅嚴厲的指導和同儕譏笑聲交織，汗水沿著眼瞼滴落，你鄙棄雜音，有意識地選擇與阿仲共度的時光。
你幾乎參加了他人生前半段的大小事，運動會、園遊會、第一次交到朋友……和你完全相反的性格，勇氣與自信是他的主基調，小小的身體裡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即使多年後的現在，他依然沒改變。
槌子重重落下，圓形的金屬塊在敲擊之中緩緩變成完美的形狀，你眼前浮現阿仲小時候和如今的模樣，最後兩者融合成一個熟悉又懷念的背影。
——你想像著他成年後的面容，並發現你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
他為什麼在看你？你在幻象中眨眼，聽見電視嘈雜的廣告播送，玉米脆片在你們倆手中傳遞，番茄肉醬配著焗烤，罪惡的剛剛好；他分享著學校的趣事，你抱怨著客戶的異想天開，沒有營養的閒話家常，平淡溫馨的恰到好處。
電視上播放跨年煙火的模擬畫面，眼前場景轉換，你們站在101廣場，身邊尚未撤下的聖誕裝飾閃閃發光，卻比不上身邊人眼中的星光。
「「「3、2、1——新年快樂！」」」
宣告新一年的煙火綻放，壯麗的火花揮灑夜空，無數人興奮地向旁邊的陌生人大聲祝賀，一片熱鬧喧囂。
人群為了離煙火更近而向前推擠，你緊緊牽住阿仲的手，「小心別走散了。」
他列嘴一笑，「會走失的人是你吧，哥。」
滋！你拿下護目鏡，放下焊接槍，焊接槍的強光使你眼前出現短暫的黑暗，也令幻想中少年的微笑烙印在腦海深處——那是一個得意且親暱的笑容，耳根泛著淡粉，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牢牢回握的手則顯示出強勢與佔有。
你看向手中明顯還需要處理的金屬鐲，由於時間緊迫，許多細節沒經過細化處理，但上面的花紋已經能看出來了。
「是玫瑰和利劍啊……」
展示台上匆忙繪製的設計圖迎風飄揚，你看著圖紙，無意識以金屬鐲碰了碰下巴。
「再找機會問問手圍吧。」
你腦中一片晴朗，從畫下阿仲手臂刺青圖案開始，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情緒。
而現在，你準備好了。

時間倒回早上，月老廟旁的麥芽餅攤子，即使穿著便服，阿仲明顯需要上學的外表年紀依然十分引人注目。
「翹課喔？」麥芽餅攤的老闆纏了些麥芽糖給他，「學校要乖乖上，諾，請你吃，吃完就乖乖上學啦。」
「謝謝。」阿仲接過糖，含糊的說：「我有正當理由。」
「什麼正當理由？」
阿仲不開口，只在心裡默想：當然是為了阻止他哥被其他人搶走！
含著麥芽糖，阿仲慢慢在參拜人群中尋找你的身影，香柱裊裊升起的白煙讓視線有些模糊，檀香的氣味刺鼻，他皺了皺眉，躲過奔跑暴衝的小孩，轉頭正好看見偏殿中手拿籤筒的你。
他立刻躲在廊門後，紅茭落地，少年心跳微快。
你有看到他嗎？你在求什麼？你…會和他分享求籤的內容嗎？
阿仲看著你找出籤紙，和廟公交談，廟宇內雜音眾多，他無法聽見你們的談話，距離不太遠，卻也看不見詩籤的內容。
「……」靜靜垂下眼，比起等待，他選擇主動出擊。
只是該怎麼從廟公口中套出情報？

阿仲看準時機，在你走後，立刻衝向廟公，「呃，我、我也想求籤。」
「喔，好啊。」如他所料，廟公停止收筆記的動作，轉而指導他如何求籤。
其實阿仲知道步驟，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求籤勢必要擲筊，那聲響很可能會讓你注意到他，所以他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鉅細靡遺詢問，直到確認安全才在神像面前許願。
雙手合十，掌心夾著茭，他確實有事相求。
「……」我想知道我的姻緣是不是心裡想的那個人。
啪！啪！啪！三聖筊，求籤，確認籤是否正確，再去抽屜裡找籤詩。
阿仲拿著籤詩回去找廟公，狀似不經意地問：「這籤是什麼意思？」
「那是人家的，」廟公翻著筆記，「你的是這個。」
「好奇而已。」少年聳肩，「我好像看到了什麼迷途之類的，我的籤上面也有類似的字，是不是不好的意思？」
「你們不一樣啦，人家是太被動，差點錯過緣分，」廟公說：「啊你是太主動，可能會把人家嚇跑。」
「？」阿仲微愣，他會把哥嚇跑？
「嗯……你這個籤有點難解，求事者太過強勢，但另一方也沒有不願，有點像……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啊這個籤還有一層意思，」廟公看著少年，「雖然前面說你太強勢，但若不打的話，對方可能也理解不到，你們相處時要抓好鬆緊。」
抓好鬆緊？阿仲沉吟，想起這幾天的情況，忍不住問：「但我忍不住。」
廟公小力拍桌，「唉呦，急什麼？追到人、定下來之後，不就是你的了？想做什麼都可以啊，只要別傷天害理、家暴就好。」
昨晚偷踹人的阿仲心虛聽教，「我知道了。」
告別廟公，阿仲回到正殿，找到你家的供品和金紙確認你們尚未離開，於是躲在附近的廊柱後等待，時不時探頭察看，警戒的模樣像是狩獵中的貓。
他很快便等到獵物歸來，看著你們燒金紙、處理供品，最後站在廟口聊天，他敏銳地發現你眼神有些飄，忍不住靠近了點試圖聽到你們的談話內容。
…聽不太到，少年猶豫著是否要繼續拉近距離時，你突然大步離開——往與親友們的相反方向。
欸？什麼？你要去哪？他立刻找出地圖，發現你的方向也和原本安排的不同，是改行程了嗎？
迅速找出所有可能的目的地，阿仲再度踏上腳踏車，前往你可能去往的地點。
路途恰好路過家裡，鬼使神差地，他往樓下的空地瞥了一眼。
「——哥的摩托車在。」
腳踏車煞車聲刺耳，一如胸口猛烈地狂躁，失而復得的慶幸感讓他有些腿軟。
他承認，自己很害怕你離開或消失。
屋內零星傳來金屬敲擊聲，他拄著車，手靠龍頭，腕錶顯示已到午餐時間，肚子傳來飢餓的咕嚕，阿仲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屋子裡的聲響感覺還需一段時間，縱使是翹課老手如他，也難免覺得罪惡——況且現在回學校比較好圓謊，還有營養午餐吃…但如果你突然再跑出去呢？
他賭不起。
「……」其實根本不需要想，當然是跟蹤你比較重要，阿仲掉頭去附近的租借點還車，回到家門口繼續蹲點。
在屋簷下發呆等待，他拿出你塞進書包裡的零食默默吃著，無意識摩娑口袋裡的詩籤，向來堅定的眼眸瀰漫著茫然。

設定好的鬧鐘響起，你正好藏起手鐲粗胚，拍了拍臉頰重新打起精神，剛走出家門就和門口蹲著的少年對上視線。
你難掩驚訝，「欸？」
蹲著標準的流氓蹲，阿仲先聲奪人，語調委屈的說：「哥，我好餓。」
他抬手示意你拉人，「我在學校鬧肚子，老師叫我先回家。」
刻意模糊了時間線，他的說詞乍聽沒有任何破綻，阿仲嘴上繼續撒嬌，「騎腳踏車好累，屁股好痛又餓，哥，晚餐要煮什麼？」
為什麼學生身體出狀況卻沒通知家長？為什麼他不通知你而選擇自己回家？為什麼他要蹲在門口不回家？
這些疑問你通通選擇忽視，伸手將人從地上拉起，順手拎起他的書包，關切道：「鬧肚子的話，我們先回家，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好。」
溫柔地把人按進沙發上，你去裝了個熱水袋，「先熱敷讓肚子別那麼痛，我這裡只有處方藥，等等你先吃飯，我邊去買軟便藥。」
抱著熱水袋，阿仲敏銳的問：「為什麼你會有那種藥？」
繫上圍裙，你打算沒隱瞞：「我胃不好，是老毛病了。」
「你以前沒有。」
「嗯，大概是因為我以前有陣子三餐不正常吧？所以現在身體老是出狀況。」
阿仲默默挑眉，沒乖乖躺在沙發裡，拉了矮凳在門口看你煮飯。
他以前生病就會特別黏人，你猶豫了下，終究選擇滿足他的慾望…還有自己的小心思。
你把手洗乾淨，朝他張開手，「要安慰抱抱嗎？」
他聲音沙啞的點頭，「要。」
只是擁抱而已，胸口傳來的鼓譟卻愈發急促，感覺有點熱是廚房的關係吧，你俯身擁抱，彎腰使你的背脊凸出，寬大的襯衫垂落露出一小截腰腹。
有那麼一瞬間，你覺得他似乎想把手伸進你衣服下襬，但隨即頸部傳來的重量告訴你，那是個自我意識過剩的錯覺。
阿仲幾乎把重量都壓在你身上，雙臂高舉勾著頸部，並把頭埋在你肩頸，溫熱的呼吸讓人發癢，何況你本就很怕癢……總覺得他的呼吸聲有點大，是鼻塞了嗎？
懷著疑問和藥物使用規則，你摟著他，輕輕撫著少年單薄的背，像睡前那般安撫，殊不知你正被懷裡的少年吸著。
小心翼翼克制在不受人懷疑的力度，阿仲猜不到你為何今天如此主動，但送上門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何況是一隻對自己百般縱容的獵物？
好喜歡這個味道，有點像新書打開的油墨味，他感覺愈吸愈上癮，乾脆抱個過癮，最後再心滿意足地蹭了下。
怕癢的你忍不住發出怪聲，「唔嗯。」
「…這是什麼聲音？」他驚訝的睜大眼，這是呻吟嗎？
太尷尬了，你掩飾性的乾咳，故作鎮定地轉身去冰箱拿食材，「正常反應而已。」
「喔——」他意味深長地拖著尾音，「是正常反應喔——」
不理會少年的嘲笑，你先熱了一碗高湯給他墊胃，才繼續做飯，途中時不時餵食旁邊的阿仲，順便問調味需不需要調整。
晚餐上桌後，你心繫他的健康，立刻抓起錢包：「那我去買藥。」
「我現在感覺還好。」本來就是裝病，阿仲自然沒有任何不適，「先吃飯。」
「我不餓，就怕你吃到不乾淨的東西，愈來愈嚴重。」
你們以眼神角力，誰也不讓誰。

最終落敗的是阿仲，意料之內的結果，畢竟瞪眼比賽中他從未贏過你。
「……我是裝病，一直都沒事。」阿仲直直迎向你詫異的眼神，倔強的抿唇：「翹課後，我一直跟在你們附近。」
難怪！你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可是…為什麼？
「你可以跟我們參拜啊？」拒絕的人是他，跟蹤的也是他，你很是不明所以，伸手搭在他肩上，擔憂的挑著語句解釋，「阿仲，我不在意你跟在我後面，翹課…我認為不是大事，畢竟誰都有愛玩的時期，況且我自己學業同樣未完成，所以不會拿這件事跟你說嘴——我比較介意的是，你的安危和你爸媽的託付。」
阿仲畢竟跟這座城市不熟，雖然不知道他使用了什麼手段追蹤，但若是有什麼差錯，遇上壞人、走失迷途、出了事……你們都難辭其咎；第二點同理，少年被託付給你們，你們自然該對他們家負責。
「你以為……」他猛然把你的手拍開，怒吼：「我會這樣是誰的錯？！」
手背隱隱發燙，你無視手上的劇痛，不理解少年發怒的原因，「阿仲？你怎麼——」
「我受夠了兄友弟恭的扮家家酒！」阿仲嘶吼，眼尾發紅，似哭非哭，似怒非怒，「我以為、以為可以慢慢來，結果……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身邊的人不是我！一想到你觸碰其他人、可能和其他人結婚就忌妒到想殺人——對啦！我喜歡你！就是情侶間的那種喜歡！」
情緒高漲之間衝動告白，少年粗喘著氣，用力抹掉眼淚，凝視大腦當機的你。
喜悅和不可置信同時佔領腦海，驚喜來得太過突然，你不由自主地發出傻哼：「……欸？」

「…我也喜歡你啊……」
你侷促握拳，身體發燙，凝視少年的雙眸時，忽然發現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你們表達愛意時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
——到底是誰受誰的影響？
臉頰與耳根的燥熱呈現照鏡般的相對，不需要特意注意，就能知道自己臉上表情有多狼狽。
——是誰先下意識遮住嘴？
……還是其實你們都怕羞地移開了視線，就連沉默都很同步。
放下手，努力直視對方，忍不住想知道剛才手背下的唇角勾起的幅度是否也相同嗎？
此刻，你們不得不承認——你／我們很相似。
該給他一個答案了，你深吸口氣，「我喜歡你，喜歡到怕嚇跑你。」
開口才發現事情其實很簡單，話語自然脫口而出，你恥笑曾經無用的煩惱，笑容隱約帶著苦澀，「所以只好軟弱的自己先跑走，沒想到還是被你追上來了……謝謝也抱歉，阿仲，我沒有你的勇氣，所以讓你等了這麼久。」
阿仲啞聲確認，「所以，我們現在是交往了嗎？」
「嗯。」你用手扇風，希望能扇走你們倆臉上的熱意，同時重提正事，「但你今天的舉動真的很危險！以後要翹課、呃…要去哪裡記得要報備，等下我再處罰，先吃飯。」
「厚。」他翻白眼，氣氛都沒了。

原本計畫讓他抄一點課文就好，結果他抱著枕頭，直接趴到你腿上。
此時的你還沒意識到不對勁：「？」
直到他主動脫下短褲，露出略顯寬鬆的三角內褲，你才在心裡尖叫。
你：「——？！」
「不是要懲罰嗎？」阿仲狡詐一笑，抓著你的手放到挺俏多肉的臀上，「以前不就是打屁股懲罰嗎？」
但你們現在長大了，打屁股不只是打屁股啊？！而且這表情明顯他知道這是什麼玩法——到底是誰帶壞我家孩子的啊？！

反應過來後，你發現從告白到似乎要進入肉體關係，總耗時不過兩小時……節奏是不是有點太快了？你中間有漏掉什麼劇情嗎？
……所以這課文到底要不要抄啊？
你是真的很困惑，「這到底是從哪學的？」
「要你管，」他把手機扔進沙發底下，「我不會給你看瀏覽紀錄的。」
所以是從網路上學的，努力忽視掌心下的觸感，你嘆氣，「這到底是處罰誰啊？唉……就五下，然後你成年前我們不會有更深的肉體關係了。」
「啊？！——唔！」剛開口抱怨，臀部就被大力打了一掌，接著揮擊的手挑逗、揉弄發燙的臀肉，熱痛蔓延卻莫名情欲高漲，阿仲死死咬住唇不讓呻吟洩漏。
做出如此淫蕩的舉動，你臉上紅暈沒比他淺，羞恥感比被打的人更甚。
第二掌落下，阿仲悶哼，忍不住質問：「你也太熟練了吧！是不是有跟其他人做過？！啊？」
「我、我沒和其他人交往過啦！」
「幹！」突如其來的第三掌使他憋不住髒話，難耐地扭起腰，但依舊被你狠狠按住腰窩，熱腫的臀肉被擠壓撫摸，他的喘息逐漸參雜慾望，「為、為什麼只打一邊…嗯……別再揉了、啊哈！」
當然不行，要是沒能讓少年長點記性，那還叫處罰嗎？再說了，你的掌心同樣熱痛難耐。
「嗯唔！」最後一下精準打在之前同一處，不用看也知道，他屁股上巴掌印明顯。
懲罰結束，你鬆了口氣，正想去拿冰塊給他冰敷，阿仲卻用力壓在你身上，表情凶狠，眸光閃爍。
你看到少年岔開腿，襠部濕了一片，用那片深色的布摩擦你穿著長褲的大腿，「看到我這樣…哈啊，還沒感覺嗎？哥哥，你敢不敢把上衣掀開來啊？」
你忽然有種被大貓盯上的錯覺，不，個性一直如此，只是長大後骨子裡的任意妄為更加明顯。
但你不覺得反感，只有無奈，「你要掀就掀吧。」
阿仲迫不及待地掀起你衣服，遮掩住的鼓包比想像中還大，他愣愣直盯著你那邊瞧。
你無言又害臊地以物理方式挪開他視線，看什麼看，你有的他也有。
「別小看我。」他惱羞成怒，瞪著你的手作勢要咬。
：「呃！」
沒想到是聲東擊西，阿仲猛然握住你的手腕，倒扣固定在牆上，另一手大膽地伸手揉你褲檔。
手法很生澀，與其說是愛撫，更似探索，隔著卡其褲輕戳按壓，動作像在玩氣球。少年渾身肌膚都透著紅，喘息聲響亮，明明現在佔優勢的人是他，你卻有點懷疑他下一秒就要流鼻血……啊，口水流下來了。
不得要領的撫摸確實令人冷靜不少，你不只一次慶幸你們都沒多少經驗，菜雞互啄的下場就是力量和技巧較多的人勝出。
轉動手腕，你以巧勁掙脫他的禁錮，在人沒反應過來前，先以衛生紙稍微幫他擦嘴，再一把將人抱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下背脊，阿仲被迫物理降溫，「幹嘛啦！靠！」
你不為所動，繼續沖著，「我說過不可以吧。」
老頑固，臭直男……忍不住腹誹，愈想愈氣，他踹了你幾腳，「可惡，你是不是陽痿啊？！」
不理會他的小動作，你搓著沐浴乳：「這叫有原則。」
「膽小鬼，說到底，你還是不想碰我。」阿仲抬頭，黑白分明的眼眸閃爍委屈，低聲說：「你以為，我做這些很容易嗎？」
打泡沫的手頓時停下，你內心五味雜陳，沉默一會兒，不知道第幾次嘆息：「……我知道了，下不為例。」
沖掉泡泡，你在他面前蹲下，掐住柔韌的腰肢，隱約意識到你要做什麼，阿仲呼吸再度急促了起來。
深吸口氣，你給你們一起打預防針，「先說好，我沒給人含過，技術不好。」
語畢，你張口隔著濕透的布料舔上他顫抖的性器。

隔著內褲描摹性器的形狀，你嘗到清水混著前列腺液的淡淡腥臊味，有點苦、有點怪，是無法形容的味道，但不排斥。
當你的手碰上鬆緊帶，他不自覺悶哼，勃起的肉莖彈跳而出，打上你的臉，乳白色體液沾上臉頰，你本人卻毫無所覺，認真以手心撸動和觀察他的身體。
「唔……」阿仲唇角顫抖，知道應該要開口提醒，卻放任慾望扼住喉嚨，羞恥和做壞事的愧疚感讓他呻吟出聲，「唔啊啊……」
少年的發育健康良好，以同齡人來說還有成長的空間，敏感度似乎也不錯，你握著莖身，回想看過的影片，用掌心嫩肉摩擦紅潤的菇頭，才摸幾下，白色黏稠的體液就沾了滿手，連指縫都是，甚至還能拉出絲。
「咕…哈啊！嗯……哈、哈唔！」阿仲有些站不住，踉蹌著靠向牆壁，小腹肌肉緊繃震顫，雙手無意識搭在你頭上，想獲得更多快感。
微微剝開保護的那層軟皮，你順著他的力道側頭，舔拭流淚的馬眼，「小阿仲很可愛喔……但你平常是不是很少自慰？這個量感覺有點太多了。」
「呃嗯！」他按住你後腦的力度增加，眼神鎖住你，哭音自顫抖的唇中洩漏，無端透出委屈，「哥……」
一聽便理解他的意思，你無奈笑說：「好、好，你也很可愛，反應很可愛，呻吟很可愛——你最可愛了。」
滿意的大貓甩著尾巴，允許你繼續享受他只展現給親密之人的可愛。
小心翼翼地含住肉物，清晰感受到生命的脈動，你收起牙，生澀地含吮肉莖，放慢速度，從最頂端開始吸吮，慢慢愈含愈深，讓你們兩個能適應這全新的刺激。
「嘎啊啊啊——！哈、哈嘶…哥、咕、哈啊啊啊啊——！！！」尖叫根本停不住，阿仲反應劇烈，弓腰扶牆，小腿肚痙攣，要不是你立刻托住他，人肯定會直接跌倒。
異物進出口腔，舌尖與鼻間被麝香味佔領，涎水被刺激分泌，滴滴答答順著下巴滴落地面，不同於表面上的平靜，你托扶住他下半身的手微顫，掐著豐滿的腿肉留下指痕，時而不老實揉掐紅腫發熱的臀肉，不禁想像幽閉小口中的緊緻。
阿仲有感到舒適嗎？現在的節奏會不會太快？你調整著力度和角度，以微薄的性知識帶領他越過慾海；因為你是引導者，所以才必須小心，哪怕自己同樣被欲望折磨，緊張到喉頭顫動，你依然保持著理智。
——你是他的哥哥啊。
「——！！哈唔、哈…嗚……」阿仲哭喘著洩在你嘴裡，情緒一時平靜不下來，伸手向你撒嬌，「嗚啊…哥……」
吞下濃精，跪太久同樣有些無力，你乾脆拉人進懷裡，一起坐在地板溫存休息。
被摸頭撫背許久，阿仲恢復狀態，有些不好意思，「換我幫哥？」
搖頭示意不用，你看著自己的襠部，「我已經冷靜了，要我幫你洗嗎？」
「我、我自己可以！」開玩笑，初次開葷，他表現已經很丟臉了，哪能讓你繼續待在浴室？
……不過，少年歪了歪頭，他不介意替你深夜解決。

把濕掉的衣物放進洗衣機，你默默蹲下，盯著滾筒洗衣機的蓋子出神，被遲來的羞恥心擊潰。
一切都太突然了，你原本的培養感情計畫被阿仲一口氣打亂，還沒反應過來，你們就確認了彼此的新關係，甚至還…咳…而且你把他弄哭了。
你低吟出聲，把頭埋進膝窩，「哈啊……」
衝動是魔鬼，你再次體會到前人的智慧，耳邊彷彿能聽見阿仲不同於平時嬌軟的呻吟，直白熱情的反應是最佳鼓舞，肌肉線條蘊含力量，其實你偶爾會偷偷欣賞他，舉手投足都美得像藝術品……等等，你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搬進來至今，都沒和朋友出去玩！
這可是個大問題，都說國高中的朋友會陪一輩子，你希望他別走上你的老路。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思路完全歪了，你開始規畫起阿仲的交友計畫，比他爸媽還擔心孩子的身心健康。

「…啊？」少年躺在你腿上，無法置信有人居然在交往的第一天提起其他人，茫然的復述，「你要我，和夭九他們去密室逃脫？」
你試探著伸手去搔他的下巴：「嗯，剛好有客戶邀請我去體驗他們的新主題，是四人劇本。」
阿仲舒服瞇眼，想到詩籤的提醒，算算今天的刺激已經夠多，他安分任你揉捏嘗試，時不時發出輕哼，隨口說道：「好啊，但你也要一起去。」
「為什麼？」
「只有我們會尷尬。」因為他想和你一起玩。
可如果你在場，他怎麼和朋友拉近距離？你說：「那邊的道具都是我做的，我八成會毀掉你們的體驗。」
他振振有詞，「但哥沒看過劇本對吧？你不想親身體驗看看？」
確實沒有，你有些心動，試圖掙扎，「你不想和朋友一起解謎嗎？」
他回得迅速：「他們有十幾個人，而且我比較喜歡劇本殺。」
討論至此，你只能點頭同意了。

深夜，阿仲照例襲擊熟睡中的你。
黑暗中少年咬牙切齒，對你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這人到底是什麼千年神木，到底懂不懂談戀愛啊？怎麼會有這麼直的人？
不過，阿仲伏在你身上，對於你沒接吻這個舉動有點心動。
你居然還記得，他希望在氣氛美風景佳的地方獻出初吻，所以才只採取摸頭安撫的行動。
「哼，勉勉強強吧。」他輕手輕腳地脫下你的睡褲，看著蟄伏的巨物舔了舔唇，「禮尚往來，我射了，你怎麼能軟下來？」
與其說是服務，阿仲更多的是不服輸的氣憤，總覺得被你咬到哭是件很丟臉的事。
不過就是吸吸舔舔有什麼難？看他把你半夜舔到硬，最好還是早上還沒消的那種。
少年模仿著你的動作上手撸動，成人的性具比想像中還壯觀，他一手握著柱身，另一手比劃著大小，量完之後輕聲嘶氣，忍不住在肚子上比劃，接著悄悄鬆了口氣。
他繼續努力挑起你的反應，但不論怎麼弄就是不成功，熟睡的男人連呻吟都沒發出。
絲毫不覺得自己技術有問題，他滿臉驚悚的抬頭看你，「……」完蛋，哥該不會真的勃起障礙吧？
阿仲的心態從惡作劇轉成為下半生性福的擔憂，突然被告知可能撞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盯著你毫無反應的肉棒不說話。
說、說不定只是你比較不敏感，他豁出去直接低頭舔吮眼前的肉物，未充血的性具尺寸剛好，恰好塞滿整個口腔，麝香淺淡，油墨混著沐浴乳的香氣促發情慾，他眼神逐漸迷離起來。
想要……阿仲偷偷揉弄自己的肉莖，生澀地舔著柱身，張大嘴含到最深，感受口中逐漸勃發的性器，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自豪感。
隨著他逐漸掌握技巧，你在睡夢中不安分低喘，「唔……」
「——！」即將被發現的刺激把他推上雲端，在嘴被你撐太大前把東西吐出，仔細品嘗嘴中淡淡的腥味，他感覺有些上癮，唇齒間不由自主湧出咬人的衝動，軟唇懸在肌膚，猶豫要不要偷偷做個記號。
要不要呢？要咬哪呢？少年尋找下嘴的地點，想咬在私密點的軟肉，卻瞥見你的性器，定睛一瞧才發現——原來才半勃而已嗎？！
「唔哇……」預估錯誤，看來等到你們真槍實彈之前，他要做點準備和訓練才行。
說起來，既然哥不太敏感，那他是不是能反過來綁你、打你？
……不過他比較喜歡被打。

忘了上次晨勃是什麼時候，你有點尷尬的起身去廁所處理，自從身體搞壞後，生理反應就變得很緩慢遲鈍，這種劇烈的反應還真是久違了。
是因為陪阿仲吃飯，作息都調整過來，所以身體正逐漸好轉了嗎？
如果是這樣，阿仲真是你的福星。
「早。」阿仲打著哈欠坐上餐桌，半夢半醒地吃著你遞過來的吐司，稍微清醒後，他神色如常的要求，「放學後，我們去情趣用品店吧。」
你的咖啡差點噴出來，「？！」
緩過來後，你盡量冷靜詢問：「為什麼？」
「嗯……」不可能和你說真實原因，他轉動小香腸，以閒聊的語調回答：「因為我玩不夠，啊，情趣用品店是不是未成年不能去？那我們在網路上挑。」
他的需求這麼高嗎？！仔細想想，阿仲有運動的習慣又正處於精力旺盛的年紀……好像很正常？
想通以後，你故作鎮定地說：「好，健康的發洩性慾是好事。」
「嗯。」他瞥你一眼，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你發現隨著長大，越來越不理解他的想法了。

有了事情做，時間就過得很快，你把半成品手鐲隨手掛到鬼爪蠟像上，打開工作室大門，林峰抱著你的零食飲料吃得正開心。
你忍不住捶他，「你也太爽了吧。」
「爽啊。」他毫無形象的癱在沙發上，「這裡有吃又有得玩，還能看電視，要多爽有多爽。」
他還記得他是你的員工嗎？你把飲料搶回去，仰頭大口灌了幾口。
「欸。」他抗議一聲，轉頭繼續開下一瓶，「小氣鬼，啊不是說要跟我介紹弟弟？」
你看著沙發馬鈴薯，「走啊。」
「走啊。」林峰一口氣跳起來，轉著車鑰匙，「我今天帥嗎？有沒有可能勾搭一兩個漂亮姊姊？」
「對人妻出手是違法的。」
「說什麼呢，我的目標是跟你一樣有愛心的可愛姊姊。」

「他是誰？」一看見你身邊有不認識的人，阿仲敵意明顯。
林峰裂嘴一笑，隱約露出舌釘，剛染的香檳灰髮以髮夾撩起，兩耳上各式耳骨環、耳飾叮咚作響，就連手上都戴滿飾品，一看就知道你們不是同個世界的，少年不明白你怎麼會跟他認識。
喔，反應很大耶，林峰翹著嘴角，作勢要握他的手，阿仲瞬間露出厭惡的表情，下意識便拍開，但看見你的表情還是不甘願地短暫的握了手，他唇邊笑容更明顯了。
沒發現他們氣氛微妙，你趁機替兩邊介紹，阿仲一聽你們是多年的好友，臉上敵意更甚，肢體語言間滿是敵視，只差哈氣咬人了。
「……」林峰故意繞住你脖子，「對啊，我們是『最好的麻吉』喔！連新生住宿和畢業旅行都同間房，一起創業、頭髮都一起染的死黨。」
原來是情敵！阿仲氣呼呼地把你拉過去，一副護食的模樣。
「啊哈哈哈！」林峰憋不住笑聲，放肆拍腿大笑，一點就著，怎麼這麼可愛？他很久沒看過和你一樣好逗的人了。
你不明所以的輪流看向他們，不懂在打什麼啞謎，還是林峰校夠了，拿出平板談正事，「諾，湖中女神工作室的新解謎遊戲找好人了嗎？要去的人幫我填一下資料，我們是用招待名額，所以不用繳錢，但保險還是要的，保費我家老闆出，只是幾百塊而已，放心去玩吧，玩完再填回饋表給我們就好。」
一旁圍觀的夭九立刻來填資料，同行的另一人是綽號福利的微胖少年，他們都是夭九那群的，只是福利恰好被分到其他班級。
你去幫少年們填資料，林峰拉住阿仲，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小朋友，你要不要聽那傢伙的黑歷史，今天超級大放送喔？」
阿仲：「？！」

絲毫不知道好友正在出賣你，你專心指導少年們填表格，並輪流向他們家長說明及擔保。
你不擅長與人接觸，尤其是透過手機，無法觀察到對方的表情令你緊張到唇角顫抖，本來這種業務是林峰負責，可不知道為何他突然不來幫忙。
結束通話後，你轉頭看見他纏著阿仲說話，正想發出疑問，那傢伙就大聲宣告：「你被我賣啦！」
話音剛落，阿仲被他推到你身上，旁邊看戲的夭九和福利被林峰俐落拉走，「做壞事囉！快跑！走，哥哥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喔耶——！」」
這群……你一時轉不過腦袋，只覺得林峰這種交際速度根本非常人能比。
「哥。」阿仲在你懷裡抬頭，狐疑道：「你不是沒上大學嗎？他為什麼會說你幫社團女生買紅豆湯？」
輕咳了一聲，你握住他的手往停車處走，解釋道：「是林峰拉我去他社團支援，反正不說出來沒人知道我是校外人士；他是導演系的，參加戲劇社，那時候社團成發，他們找我去演戲。」
「你演什麼？」他晃著你們相握的手。
「是劇裡的最後魔王，台詞很少，只要站著做一點動作而已。」不曉得林峰會不會嘴裡跑火車，你說得很詳細，「那時候寒流來，女生們想喝紅豆湯順便補點血糖，剛好我在附近準備過去，就去跑腿了，結果不小心買成冰的，裡面還有冰沙…有點糗。」
其實不只如此，林峰還補充了一點，當時社團裡有人想追你，跑腿電話就是她打的，甚至還狀似無意的說經痛，成發很累，想讓你產生疼惜心，怎知媚眼拋給牛看，連帶所有人都受害。
阿仲微笑，訊問卻毫不含糊，「那喝酒抱著路燈哭著道歉是怎麼回事？」
怎麼連這都說了，你試圖辯解，「我喝醉就很容易哭，那次……是我第一次喝深水炸彈，一下子酒勁上來，就……」
「就？」他猛然停下腳步，拉住你的衣領，直視你眼眸深處，「就以為那根東西是我，在對我說對不起嗎？——是嗎？」
你愧疚坦白，「對……你要打要罵都可以，這確實是我不好…對不起。」
「噗…我怎麼可能罵你呢，哥。」他忍俊不住，這麼笨拙又專情的人怎麼可能搶得走，說不定別人還覺得你太木，「我最喜歡你了。」
阿仲仰頭，那雙唇湊近時，你不自覺屏住呼吸、閉上眼，溫熱的呼吸拂過人中，你感覺到輕微地顫抖和承受不起的咕噥，僵持許久，最終他側頭親了你的臉頰，還發洩地咬了口。
有賊心沒賊膽，你們倆都一樣，你紅著臉回吻相同的部位，薄唇下的肌膚炙熱。
至少，你們同時想著，成功親臉了。

晚餐是你早已答應好的火鍋大餐，經過這幾天的訓練，他從廚房小白晉升成廚房新手，至少幫忙切菜沒問題……雖然阿仲險些用洗碗精洗米。
火鍋最麻煩的湯底是你已準備熬了好幾天的雞白湯，他只要下肉就好，最大程度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建立起他的自信。
明明都是同樣的食材，為什麼你刷的比較好吃？阿仲盯著你的碗半晌，直接下手搶肉，你乾脆把肉都夾到他碗裡，毫不反抗。
青少年嘛，本來就該吃多一點，你幫他煮好放進碗裡。
吃飽喝足，你打開電腦，打開情趣商店頁面，瀏覽器紀錄閃過你的搜尋紀錄，諸如「XX情趣　評價」、「OO　推薦」，看得阿仲心情頗好，主動坐進你懷裡。
按耐住躁動，深吸口氣，你說：「要量力而為，知道嗎？」

由於姿勢原因，你們貼彼此極近，身體已經洗去一天的髒汙，只留最純粹的體香，帶水氣的髮絲凌亂，毛絨絨的腦袋感覺很好摸。
於是阿仲就上手摸了。
你：「？」
「哥的頭髮好軟。」他逆著你的髮流撫摸，忽然臉色大變，「下次換個顏色——用我挑的！」
你沒意見，只是在想他為何對你的髮色表達意見。
滿意的哼哼，少年側頭吻了你的臉頰，一回生二回熟，他現在能很自然地靠近…你也習慣了，好可怕，原來人類的適應力能這麼好。
滑鼠滾輪滑動，在一片刺眼的誇張商品宣傳圖中瀏覽，你正經地和他討論兩人的承受度、性知識的存量，還有他疑似M傾向的癖好，你不反感他玩那些，只是同為初學者，冒進很危險，所以要從安全的來，最後要玩多大你都可以奉陪。
阿仲逐漸被這學術討論的氛圍感染，綺念蕩然無存。
「……所以套子和潤滑液，有線跳蛋、貓尾肛塞和鞭打用具這些就好。」
「我有意見。」他噘嘴，「那是我要用的，為什麼不能選我喜歡的？」
問題是他看上的是鉚釘拍子啊，你冷汗直冒，哄道：「先這樣就好，我怕你承受不了。」
「嘖。」信用卡在你手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你關掉頁面，在結帳確認時，少年指著綑綁道具，「欸，我不用那個。」
「不用嗎？我記得束縛是為了讓人別下意識掙扎太大力，以免弄傷自己。」
「哈，你以為我是誰？」阿仲搶走你的滑鼠，「我證明給你看啊。」
他一下子點開你珍藏的迷片夾，來不及問怎麼被發現的，少年直接播放影片，小受的呻吟瞬間充斥整個客廳。
「你很適合戴兔子耳朵耶，買給我？」阿仲反身壓住你，舔唇拉開你的睡褲，「——哥，我會很乖的。」
你及時扶住向後倒的少年，同時搶救自己的褲子，又驚又羞，「你、你不是昨天有…呃，有射了嗎？怎麼今天還要？！」
「熱戀期嘛。」眼看扒不開，他煩躁彈舌，「再說，是你先動手的。」
「……我？」
少年撫向小腹，修長的指尖勾起背心下擺，緩緩撩起衣物，寬鬆的背心像好戲上場時的布簾，一寸寸露出精瘦的腰身，馬甲線輪廓分明，最終好戲是粉嫩蓓蕾般的內陷乳首。
「我會這麼任性，」阿仲叼住上衣，雙手掐住大腿內側，短褲底下肉感十足的腿肉微凹，他一口氣拉開腿，毫不掩飾地當然好看，從他開始展示自己時，你的視線就無法移開，狼狽地被他一點動作撩得呼吸不順。
你艱難的移開視線，「你故意的。」
「對，誰叫你立了個鬼規矩。」他瞇眼燦笑，後頸一片臊紅，成就感讓他成功壓下羞恥心繼續勾引，指尖撥弄著小巧的乳縫，精緻可愛的乳尖微微探出頭，敏感地輕顫，「我知道我的內陷乳頭很色，哥，你不想玩玩看、吸吸看嗎？」
有點過份了，你深吸一口，迅速上前把他的衣服穿好，再把人抱起來，雙腿併攏坐好，最後關掉迷片，徹底掐熄曖昧的氛圍。
「？！」這都能忍住？！阿仲不可置信地瞪眼，直到你刷卡結帳才回過神，用力踹了你幾腳，「靠！」
「好、好。」你哄著他，手一摸上頭頂便安靜下來，委屈氣憤地瞪你。你親吻他的臉，「欠你的，我會一條條記著，等我們都準備好⋯你十八歲生日那天，再討回來。」
「⋯⋯」阿仲臭著臉，「我不會放棄的。」
還要再來嗎？你哭笑不得，不懂他為何如此堅持。
當然不一樣，他垂下眼，說是幼稚也好，說是偏執也好，他只是想讓遲鈍的哥哥深深記住——你到底是誰的！

日子平穩過去，手環製作很順利，上禮拜結案的委託人也確認無誤，應該下禮拜就會撥款，而且還送了公關品給工作室。
委託方是遊樂園，公關品自然就是門票和快速通關卷，林峰還厚著臉皮多要了幾張，振振有詞的說那是你們的勞動成果，但事實上他根本沒出多少勞力……他靠的是嘴力。
算了，他讀的科系本就燒錢，這個月獎金給多一點好了。
阿仲翹課一事在你們互相掩護之下順利揭過，當然，你還是有和阿姨叔叔說，沒想到他們根本不以為意，聽起來少年翹課似乎很正常……這樣對嗎？
你覺得似乎有哪裡怪怪的，但說不出所以然。
奇怪的還有每天早上你們的睡姿，你的睡相向來差，起床發現枕頭或棉被被踢到地上都是常態，但阿仲似乎有某種能力，能準確找到你的頭並纏到身上，一個少年的重量壓下，你不得不安分下來。
於是和他睡的這幾天，你意外睡得很安穩，就是容易起反應。
是因為身體再慢慢變好嗎？本來你是個欲望很低的人，現在卻幾乎天天有反應，不過等一下就會消掉了，倒是不礙事。
見識過你種種遲鈍的應對，所以阿仲看到你拆情趣包裹，要一個個錄影檢查還毫無反應時，他連白眼都懶得翻。
把桌子收拾好，你把東西清洗充電，「等明天晾乾再玩。」
「喔。」為什麼你能說得像是普通玩具啊？他光是看著就已經開始興奮起來，你反應怎麼這麼平淡？木頭是個性，別反應到肉體上啊？

愈想愈生氣，這絕對是你的問題！阿仲玩著你的手，比他大一倍的掌心冰冷，明明是九月初太陽正熱烈的季節，你身子卻很冷。
想到你說過的身體狀況，為了健康，也為了以後的幸福，他開始試著學燉湯給你補身體。
於是你表情微妙的捧著湯，思考該怎麼處理。
那是碗人蔘雞湯，加了太多中藥和人蔘導致味道混雜發苦，雞肉姑且有川燙過，但阿仲煮太熟了，雞的精華和油脂都被倒入下水道…喔，你還記得他忘記放鹽。
總之，這碗東西絕對不好喝。
喝是要喝的，重點在於該怎麼安撫絕對會腦羞的少年。
遲鈍如你都大概能猜到他突然下廚的原因，所以才覺得難處理…應該說，你不知道該怎麼在不傷到他的前提下表達意見。
終究是吃了情商的虧，這種時候其他人怎麼處理，你沒聽聞過也無法想像，愛情作品向來不在你的書單，說實話，你連怎麼談戀愛都沒想法。
——阿仲是知道的，他知道你的短處。
所以他會進攻，會用肯定的語言和你確認關係，確保雙方不會因此錯過。
但這不代表你不愛他，交往是雙方的事，絕不可能存在只有一方在追逐——你的步伐緩慢，不表示原地踏步。
既然語言無法表達，那便用最原始的方式來訴說吧。

沉默的時間太久，阿仲發現異樣正想詢問，微涼的手掌就撫上面頰，撥開落在額頭上細碎的髮絲，你們的距離逐漸拉近，彼此眼瞳中的倒影緩緩放大，你閉上眼，輕柔吻上鼻尖、額頭，最終在他驚訝的目光下雙唇相觸。
你想吻他很久了。
乾燥微涼的薄唇笨拙地描摹他唇珠的形狀，好幾次差點撞到牙齒或鼻樑，幸好你及時移開避免慘案。反應過來後，阿仲反客為主，主動吐出舌尖勾纏住你的，抓住衣領的指尖用力，些微的窒息感讓你覺得有點刺激興奮，忽然明白他為何會戀痛。
你沒忘記最初的目的，低頭把那碗湯餵進他嘴裡。
猛然被灌了口苦藥湯，阿仲大聲咒罵，什麼淫靡的心思都沒了，「幹！怎麼這麼難喝？！」
這才知道啊，你無言地伸手拿糖給他。
「……靠夭，你到底是開竅了沒？」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沒戲，他沒好氣地看著滿臉無辜的你，「媽的，這次不算，我不要初吻記憶是這種鬼東西，給我重來知道嗎？——給我用糖覆蓋！」
你把被拒絕的水果糖重新放到他手裡，「什麼叫我沒開竅？」
「就是在說你浩呆啦！」他再度把糖塞回你手上，「我不要吃糖，又不是小孩子。」
說要糖的是他，現在不要的也是他，你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跟著一起懷疑自己智商……難道他是另一個意思？
那顆一直吃閉門羹的水果糖最終進了你嘴裡，接著你低頭，水果的清甜在唇齒間慢慢蔓延開來。攪動間硬糖敲擊皓齒，阿仲悶哼一聲正想發作，你趕緊把糖捲回來，小心地不惹他生氣。
但少年的動作更迅速，他用力扣住你的後腦，極具壓迫性壓上，發狠似的啃咬吸吮，虎狼般的掠奪生澀又熱情，你任由他妄為，連伸到衣服裡的手都沒阻止。
喀，硬糖被阿仲奪走並狠狠咬碎，然後將刮嘴的糖碎反餵進你嘴裡。
嗯，好吃，你喜歡這牌水果糖，沾著糖的薄唇格外晶亮誘人。
「……」他盯著你的唇，男人被揉亂的衣物間隱約露出蒼白的腹肌，阿仲眼露貪婪，嘴上卻嫌棄道：「我又不是你這個螞蟻人，這麼甜我才不吃。」
你雞同鴨講道：「這個初吻記憶你喜歡嗎？」
「……靠。」他腦羞地撇開臉，該遲鈍時不遲鈍，「喜歡啦！」
那就好，你笑說：「我喜歡你，阿仲。」
「——」阿仲徹底爆炸，口不擇言道：「幹！你不喜歡我還想喜歡誰！敢出軌我就剁你唧唧！」
你呵呵一笑，吞下糖碎，「那你想吃什麼壓苦味，家裡的材料不多，能做的糕點有限。」
「你。」深吸口氣，他直接指著你，「——哥就是我的甜點。」

…他到底從哪學來的情話，有夠讓人害臊，你掩飾地以手摀嘴，低喃：「吃太多甜的小心蛀牙。」
少年不以為意，張嘴吐出舌尖，「啊——」
作為一個好哥哥，你當然不忍心拒絕餵食，雙唇相觸，你們這次吻得很認真，彼此摸索學習，試探著狹小腔壁內的敏感點，仔細感受對方身體傳來的熱度與愛意。
你們都沒想過，親吻能如此纏綿溫馨。
你發現他很怕癢，尤其是上顎一碰就渾身發顫，情慾容易誘發，卻也很貪婪，一旦有了感覺就會熱情地癡纏，很可愛，你覺得他才是該當甜點的人。
他則微微皺眉，你的敏感度太低，反應回饋微弱得令人失落，但也很是挑起征服慾，究竟怎樣才能讓你失控？
阿仲的動作愈發大膽，仗著你的寵愛為所欲為，終於，當他舔拭你臉頰內壁時，摟腰的手稍微收緊，同時你喉間發出隱忍的呻吟。
像是發現獵物一樣，他眼眸閃爍興奮的光大步進攻，同時你不甘示弱地挑逗回去，一來一往間，唇間曖昧的水聲愈發響亮，換氣時短暫分離相牽的銀絲奪目——你們呼吸都不穩了起來。
「……哥，」阿仲把腰上的大手拉向臀部，抓著你的手一起抓揉臀肉，「甜的吃完了，要不要吃點辣的來平衡味道？——我想被打了。」

如此直白的邀約，你讀懂了，且對於這張邀請無法拒絕。
從小到大，你都拿他沒辦法。
得逞的少年得意一笑，拉著你翻身躺在沙發上，一下子踢掉短褲，長腿鎖上你的腰，臀部因彎折自然挺出，雖然是好出力的姿勢，但……
你紅著臉，緊張到差點咬舌頭，「換、換其他姿勢吧…這、這感覺很像……」
「像傳教士體位。」他幫你把話說完，笑說：「尤其我們都還硬著，這不是很方便嗎？」
一點都不！你終於理解他是故意的，仔細想想剛才的種種表現，你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早已落入大貓的爪中。
「不是有不用洗的道具嗎？」阿仲伸長手，拿出藏到沙發縫裡的套子和潤滑液，明明包裹是你在拆，裡面的東西卻不知何時跑到他手中，他以嘴撕開套子的包裝，繼續撩撥道：「我接受無套喔…不如說這樣更好。」
愈來愈過分了，你嘆氣，抓住襲上褲子的手，毫無預警地打了一掌。
「嗯——！」甜美的疼痛蔓延，鎖著腰的長腿顫抖，因為痛苦，也由於情慾。
少年身材精實，臀部卻意外多肉，手感極好，你溫柔揉捏掌下的臀肉，沒規律地拍打著，輕重同樣無法預測，慾望隨著痛覺一同失控，他紅著眼呼吸顫抖，撒嬌地來索吻。
以溫和的吻平復情緒，身下的鞭笞卻毫不手軟，掌心同樣熱痛難耐，背脊被抓撓出紅痕，少年伸長手臂，上頭怒放的薔薇緊緊纏繞你的脖頸，利劍直指頸動脈，美麗而危險。
「唔…哈、哈啊……嘶——」他喘息著，渾身熱汗，不老實地蹭動你的下半身，熱度透過層層布料穿透，劇烈的顫抖幅度是即將高潮的前兆，他啞聲蠱惑，「哥，你不會…哈……讓我像變態一樣，失態的、嗯唔…被打到高潮吧？」
你愣了下，依據經驗，他的挑釁應該要反過來聽，於是你聽話地落下最後一掌。
「呃啊啊啊——！！」高潮來得太過突然，阿仲眼前一片片空白，無意識踢蹬抓撓，連腳背都因痛爽壓平。
直到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剛剛忘記呼吸。
雖然是當事人要求的，看少年失神的誇張反應，你莫名心虛起來，安撫地親吻唇角，以指腹細心抹掉淚珠，動作輕緩地拍撫背脊，最後抱起人去浴室清理。
「……啊？」就這樣？阿仲傻眼地看向正在調水溫的你，他都這樣了，你怎麼還能忍？！
幹，清醒時的哥有夠難搞！他臭著臉被洗頭，明明都勃起了，結果別說褲子，連上衣都沒脫——到底要怎樣才能脫你衣服啊？
你以為是水溫有問題，「會不會太冷？」
「……」阿仲臭著臉拿過蓮蓬頭噴你，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你不以為意地任他鬧，隨手把濕掉的上衣脫下，但吸飽水的沉重褲子依然穿著。
「氣消了嗎？」
「……沒有！」媽的，不過就是不給看嗎！反正他都趁你睡著看了很多次，甚至上嘴舔過，遲早有天他要在你清醒時吃到你唧唧！

睡不著，你索性睜開眼，望向床頭的鬧鐘正好指在凌晨三點。
是因為明天要帶阿仲朋友們去玩嗎？還是由於明天答應他要玩情趣玩具？你試圖尋找失眠的原因，卻覺得兩者都有可能。
「……」
你輕手輕腳下床，確保少年依然熟睡，久違的回到自己房間。
映入眼的是高聳的玻璃展示架，各式染血的殺人魔模型、揮舞觸手的怪物、詭異的神像都是有市無價珍藏，電腦桌旁一比一的半身內臟透視模型用無基質的眼珠凝視前方，而你則抱起椅子上恐怖片鬼娃的玩偶，欣賞以黑紅為基調、主角大多充滿恐懼的恐怖作品海報。
自小對恐怖著迷，影視、小說、遊戲閱覽無數，唯有特別喜歡的才會貼上牆或收藏周邊商品，你知道以常人來說，這個房間可以說的上異常詭異——可這是你的興趣，你的一部分。
無論他人是否接受，你都不會否認自己愛好小眾，不過為了周遭和平，你向來隱藏著自己的喜好，所以也不會讓阿仲進入這裡。
想到隔壁房熟睡的少年，你無意識呢喃：「阿仲……」

阿仲今年十五歲，而你二十一，彼此相差六歲，是個有些微妙的年齡差。
你剛上小學時，他正誕生於世；當你成年時，他才剛國小畢業……以這種角度來看，無論如何都像犯罪，而這種年齡差會隨著時間逐步模糊，至少你們現在並肩時，不會覺得像誘拐。
可無論如何，你是兩人當中的年長者，在年齡差徹底模糊消失前，你都要挺身保護他不受社會責難，替他承擔那些風雨和流言蜚語——很可怕，人類比虛幻的鬼怪更加惡毒，但你必須、也想要去保護他。
——為了不愧對那聲「哥」。
你揉捏鬼娃佈滿縫線的臉，「十五歲啊……」
距離成年還要三年，這段時間正是精力旺盛的時期，有著少年的天真熱情，同時擁有不輸成人的判斷力，應該要讓他自由的探索與體驗世界，無論是哪種方面的體驗你都會好好陪伴，但絕對不會越界。
這是種保護，也是為了讓你們更加堅定對彼此的心意。
他想宣示主權，而你何嘗不是？
但你很固執，下定決心要和他共渡一生的話就決不會放手，哪怕手段骯髒也要把人綁在身邊…所以這三年間如果他選擇其他人的話，你會老實退出並消失，若他最後還是堅持是你的話——
打開抽屜，角落深處放著一張替阿仲辦的帳戶金融卡，裏頭存著你出社會後給他的過年紅包和每個月固定給的零用錢，是個有些庸俗的禮物，苦笑：「…一直找不到時機給他。」
事實上，你們失聯的幾年，你一直有準備禮物給他，現在正堆在家裡某個隱密的角落，等待它們的主人來領。
——若他最後還是堅持是你的話，你會很開心，會更加倍寵愛他。
碰，你忽然聽到微弱的聲響自走廊傳來，是風把門吹上了嗎？
正疑惑著，房門忽然被打開，阿仲插著腰出現在深夜的走廊——你怎麼會忘呢？家裡只有你們兩人，有任何聲響自然應該先懷疑少年。
無須多想，你的身體立刻行動起來，將駭人的娃娃塞入棉被，盡量壓下惶恐，自然的問：「你也睡不著嗎？」
他沒回答，抓著睡衣的手在顫抖，面部肌肉緊繃抖動，蒼白色彩是被嚇壞的證明，墨瞳逃避似的低垂緊盯腳尖……果然，他怕血嚴重這件事依然沒變，雖然血腥不是恐怖作品的必要成分之一，但這裡的血腥濃度對他而言已經劇烈超標。
要先把人帶離這裡，你隨手抓起外套向少年的方向展開，最大程度遮擋住他的視線，「沒事…沒事……慢慢跟我一起後退，好嗎？」
「……哬。」鼓風箱似的沙啞聲音從他胸腔發出，那是被心理作用扼住脖子的信號，側面證明了他的承受已到臨界值，你盡量放輕動作以免刺激到他。
突然，阿仲抬頭看了你一眼。
——那一眼刺傷了你。

你知道他毫無惡意，也知道那只是下意識的反應——但那令你想起從小到大，周遭人們由於你喜好稀有而產生的厭惡、不理解，乃至於做出的種種行為。
下意識地，你露出苦笑，飽含心酸與孤寂，伸手把他的眼摀住，隔絕你們的視線，「…………沒事的…沒事的。」
「……我！」他大力揮開你的手，重新睜開的眼瞳燃燒著光，「我才不怕！不要——不要小看我了！你以為我說鼓起勇氣來找你是假的嗎？！」
「不過就是一些畫、公仔或影片而已！」阿仲的聲音在顫抖，抓著你手腕的指尖用力到發白，任誰都能看出是強撐起的勇氣，但他依然直視著你，「我只是、只是…嗚……沒想到這麼多，給我點時間習慣就好，所以、所以……哥，你別哭啦…是我不好擅自進來……」
欸？你直到這時才發現臉上有水，是溫熱的，起點是眼角的水流……原來你在哭嗎？
意識到之後，你錯愕不已，「我只是……」
只是什麼呢？你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可能使你哭泣的原因太多了，思緒繁雜紛亂，仔細觀察自己的情緒，難受…是有一些，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我只是……怕被你討厭。」找到線頭之後，言語自然成串連接，你彎腰虛摟著他，低聲訴說：「其他人我都不在意，但只有你……我不想被你厭惡，不想在你臉上看到那種眼神表情，抱歉，嚇到你了吧。」
「…靠。」換阿仲錯愕傻眼，你到底脾氣是有多好，才能在這種情況下還反過來和他道歉？
鮮活的熱度靠近，生命的重量落在臂膀，你莫名想起初次抱起嬰兒的他時那種小心翼翼的態度，正如現在的你那般謹慎惶恐，哪怕他主動擁抱，虛擁的手臂依然不敢落下。
你很膽小，害怕被拒絕，所以從來不敢奢望理解，只祈求最小限度的接近。
「哥是我最重要的人，」阿仲悶聲說，更緊地抱緊你，「我怎麼會討厭最重要的人呢？」
呼吸暫停，你眼瞳不自覺顫抖，不可置信這是現實。
「笨蛋。」他在你耳邊啞聲低吼，將你徹底從象牙塔中帶出，「哥好傻，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是什麼地位——反正我最喜歡你啦！給我有自信一點！」
「——」
你終於放下手臂，少年炙熱的體溫燙手，卻不覺得熱，只感到心上一陣陣溫暖。
你們擁抱許久，最後他留在你房間渡夜。
拉上棉被，你抱著他，「這樣好嗎？」
「反正燈一關，什麼都看不到了。」阿仲滿意地縮進你懷裡，「而且我前面還有你擋著。」
這樣嗎？他目前面對牆壁，確實應該沒問題，你隨即想起一個挺重要的問題，「所以……你晚上出來是睡不著嗎？」
「呃。」因為要夜襲時發現目標不見，所以出來找，他心虛地挪開視線，「算、算是吧？」
「要喝熱牛奶嗎？」
少年莫名臉紅，「明、明天吧。」

翌日一早，你在阿仲的叫罵聲中起來，一回頭就看到遭受枕頭重擊的人體模型搖搖晃晃，只有半張臉皮的臉莫名感覺有點委屈。
「靠！」阿仲死死抓著你的手臂，「不要把那種東西對著床頭啦！」
不是昨天說不怕嗎？你有點無言，而且人體模型又沒有血。
是下床時看見人體模型才嚇到嗎？你伸手讓他埋進自己懷裡，以身體隔開視線，並溫聲安撫道：「沒事、沒事…不怕喔……」
「吵死了。」他腦羞成怒，「大早上的看到一個人型站在床邊，誰不會怕啊！」
原來是這個原因，你了然點頭，忍不住困惑地問：「原來如此……但半半是我挑過比較好看的耶。」
阿仲：「……」
姑且不論那傢伙居然有名字，你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那種只有半張臉的東西居然會被歸類到好看那一類？！
太過衝擊，阿仲一時忘了害怕，認真開始思考你的審美問題，連被你牽出房門都沒發現。
到了約定的地點，遠遠就看到夭九和福利在揮手，少年們吱吱喳喳討論，一邊吃著福利帶來的零食，而你則和工作室負責人聯絡。
以往聯絡都是林峰負責或陪同，今天他沒來，你不免有些緊張。
負責人大約三十出頭，這種新興行業從老闆到員工都比較年輕，同時也意謂著較為熱情。
「老師，好久不見！」負責人一見面就上前握手，距離感一下子拉近，「最近過得好嗎？聽說xx樂園的鬼屋主打是你的作品，超屌耶！看宣傳片都覺得很有趣！」
好近！你略顯不適，緊張的說：「過、過獎了，而且還有其他人的功勞。」
「哎呦，幹嘛謙虛！」負責人哈哈大笑，「我們都是靠老師的創意營業的，不用謙虛啦！是說，主題看了嗎？」
「沒有，你、你根本沒寄給我。」
「那就對了，」他說：「我是故意的，要保留點樂趣呀，況且東西老師比我們還熟，如果不小心透露太多線索就不好玩了。」
原來他是這麼壞心眼的人嗎？你驚訝地和少年們被推去準備室看前導影片。

影片一開始，鏡頭對準荒林中的出嫁隊伍，嗩吶和大鈸共演的樂聲刺耳，明明是喜慶的隊伍，卻無端透出一絲詭異。
鏡頭晃動，持刀的歹徒竄出，尖叫聲連連，鏡頭在一片血污中結束，猩紅之中緩緩浮現劇本名稱：鬼新娘。
你擔憂地望向阿仲，結果發現他的朋友們反應比他還大。
「保護、保護！」夭九緊緊抱住阿仲，嘴上喊著要保護人家，卻連螢幕都不敢看。
福利嘴裡的棒棒棒則是差點掉出來，同樣抱住武力值最高的阿仲不放。
被包圍的阿仲臭著臉，不知道害怕比較多，還是想揍人比較多。
看著眾人的反應，你忽然意識到，難道他們都害怕恐怖題材？而唯一不怕的你又沒有密室逃脫經驗……這場遊戲八成要完。
「咳咳，」負責人別上主持別針，親自招待你們，「在進入前，我們要先說明規則。」
「第一，請勿攻擊工作人員和損毀道具。」
「第二，卡關時，每場每人都有一次向主持人索取線索的機會，所以你們總共可以提問四次。」
「第三，等下進入後請兩兩牽手，劇本結束前你們都是彼此的靈魂伴侶，若是不小心分手，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會增加難度，第三次則會被降下詛咒——本村不歡迎不忠貞的人。」
「第四……」負責人拿出一個籤筒，「請先抽籤。」
你們依次抽籤，順便分配好誰是靈魂伴侶。
少年們都想和最高武力值的阿仲一組，可惜他立刻抓起你的手，宣布：「我和我哥一組。」
夭九和福利互相看了一眼，最後夭九主動牽手道：「我會保護你的。」
「我肥肉多，跑不快，」福利一臉嚴肅地說：「有鬼在追我們時，先把我推去餵他，你趕快跑。」
「好兄弟。」
「好兄弟。」
只是密室逃脫而已，又不是真有獅子在追，負責人被逗樂，不解釋抽籤的作用，只讓你們戴上眼罩準備進村。
你們搭著彼此的肩膀，在黑暗中行走一段路程，等摘眼罩的提示響起，入眼的是一個復古的房間…夭九他們不見了。

「門是鎖著的。」阿仲領你去開門，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進入密室要先探索，你無師自通地觀察起可能的線索，看向房內大紅的囍字和紅色床鋪，說：「這裡好像是新房…會和劇本名稱有關嗎？」
「八九不離十。」只要視線內沒有血液元素，阿仲就能發揮實力，「櫃子能開嗎？……可以，有筆記。」
這時，你聽見敲擊聲，似乎是從衣櫃方向傳來，聽旋律大概是……兩隻老虎？
既然有兩個人，就不需要分開調查，阿仲拿起筆記，和你一起來到衣櫃前，由於規則的關係單手受限，所幸並不造成妨礙。
你打開衣櫃的瞬間，看到滿櫃的血手印。
你：「……」
來不及細看，你立刻把櫃門闔上，轉頭發現少年看筆記看得很認真，沒注意到這邊的異樣，於是重新拉開一個小縫調查。
木製衣櫃外觀看起來沉重，但材質是飛機木這種輕薄的木料，考慮到環境的特殊性，衣櫃應該是關卡道具而非布景——所以不能看功用，而是把思維聚焦在衣櫃要傳達的線索。
血手印布滿了整個櫃子內側，仔細一看，連櫃門內也有抓痕，櫃子深處有塊透明壓克力的柵欄，大小恰好夠一個成年人的手臂進出，同時也可以看到對面夭九和福利的臉，正是他們在敲旋律。
你注視著柵欄上彩色的兒童螺絲，沒意外的話，接下來應該要找螺絲起子…雖然你可以徒手把那東西拿下來。
「阿仲，」夭九拍了拍柵欄，「你們那邊有密碼嗎？」
「密碼？」你趕緊把阿仲的頭轉過去，「我們有筆記，阿仲正在看。」
夭九眼睛一亮，「唸出來！唸出來！」
只有福利歪了歪頭，為什麼你要把阿仲的頭轉過去呢？

「這是…新娘筆記，應該吧？這是我想到最貼切的說法。」少年清朗的嗓音漫不經心地飄蕩在空中，「裡面有很多結婚前後的注意事項，但是用辭很怪。」

［筆記內容如下：
好妻子要勤儉持家，不讓丈夫勞心
3好妻子不能傷害丈夫
1訂婚禮要在大婚之日親手拿給丈夫
好妻子要勤勞樸實
黃金是最真誠的禮物
9好妻子會給予觀禮情侶祝福或詛咒］

阿仲念完，你們同意這內容確實詭異。
「密碼應該就是那些數字，」福利抓了抓頭，「我們等下窮舉試試。」
「我們是合作遊戲，所以阿仲和阿仲哥你們先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解，我們這邊的密碼箱開出來應該會是你們房間的東西。」夭九嘟囔，「感覺那些注意事項好像很重要。」
「好，你們注意別放手。」
對面少年們嘗試解鎖時，你們再度檢查一遍房間，最後在床底發現一個黏在地板上的盒子，用紙膠帶黏的，並不難解，只是對腰部肌肉比較要求……阿仲嫌棄你筋太硬，自己主動趴下去弄。
看著趴在地上的少年，你忍不住想，昨晚那樣他屁股還好嗎？
「哥，」他邊撕著膠帶，邊問：「所以那個衣櫥有什麼？」
「…是血手印。」
阿仲渾身一僵。
你嘆息，「等下用筆記遮住吧。」
雖然有點怪，但考慮到他的面子問題，眼下似乎也只能這樣。
阿仲唔了一聲，終於把盒子拖出來，「上面這是什麼？」
盒子上有兩個形狀特殊的凹槽，看起來應該是要放入什麼才能通電解鎖⋯⋯這東西你熟悉，因為是你做的。
所以另一邊的道具是⋯⋯
「阿仲，救命！」夭九的求救聲洽好響起，「我們不會解智慧環！⋯我們有努力過了，但智商不足！」
「我來吧。」接過從柵欄縫隙遞出的智慧環，你讓阿仲幫忙拿另一邊，熟練地轉著鐵環，專注的神情讓少年有些恍惚。
好了，把解開的鐵環放進凹槽，盒子立刻發出解鎖的輕音，正要打開時，負責人和兩位黑衣人一起闖進房間。
「你，」負責人態度不容置喙，「跟我們走。」
你跟著他一起比向自己，「？」
阿仲立刻攔住人，「為什麼？」
「祭品不需要知道這麼多。」負責人威脅道：「你是要跟我們走，還是被抬出去？」
當然是乖乖自己走，你安撫地揉了揉阿仲的頭，「沒事啦，這只是遊戲而已。」
如此輕的安慰自然沒辦法讓他消氣，你哭笑不得地在少年的臭臉，和欄杆對面的鬼哭狼嚎中離開，接著負責人拿出一枚硬幣。
「你和靈魂伴侶分手了。」他說：「骰個懲罰，正面是綁一隻手，反面是不能說話。」
硬幣擲出，叮叮咚咚落地，反面朝上，阿仲得到一個打著大叉的黑色口罩。
「哪有人這樣啦！」夭九代替好友抗議，「這根本是劇情殺，直接把我們最聰明的人弄走是哪樣——福利你也罵罵他啊！」
「呃…呃，」聽到這個要求，個性溫吞的福利努力擠出一點罵人的話，「這、這不公平，對，不公平。」
少年們小兒科的抗議對負責人根本不起作用，甚至還反過來提醒，「你們還剩一個小時通關。」
人走後，阿仲忍不住翻白眼，大家成績都不怎麼樣，但叫愈大聲的人，成績愈接近墊底，還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
終於可以打開盒子，裡頭是尋找已久的螺絲起子，阿仲拿著工具，正要接近衣櫃時，腦海猛然閃過你剛告訴他的情報。
——衣櫃裡有血掌印。
——他極度怕血，而唯一能替他掩飾、替他動作的人卻被帶走了。

不需要害怕，他在心裡自我打氣，那不是真的，反正都是顏料弄出來的…對，全都是假的。
深吸口氣，做好心理準備，他猛力拉開衣櫃。
「——！」這才不是能夠說不怕的程度——！
深色木板上滿是血色手印，甚至還有血抓痕，頭皮陣陣發麻，空氣中幻想的血腥味瀰漫，顫抖的瞳孔開始出現鮮血滴落的幻覺。
他媽的這裡的人心裡變態吧！阿仲咬牙，大力拍上木牆，把恐懼化成暴力發洩，力道之大連牆都震了一下。
「阿、阿仲，」福利大著膽子問：「你、你還好嗎？」
硬著頭皮去解鎖柵欄，手在不自覺顫抖，好幾次螺絲起子差點滑出手，阿仲又懼又惱，只抽空看了他們一眼，由於規定而不能說話，一方面也是由於牙關不自覺死咬而無法發聲。
「！」阿仲不說話時，眼神兇狠銳利，再加上因恐懼含淚的水光，在燈光下反射造成的狠戾錯覺，福利直接嚇破膽，縮起脖子，不敢再發話。
夭九同樣不清楚他的狀況，也以為是心情不好，努力想逗笑他，「沒、沒關係啦，你哥不會有事啦。」
對，沒錯，你不會有事，阿仲心中的恐懼減輕不少，抿死的牙關緩緩放鬆，呼吸順暢了，手上動作自然流暢不少。
該死，出來以後絕對要向你討回現在受的委屈！青澀的喉結滾動，他想起那內向的男人…其實應該是青年才對，你太早步入社會，提前催熟的氣質矛盾又誘人，像是過早開封的紅酒，明明尚未到最佳品嘗的時間，卻被心急地偷舔了口。
他什麼時候才能偷喝到呢？沒道理大家都能品味，他卻連香氣都沒能聞到。
螺絲墜落，阿仲卸下柵欄，將螺絲起子遞給對面的好友，接著迅速離開衣櫃到門口等待。

夭九牽著福利到門口扭門把上的螺絲，只要把它弄掉，他們就能出去並幫阿仲把門打開。
「欸，福利。」趁人不在，他忍不住咬耳朵，「你剛剛有發現阿仲提到他哥之後心情就好很多嗎？就……我其實已經懷疑很久了，那傢伙，該不會是兄控吧？」
背後議論人不太好，福利皺起臉，「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
「那你覺得是怎樣？」
「呃，他們可能感情比較好吧？」
有回答跟沒回答一樣，夭九哼哼道：「反正我覺得他是——啊，終於開了，兄弟我們來啦！」
對面的門只是用普通的喇叭鎖鎖上而已，一扭便開，夭九大聲宣告自己的存在，「不用怕了，本大爺來——啊靠夭勒，這裡是怎樣？！怎麼是婚房？幹，超詭異啦！」
難道他們那間不是？阿仲挑眉，忽視手抖得差點握不住同伴的夭九，到隔壁看一眼佈置。
對面是很正常的客房，雖然依舊走復古風格，不過比你們待的房間好上許多，他想起負責人說過的「祭品」稱呼，默默記下兩間房的不同，這說不定是線索。
「我們接下來往前嗎？」福利軟聲問道，出了房間後是陰暗的長廊，牆壁邊放滿大大小小的木箱竹籃，做工細緻華麗，大大的囍字不容忽視。
「幹幹幹，前面肯定有鬼！」夭九幾乎用全身在拒絕，那片黑暗中絕對有嚇人的東西！
「…你待在這裡不是會被嚇更久？」只要沒有血，阿仲便恢復正常，率先邁步，「走啦。」
大抵是身旁有人撐腰，或是因為有人更害怕，福利一改平時的作風，主動握緊手，支撐著好友往前。
走沒幾步，燈光驟然消失，夭九破音尖叫，「幹幹啊啊啊啊——！！」
緊接著，不明來源的燈光投影在白牆上，勾勒出一個個移動的人影，有人手拿樂器，有人搬動箱子，有人撒花引路，同時降調的迎娶樂曲響起，長廊盡頭身穿囍服鳳冠批霞的新娘默默佇立。
——新娘身後有扇門。
「不、不會…叫我們……」夭九抱緊福利，從未想過小胖子能給人如此大的安全感，「叫我們走、走過去吧？」
「怕什麼。」阿仲翻白眼，「那是人。」
「靠夭……」一下子怕得要死，一下子又完全不怕，新朋友的恐懼開關到底在哪啊？夭九抓著福利，感覺到他腿也在抖，換句話說，現場有兩個人很害怕，所以根本是阿仲有問題吧！

牆上黑影舞動，哀曲般的迎婚樂撩動恐懼，阿仲拉著腿軟的朋友們前進，對周遭詭譎的氣氛視若無睹。
拜託，又不是真的鬼，他絲毫沒想過幾分鐘前的自己也同樣被假物嚇哭。
愈靠近遮著臉的新娘，他莫名感到一股熟悉感，感覺…這個身高有點……
「她、她在說什麼？」夭九的詢問打斷了他的思路，仔細聆聽，確實有說話聲從前方傳來。
「不…不見了……」新娘含糊地說著：「在哪裡…訂婚沙沙……沒辦法結婚……」
在說什麼？阿仲大膽湊近，想聽清楚點，新娘卻陡然發出刺耳的尖叫：「啊啊啊——！！！」
「靠夭啊啊啊——！！！」夭九的尖叫聲比新娘還要刺耳，匆忙把朋友們往門裡推，再用力甩上門，成功逃脫。
「……」無視氣喘吁吁的其他人，阿仲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剛剛鬼的聲音是錄音的吧？」
「呼、呼……」福利靠坐在門上平復情緒，回想起剛才的情況，竟不知道是誰尖叫聲比較恐怖，「好像、豪像是。」
「嗯……」阿仲發出不明所以的短音，趁著大家恢復的時間觀察房間。
房內擺著無數塑膠樹木，看起來是樹林的造景，但仔細看，假樹上滿是砍傷，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牆角的馬車，馬車半邊鑲入牆中，看起來應該可以是從另一個方向進出，但面前這面出入口用布簾擋住了。
主持人拿著玩具弓，友善地笑說：「最後了，加油。」
阿仲和夭九同時向他比起友善的中指，福利猶豫一下，也跟著比出同樣的手勢。
「看到那個嗎？」主持人指向掛在樹上氣球，前方則有草叢形狀的木板隔著，「那是山匪落下的寶物，只是卡在樹上，我很貼心地幫你們標示清楚了。」
還真是謝謝喔，少年們心中腹誹。
「不過我只有弓，」主持人對眾人比出請的手勢，「弓箭要跟新娘小姐要，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喔…啊，只有這邊特例不用牽手沒關係，手夠長的話也可以啦。」

面對這種問題，少年們默契地一起伸出手。
「「「剪刀、石頭、布！一局定勝負！」」」
「是我啊。」福利有點想哭，但依然硬著頭皮到負責人面前報到，「我、我進去囉？」
「別怕，我們都在這裡陪你！」說這話的夭九手抖得比誰都劇烈。
阿仲則沒特別表示什麼，只看了負責人一眼，莫名有壓迫感。
趁他們進去的空檔，兩人開始搜查起竹林，想看有沒有什麼錯過的劇情或線索。
少年在樹林中發現貼在樹幹、地板、假石上的紙條，依據內容大致分為兩種，一是村民對新娘的印象，二是新郎寫給未過門妻子的情書。
「女方很窮，男方很有錢……有點老套的劇情。」夭九分析：「可是從情書的肉麻程度來看，感覺應該是真的相愛……吧？」
「不知道，」阿仲注目著馬車的方向，「他們也太久。」
從進入至今已過差不多十分鐘左右，那布簾一看就毫無隔音能力，為什麼沒有任何動靜？
「啊……那個啊，」夭九心虛的回答：「每個人嚇到的反應都不同嘛，我是會叫的那種，啊福利他是會安靜大哭。」
換句話說，可以從他哭的程度推測恐懼程度。
數分鐘後，布簾拉開，福利握著吸盤箭矢，雙眼哭得紅腫，呼吸聲充滿堵塞的鼻音，甚至連一旁的負責人都拿了衛生紙借他——很明顯是大爆哭過。
阿仲：「……」
夭九：「……（默默跟著落淚）」
太快了吧，阿仲看他，還沒進去耶。

嘆氣，阿仲把手帕直接扔到夭九臉上，「第二個換我，給我把那副鬼樣子收拾好，我不要出來時還要看你那張醜臉。」
「嗚，靠杯我很帥好嗎……謝謝。」夭九抹掉眼淚，和福利一起去角落收拾，小聲討論馬車裡的所見所聞，好讓自己有準備。
不屑的輕哼，阿仲確認他們沒事才在負責人的引導下進入馬車，掀開一層布簾後還有一層，對比外部尺寸，第二層布簾後面應該是一個房間，不然沒地方放東西…他的猜想是正確的，馬車後果然還有空間。
「箭在新娘手上。」負責人以食指抵唇，「小心點，別打擾到他。」
裝神弄鬼，阿仲微垂下眼瞼，掀開布簾，供桌上正紅色的供燈悠悠照亮小房間，紅色的燈光下，新娘端坐在桌前，手上的吸盤箭矢正是他們的目標。
果然…很眼熟，阿仲手指顫動，思考要怎麼確認身分。
紅蓋頭微抬，準備好的音檔從隱藏喇叭放出，女人怒罵、嫌棄的聲音尖銳刻薄，「賠錢貨」、「沒有任何價值的廢物」、「唯一的價值只有拐男人幫家裡貼補家用」，配合著背景音中肉體被虐打的破風聲，再結合馬車外的紙條線索，故事線呼之欲出。
「……只有弱者才會用欺負人來主張自己的存在。」少年在高大的新娘前彎腰，「其實他們比誰都可悲，你的感情不該浪費在這種地方，嘖，本來就很少了，不如多給我一點啊。」
新娘歪了歪頭，似乎聽不懂：「……」
「裝傻是嗎？」阿仲撇嘴，「要怎樣才能給我？」
新娘從背後拿出一張A4，上頭寫著題目和選項，阿仲莫名覺得他有點躍躍欲試。
「唉，寫字就露餡了啦，當我不認識你的字啊？」原本只是懷疑，現在他已經百分百肯定新娘的身份，「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寫數學，你果然有點S……A啦A啦，昨天才教過，我還記得啦。」
正確答案，新娘拍起手來，爽快地給出箭矢。
好容易，前面的福利怎麼能弄這麼久？是被數學嚇哭嗎？……不，數學確實很可怕。
離開小房間，阿仲一眼看到負責人手上玩具手銬，「你要幹嘛？」
「還記得你不能說話的規則嗎？」看他回憶起來，負責人說：「雖然我玩得太認真也忘了警告和提醒，可該懲罰的還是要做——我要把腳綁起來。」
對這個結果無話可說，阿仲翻白眼，讓雙腳被鐐銬限制，換夭九進來。
新造型自然引發一陣大呼大叫，要不是腳被綁住，阿仲差點把人踹進去。
「我、我進去了。」夭九慷慨赴死，進去不到幾分鐘便傳來淒厲的尖叫。
太誇張了，阿仲皺眉，如果新娘是那個人的話，怎麼想都沒什麼殺傷力才對。
「夭、夭九……」福利眼眶泛紅，「希望他撐得住，那個鬼超可怕…會突然嚇人，這種他完全不行嗚……」
阿仲：「？」
然後馬車裡傳來哀嚎，「數、數學？！7+8等於、等於20？…嗚啊啊啊！我不能思考啦！」
果然那傢伙有點斯巴達，阿仲開始查覺對方對他放水的事實。
又過了幾分鐘，夭九哭著出來，邊抹眼淚邊抱怨，「我、我討厭數學嘶嗚……」
他們拍著他的肩背安慰，這裡八成沒人喜歡這學科，尤其被人這樣搞過之後。

懶得再猜拳，他們依照進馬車的順序拉弓。出乎意料地，居然第一人就命中，福利呆呆捧著負責人拿來的小盒子，不敢相信自己能一箭穿心。
「幹得漂亮！」夭九大力拍打好友的背，隨即突然意識到，如果只需一人命中，那後面的人似乎不用進去馬車裡受驚？
他陷入哲學的思考，阿仲則發現盒子的機關似曾相似，和上一關裡的智慧環盒子似乎是同樣的機關，只是盒蓋上放的是三塊金屬，而非凹槽。
尚未思考如何要在禁言的狀況下提醒，福利便發現異常：「但…出口在哪？」
「對耶，照理來說，最後還是會有一個出口給我們啊？」夭九開始回想整場密室逃脫的過程，「唔，反正鬼新娘肯定是最重要的，我們第一次遇見她時，福利似乎有聽到什麼。」
「阿仲聽得最清楚，」福利說：「但他被禁言了。」
「呃——」這下尷尬了。
不能說話，就用肢體語言來溝通，阿仲指了指盒子，再比向馬車方向，最後用兩隻手指做出走路的手勢，有點簡略，但大家都看懂了。
「要、要再進去一次？」夭九瞬間覺得腿有點軟。
阿仲點頭，再指著盒子，指尖在三塊金屬間游移，同時比「一」。
「我們要拿正確的那個給新娘？」眼下似乎沒有其他辦法，福利為求穩妥，用了向負責人詢問的機會——答案正確。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哪個金屬塊才是通關的鑰匙？三塊金屬分別是雕著囍字的銀塊、雕著囍字的金塊和浮雕龍鳳的金塊。
「……」阿仲默默指向囍字金塊。
「欸？為什麼？」夭九說：「我覺得不是欸，感覺最華麗的那個才是。」
阿仲搖頭，指向最近的樹林筆記。
「紙？不是？…啊，筆記！」
新娘筆記中有明確提到「訂婚禮要在大婚之日親手拿給丈夫 」和「黃金是最真誠的禮物」，但眼前有兩個黃金，依照筆記裡「好妻子要勤勞樸實 」的規則，自然應當選相對樸實的囍字黃金。
「好傢伙！我們終於要破關了！」夭九的笑容忽然消失，哭喪著臉向負責人行使提示權，「我們最後、最後可以一起進去嗎？」
負責人笑說：「可以。」
於是少年們再度進入馬車，布簾拉開，新娘似有所感抬頭望向領頭的阿仲，囍字黃金交付的瞬間，他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笑聲，飽含喜悅與驕傲。
叮，新娘搖響鈴噹，藏在黑暗中的出口現身，門外燈火明亮，慶祝用的佈景氣球牆繽紛可愛，和小房間裡陰暗的氛圍完全不同。
夭九和福利立刻跑向光明，唯有阿仲拉下口罩，「我要用提問權——這個劇本，有丈夫的角色嗎？」
負責人唇盼笑意明顯，「有。」
「那就對了，」少年拉下新娘的紅蓋頭，「我來接你回家了——哥哥。」
你眨眼，從哪裡開始露餡的？紅蓋頭落在膝上，被突如其來的光明激出生理性眼淚，不過臉上笑容完全停不住，為他們努力克服恐懼的表現和聰穎感到驕傲。
捲起過於寬大的囍服，你張開雙手，「你找到我了——恭喜打出真結局。」
「——嗚。」阿仲立刻撲進你懷裡，臉埋得很深，看起來真的委屈壞了。
他低聲囁嚅：「我不可能認錯你，絕對。」
看來中途被帶走刺激到他了，忍著腰上被掐出的疼痛，你紅著耳根回應：「我也是……無論如何。」

「「「恭喜通關！！！」」」
禮炮齊發，你們在工作人員的歡送下離開，口袋裡眾人的合照拍立得笑容燦爛，負責人一路送你們到路口，「老師，玩得開心嗎？」
——他們有好好發揮你的道具嗎？
「很、很開心！」
你毫不猶豫地回答：「雖然、雖然我是第一次玩密室逃脫，還中途被拉過去鬼的陣營，有點無措，不過…不過真的很開心。」
負責人露出燦爛的笑容，一旁的夭九忍不住吐槽，「嚇人當然開心啊。」
阿仲直接賞了他一拐。
福利則是湊過來詢問，「阿仲哥哥，有哪些東西是你做的啊？」
「基本上能移動的全部都是，」你說：「兩個通電寶盒，還有鬼影長廊是我設置的。」
「哇……」福利眼中閃爍驚嘆的光，讓你不太自在地挪開視線。
同樣也想問細節，夭九提議：「要一起吃飯續攤嗎？」
：「你們這麼晚回去沒關係嗎？」
「等下打電話就好啦。」
「我也是。」

附近的家庭餐廳眾多，你們隨意挑了一間吃飯，點完菜後，夭九和福利一起出門打電話報平安，你剛把杯子的水倒滿，阿仲就躺到你肩上。
怎麼了？你以眼神詢問，過近的距離讓皂香愈來愈無法忽視，雖在餐廳角落，這也是在公眾場合，人們的笑語在耳邊繚繞，你有些不自在，並非由於尊嚴或性向問題，只是……還不習慣而已。
「哥，你把我嚇壞了。」他盯著你逐漸泛紅的鎖骨，嗓子莫名乾癢，「要補償我。」
明明你有對他放水，你抓了抓頭，聽出他在撒嬌，但…不想拒絕。
現在似乎是個好時機，另一隻手悄悄按上口袋，給他的手鐲做好了，只等待好時機拿出來了。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你還沒準備好在這種場合送出禮物。
他盯著你的眼神飽含期待，不給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的話，絕對會鬧起來……現在似乎沒人在看這裡。
你迅速地吻了下他的額，輕聲低語：「好，回家再給你補償。」
被親了，阿仲止不住眨眼，這麼浪漫的舉動……他哥開竅了？
這時夭九和福利回來，看到賴在你身上的少年，居然毫無反應，只有你臉上一陣陣發燙。
是你太小題大作嗎？你不知道這阿仲兄控名聲在外，逕自疑惑著。
「說起來，阿仲哥哥真的很雙標耶。」夭九沒骨頭似的趴在桌上，「嚇我們的時候又是jump scare又是回馬槍，輪到阿仲就什麼都不做。」
「你有意見？」阿仲手指摺得喀喀作響。
「齁好兇好兇。」夭九直接向你告狀，「阿仲哥哥你看他啦！」
你沒反應過來：「啊……」
「別為難我哥。」阿仲把濕紙巾丟向他，後者笑嘻嘻地接過。
不是吵架就好，你鬆了口氣，試圖轉移話題，「你們很好奇那些道具怎麼做的嗎？如果有空，歡迎來我的工作室參觀…不過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工作室裡有很多恐怖道具的半成品，還有一箱放假手的木箱和試血跡噴濺效果的牆。」
三名少年們紛紛露出微妙的表情，有點想拒絕你的邀請，卻不忍心看到你失落。
夭九咬牙，豁出去答應：「以後有空會去的。」
福利點頭如搗蒜，阿仲則理解了你不讓他進樓下工作室的原因，並為之氣惱。
畢竟他是真的生理上無法接受……說起來，他好像從沒問過你喜歡恐怖題材的原因。
從小到大，你的興趣就已經定型，他也已經習慣，從未深究過理由。
——對啊，為什麼呢？

送走少年們，阿仲莫名拉著你進去一間飾品店，在貨架中挑選許久，最後拿起兩個黑頸鍊。
「你覺得哪個適合我？」
他右手是黑蕾絲加鎖骨鈴鐺墜的組合，左手則是黑繩加銀色貓造型扣環，兩個造型都偏向中性，阿仲戴起來不違和。
沒有多少猶豫，你指著右手的蕾絲頸鍊，「那個吧，比較適合你的氣質…不過為什麼突然要買這個？還有，你不是現在不喜歡貓咪嗎？」
「喔——哥好悶騷。」阿仲把挑剩的商品放回去，「我只是…突然覺得我不夠理解你。」
你：「？」什麼意思？你怎麼兩句都聽不懂？
不等回答，他逕自去櫃檯結帳，拉著你去店外的隱密處拆開頸鍊，「幫我戴。」
黑蕾絲圈住白皙的頸子，你邊和扣環奮鬥，邊聽他說：「另一個原因，總覺得我們很常分開很久，你要工作，我要上學，太寂寞了，所以我想要一個親密的、每天都能戴著、很難輕易被弄丟的東西，讓我知道——我是哥的。」
你撥弄頸圈的手一頓，「……欸？」
等等，送飾品原來是這麼沉重的事情嗎？一想到你準備的手環，還是親手做的，這不是暗示要束縛他的意思嗎？！
等等等…你沒有這個意思啊？只是覺得很適合，所以做了而已——這和他自己戴頸圈是完全不同等級的沉重啊！
不、不對，你以前準備的禮物仔細想想也很不妥，其中最錯誤的就是那個銀行帳戶！雖然他父母知情，但他還沒被告知，阿仲要是以為我要包養他怎麼辦？！
正混亂著，少年忽然撞進懷裡，你下意識摟住，這才發現精緻的黑蕾絲太過合適，視線無端被修長的頸項吸引注意——很嫩，很纖細，很優美，很……想吻。
你許久以後才找到適合的形容詞，是很色，他戴頸鍊的模樣很色。
「最後一個問題，」他臉埋在你胸口，「我還是很喜歡貓咪，但那天我不喜歡，憑什麼貓貓可以被你摸，我卻要被你用那種眼神看……所以那時不喜歡。」
原來是這樣，你下意識蒼白的辯解，「我只是…當時還不太習慣。」
「嗯。」他當然有發現你如廁回來時的轉變，心裡竊笑著，表面依然擺出不太愉快的表情，「回家後，你的補償最好要很棒喔，哥．哥。」
你初次趕到大難臨頭的緊張，下意識抓緊了口袋裡的手環，進退兩難。

一路上，你都在想該怎麼處理，本就稀少的浪漫細胞緊急運轉，腦子裡只想到不歡而散的結局。
人與人的相處離不開庸人自擾的思考與煩惱，尤其對待想珍惜的人時，自然會產生太多想像。
你想起密室逃脫中，少年對你說過的話語，【你的感情不該浪費在這種地方，嘖，本來就很少了，不如多給我一點啊。】
……不該浪費嗎？

回到家，你坐在沙發上，拍拍大腿示意他過來。
「唔。」變重了。
抱著阿仲，任由他隨意蹭蹭聞聞，你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對他的親近感到熟悉，甚至…你已經知道他會吸你……好了，很癢，別吸了。
你讓他坐好，他以期待的眼神望你，深黑的眼底似有星辰閃耀，只有在你面前才會露出符合年齡的表情。
捧起他的手，動作很輕緩溫柔，就連摩娑掌心時也不會讓人覺得情色，而是……阿仲眨眼，覺得你的動作像是把他整個人捧在手上。
半晌，你意味不明的說：「手，好小。」
「我還能長。」
「我知道，我不懷疑，阿姨叔叔都很高，你以後也會。」
「所以哥是想用『幫我長高』補償嗎？」
「不是…不是的。」
終究還是被他搶先開口，你把手環放在他掌心，銀色的合金手環在日光燈下閃閃發光，薔薇花枝扭轉成環狀，怒放的花骨朵以電鍍做出內金外銀的效果，兩欉花朵之間以利劍連接，劍柄上的寶石純黑如淵。
「這是…你的補償，也是我們確定關係的那天做的禮物，阿仲，我想了很久，關於年齡，關於責任，關於愛，一切都很複雜難說。」你摸了摸他的頭，「其實，許多人在未成年前就已經下定決心，只是因為年齡就被冠以衝動一詞遭受反對，我知道你也是，所以……我們要證明給大家看，以時間證明，證明我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個決定。」
阿仲皺眉：「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哥你也是不會在乎的那種人。」
「——不，我在乎。」你坦言：「至少我還沒準備好，一切。」
「……」他仰起臉，「所以這三年是提起勇氣的時間，時間到了，你就不能再拒絕我，是嗎？」
你點頭，他伸手將你推進沙發軟墊中，脖子上鈴鐺吊墜悅耳，「所以，這手環是未來兌換你的信物？」

這孩子在說什麼呢，你又不是什麼大獎……你悄悄移開視線，嘴硬道：「無論怎麼樣，這個手環都是你的禮物。」
「哈。」阿仲翹起唇角，乾脆利落地把手環戴上，接著戳了戳你的臉頰，「那如果哥提前準備好呢？」
你扭頭避開騷擾，蒼白的頸上喉結隨著呼吸上上下下，「不會有這個可能。」
「會。」他語氣十分篤定，讓你忍不住看了一眼。
少年露出惡作劇的笑容，眼神無端透露出狡猾的侵略性——你瞬間頭皮一麻。
毫不猶豫地，他俯身舔上你的頸側，酥麻挾帶著深入骨髓的癢意，瞬間令你軟了半邊身子，喉間不自覺發出軟吟，「唔…哈、哈嗚……」
到底是誰教他要用色誘溝通的！你略惱羞，咬住下唇不讓聲音洩露，阿仲反而更加起勁，變本加厲地輕輕咬下一口。
你渾身一震：「——！」
「哥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很爽嗎？」阿仲仰頭，鈴聲愈發嘹亮，舔舐你的臉側，「陸安哥身體很遲鈍，但我知道——你的脖子很敏感，看看，只是嘗試一下就變成這樣。」
他的手往下摸著你的腹部，緩緩探入褲頭，「玩具好不容易準備好，不能給我玩玩嗎？嗯…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做過壞事？」
真的是…你按住作亂的腦袋，蓄滿淚水的深邃眼窩閃動慾望的光，在他興奮的微笑落下親吻，同時反抓住手腕，寬大的手掌撫過後腦，順著頸部線條向下，一遍遍繞著腰窩撫摸。
眼淚不小心落入唇角縫隙，被他好奇地捲入口中，鹹味蔓延，唇舌交纏間多了一股苦澀。唇舌本能地開始追逐、癡纏，逐漸熟練的親吻引發快感，快感電流讓你頭皮發麻，不熟悉的失控感使你停止動作，緊緊抱著阿仲喘氣冷靜。
——總覺得被調教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反應這麼大，這次總該成功了吧，阿仲彷彿晃著尾巴、得意的貓，「哥？」
把頭埋在他頸窩，你用沙啞的聲音拒絕：「不行，現在只能先這樣。」
「？！」他覺得天要塌下來了，為什麼還能忍住啊？！
阿仲試圖突破防線，「但我硬了……」
你把他抱去洗澡，「今天先忍住，你昨天才射過，頻率太高對身體不好。」
靠，這麼絕嗎？他頂著一副不可置信地臉被你洗香香，等到吹風機被塞進手上，才回過神。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阿仲立刻趁你在洗澡時撥通電話尋找救兵。

一陣刺耳的電話忙音後，喧囂的樂音透過電波傳來，阿仲等了幾秒才聽到對面的噪音逐漸轉弱，含糊的聲音略帶酒醉的恍惚：「哎，晚ㄤ啊，呃，陸安的寶貝小朋友。」
阿仲皺眉，「林峰哥，你在喝酒？」
「一點點而已啦，我還沒被放倒，畢竟正式開學之後就會忙到沒辦法喝了。」林峰摸到酒吧外，聽完阿仲的問題，醉醺醺的臉上浮現狐疑，「陸安以前有沒有追求者？真是個怪問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抓姦打聽情報呢。」
「……」阿仲默默閉眼。
「有ㄚ有咧，泥不知道他其實很夯嗎，畢竟…長得帥，又有自己的公司，還是同齡人，哈哈，根本黃金單身漢嘛，嗝……他們都以為他很高冷，其實是緊張到說不出話欸哈哈哈！」林峰放肆大笑，阿仲甚至聽到拍大腿的聲音，「尤其這傢伙情商那麼低，不管女生還是男生的明示暗示他都看不懂，要我說，他就是活該單身。」
你有他了，才不會活該單身，阿仲對他輕挑的態度十分不滿，追問的語氣難免有些咄咄逼人：「就真的沒有成功的案例嗎？引起一點反應的也可以。」
「呃嗯……還真的沒有，」林峰舔去唇上沾染的酒液，隱約露出的舌釘劃過犬齒，語調卻依然輕浮隨意，「他很奇怪喔，明明很會認人，卻也不會認人——明明能夠一眼記住初次認識的人，但只要造型變了一點就認不出來了，超怪呵呵，但只要進入他眼中，不管怎麼變，他都不會認錯。」
「……」答非所問，阿仲認為是酒精在搗亂，思考了會兒，決定問得更清楚些，「哥有沒有對什麼人感興趣？」
「興趣？要什麼樣的興趣？陸安根本對人類不感興趣…但又怕寂寞得要死，心靈比倉鼠還脆弱。」他意味不明地笑說：「我不知道你問這些有什麼作用，嗝呃！但如果你真心喜歡他的話，記得多陪陪他，陸安雖然慢熱了點，但比誰都講義氣、比誰都好，就是突破心防的時間要很久～很久～」
他該不會看出了什麼？少年忍不住望向手機，試圖從制式的通話介面看出一點端倪，想當然什麼都看不出來。
「嘿，我說認真的，」林峰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如果你真的害他，不管你是他寶貝還是他弟，我會讓你消失在他的世界。」
阿仲拳頭一緊，「……」
「……哈哈哈真好騙！我隨便亂說的，怎麼？以為是演戲啊？在法治社會怎麼有可能做到這種事，笑死，跟你哥一樣好騙。」青年的聲音爽朗，少年卻再也不覺得友善，「好啦，我聽到開香檳的聲音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要走了！」
不過是比心機，他怎麼能輸，盡量壓抑情緒的問：「哥這麼社恐，你怎麼跟他變成好朋友的？」
「嘖嘖嘖，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不讓我喝了。」林峰輕笑一聲，「就這麼說吧，他是孤島，神秘、安靜、來者不拒，嗯，就說到這樣，下次再聊，掰——！」
阿仲：「……」
恰好你從浴室出來，便被少年恐怖的臉色嚇到，怎麼了？剛剛拒絕他難道很嚴重嗎？！

仔細想想，你似乎一直在拒絕他，長久以來絕對會對你們關係造成影響。
深吸口氣，你坐到阿仲身邊，伸手摸才發現他頭髮微濕，乾脆邊幫他吹，邊笨拙地道歉：「我…我不是刻意要拒絕你的，嗯，好像這裡不能用刻意，我確實是要拒絕，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我還沒習慣。」
你斟酌著用字，「我以前一直以你的哥哥自居，雖然確實…有不純的動機，但從沒想過要實行，是你給了我承認的勇氣，所以……我還在習慣，習慣當你男朋友，而不是哥哥。」
你說：「確實有年齡這層原因，可我更希望你能幸福，這種身分轉變對我來說很重要，再等我一下下，好嗎？」
「……」他轉頭望著你，純黑的眸子餘怒未消，卻已經有了任性的笑意，「我不能夠兩個都有嗎？」
——既是哥哥，也是男朋友，這又沒很難。
這樣還要再重新適應，你苦著臉，「我、我盡量。」
他輕哼，你知道這件事就說開了……可是為何他似乎還有所不滿？難道還有什麼你沒注意到的嗎？

吹完頭後，他漫不經心地玩著你的手，「哥，你是怎麼跟林峰哥變成好朋友的？」
你發出疑惑的單音，覺得這問題很突兀，但轉念一想，今天是他第一次和高中朋友出去玩，或許難免會感到不知所措。
「是他先來找我搭話的。」回憶著以前，你無意識輕搖懷裡的少年，「我們是高中同學，他說想讓全班都當他朋友，所以來找我說話，一來二去就熟了，後來…因為我的座位在班上採光最好的地方，他很常來找我借桌子的一角睡覺，便被看到工作室的計畫，他就說要來幫我。」
「……」阿仲等了會兒，發現你真的說完了，「就這樣？」
你：「？」
他說「你是孤島」這是什麼意思？從你的角度完全沒發現端倪，阿仲不死心，終於從你口中套出些線索。

「這麼說起來……我以前暈倒是被他發現的。」
「暈倒？！」阿仲立刻彈起來，被你摸頭安撫後才想起是以前的事，現在的你…等等，你現在也沒多健康。
果然還是要把你養好才行，上次補湯燉失敗，但他可還沒放棄，少年氣鼓鼓的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前家政課要分組作期末作品，大家知道你手巧，所以許多人都來邀請，過多的關注會令你不自在，情急之下隨便加入了一組，恰好錯過林峰遞來的分組名單。
少年時的林峰還沒那麼花俏，老實地遵守校規不染不燙不穿洞，他表情詭異的向你說：「嗯，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跟我說。」
你不是很懂，依然應下，覺得狀況應該反過來才是。
正如你所預料的，組員們狀況百出，連在放學後當學徒時，都必須把休息時間用來處理他們的爛攤子，終於有一天，你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再度醒來時已經在醫院裡掛著點滴，旁邊還有抱著書包的林峰。
急診醫師說是過度勞累，加上連續熬夜，才導致暫時性昏厥。
人走後，你才發現林峰拿的是你的書包，而且正在翻裡面。
「閉嘴，你一個大活人在我面前暈倒，是想嚇死誰！」他看起來驚魂未定。
你乖乖地閉嘴，沒問出他翻你書包和暈倒有什麼關聯。
很快你就知道他的原因了，他把你組裡的期末作業翻出來，「為什麼你上禮拜就在做了，現在還在弄？都沒看過你其他組員碰過這東西？」
「因為弄不好……」
「誰？是你還是他們？」
你思考了下，歪頭，「應該都有？」你對於自己作品要求很高。
「作品你負責，那為什麼紙本報告也是你寫？」
「他們說寫不出來。」
林峰一一確認，終於確信組員們把工作全丟在你身上的事實。
「我就知道，他們本來就是大家分組的黑名單，」他望著急診櫃台處排隊的班導師，是他送你們來的，「等等班導回來，要跟他說，怎麼這麼過分。」
「為什麼？」
「啊？還有什麼為什麼？」林峰傻眼，「你被欺負耶。」
搖頭，你眼中浮現淡淡的疑惑，「我不覺得，況且，這樣比較輕鬆。」
人與人若要建立起交流，勢必要先有所往來，但你打從一開始便與他人保持距離，單方面的付出無論是誰都會心灰意冷，長久以來造成孤寂的局面，是同學們的壞心眼，也是你刻意造成的苦果。
被孤立以後，不需要應付無謂的社交關係，不需要揣測他人複雜的內心，獨自作業的你自在無比，即使林峰不點破，你也知道他們在利用，但無所謂。
「——」林峰一時失語，半晌，他有些衝動地問：「那我？你對我是怎麼想？」
「你？」
「對啊。」總不可能連對陪你過來的他都沒感覺吧？
你想了想，認真道：「…今天好像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吵雜的急診室病床上，少年表情淺淡，說著牛頭不對馬嘴的祝福，任誰看都覺得荒謬敷衍，可林峰在你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暖意——非常微小，幾乎趨近於無，卻比誰都真實。
他只在剛開學自我介紹時說過生日日期，連平常一起玩的死黨們都不知道，你卻能精準地道了祝福。
——這可不是冷血的人會做的事。
「……你居然記得。」他低頭，陰影遮掩了表情。
「？說出生日，不就是想被人祝生日快樂嗎？還是我誤會了？」
「不。」林峰抬頭，笑容無比燦爛，「你沒有誤會……謝謝你的祝福。」

「就這樣。」
你抱著阿仲，無意識地揉著他的爪子，「其實他很在意生日這件事，但都不公開，要等人來問才說，很彆扭吧。」
哥的重點完全錯了，阿仲不可控制地升起妒意，不過離開視線一下子，寶藏就被外人強佔，甚至還反過來宣示要處理掉他這個擁有者。
令人不爽。
「阿仲？」抱住忽然大力撲上來的少年，力道到大有些痛，你回擁的手卻很溫和，似乎他做什麼都沒關係。
「哥，你要照顧好身體，」他悶悶的嗓音從你胸前傳來，「你要好好吃飯休息——我會認真監督你，知道嗎？」
欸？被年紀比較小的少年叮囑這麼基本的常識，你羞窘地移開視線，「我、我盡量。」
「沒有盡量，是一定！」阿仲前所未有地堅持要和你拉勾約定，無奈之下只能順從的拉起手指。
殊不知，少年其實正熊熊燃燒的是敵意——不過就是比較會照顧人，他也可以，甚至會比那個孔雀男還好！
看他把你養得健健康康的！

睡前，你忍不住二度確認，「你真的要睡這裡？」
阿仲堅定點頭，今天星期六，距離他打針不哭的獎賞結束還剩兩天，時間一到，你肯定會不解風情的回來。拜託，確認關係後，怎麼可能還繼續分房睡，因此要主動出擊，入侵你房間。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你便不再說什麼，拉好棉被哄人入睡，半夢半醒間，你想著若他明早起床沒被嚇到，就……多給他更多的獎勵吧，小孩要多誇，心理才能健康。

外頭陽光明朗，你透過窗戶看著萬里無雲的藍天，確認沒有任何烏雲之後，順手拉上窗簾，以免打擾懷裡熟睡的少年。
阿仲睡得很熟，髮絲柔順的搭在額上，細碎的落在枕頭，毛茸茸的模樣讓人很想揉一揉，你猶豫一會兒，終究還是摸了上去。
手感很好，你輕輕撩開額髮，蜻蜓點水般吻上眉間，動作輕微到連他的呼吸聲都沒改變，依然維持著平穩安詳的頻率。
他賴床多久，你就默默陪了多久，以免小孩醒來沒看到人會害怕。
「唔……」阿仲醒來時，發現你還在身邊，滿足地來蹭了蹭，緊接著又被人體模型嚇到，渾身一僵，卻沒有昨天反應那麼大。
有進步了，你安撫地拍著他的背，雖然不懂他何必硬要擠來這裡受難，但還是鼓勵他的勇氣。
「哥，我很棒吧。」他賴在你懷裡，語氣得意，「說不定再過幾天就沒事了。」
完全忽略他踏門侵戶的預告，你說：「嗯，真的很了不起。」
「可是明天要開始上學了，如果每天早上都要被嚇，我在學校會不好好讀書。」阿仲循循善誘，「我有個方法加速，哥要試試看嗎？」
你：「？」
「摸我。」他在棉被下將腿擠進你腿間，「哥不准做全套，那半套就好，用色色的記憶蓋過恐懼，很棒的主意對吧？」
你仔細思考提議的可行性，認真問道：「會不會因為身體記憶，以後沒有恐怖的東西在旁邊就沒辦法產生刺激？」
三小問題？阿仲差點被口水嗆到，「反正…反正以後跟在你身邊，我們身旁那種東西還會少嗎？我都開始覺得蘿莎有點可愛了。」
蘿莎？你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發現是你放在椅子上的鬼娃玩偶……原來阿仲幫她取新名字了。
趁你有點動搖，他側頭吻上你的鎖骨，細碎的啃咬與呼吸的濕熱不應該在早晨出現，微妙的背德感引起情慾，你在他抬頭想舔脖子時，即時按住他的動作。
挫敗的摀住嘴，呼吸絮亂，你妥協了，「我做……」

沒錯過少年得逞的輕笑，你無奈翻身，將他整個人攏在自己的陰影下，垂下頭才發現，現在正好是最佳接吻角度。
不僅是你，他也發現了，阿仲立刻心動地抬手扣上你後腦，青澀衝動的吻差點撞傷你下唇，在他愧疚退縮前，你反捧住他的臉，輕啄舔吻，溫柔的安慰他。
都說薄唇的人感情淡薄，但你根本不是那種人，少年心口鼓譟愈發響亮，唇齒糾纏間情感隨之交融，珍惜、親暱、愛戀，什麼都藏不住，也不須隱藏。
當你握住他的手，親吻手鐲時，那眼神讓他不禁產生了一個錯覺——該不會，其實他是特別的，所以你才能無限包容他的任性。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只以為阿仲是太害羞才發呆，正如你現在，羞恥和無措交織，性愛經驗的缺乏加上少數幾次的經驗太過極端，令你對於下一步毫無想法。
總之…先做前戲？但前戲都是怎麼做的？你把手放在他的無袖背心上，先脫衣服總該不會錯。
撩起衣服下襬時，你不禁想起他曾叼著衣服試圖勾引的畫面，呼吸不自覺粗重，小心翼翼地輕觸那粉嫩柔軟的小縫——好軟，感覺好脆弱。
哥好可愛，阿仲心動地抬腿蹭你腰側，臉上透出淡粉，語帶誘惑：「不要只碰，親親它啊。」
可以嗎？你遲疑地吻上，內凹的乳縫嬌嫩，卻也柔韌，還很敏感，身下少年止不住顫抖，脖子上鈴鐺搖晃，黑眸開始失焦，本能的挺起胸膛追求快樂。
「啊、哈啊……唔……」阿仲抓緊床單，扭腰鎖住你的腰，強勢又可愛的不讓人離開。
好可愛，你忍不住吮出吻痕，淡淡的痕跡與旁邊粉色乳縫搭配成無比色情，下意識多弄出一些，點點梅花在純白的身上綻放。隨著呼吸起伏，視線也被牢牢抓住，順著肌肉紋理一路向下，目光在接觸到褲子時，你瞬間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沒、沒差啦…哈啊……」他喘息著起身，從你床下的箱子拿出情趣玩具，「反正我本來就會、呼、會穿內搭遮刺青……哥，我想舔你雞雞。」
都已經拿出玩具，你當然知道他不只要幫你口而已，無奈地任由他反撲你，「為什麼你的性慾能這麼高啊？」
「我也覺得自己是比較純情的那掛，」不知道是否錯覺，阿仲脫你褲子的手法熟練得驚人，「可能…我就是喜歡你吧，所以無時無刻都想和哥親暱。」
在說些什麼呢，你害臊地移開視線，因此沒注意到內褲被扒下來時，他望著眼前的肉棒舔唇，無聲的打了聲招呼：幾小時不見，第一次看到白天的模樣呢。
你幫著少年調整位置，讓他趴得更舒服些，豐滿的臀部近在眼前，緩緩勾住勒住腰的鬆緊帶，白皙細膩的臀肉輕顫，臀尖泛起興奮的嫩紅——原來你之前打他屁股時，衣服底下是這種情況。
「唔。」潤滑液抹上，阿仲忍不住叫出聲，不甘示弱地握住你的性器擼動，手指刻意摩擦繫帶，試圖引起你更多反應。
才不能讓他如願，你得專注幫他拓開後穴，咬唇努力忽視身體裡的快感，一手托住少年粉嫩的肉莖向下固定，讓他墜在兩腿之間，另一手輕揉因此暴露的圓潤囊袋。
當聽見你嘗試揮鞭的空打聲，阿仲的喘息聲更加粗重，有意無意地塌腰讓臀部更加突出，同時握著你的柱身舔吮，濕黏的祈求快感刺激。
不用猶豫，第一鞭打上翹高的臀尖，紅痕瞬間蔓延，緊接著是力度稍減的第二鞭，故意打上腿間固定的囊袋和會陰。
「——！！！」阿仲無聲慘叫，痛楚的淚珠滾落，眼中卻閃爍濃厚的慾望和情慾，迷離的控制不住唾液，涎水一滴滴落在你的肉棒上。
承受度比預想還高，你表面冷靜，實則心裡慌亂，回憶著網路上查來的知識，在鞭笞過後給予溫柔的愛撫。
「嗚嗯…哈、哈唔……」腰徹底軟了，少年回過神，張嘴含住肉棒怒張的菇頭，想像巨物在體內擊打抽插，你眼前的肉莖立刻開始吐出一口口先走汁。
「唔……」眼前的畫面太色了，你有點承受不住，小巧的口腔濕熱地包裹住莖身，軟舌不老實的竄動，時不時吐出來，用唇舌描繪，吸走肉棒所有的汁水。
不能只有他服侍你，你再度握緊鞭子，紅痕和巴掌印交織，一點點掌握他喜歡的打法，終於在他哭叫最高昂的時刻，將沾滿潤滑的指尖探入。
「呼、呼哈！嗯——嗯啊啊啊！不、不要……」阿仲幾乎是哀求著說道：「不要停……」

不要停是什麼不要停？你略遲疑地停手，是叫你繼續摸，還是想做到最後？
阿仲現在沒辦法回答，那只能由你來決定了。
你加速手上的動作，托著肉莖的手像擠奶般細膩揉捏，時不時用掌心摩擦馬眼，奶白體液壞掉似的不停滴在你胸口，宛如一條罪惡的河流。
緊閉的後穴已經能輕鬆吞吐一指，穴口充血，肉嘟嘟的很可愛，過量的潤滑液混合體液順著會陰流淌，濕黏的液體更方便你擼弄。
「啊哈！呃、呃嗯，咕……啊啊啊！！！」太舒服了，少年完全失去行動的能力，沉溺於肉體的歡愉，只能趴在男人身上哭叫。
差不多了，你拿出肛塞尾巴，小心把錐狀的金屬推入，隨著咕啾聲，金屬很順利被肉穴吞入，同時你掐住他的根部用力一捏，噴湧的精液比之前更加洶湧而出，熱紅的臀部痙攣，讓你忍不住咬了幾口。
失神好一陣子，他才抹掉眼淚，「我幫、幫你弄出來。」
被高潮奪去力氣，阿仲不得不拿出跳蛋，握在掌心裡擼動巨物，幸好你也差不多了，沒有刻意守住精關，全部射進他口中。
擦掉他唇角溢出的白濃，你害羞又無奈的抱少年去洗澡，「你可以不用這樣的。」
「很好吃啊。」阿仲已經有力氣抬槓，任性要求，「我今天想戴尾巴一整天。」
「……你會很不方便。」
「哥會幫我啊。」
小祖宗，你不回話了，默認答應。

真好，阿仲看著你的側臉，你總是對他毫無底線；據說，這世界只有父母會無條件對一個人付出愛，但他除了父母，還多了一個你。
他忽然有股衝動，想說出一切，也放任了這股衝動。
「哥，」阿仲配合著你洗澡，「如果我說，其實我當過一陣子的壞孩子呢？」
他問的很突然，你則回答的理所當然，「再怎麼樣，你都是我的阿仲。」
「……我國中的時候，班上有霸凌，很嚴重的那種。」阿仲緩緩道來。
被欺負的同學不是他特別親近的誰，應該說，若不是居於食物鏈底層，阿仲也不會特別注意到他。
阿仲本就厭惡這種行為，終於有一天，那群人在他面前動手，少年動手把他們教訓了一頓。
本以為會是個美好故事的結局，沒想到卻是惡夢的開始。

隔天有家長投訴到學校，聲稱阿仲欺負同學、帶頭霸凌，被找去訓導處的同學們紛紛指稱是阿仲在帶頭欺負其他人——那明明是他們做出的惡行，卻全部誣賴到他身上。
就連被霸凌的那位同學，也加入了指控的行列。
「你！」阿仲怒極，「你明知道…為什麼要撒謊？！」
「我、我有叫你幫我嗎！」他的表情比他還憤怒，夾雜著無理由的委屈，「如果我不配合，我會更慘，如果、如果你真的是要幫我，就幫到底啊！」
當時，阿仲愣在原地許久，從沒想過的發展令他無措。
他想自救，想證明自己的清白，關鍵人物卻一直刻意指證錯誤，漸漸的，被孤立、被畏懼、被傳以從未做過的謠言——沒有人相信他。
他爸媽雖然從頭到尾相信他，但也對校園內發生的事無能為力；同儕師長的影響太大，除了家裡以外，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壞孩子。
——那就真的當個壞孩子吧。
打架、翹課、偷喝酒，除了抽煙、吸毒會真正傷身以外的事他都做過，做著叛逆的事，心裡卻毫不自由，整天鬱鬱寡歡，讓阿姨愈發擔憂。
某天，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她提起了你。

「阿仲啊，你還記得陸安嗎？」阿姨見他沒反應，逕自說著：「就是以前隔壁的那個哥哥，常常陪你玩的那個，他最近好像開了一個工作室。」
阿仲終於從飯碗裡抬頭，神色莫名，不過她知道這是有興趣聽下去的意思。
「他好像是在學校時就在一個老師底下幫忙，然後最近終於熬出頭，自己單飛成功。」她愈說愈起勁，「哎呀，年紀輕輕的真了不起，而且啊他還是在做那個什麼、什麼鬼屋的工匠？嗯…好像是類似的工作，很特別吧，陸安那孩子從以前開始就喜歡那種東西，雖然選了不常見的道路，但走得很好呢。」
聽著媽媽侃侃而談，阿仲當時沒有多做反應，只是事後躺在床上，不自覺回憶起從前。
「……？」當他意識到時，自己已站在窗邊，遙望鄰居家的方向。
以前你常常和他在窗邊聊天，搬家之後，那扇窗子再也沒有你的身影。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忘記去想你？
明明以前那麼親近，為什麼會忘記約定？
⋯⋯忘記的時間應該不久。
阿仲看著窗外扳手指思考，幼稚園分離，國小還有再嘗試聯絡，所以是⋯⋯國中？
——大概是他走歪的時候。
「⋯⋯」好想你，莫名奇妙好想見你，心裡的酸楚委屈不知因何而起，在知曉你過得不錯後，湧起的感覺居然是孩子氣的嫉妒。
嫉妒你可以堅持自我，嫉妒你活得精彩，相較之下，自甘墮落的他有什麼資格去找你？
「——哈。」連自嘲的笑容都掛不住，少年抱著枕頭痛哭失聲，常久以來累積的情緒終於得以釋放。
在樹洞裡自己舔拭傷口，睡醒後，受傷的小獸心裡叫囂著撒嬌的聲音愈發難以忽視。
——他要去找你。

「⋯⋯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阿仲趴在你身上，喝著你煮的水果茶，懶洋洋的模樣像極了大貓，「喔，我來找你前還去刺青。」
你揉著他的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順著話題問：「那刺青有什麼含義？」
「薔薇花語是愛情和愛的思念，」阿仲把杯子放下，撐起身子壓住你，極近的距離下，深黑眸子壓迫感十足，「而劍代表我會義無反顧披荊斬棘的走向你——哥，輪到你說祕密了，你為什麼會這麼對恐怖著迷？」
沒想到話題兜兜轉轉會回到你身上，你愣神，這個問題不是沒人問過，但除了父母和師傅以外，你都是含糊帶過。
不過阿仲問的話，你會回答正確答案，「因為情緒，我知道我的情緒反應比較淡薄，而恐怖作品裡角色的種種反應都很激昂外顯，所以我很喜歡恐怖——那是我唯一能讀懂感情的方式，也是我用來學習社交的對象。」
感覺很合理，又好像有哪裡不對，少年露出的詭異的表情，從小到大都搞不清楚你的邏輯，即使如此，他還是依照計畫來親你，「這樣聽起來，我也符合條件，所以從以後開始，哥也可以多陪我玩、一起體驗新鮮刺激的事，都比你光看別人來得強。」
花了點時間消化內容，你回過神，望見他緊張的表情，忍不住微笑，抬手摸頭順便回吻，「不管你有沒有符合條件，我都想跟你一起。」
喜歡他是毫無理由的，無論他是什麼模樣、個性或任何其他原因，你喜歡的就是他的靈魂——自由自在、自信妄為且護短愛撒嬌的他。
這回答比想像中好很多，阿仲臉上緩緩爬上嫩紅，果然對你而言他是特別的吧。
「等等，」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我沒來追你的話，哥是不是打算孤單一輩子？」
你認真點頭，「嗯，以後如果我利潤穩定的話，打算分一半紅利給你。」
「靠，我才不要你養，以為我能力不行嗎？要養也是我養你！」
「……那是零用錢。」
「多大了還給零用錢？！」
「……」
「哥，你那表情什麼意思？該不會偷偷做了什麼？」
「……沒啊。」
肯定有什麼！少年變著辦法想問出來，笑鬧聲充滿整間屋子，與不久前的冷清完全不同，並且以後的十年、二十年，直到你們走不動，才會一起搬到郊外安享天年。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