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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雲逐漸壟罩包圍的月亮,掙扎般的從雲間縫隙投射出一絲又一絲的光芒。
雖說是微不足道的光芒,但卻足以讓佇立於廣場中的他看清這一片慘不忍睹的場景。

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屍體的腐臭味都一一刺激著他的嗅覺,眼眶充斥著某種透明的液體正在打轉著。
前幾秒鐘前仍是充滿歡笑聲的村莊,此刻卻是屍橫遍野、血淋淋的一片。
他無法忘記,轟天震耳的槍聲、女人與小孩如無頭蒼蠅般四處的逃竄、熊熊大火燃燒著他與男人一同住的小屋,這些……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很幸運,在被敵方以槍射中腹部後,他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了過去,當他醒來時他發現他被堆屍於村莊的外圍。

但老天可知道,此刻的他多希望他也是那堆屍體其中的一具?
為何要讓他面對這如此殘酷的事實呢?他無法保證,在這之後他能像個普通人一樣繼續安心地活下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好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而非真實世界上演的一場悲劇。
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給他帶來生存的意義了吧?
他摯愛的男人……可能也已成為了其中一具屍吧?
「如果我沒有回來的話,你就趕快逃。」當時男人是這麼說的,而他也在內心祈禱著男人的平安。
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內心的不安便逐漸地變大。
男人會回來的,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當這樣欺騙自己時,一名傷痕累累的戰士便跑回來叫大家趕緊逃離村莊。

下一秒,大火吞噬了整個村莊。

不到幾分鐘,如嗜血的惡魔般的紅色火焰將一個村莊燃燒殆盡。
而他和一些幸運逃離村莊的人躲在河畔邊的橋梁下,但過不久後敵方的軍隊便發現了他們。
緊接著,就是他眼前的這片景色。

「對不起……」他語帶哽咽,視線開始感到了模糊,抬手擦拭掉了眼角快要落下的淚。
他不能哭,他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資格哭。
沒有全力保衛好村民的他、僥倖存活下來的他,有什麼資格去憎恨這一切呢?
當他正在努力調適著心情時,他聽見了後方傳來了細小的踏水聲。
他轉過了頭,驚慌地思考著該怎麼辦。是敵軍來查看有沒有生存者嗎?還是也有人存活了下來?
視線四處地轉移著,他尋找著可以保衛自己的東西,最後他看見了上頭沾了些血水、被丟落在地板的鐵劍。
無聲地撿起後,他憑著平時觀看男人練武的模樣擺好了戰鬥的姿勢,眼底盡是恐懼。

但是,在他看清楚來人的長相後,鐵劍應聲落下。
喀啷聲在死寂的空氣中發出了響亮的聲響,月亮的身影映照在劍身乾淨的地方,在黑暗中熠熠生輝著。
「為什麼……你在這裡……」他眨了好幾次的眼,深怕這只是自己發瘋胡亂想出的幻覺。
「怎麼?不希望我在這裡嗎?」男人勾唇一笑,似乎是早就曉得了他一直都在這。
「可是……你明明就……戰死了?」視線又逐漸的開始充斥淚水,他開始為自己的愛哭感到鄙視。
「原本是快了。最後鄰村的人來協助,所以我和幾名戰士活了下來。」
這時他看清了,男人的右手臂被繃帶和木板簡略的包纏住,若仔細看仍可看見繃帶外有一點傷口滲透出的血。

「原來是這樣嗎……」他抬手撫額,眼淚順延著臉的輪廓,在下巴凝聚成小水滴後,落下。
「我一直很怕,我以為大家都不在了,都離開了……我甚至開始想著為什麼老天要讓自己活著。」
他開始放聲大哭,將心中的害怕與恐懼一口氣的都說了出來。
「我不像你們有戰士的勇氣,我很懦弱,我真的真的很怕……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繼續生活下去……」
「可是,現在你們都還在……真是太好了……」
當他抬頭想要再看一眼對方確認他是真正還存在他面前時,他被一股力量扯入一個堅硬的胸膛。
「我可是連再見都還沒說呢,怎麼會走?」男人單手環住他的頸部,用嘴輕輕摩娑著他的髮。
「其實……我也很怕,怕你已經離開我了,可是我一直堅信你不是這種人。」
「……所以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他雙手搭上男人雄壯的背部,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男人的身軀正壓抑不住的輕輕顫抖著。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窩在男人的頸部凹陷處,他語調帶著哭音的回應道。
老天總是如此的捉弄人,在奪取所擁有的一切後,再還給人生中最美好的事物。
他以為他失去了一切,沒有了生存的意義,但現在……他有了他摯愛的男人。
不再是孤獨一人,他們倆會永遠在一起直到白頭偕老、直到生老病死分開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