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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傻弟弟和他的呆弟弟(下)

#4

對一個三歲小孩而言，任何事情要放在腦子裡是很困難的。通常一個孩子被父母打了屁股罰站，往往不到五分鐘便會湊過來向父母討抱，然後事情便翻過去了。

而玄彌是個硬脾氣的性子，跟哥哥起了爭執，才不會那麼快就去找哥哥討拍──至少要十分鐘他才考慮原諒哥哥。

他躲在棉被裡，將自己團團捲起像個可怕的棉被妖怪，想著等下哥哥走進房間來，跟自己道歉求和好時，要一口氣把他吃掉。

誰叫哥哥只愛自己，一點都不愛弘。

這一點都沒道理，弘那麼可愛、那麼小，玄彌走到哪、弘就搖搖晃晃地跟到哪，像是玄彌的小尾巴，總是用圓滾滾黑溜溜的眼睛盯著玄彌看，是玄彌最重要、最喜歡的弟弟。

曾經他屁顛屁顛地跑去跟實彌說自己要保護弘、愛護弘，當時實彌告訴他，玄彌一定會是很棒的哥哥，以後有玩具要跟弘一起玩，有好東西也要分弘吃一半。結果哥哥自己忘記了，今天他要分弘吃糖果，哥哥卻反而生氣，一點都不大方。

但仔細想想哥哥其實對玄彌很好，有好東西不只跟他分一半，還會先讓他選，有時媽媽下班帶回來的甜點，甚至全部進了玄彌的肚子。雖然哥哥是小氣鬼，但玄彌還是決定原諒他，因為實彌很愛他，而他其實也很愛實彌。

「弘是我的弟弟，而我是哥哥的弟弟，哥哥會保護我，但是哥哥太小氣了會忘記要一起保護弘，」玄彌在被窩裡，很認真地思索著，最後得出結論：「所以弘就只能靠我保護了！」

一番思想鬥爭後，玄彌繼續窩在棉被裡，他聞到廚房傳來好香的味道，是番茄炒蛋，哥哥在討好自己了。看在番茄炒蛋的份上，棉被妖怪就不吃掉哥哥了。但他不能主動過去，這樣就輸了，他必須要等。

必須要等到──「玄彌？」

實彌打開房間的電燈，坐到床沿，拍了拍那團鼓起的棉被：「晚餐煮好了喔！」

「……我是棉被妖怪，玄彌不在。」

實彌想笑，但他忍住了：「那棉被妖怪先生，可以幫我叫玄彌嗎？」

「玄彌在生氣。」

「幫我跟玄彌說，我不是故意對他這麼兇，真的很對不起，我煮了玄彌喜歡的番茄炒蛋，麻煩棉被妖怪先生，幫我問一下玄彌可以原諒我嗎？」

「好吧原諒你…我是說，玄彌說可以原諒你。」說罷，玄彌便從棉被裡探出一顆頭，實彌傾身給他一個抱抱。在實彌背上的弘眨了眨眼，他還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5

時針慢慢靠向熟悉的位置，玄彌很興奮，他還看不懂時鐘，但他知道時鐘變成某個特定樣子時，媽媽很快就會推開家門走進來。

走到客廳，玄彌發現實彌抱著弘在沙發上睡著了，更準確一點地來說，是實彌累得在沙發上睡著，懷裡虛抱著的弘則是剛睡醒，渾圓的小眼睛正看著玄彌，迷糊地眨了眨。

玄彌發誓，他前一秒完全沒有這個想法，但和弘四目相交的瞬間，一個念頭忽地竄進他腦海。哥哥睡著了，這真是個好機會。

他向著弘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弟弟安靜。然後趕緊跑去放糖果的地方，拿了一個在手裡費力地拆開，先放到嘴裡，很好，糖還是甜的。

他又再費力剝開了一個，跑回沙發旁邊，弘很乖巧，待在實彌懷裡都沒有亂動，真的很乖，他摸了摸弘的頭，然後將那小小的糖珠交給弟弟。

玄彌滿懷期待地看弘張嘴吃掉了糖珠。這麼好吃的東西，如果弟弟會講話，應該會對他說，最喜歡你了玄彌哥，然後笑得超級開心。

但是沒有。

連餵吃米餅時都會咿咿呀呀的弟弟，吃了糖以後，表情看起來卻沒有很開心。

玄彌等了一下，他的弟弟比較呆，可能還沒吃出甜味。

他又等了一下，弟弟的表情終於開始有變化了。

將滿一歲的幼兒皺起小臉，開始咳嗽，原本白淨的臉蛋脹得通紅。這反應嚇壞了玄彌，即使再不懂事他也明白弟弟有危險了，玄彌想大叫、想伸手碰弘、想叫醒哥哥，但他嚇傻了，像木頭人那樣動也動不了。

幸好實彌睡得淺，照顧幼兒本就是需要高度專注的體力活，懷裡的弟弟咳出第一聲時他就驚醒了。

實彌看見嚇傻的玄彌和咳到脹紅臉蛋與四肢的弘，他心裡驚駭，連忙問玄彌是不是給弘吃了什麼，玄彌傻住了沒回答，實彌趕緊將弘翻過身，臉朝下，用力地拍幼兒背部。

「不、不要打弘！」

「我不是打他！」實彌拍完，看弘沒有吐出什麼東西，也沒有繼續咳嗽，表情有點呆愣，便伸手到幼兒的嘴裡，掏出了那顆糖珠。

#6

那瞬間，實彌真的感受到理智快被怒火燒斷。

但幼兒的表情將他拉了回來。弘呆愣了不到幾秒，當實彌從他嘴裡掏出糖珠後，他眨了眨眼睛回過神，嘴一扁，開始放聲大哭。

「玄彌你……算了！」實彌抱起嚎啕大哭的幼弟，本想斥責玄彌不懂事，但轉頭看到被嚇傻的弟弟也開始自責地大哭，那委屈無措的模樣，滿腔火氣哽到喉邊，最後只好重重地嘆了一大口氣。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不要哭了，」實彌抱著幼弟，往門邊走：「你去拿放在房間櫃子的黑色包包，我們要帶弘去看醫生。」

「嗚……為什麼？」玄彌抬手擦擦臉，把鼻涕和眼淚抹到衣服上，但眼裡還是繼續掉了眼淚下來：「弘的臉已經沒有紅紅了啊？」

實彌一邊用外套包覆住幼弟的四肢，再稍微使力抱住，給哭紅眼睛的弘增加安全感，一邊在玄關拿鑰匙：「小嬰兒很麻煩的，還是要給醫生檢查。玄彌，要拿黑色包包，不是紅色的。」

「噢要黑色的……我們不等媽媽回來嗎？」

「不行，」實彌雙手抱著幼弟，勉強地打開門，等玄彌穿好外套、鞋子，他又嘆了口氣：「不要再哭了，弘已經沒事了。」

「可是…是我害的，我差點害死弘……」

玄彌垂下了頭，可能因為地心引力的關係，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

「唉……玄彌，你看，」實彌蹲下來，和懷裡的弘一起望著玄彌：「弘看起來像是討厭你的樣子嗎？」

玄彌慢慢抬起頭，面前的幼弟雖然臉頰上還掛著淚痕，但已經停止了哭泣，烏黑渾圓的眼睛深邃而透亮，映著自己的哭臉，和弘的呆愣模樣形成對比。

「弘，你看玄彌，你都不哭了他還在哭……好蠢喔，你看，是不是很蠢？」

玄彌抹抹臉，帶著鼻音反駁：「那、那是因為他很呆啊！」

「不要再說弘呆了，你才是，傻瓜，」實彌站起身：「喂怎麼又哭了？」

玄彌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我想牽哥哥的手。」

「不行，我抱著弘沒有手了，傻瓜。」

#7

給醫生檢查後，萬幸地，弘真的沒有大礙。

在走回家的途中，玄彌被哥哥碎碎唸了一路，像是嬰兒噎到很危險啦拍背時要注意角度啦你怎麼這麼皮啦我都快氣死啦等等，即使如此，玄彌還是全程都拉著哥哥的衣角，亦步亦趨地跟在實彌旁邊。

他們在公寓門口遇到面色焦急的母親。不死川志津下班回來，就聽鄰居說了情況，但不知道孩子們跑去哪個醫院，正在擔憂時幸好大兒子就帶著弟弟們回來了。

至於後來玄彌被志津狠狠打了頓屁股，而且好幾個禮拜沒有甜點吃，只能靠實彌偷偷分給他，那又是後話了。

#8

「玄彌哥大笨蛋！小氣鬼！」

已經四歲地不死川弘，一邊喊一邊氣憤地跺腳。剛剛玄彌給他糖果，他轉身就要拿給妹妹壽美，竟然被阻止，讓他很不高興：「你看！壽美都要哭了！」

「壽美才一歲，會噎到，」玄彌將搶下的糖珠收起來，指責道。

「才不會！玄彌哥是小氣鬼！」

「你講不聽欸……」

「我要出門打工了，你們在幹嘛？」實彌從門後探出頭，看了一眼態勢便明白了幾分：「嗯……玄彌。」

自家兄長的表情讓玄彌覺得莫名其妙：「大哥你幹嘛啦？」

「沒啊，就是覺得有點懷念。」

「懷念什麼啦？莫名欸……」

「記得有人之前也是這樣，」實彌出門前，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玄彌：「注意盯著點啊。」

「在說什麼啊………啊啊啊啊啊！」想起來了。

#9

「為什麼玄彌哥會知道啊！」偷糖果被逮個正著，弘非常不甘心。

你管我為什麼知道……「閉嘴，打你屁股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