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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w mist (3)





接過那杯熱茶，溫暖了雙手，開啟了話題，在還不甚熟悉的兩人之間，夜風微微地包圍著，空氣的溫度隨著夜晚時分，越來越冷，直到再坐的更靠近些，肩膀似乎能碰到對方的距離，黑澤聽見安達難得問出的第一個問題

「黑澤，怎麼會想一個人來露營呢⋯？」

其實不說，任何人看起來黑澤都不像是會獨自來露營的人，外表帥氣，互動技巧很好，聊天話題肯定也都不是問題，就是個待人處事滿分的人，應該也會周旋在各個社交場合，是那種會和一群朋友來露營的人。

和他很不一樣。

「嗯，就想過幾天安靜的生活。」

大概是說的輕淡，第一次安達從黑澤的語氣中感受到所謂的落寞。

「這裡的確很安靜呢。」

安達沒有再細問下去了，他能感受到那份沈重，大概就像不善言語的他，雖然平常大都也是一個人，但每天固定的行程，固定的通勤路，不變的三餐和與人往來，在某種程度上也很需要一些逃避日常的時光吧。

於是，他們在這片山上相遇。






遠方的燈火闌珊，夜影隨著風搖晃，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環境中有著從其他帳篷傳來在談話的聲音，離的很遠很遠。

「有時候覺得好像怎麼努力也沒用…」

安達偏著頭看向說出這句話的黑澤，感覺有點陌生，沒有回應著什麼，安達只是聽著黑澤說，一些心裡想說的話

「你知道嗎？前兩個禮拜我和前輩去應酬的時候，遇到女社長偷偷在我耳邊問著⋯」

黑澤說，那位女社長邀請他一起去飯店休息，因為他實在是太驚訝了，不小心做出了失禮的回應，搞砸了那場應酬，也丟了那份合約，後來被前輩罵到不行，在背後念著長得好看就了不起嗎⋯應該要當作自己賺到啊⋯

「我以為只要努力，別人就會看見我的內在而肯定我，不過好像不是這樣的呢⋯」

每字每句其實都說的很雲淡風輕，但明明就不是這樣的，字句裡安達感受到無以名狀的苦楚，在茶香裡擴散，而無法被撫平。

「這樣啊⋯」

安達聽了之後雙手緊握了溫熱的茶杯，和黑澤一樣的視線落點，在遠方無法伸手可及的燈火。

「啊、抱歉，竟然莫名地和你訴苦了呢⋯讓你困擾了⋯」

安達歪著頭看向說出這句抱歉的黑澤，心裡想著為何他要帶著愧疚呢，聽著剛剛的故事，完全沒有覺得黑澤做錯了什麼事啊，然後他也不覺得困擾，但為何黑澤要道歉。

「黑澤工作肯定很細心，雖然我沒有和你共事過，但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注意到我的狀況之後，我就在想，你是個很照顧周圍環境的人吧，不然，像我這麼不起眼的人，又怎麼會讓你發現呢。」

而且還很會做菜呢，另外也把帳篷周圍環境都清理的很乾淨，其他來露營的人，如果有需要幫忙，他發現黑澤也會隨手就幫忙搬了東西，這些安達都有看在眼裡。

「你很好，但不完美也很好的。」

這些話輕淡地一點一滴落在黑澤的心裡，有如雨天般的水滴，在池中掀起一陣陣的漣漪。那些水滴匯集成感激，在眼角泛著稱為淚水的笑容。




感受著話語過於感性的瞬間，安達忽然地說出了些完全沒想到的話題，那是種有點笨拙的轉移，從黑澤可能會陷入的悲傷裡




「對呢，露營很好吧，感覺自己生活在大自然裡面，可以好好發呆。」

嗯！可以好好的發呆，用著極為肯定的語氣再說了一遍，彷彿這對安達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然後安達莫名地開始說起自己，例如很常被同事笑說是不是都在放空，聊天也不太會聊，平常在辦公室沒什麼存在感，是個比想像中還要無趣的人。

安達發現黑澤笑了，是那種很耀眼，閃閃發光的笑容。

他聽到黑澤跟他說，這不也很好嗎。








隨著一口又一口的茶入喉，心也跟著放鬆，對談中換成是黑澤開啟了許多話題，關於你從哪裡來，喜歡吃什麼料理，休閒活動通常有哪些，還有一些是露營活動的資訊交換。

安達的回應都十分地簡短，偶爾在覺得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會有看起來像在發呆的樣子，然後才又會再接上原本他們在聊的話題。

對這樣的空白，黑澤一開始很不習慣，但在寧靜到極致的夜晚中，他覺得這是一種讓心舒暢的對話節奏，等著誰，思考著什麼，然後好好回應他的每一句話。

聊到安達之前送他的那張卡片，雖然不是什麼華麗的畫，但黑澤很喜歡那筆觸中溫和的感覺。聊著聊著，話題延伸出原來安達也喜歡研究或收集各式的文具，這才發現兩個人的工作也有共通點。



「安達也在文具公司上班啊？」

「嗯，在綠水公司。」

「啊、不就是我們的對手公司嗎？」

豐川和綠水，日本兩大文具龍頭，黑澤看著對方笑說真是沒想到

「不過我不是業務部門的，你不用擔心⋯」

「應該是你要擔心我吧？不怕我偷你們的情報啊？」

「嗯⋯不會擔心。」

黑澤看向安達又呈現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在想要怎麼好好的說出下一句話，只見安達轉過頭來看著他說

「黑澤應該不是壞人。」

這是什麼小學生用的判斷方法？黑澤不禁一笑。一個晚上的談話，或許是因為安達的直率，還有偶爾出現害羞的表情，這些都讓他不自覺在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容，發自內心的情感流動，他為這樣的自己感到踏實。

「這樣很好呢。」

「嗯？」

黑澤沒頭沒尾的在講什麼？

「和安達講話的感覺很好。」

「欸？」

他只有聽過別人說他太沉重，還有說他不擅長接話題，還說他太認真，所以聊天很無趣，但黑澤說和他聊天感覺很好？是不是看錯人了啊？

安達疑惑地比了比自己，像是在跟黑澤確認著，你確定你講的人是我嗎⋯？

那種非常像森林裡小動物出沒在某個角落的模樣又出現在安達的身上，黑澤看著看著就笑了出來，黑夜好像也沒那麼寂寞了呢。



「明早我們一起去爬山吧？聽說這裡有個很漂亮的小瀑布，每次來我都沒留時間去。」

忽然提出的邀約讓安達傻愣了一下，偏頭計算著回程的時間，只要自己不賴床的話，應該可以吧。

「喔、嗯⋯好。」

安達補了一句，黑澤可以叫我起床嗎⋯？我很怕我睡過頭。

可以的！沒問題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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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是安達自己起了個大早，可能有點期待要去看瀑布，他雖然自己去過2-3次了，但他很喜歡路上看到的風景，以及垂直努力往上長高的大樹，探出帳篷外看到的是即將冒出影來的晨曦，因為寒冷完全不想走出帳篷，安達雙手拉著門拉鍊的兩側，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包在帳篷內，就一顆頭在外晃啊晃，陽光照在寬闊的大地，還有他們的篷前。





因為去提水而在背後看著這一切的黑澤，就這樣看著那個影子和日出一起，落在他的心裡。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