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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心引力36


──要約誰？這句直接地刺中善照心臟，善照心虛地怒視後藤：「送我就送我，問那麼多。」

「你跟我一樣啊。」後藤還在記恨：「我就看你能約誰！」

「誰跟你一樣，我要約就有人一起去，上課了上課了，快回去！」善照刷地關上窗簾：「走開！」

後藤的碎念夾雜著鐘聲，善照把窗簾掀起一角，確定後藤已經走了，才小心地打開數學課本。

書頁打開，躺著兩張平整的票券。他把課本推到一旁擋住左邊同學的視線，低頭再看了一次。

票券上，歡樂的笑臉，底下印著可愛字體的「情侶限定雙人套票」。

情侶、情侶、情侶、情侶，善照看到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字了。兩張整齊並排放，像兩個人肩併著肩躺著。

約誰好呢，免費的票券，不去可惜。但遊樂園是個神奇的地方，要嘛就要一大群朋友去，熱熱鬧鬧，要嘛就是情侶去，牽手一起玩，增進感情。

宇髓學長──不行不行不行。善照的心跳跳得很快，用力到胸口都感覺被撞痛了。

學長跟他單獨兩個人去，就是約會！


約會！跟宇髓學長！


但他不能玩任何有關旋轉或高空的遊樂設施，宇髓學長跟他去，他只能坐在底下照顧學長的東西，等學長玩完下來。宇髓學長一定會很無聊，到時候就尷尬了……

光想到宇髓學長露出無聊的表情，善照就下定決心，不要，他不要跟學長一起去遊樂園玩。

那就約其他朋友一起去，大家票錢平分就好了。善照深呼吸平靜下來。

後藤怎麼沒想到這種方法呢？腦子真不靈光。善照把票券收進信封，放進書包最裡面的夾層裡，想了想，又拿出來夾在習作中，免得票券皺掉。

因為這件事，他的瞌睡都跑了，在課本空白處擬著要一起去遊樂園的名單。

要約高中還是中學同學呢，善照看了看周遭同學，再加上幾個名字。高中朋友好了，升上高中後，還沒有跟朋友一起出去玩過……

塗塗改改，字跡越來越淺，黑筆沒水了。善照甩了甩筆，朝筆尖呵氣，還是只能在紙上畫出痕跡而已。

善照撐著臉，一筆一畫寫著，頁面上沒有出現字跡，只有刻痕。


宇髓天滿。


──

放學時分到部活結束，後藤一直纏著他問要約誰，善照反反覆覆地說「不告訴你」，說到嘴皮快破喉嚨乾掉，好煩，後藤幹嘛這麼關心？

離開時，一樓還是很熱鬧，體操場的部員也正三三兩兩離開中。

善照看了看體操場內，宇髓學長正在收拾東西進背袋。善照突然覺得書包沉重了十公斤，背部發燙，那兩張票券的存在感太強烈了。

有個男生勾住宇髓學長的肩膀搖晃，學長用手肘推開他。


有點羨慕。

善照轉身離開。

他慢慢地走著。夏天的太陽落下的慢，路燈還沒亮起，天空邊緣是漂亮的薰紫，淡淡地渲染，很夢幻的色調。


──如果只停留在羨慕的話，不會有任何的開始吧？


至少也應該可以是朋友的關係。


但開口約單獨兩個人去，真的太像是約會了，宇髓學長不可能答應，不過，邀宇髓學長的朋友一起來呢？

善照精神一振，腦中擬好的名單刪掉幾個，空出幾個名額，六個人或八個人不錯吧，人數是雙數比較好，不會有人落單。

首先約約看宇髓學長吧。

宇髓學長，出去玩啊～

太裝熟了。

宇髓學長，想不想放鬆一下？

哇，像是奇怪的網頁廣告。

宇髓學長，訓練一定很忙，有沒有空？

好卑微喔，幹嘛啊，宇髓學長可是拿免費票入場。


──煩死了！


善照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信封放在膝蓋，隨便啦，反正宇髓學長要不要去，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宇髓學長」他發了個開頭。

瞬間已讀了。


【宇髓學長　來電】


善照捧著手機，等響了兩聲才趕快接起來，免得學長掛電話。

「喂？」

「找我什麼事？」學長的聲音傳過來，善照所有想過的話全都忘了。

「喔……喔，沒事啊。」

「沒事的話，最近怎麼沒看到你。」

「那個、我生活都那樣啊，放學就去料理社，結束後就走啦……」

「是喔。」天滿打開衣櫃，拿出衣服。他在體操部留到最後一個走的時候，總會往空蕩蕩的外面看一眼。

「學長在做什麼。」

「跟你講話啊。」

「無聊。」

「我在收行李。」

「……啊？學長要去哪？」

「擴大合宿訓練，會有三周不在學校。」天滿說，隨便的摺著衣服褲子，疊在地墊上。

那邊安靜著，天滿按了下耳機，又探身去看充電的手機，藍牙有接好，沒有斷訊。

「幹嘛？還在嗎？」

「……什麼時候去啊？」

「明天。」天滿捲起襪子，收了幾條內褲，扔進行李袋裡。

「是喔。」

天滿聽出他聲音有點低落，故意說：「就像最近那樣啊，沒看到我也無所謂。」

「什麼啊！！」

「幹嘛那麼激動。」天滿笑了，走出門，去公用陽台拿他的毛巾。

「也沒有……無所謂……」

「是喔。」

「擴大合宿訓練在幹嘛？」

「就訓練啊，和別校厲害的選手交流什麼的。」天滿扯下自己的毛巾，學弟跟他打招呼，他點點頭。

「喔……」

這遲疑的聲音，我妻又在想要說什麼。不是體育選手很難理解合宿訓練的意義，天滿思考要拋哪一個話題好。不想結束這個對話。

「會很期待嗎？」我妻總算想到了，天滿抓著這個話尾說：「還不錯吧，看看別的選手怎麼練，練什麼。」

「那……學長加油，學長沒問題的。」

「嗯。」

又沉默，但並不尷尬。想到我妻那種絞盡腦汁的樣子就覺得好玩。

「.......學長訓練結束想做什麼？」

天滿回到房間，繼續收拾著行李，經常移地或合宿訓練，要帶什麼已經很習慣了，但他這次收得特別慢，衣服重折了兩次。

「八月就要比賽了，當然是繼續練啊。」

「不是啦，就是說……」

天滿拔起手機，把充電器和行動電源收在夾層。

「就是說？」

「休息之類的啦。例如說去哪裡玩……」

哪裡玩？天滿拉起行李袋拉鍊，看行李袋的樣子不順眼，又拉開重新整理。他從手傷痊癒後就一直投入練習，頂多跟朋友在外面吃個晚餐。

「有吧，但我也很久沒出去玩了。」

「那……遊樂園怎麼樣？」

「天滿～～～要去合宿了～～～我會想你～～～」大介開門就一通大吼，天滿連忙摘下耳機：「白癡，我在講電話。」

「跟誰？早紀？互相約明天吃早餐一起搭車？」

「滾。」天滿戴上，問：「你剛剛說什麼？去哪裡玩？」

「……遊樂園。」

善照嘀咕。早紀學姐也會去擴大合宿嗎？

內心有點說不上的彆扭，善照低頭翻著票券。

「遊樂園？不錯啊，很久沒去了。是新開那家嗎？」

「對。」

「還有誰會去？」那邊停了一下。

「還是只有我們？」宇髓學長問。


善照手一抖，票券掉到地上，翻到背面。


票券背面有字？


情侶限定雙人套票使用規則：
1. 可暢遊本園區一票到底
2. 優惠期限至7/31
3. 需現場kiss十秒

什麼──！！！！

善照一聲大叫卡在喉嚨，他用力咬住牙齒。

靠！難怪後藤給他！！難怪後藤一直問！！！！

後藤怎麼可能找得到跟他接吻十秒的人啊！

他的計畫也失敗了，票錢平分，但等同於要在大家面前跟另外一個人親嘴十秒……！

「喂？喂喂？我妻？還在嗎？」


我還在。但我想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