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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1?)




克洛很難說真矢現在的心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矢已經不再需要克洛的陪伴就能獨自外出,她重新辦了一個門號,開始能面對那些曾經拒絕面對的親友。
而另一方面,大概是有舞台劇的底子,即使戲劇的本質上與舞台劇仍有天大的差異,真矢還是很快就掌握到了訣竅,便成了讓指導老師也佩服的十分誇讚的學生。
並且還破例拿到了一部戲劇的龍套角色。
雖然只是龍套角色,但是開心不已的克洛還特地買了兩大條年輪蛋糕來慶祝這其實是很瑣碎的小小事情。
久違的吃到年輪蛋糕的真矢看起來也很開心,她那還殘留著憔悴與哀傷的臉龐,第一次堆載了滿滿的幸福笑容。
算是沒有讓克洛排隊等了兩個小時買年輪蛋糕的時間白費。
才這麼想著,真矢突然說:「雖然這家的年輪蛋糕很好吃,但是果然跟大場さん的手藝相比還是略顯遜色呢。如果能再次吃到大場さん的料理就好了。」
――克洛迪娜因為喜悅而一直高懸的心情突然重重掉到谷底。
這是真矢第一次提起『其他人』,同時也讓克洛意識到再過不久,真矢就不會再只是需要她一個人。

對克洛而言,真矢找到了新的世界(舞台),重新回到了舞台(世界)。
她已經漸漸又是那個聚光燈的焦點,眾人矚目的目光,雖然還差了一截,但是克洛相信真矢很快又會變回那個有點傲慢又驕傲,高高在上的天堂真矢。

她偶爾會想,自己是不是已經該功成身退?
真矢已經走出來了,也找到了自己新的容身之處。這樣克洛還應該繼續陪伴在她身邊嗎?
她是不是應該,讓別人來陪伴真矢?
讓真正能陪伴她未來一直走下去的人,陪伴在她的身邊?
――她是這麼想的。
但是真矢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雖然真矢的心態變得開放許多,對克洛的依存性卻似乎變本加厲的變得更沉重。
她會在一天疲憊的練習回來後黏在克洛身邊跟前跟後,會用無辜的眼神暗示克洛今天是否能不要回家,留著陪她。


――克洛將菜刀放下,重重的嘆了口氣。
她低頭看著那緊緊的環抱著自己腰間的雙手似乎沒有要鬆開的跡象。
今天真矢跑了好幾個行程,其中有一個是為了新戲而上的節目。
得知真矢是那對知名的舞台劇演員天堂夫婦的獨生女後,一個龍套角色被主持人不斷頻問的機率比男女主角還要多。
甚至結束錄影後真矢還被幾個臨時的記者纏上想對她做簡單的訪問。
在旁邊無視真矢求救的眼神的前輩還臨時開啟了直播模式,把一臉尷尬被兩位記者夾擊的真矢的照片傳給克洛。

結果真矢一回到家後,外套也不脫就突然從後方扒住了克洛迪娜。
她起先是十分激動,但是隨著那人只是沉默不語的把臉埋在自己的頸窩,克洛迪娜知道真矢大概又是心裡胡思亂想了什麼所以想撒嬌,她總是捨不得逼迫真矢,所以就決定放任她低潮一陣子,之後再來關心這個傢伙。
但是拖著一隻黏牢牢的撒嬌鬼煮飯真的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克洛好幾次為了趕去關爐火又得避免踩到真矢的腳差點絆倒。
幾次後,終於是在熬煮的料理中嗅到一絲燒焦味的克洛還是隱忍不住的向後面絲毫不知道她多辛苦的撒嬌鬼抱怨。
「...說真的」
「嗯?」
「你這樣抱著我,我很難煮飯。」
「那就不要煮飯了。」
真矢悶哼哼的說著,溫熱的吐息全灑在克洛的頸項上,有點搔癢,她挪動了一下肩膀,「發生什麼事了嗎?......先說好,可不是我叫前輩在旁邊看熱鬧的喔。」
克洛迪娜覺得,真要是什麼,肯定還是群組中那些前輩直播拍下的照片。雖然真矢之後有在群組中回覆了一張震驚的熊熊貼圖。
但是果然畢竟,誰都能看出那張臉有多尷尬到讓人想笑阿。
「那個事情我已經原諒前輩了。...看在她請的草莓蛋糕的份上。」
「嗯,晚飯後我泡壺花茶,一起吃吧。」,克洛迪娜想著前輩是如何拿甜點說服真矢如何不繼續對她提出控訴的,就覺得好笑。
她將水芹的蒂頭切除後,將它們切成小段。
接著已經壓出水分的豆腐也切塊一起放入盤中。
這時,真矢又挪動了一下趴俯的位置,她看著克洛迪娜熟練的進行料理。
「......面對那麼多人,讓我覺得很累」
「休息一下吧?」
「嗯,...正在。」
「我是指去床上躺一下之類的。你抱著我,算什麼休息?」,克洛迪娜說完,她想了一下,用很快的速度把早已洗好在旁邊準備待命的小番茄全數投入盤中。
接著便聽到了某人猛力吸了一口氣的聲音。
「你的身邊讓我覺得很安心、很放鬆。」
「......真矢」
「嗯?」
「不要偷偷的把小番茄拿出來。」,克洛迪娜小力的拍打了下那隻從下方試圖偷偷把沙拉中的小番茄撈出來的手。
她努力地裝作鎮定,但是真矢的話卻在她的心底迴盪。


**


前輩仰頭把燒酒全數飲盡,坐直了的她發出了難聽的大口吐氣聲,像極了居酒屋中隨處可見的中年大叔。
接著前輩把毛豆丟進口中後,她看向一直盯著早已冷掉的燒酒的克洛迪娜。
「所以,你又在想什麼啦?」,前輩的口氣輕描淡寫,彷彿只是在隨口詢問今天發生的小事情。但是克洛迪娜知道,前輩很清楚自己的心情與真矢之間的關係,在那個人墨綠色的瞳眸中,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她。
當然克洛迪娜也並不想瞞著前輩,她需要與誰人分享這份複雜的心情,也的確希望有個能信任的人能幫她顧及工作中她所無法照顧到的真矢。
克洛迪娜也學著前輩一口氣仰頭將酒飲盡,只是放酒杯後,她卻無法像前輩一樣舒爽的大口吐氣,而是把最深層壓抑著的情緒嘆息而出。
「我感覺我把真矢束縛住了。」
「什麼意思?」
「真矢說『待在我的身邊很安心、很輕鬆』,但這並非我的本意,我是希望真矢能振作,並不是非我不可。」
「那又什麼不好?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你們就在一起,不就好了?」
「......我不確定真矢是不是喜歡我,至少現在、我不確定。」,克洛迪娜望著前輩又往她的杯中注入的乳白色液體,她沉默、才又接著說:「我怕她會把對我的依存錯當成愛情。我並不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束縛她的,我希望她像我記憶中的天堂真矢,這才是我當初幫助她的目的。我無法接受、那個我努力追趕了,仍是無法跨越的人這麼輕易就認輸,我想看到她還是那樣討人厭的傲慢又高高在上。我幫助她,不是想讓她變得非我不可阿。」
「你可以去問她阿,問問真矢對你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喜歡你之類的。」
「那萬一真矢怕我會離她而去,所以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都趕緊說成是愛情呢?」
「...克洛你」,前輩欲言又止,她看著克洛仰頭又莽灌了一杯,看著那本就深鎖的眉間更加皺緊,她說:「你是不是沒有好好看過真矢?」
「這是什麼意思......?」
「你如果願意好好看著真矢,也許你才會發現,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這樣。」,前輩伸手揉著克洛迪娜的後腦杓,她還很故意地把她的頭髮弄得一團糟然後才哈哈大笑,「我會說『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就是因為我有在好好看著真矢,有好好在看著你。」
「我一直都有在看著真矢!」
「呵呵。所以說年輕人吼~」
「前輩你才大我兩歲而已!」

**

接到了海外的劇團的邀約時,克洛迪娜覺得是時候道別了。
她把這個邀約的事情和前輩討論,前輩也覺得這個機會十分難得,必須得把握。克洛迪娜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和經紀人討論過後,決定將重心放到海外。
家裡的行李她很快便整理好了,但是唯獨真矢家中的私物,她始終遲遲不敢去收拾。
她還沒想好怎麼去和真矢離別,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向她道別。
說到底,她真的有想好要徹底離開了真矢了嗎?
她其實什麼都沒想,只是任憑著時間把問題給覆蓋過去。
直到最後的一個禮拜,她才驚覺自己再不說的話,也許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因此這一天,她早早下班之後,便到真矢家中等她回來。
沒過多久,真矢也回來了。
她看到克洛迪娜在客廳,開心的提起手上的紙袋,「車站前的香草泡芙看起來好好吃,忍不住就買下來了。」
「真矢,能跟你談談嗎?」
大概是克洛露出了難得的嚴肅,真矢沉默了下,她將泡芙擺放在桌上,來到克洛迪娜的身邊坐了下來。
「怎麼了嗎?」
看著真矢的臉,克洛感覺自己醞釀了好久的勇氣還是瞬間就消逝不見,她幾乎可以想見真矢知道這件事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她沉默著,只能沉默著。
「沒事的,我在聽著。」
「我要離開日本了。」
「......因為工作?」
「嗯。國外的劇團向我提出了邀約,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我明白。」
「...後天我就要離開日本了。」
「嗯。」
「你租屋的鑰匙我等下會還給你。我弄了一些涼拌菜,還有冷凍的飯菜,明天我可能沒時間來了,你自己要好好吃飯。最近天氣變涼了,要多加件外套,不要感冒了。我會叫前輩有時間就來看看你...」
「西條さん...」
「你不要太挑食,小番茄也要吃。有應酬也不要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一個人如果太晚回家了,就搭計程車不要走夜路,很危險。」
「西條さん!」
真矢用雙手托著克洛迪娜的臉龐,硬是讓她一直低垂的頭抬起,匯聚在眼眶淚水模糊了視線,抬起頭的瞬間,止不住滾滾滑落。
「不用擔心我,我一個人沒問題了。好嗎?」
「嗯...」
「我知道這個機會對舞台劇演員而言有多珍貴,我很為你開心,真的。」,真矢停頓了下,接著用指腹抹去克洛迪娜眼上的淚水,這一刻、少了糊了視線的眼淚,克洛迪娜終是看清了真矢的表情。
她保持著微笑,但是糾結在一起的五官顯示了她有多努力在忍著悲傷。
真矢注意到克洛迪娜的目光,她扯出更大的微笑,卻牽扯了眼角的淚水跟著滑落,她說:「你想對我說的,就只有這樣嗎――」
那強忍悲傷的表情上,佈滿著一絲絲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