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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某個週六夜間。

冰冷的空氣在窗外咆哮吹過，吃完晚餐後，仙道起身拉上了陽台落地窗的窗簾，調整空調的溫度，在床舖旁邊的小茶几前坐下。
流川早已盤腿坐在桌前了，平時已經足夠冷冽的少年這會兒幾乎要化身成千年寒冰，把面前的數學習題本悉數凍斃。

別這樣啊，知識是無辜的。仙道揉揉他的髮，掏出鉛筆，筆尖指著由數字和代數組成的方程式，開始細細講解。

你看，這裡的a是這個意思，首先要先拆解4ac的部分，得出所要的規律，再重新套用公式帶入……

流川的眉毛都快打結了，身上的低氣壓更加明顯，可他仍是耐著性子靜靜聽著，照著仙道的指示，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寫出算式來，仙道對照了下答案，在他的題目上打了個漂亮的圈，稱讚他做得好。

又不是小孩子了。流川小聲地說，埋頭繼續寫下一題。

下個禮拜就是期末測驗了，湘北跟陵南的課表差不多，考試也排在同樣的日期，早已從自家學弟那打聽到湘北紅字軍團事蹟的陵南隊長秉持著「男朋友的成績也是自我責任的一部份」，決定提前起跑，上個週末打完球後，就把流川抓來自己家複習功課。

但是這個任務比想像中還要艱鉅。

當看到流川帶來的課本嶄新的跟剛開學一樣，除了名字以外什麼都是空白的，仙道就呆住了。無奈之下他只能去櫥櫃裡挖出自己一年級的課本跟作業簿，一課課比對找出相同的單元，讓流川先把筆記補齊。
流川很振作的寫了兩頁，然後直接壓在仙道的歷史課本上睡著了，看得只是轉身去廚房倒兩杯飲料的仙道再次無語。

副科都如此，主科更加悽慘。

唉。

仙道嘆了開始輔導流川功課以來不知道第幾個氣，用鉛筆末端的橡皮戳著把口水睡到他課本上的進攻之鬼。

臭小孩。

第一個熬夜開車（？）的禮拜六晚上，流川就坐不住了，剛過了晚上十點半，他眨眨乾燥的眼睛，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用一種仙道從沒聽過的，軟軟的聲音說：「我很累，想睡覺。」

仙道差點就答應他了，話到嘴邊緊急剎車。他揉揉流川的頭，轉移男朋友的注意力：「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吃完繼續。」

流川的嘴癟了下來。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翻著仙道一年級的課堂筆記和習題本，流川再次認知到自家男朋友不只球技不輸自己，課業更是大幅領先。
他不樂意地哼了一聲，在習題本後「仙道彰」的姓名上畫上兩支惡魔的角，單方面決定跟他分手五分鐘。

教你念書還搗亂。仙道從後方輕踢他的背，把手上的碗放下，要他把下一題寫完再休息。
流川看著冒著熱氣的鮭魚茶泡飯，再看看仙道兩眼，扔下筆採取耍賴招式，撲上去雙手抱緊仙道的脖子，效法無尾熊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不會算就是不會算，現在撒嬌的人最大，完全忘記自己上一秒才在想要分手的事。

仙道忍住從身體內竄出的熱氣與火氣，抱著流川無尾熊，硬是用這樣艱難的姿勢開始講題，成效如何他也沒個把握。

但是這次不一樣！

有過上一週手忙腳亂的初體驗（？）後，仙道這禮拜已經有了計畫雛型，首先他挑了個平日的放學時段去了趟湘北，頂著湘北籃球隊眾人好奇與調侃的目光，從一臉臭到不行的流川手上接過他所有考試科目的課本與習題本，先拿回自己家放好，免得到時候出現一堆諸如「課本掉進水溝」、「作業被狗吃掉」之類的正常和非正常理由。
接著就是搞定除了吃飯睡覺跟籃球以外，其他事情都是身外事的本人。

雖然湘北高中明令禁止四門不及格的學生參加各種體育大賽，但高中生嘛，總是喜歡挑戰規矩，這不流川就打著「怎麼樣也不可能再考差」的念頭裝死逃避念書，逼的仙道只好拿出殺手鐧。

「你這次考試要是考得好，今年寒假我每天陪你一對一。」

嘿，小狐狸的眼睛整個都亮了。
仙道笑著點點頭，成功把男朋友再次拐進知識的殿堂。

偏偏天公不做美，強大的冷氣團在本週五晚間報到，週六一早拉開窗簾，外頭的世界一片銀妝素裹，撲面而來的冷空氣讓仙道打了個寒顫，趕忙又把窗戶關上。
外頭冷歸冷，但也不到大雪封路的程度，仙道與流川兩人早上都還有各自的隊練，說什麼都得出門，仙道走進浴室梳洗，整理好背包，在出門前往流川家裡打了個電話，確定流川已經起床。

這孩子什麼都不上心，腦袋裡只裝著籃球。流川的媽媽握著話筒，語氣有些無奈，她知道仙道最近在給流川補習功課，託付似地向仙道說，自家的笨兒子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仙道的，要多麻煩仙道君照顧了。
仙道當下有種流川媽媽好像要把兒子嫁給自己的感覺，但也只能客氣地應諾下來，掛上電話。

幸好這天的雪不大，到了中午太陽冒出頭甚至還有點熱意，兩人各自結束練習後立刻掉頭往濱海的小球場趕，仙道位置近，率先抵達，看到公園內的狀況，立刻唉呀了一聲，整個地面都是濕的，肯定打不了球。
他倚在球場門口等著流川，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流川小跑著出現了，看見仙道，他加快腳步，直直衝進男朋友的懷抱裡。

「想我了？」仙道乖乖讓他抱著，讓流川的臉頰蹭著自己的肩窩。
「嗯。」流川輕輕哼了一聲，又磨蹭了幾下，才抬起頭來，看見球場裡的狀況，整個人也是一楞。
「打不了球了。」仙道戳戳他的腰窩，「怎麼辦？」
流川思考了下：「去你家。」

＊

按照正常的劇本，沒球好打的週六下午，就應該做些熱戀情侶理所當然會做的事──打遊戲或者打──

「這題不對。」仙道拿著紅筆，當著流川冷到不行的冰山臉，在題目上頭打了勾，「這題也是。」
流川的臉更冷了。
兩人從球場回仙道家一路上黏黏膩膩，好幾天沒見到彼此，正值青春的少年應該急需發洩。但仙道進門後就拉著流川坐在茶几前，轉身搬出了提前搜刮來的課本和習題，把筆和擦子塞進他手哩，要流川趕快解方程式。

解個屁──流川才想把筆扔在桌上，仙道一挑眉，湘北的王牌瞬間想起一對一的賭注，氣勢登時就弱了，他咬牙坐回原位，開始跟一團阿拉伯數字和代數打架。

仙道笑笑，轉身去廚房摸了一陣，端出一杯冒著煙的熱可可放在流川面前，自己也開始翻起高二的參考書，時不時就去流川邊上看兩眼，確定人真的有在動腦，等流川算完幾題數學，又把簿本拉過來替他批改，只是流川明顯不在狀況內，連改幾題都是錯的多對的少，離滿分的小花丸還有著遙遠的距離。

「今天怎麼了，嗯？」仙道問他，流川撇開眼，用一貫的沉默應對。
那瞬間仙道想到高傲的貓科動物，你示好地向他伸出手，他卻只給你一個不屑的眼神，還轉過身子用屁股對著你，大寫的高高在上。
「是不是下午沒打球不高興？」
「……」流川鼻翼微動，輕哼了一聲，知道還問。
「那也沒辦法啊，場地都是水。」
「……」不管。
「傷腦筋啊……」仙道嘴上煩惱，眼睛和表情卻一點都不煩惱，相反的他還覺得鬧脾氣的流川可愛到爆，「那要怎麼辦呢？讓我想想……」

小套房內靜默了一會兒，流川捧著熱可可小口啜飲，一邊等著仙道想出能讓自己心甘情願算數學的好方法。

「有了，這個方法我覺得不錯。」
「？」
「這樣如何？」仙道突然往他身側挪動，兩人肩膀對著肩膀，手臂貼著手臂，「你答對一題我親你一下，答錯一題你親我一下。」仙道的笑容燦爛的像冬日的太陽，在心裡佩服自己能夠想出如此完美的辦法。
「……不要。」
「我覺得很棒啊，再考慮一下。」
「……」流川往後一倒躺在地上，還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著男朋友。妥妥的鄙棄。
仙道眼神一沉。
「不要的話取消週日的一對一。」
大型黑貓聞言身體一僵，緩緩轉過頭來瞪他，片刻過後啞著聲音說了一句：「卑鄙。」
仙道則回以一個帥氣又討打的微笑。

流川重新坐起來，拿著鉛筆，咬牙繼續和數學纏鬥。

小套房內暫時陷入沉默，仙道一手支著下巴，也認真的念了幾頁書，等他暫時從教科書內回過神，流川已經寫完了他交代的頁數，把本子推到自己面前來，立刻得到仙道的摸摸頭當作獎勵。

仙道拿起紅筆，開始替流川對答案，然而越改下去，他的表情就越聳動。

一題，二題，三題……十道題目改完，流川全答對了，簿本上畫滿了漂亮的紅圈圈，和仙道驚訝的目光一起。

「做得很好啊。」仙道不可置信地又對了一遍答案，真的全都算對了，「你認真的話還是做得到的嘛！」
「我又不是白痴。」流川哼一聲，言語裡充滿理所當然的自信，好像連續投進十個三分球一樣得意。
「既然你表現這麼好，那我也要說話算話。」仙道點點頭，突然湊過去在流川臉上啾一個，「這是第一個。」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吻像雪一樣，輕輕地落在額頭，眼角，鼻尖，雙頰，嘴角，下巴，宛如羽毛般的吻，最終在唇瓣上停留，仙道的嘴唇輕觸流川柔軟的唇肉，接著覆蓋上去，舌尖撬開牙關，夾帶著濃烈的愛意席捲而來，黏膩的水漬聲與輕吟很快在房間內迴盪。
流川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閉上了眼睛，仙道的存在感太明顯了，他的舌頭和嘴唇像是要把自己的魂勾走一樣，巧妙地在自己嘴裡攻城掠地，前不久還塞滿數學的腦袋已經軟成了一灘，仙道還巧妙地變換親吻的角度，徹徹底底地在流川嘴裡掃了個遍。

等兩人分開，都已經各自氣喘吁吁，流川吃虧在皮膚白，潮紅的面頰在燈光下無所遁形，像能掐出血來，連耳根下也是嫣紅一片。

仙道心下一動，感覺一股灼熱直往下腹竄，他咬牙忍住，深呼吸平復情緒，把習題本推回流川面前，流川抿抿唇，揉著臉頰，轉移注意力，繼續埋首在無涯學海之中。

兩人一個專心看書，一個努力解題，就這樣又大約過了半小時。

流川再度把題本推到了仙道面前。

仙道自然地拿起紅筆幫他批改，流川的教科書他大概看過一遍，對高一的內容還有印象，這本習題不算難，流川方才已經全答對了，照理來說這次應該不會差到哪去。可當仙道停下手上的筆，望著錯了一半以上的本子，在心裡開始懷疑流川是不是故意的。
流川放在桌上的手指輕敲桌面，示意他回神，仙道抬起頭，看見流川晶亮的黑眸正毫不猶豫地望過來，冷冽的目光裡隱含著躁動的情慾。

「……你這次錯太多了。」仙道放下筆，不自覺地往流川那靠近。
「那又怎樣。」流川薄唇輕啟，語調仍是一貫的冷，還帶著點囂張的桀驁不馴，「剛才怎麼說的，現在就怎麼辦。」
「……」仙道沒想過自己會被自己的話堵死，啞了聲說不出話，只能看著流川越靠越近。
「是你說的，我錯了幾題就吻你幾下。」流川低聲呢喃，似有若無的聲線讓仙道有些恍惚，「我錯了七題，所以可以親你七次。」

他是認真的！仙道才反應過來自家男朋友真的不是開玩笑，流川的嘴唇已經印上自己的，他用牙齒輕啃仙道的唇肉，又用舌頭輕舔，又去啄吻他的唇角，落下一個個煽情的吻。

一下。
二下。
三下。
四……五……六……

親完了最後一下，流川離開仙道有點被吻濕的嘴唇，戀戀不捨地碰了碰，轉回頭繼續算他的數學了。
作夢也沒想過會被反將一軍的的陵南王牌呆呆地楞在原地，滿臉滿眼都是震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