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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嶺下暗影 ---
德州記憶的餘燼
  1920年8月15日(日)

  「你看起來就像個落魄偵探。」你望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道。

  「不,我本來就是個落魄偵探……」你在心裡苦笑,自嘲地搖了搖頭。

  在普羅維登斯的街頭巷尾,你和你的死黨——西蒙·懷亞特(Simon Wyatt) 已經度過了數十個年頭。他經營著一家地下酒吧,在禁酒令時期,這稱不上是個體面的行業,卻絕對是門成功的生意。而你呢?你總是接手些外遇調查的案子,收集不忠之人的證據,為嫉妒和懷疑提供佐證。若說你是個落魄偵探,倒也沒什麼好反駁的。

  你甩了甩頭,將這些無謂的念頭拋開,走向洗手台,冰涼的水撲在臉上,讓你稍微清醒了一點。回到工作桌前,你的目光落在幾份舊文件上,思緒不禁飄回遙遠的過去——德州,二十多年前的一段記憶。

  你和懷亞特都是德州人,自幼一起長大,彼此的家人也極為熟識。他的父親在他年幼時便去世,由母親獨自撫養長大。而他母親的哥哥——亨利·布魯克斯(Henry Brooks),從你們還在襁褓時便經常來探望妹妹。他是個粗獷健壯的單身漢,因為遲遲找不到合適的對象,時常被妹妹調侃,但他對你們兩個卻疼愛有加。他教你們如何傳接球,帶你們乘車馳騁在德州廣闊的鄉野,一個成年人帶著兩個孩子四處遊玩,他對懷亞特來說,早已不只是舅舅,而是第二個父親。

  直到他失蹤的那一天。

  那年你們十一歲,亨利·布魯克斯回到普羅維登斯工作,卻在人間蒸發。他在一次下水道工程中離奇失蹤,即便警方出動大批人力搜尋,也沒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最終,他所屬的公司只能遺憾地通知懷亞特的母親:「他已經不會回來了。」

  這一次,她再度承受失去至親的痛苦,而這次的傷口,似乎比喪夫時更加深重。對懷亞特而言,與其說是失去父親,不如說是亨利·布魯克斯的失蹤,才真正刻印在他的記憶裡。

  成年後,懷亞特選擇搬到普羅維登斯開設酒吧,或許這個城市對他而言,從來不只是一個賺錢的地方。但你從沒問過,而他也從未提起。然而,你卻始終留意著那些塵封的線索。這些年來,你透過各種關係,收集到了兩份關鍵文件,這讓你一直在等待機會,一個能夠深入普羅維登斯地底的機會。直到最近,你得知布朗大學的一位教授,在他繼承而來的住宅中,意外發現了一條地下隧道。如今,他正尋找研究夥伴,一同探索這條隱藏在歷史陰影中的道路。

  你決定前往拜訪他。


  這一次,你要親自揭開真相。

普羅維登斯的陰影
  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瀰漫在空氣中,刺激著你的鼻腔,也勉強讓你維持住理智,提醒自己仍然活在現實世界裡。但即便如此,你仍難以說服自己,方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

  你閉上眼,腦海中依舊殘留著那最後一幕——當你奮不顧身地衝向那詭異的蛇形生物,將手中的鎂粉罐朝著牠巨大異常的頭顱狠狠砸下,然後點燃的瞬間。你還能記得指尖不小心觸碰到牠皮膚的觸感——濕冷、滑膩,就像真正的蛇一樣,讓人不寒而慄。那一瞬間的閃光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你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去,靈魂被炸飛到了天堂。但你很快回過神來,因為你知道,天堂裡不會為你留位。

  你撇過頭,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肯威。他的呼吸微弱但尚且平穩,讓你稍微放下心來。你們才認識短短幾小時,卻已經並肩歷經生死。從歐薩斯教授與肯威口中,你終於拼湊出事件的全貌——勞倫斯為了給你們爭取逃走的機會,選擇了與它同歸於盡。

  它。

  你不願意稱呼那個東西為亨利,哪怕你知道,那的確是他——那個粗魯卻爽朗的大老粗,曾經豪邁地大笑,曾經拍著你的肩膀,對你說著什麼……你記不得了。你思考著該如何告訴西蒙這件事,雖然你知道,他大概會相信你。

  你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隨手從風衣口袋裡摸出一根菸,點燃,深吸了一口,感受煙霧灼燒著喉嚨。這裡是病房,你知道不該在這裡抽菸,但此刻你不在乎。你突然想起,你應該可以點燃那根高檔雪茄來抽,畢竟今天發生的一切,確實值得一根值得紀念的菸。

  或者……你的潛意識在暗示你

  這只是開始?

暗潮洶湧
1920年8月16日(一)

  西蒙接受了真相。

  你知道他會相信你,從來便如此。他總能一眼看穿你心中深藏的波動,那天當你點了杯比往常更淡的酒時,他立刻就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你試圖保持冷靜,緩緩地道出那段令人顫慄的經歷——你的遭遇、勞倫斯的遭遇、喬許的遭遇,以及最為重要的,亨利的遭遇。

  西蒙靜靜地聽著,目光始終未從你臉上移開。當提到亨利的時候,你分明感覺到他眼底掠過一絲隱晦而複雜的情緒,但他並沒有插話,更未提出質問。他只是坐在那裡,沉默而凝重,直到你說完所有的一切。

  那一天究竟是如何結束的,你已經記不清了,回過神來時,只記得隔天生活又如同以往般繼續前行。說出了這一切後,你感覺到胸口鬆了一口氣,似乎一直壓抑著你的枷鎖終於解開了。隨著時間流逝,你逐漸相信事情已經回歸正軌——解決了亨利的事件後,籠罩在你和西蒙整個童年的那片陰霾,也似乎消散了不少。至少你們找到他了,儘管方式如此殘酷。

  之後,你整整一週躲在酒館裡逃避現實,但終究,生活的壓力再次追上了你。你常常感到困惑,為什麼那該死的邪物可以長年潛伏在地下,而地面上的人們卻能若無其事地追逐金錢與享受日常的平靜生活?這種詭異的反差讓你幾乎懷疑自己的經歷是否只是場惡夢,然而你身上收藏的那張照片卻無時無刻提醒你,那是真實的記憶。

  這也提醒你該去採購新的鎂粉罐了,你甚至考慮過是否有更輕便的相機可用,但顯然目前市面上找不到比你手中更好的型號。

  在這段迷茫的日子裡,你甚至跨越了自己從前劃下的界線,接下了一些灰色地帶的案件。其中數起與黑幫牽扯的委託,差點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所幸你那雙可靠的腿還能讓你從危險中逃出生天。這些案子稍微填補了你的財務缺口,但也讓你置身於更大的險境之中。是福是禍,你一時也難以判斷,只能選擇暫且往前踏出一步。

  與此同時,你仍無法放下那些可憎造物帶給你的疑問。你曾多次到普羅維登斯各大圖書館——布朗大學的約翰·海伊圖書館、雅典娜文獻館,試圖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然而,你能找到的僅僅是些片段而混亂的資訊,那些非正規書籍中的內容雖然雜亂無章,但卻詭異地帶著某種共通之處。你能輕易分辨出哪些純屬虛構,哪些是真實的,因為你確實見過那可怖的造物——蛇人。

  這些怪物如今只以模糊的傳說和逸聞形式存在於世間,沒有任何資料能夠證明他們的存在。當你闔上最後一本書的那一刻,你清晰地意識到:真相之所以如此難以探查,並非因為有某種力量刻意掩蓋,而是源於人類自身的無知與脆弱的理智。

  而這真相,或許還將繼續隱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