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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案路線捏造提及+極少量笙活鈴大三角




瑞盟主在唐門覆滅的五、六年過後,因為舊傷復發,暈了過去…做了個被臉都想不起的醜鬼纏身的夢。
瑞盟主知道鬼是誰,鬼也知道他是誰……鬼對他說你不該來這裏,至少現在不能。瑞盟主尷尬地撓撓臉,說他也回不去…鬼想了一下,說那你跟我來。
瑞盟主在夢裏,跟隨著鬼的腳步,聽著他講故事。他們變得很年輕、很年輕,還穿著少年時的那身衣服。

鬼帶他走到一處地方,瑞盟主曉得,說這裏是崆峒。鬼說是,這是我和你初次見面的地方。瑞盟主也還記得。
他們走了一會兒,走了崆峒的幾個季節,直到在山腳下,鬼說:那一次,你突然找上我,說想要跟我回唐門。
啊?瑞盟主一點都不清楚。但既然鬼這麽說,他們也只能一起走下去了。
於是,他們一起回了唐門…瑞盟主根本不熟悉這個地方,他對那段鮮血淋漓的記憶有些模糊了。鬼同他講,說他在唐門犯了好多玩笑,說了好多讓窮人氣到發昏的歪理。瑞盟主摸摸鼻子,沒說話。

鬼帶他走完了唐門,卻不再繼續,又回到了先前那片白茫茫的幻境裏。
鬼說:後來的故事大差不差。但我與你從未在那些地方有過結局,所以不能帶你去。我們去了江陵,後來還去了南陽,給我一位兄弟的小妹求藥,打打殺殺一場,你說徹底服我的氣,我倆幹脆組了隊,被你取了個爛得出奇的名字。
什麽名字?瑞盟主問。
不能告訴你。鬼說。

但鬼又一揮手,此間氣氛再度變化。瑞盟主擡起頭,發現自己已身處一處密林,鬼站在自己旁邊,和他一樣狼狽。
有些時候,我們並沒在崆峒見面。鬼說。比如這次,是在大理。
……我知道這裏。瑞盟主說。這是靈犀先前待過的五仙教……
正是如此。鬼說。我遠赴點蒼留學,無奈被那群劍佬追殺下山,陰差陽錯被夏姑娘撿走。後來在五仙教外遇上你,闖陣闖得厲害,又是一身傷,便把你也撿走了。
那個時候,靈犀是被……瑞盟主說。他說到一半,鬼點了點頭:所以我要救你。我要讓你來幫夏姑娘。
鬼不再說下去。瑞盟主卻不依不饒:之後呢?他於是答道:老生常談的故事。我們從五仙教出逃,迎著大理的春天跑,去了白馬寺,也看了洱海蒼翠,一行人打打鬧鬧,到最後,你又要給我安上那個爛得出奇的名字。
到底是什麽爛名字?瑞盟主問。
都說了不能告訴你。鬼說。
那靈犀呢?瑞盟主問。
罵我倆神經病。鬼說。

鬼揮揮手,他們二人於是又回到了那片虛無的白色裏。他說:差不多到時間了,再等一會兒,你就該走了。
……瑞盟主還在問他:沒有別的故事了嗎?
媽的。鬼罵他。你是三歲小孩嗎?這麽愛聽故事。
鬼挨在他的身旁,靜靜坐著,他的態度卻沒有不耐煩…隔了一會兒,他開口:也許……
瑞盟主緩緩閉上了眼。
也許我們在金國。在襄陽。在襄陽的春日相逢、相識,交換姓名。那兒的桃花開得很美……你應該是見過的。你頭一次見我,我還因為還不起醫藥費,正在幫人采買藥材……你呢,你呢……不曉得為什麽,一副喝醉了的樣子,靠在一株桃樹下。我想了想,到底去問你,怕你這俊俏的少年俠客出了什麽事……你卻突然睜開眼睛,揮起袖子,振落了滿樹的花瓣……害我全身上下都被淹沒了。
…你一定討厭死了我。
我沒哪次不討厭你的。你樣貌生得那般好,身世出眾,武功高強,我站在你面前,總像是不知量力的醜陋偶人……你還會取那一個重復的,讓人討厭的名字……次次如此。
次次如此。
是啊…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有時,我與你相遇,有時,我與你背棄,有時,我與你只是擦肩而過,甚至不知彼此姓名……有時你殺了我,有時我殺了你。有時你滿不在乎,有時你撕心裂肺——
……我有跟著你死過嗎?
有。當然有。還不少。有些時候,甚至我剛死不久,你就一頭撞在我那小劍上追過來了,說著走太遠紅線連不上……我們之間哪有紅線呀?
還有些時候呢?
還有些時候,我就不能告訴你了。因為你不知道。你也沒見到過……我不能給你說——時候到了。

時候果真是到了。瑞盟主聽見耳邊迷迷糊糊傳來了聲音,接著,脖子上多了什麽冰涼涼的觸感。鬼原本撐著下巴看他,卻不知察覺了什麽,突然喃喃了一句瑞盟主沒聽清的話。
他湊上前去,捧住瑞盟主的臉。他自己的臉是一團消融的煙霧。他把瑞盟主的臉掐得太用力,讓他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霧氣貼著瑞盟主的面頰,輕柔地滑動…冰涼地滾動,他與瑞盟主頰貼著頰,額抵著額,親密到了一個詭異而陌生的距離。
瑞盟主突然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眼睛。他把消失的眼球貼在自己的眼睛上,仔仔細細地望著裏面的每一縷光。可他的眼睛又什麽值得好看的?瑞盟主沒想明白,只聽見他似哭非哭地開口,呼喚著。

…小師妹。

瑞盟主睜開眼。
唐默鈴的手正落在他的脖子上。用力、用力、用力。她已經病了。病得比他更深,更沒有力氣。她用沒有力氣的手臂,竭盡全力地想殺死最脆弱無力的盟主。但她失敗了。
她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他。瑞盟主的眼裏倒映著她蒼白美麗的面頰。鈴小夫人幹澀的嘴唇動了動,只留下一句經年如一日的咒罵。

……你怎麽還活著?
你怎麽不去死?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鬼在看什麽。鬼在看他眼中師妹的倒影。他看得如此認真,那樣仔細,以至於與他有一瞬,竟如同愛人那般親熱,不可分離。
他的眼睛已被瑞盟主忘記。他的眼睛裏沒有他。

瑞盟主的傷口漸漸長好了。他再也沒有夢到過任何人。

唐門覆滅的七、八年後,瑞笙開始憎恨起一個被自己殺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