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05

　　蕭臨曦父母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意外去世了，打從他有印象以來，就一直是和奶奶兩個人相依為命，除了家裡少有的幾張照片，他對父母幾乎一點記憶也沒有。

　　大學以前他都和奶奶一起住在鄉下的老房子，家裡條件並不寬裕，奶奶的退休金和養老金也沒有多少，平常還得接些家庭代工回來做，卻從來沒有嫌過蕭臨曦是個小拖油瓶，有什麼好的通通都留給他，從沒讓他餓過冷過。

　　小學上音樂課的時候，蕭臨曦偶然間被老師發掘出彈鋼琴的天賦，儘管是項十分燒錢的才藝，奶奶也沒有哪怕一秒的猶豫，掏了錢就讓蕭臨曦去學，還託人買了架二手鋼琴擺在家裡，讓他隨時有空都能練習。

　　那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晚飯後彈幾首奶奶喜歡的老歌，奶奶總會拉張小板凳坐在一旁，一邊聽著他的伴奏哼唱，一邊做代工。

　　雖然從小沒有父母陪伴，身處的條件與環境也不怎麼好，但蕭臨曦還是過了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奶奶給他的愛補足了許多缺口，他不羨慕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疼愛，因為他還有奶奶，也有人全心全意地愛他。

　　只是到上了一定的年紀，身子多多少少有些病痛，身體機能也逐漸下降。那種退化並不是很快速的、幾天就能察覺出來的，是很緩慢的進程，天天住在一起的蕭臨曦也是直到高中快畢業才注意到，奶奶的體力貌似大不如前了。

　　蕭臨曦本來打算乾脆就留在本地讀大學，也方便就近照顧奶奶，可附近的幾所學校都沒有適合他的科系，考完大考出成績後本想著志願隨便填填，最後上哪個就念哪個，奶奶卻說什麼也不願意他遷就自己。

　　從小奶奶就很少要求他什麼，不求他的成積一定要名列前茅，也不求他學才藝一定要學到多出色。只有那一次，奶奶態度格外強硬，還因為他說想留下而和他冷戰了兩天。

　　被關係最親近的親人往外推的感覺並不好受，只是當蕭臨曦偶然聽見奶奶在四處向人打聽哪所大學的音樂系比較好、哪間學校的風氣比較不錯時，那些難受又通通被絲絲點點的溫暖給包裹得密不透風。

　　蕭臨曦不是不知道奶奶為什麼拚命地想讓他到外地讀書，他只是捨不得。

　　最後蕭臨曦還是如奶奶所願填上了外地一所評價風氣都好的國立大學，分別前奶奶握著他的手，告訴他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廣，他不能一輩子都困在這個小地方。

　　蕭臨曦看著那雙滿是皺紋的、把他拉拔長大的手，用力握了握，同樣告訴奶奶不用擔心，他會好好照顧自己。

　　比較幸運的是老家那邊左鄰右舍關係都好，知道蕭臨曦要離家去讀大學，都紛紛讓他放心，說會幫他看顧好蕭奶奶，他只需要好好念書，不用擔心太多。


　　大學過得很忙也很充實，上課、練琴、打工幾乎填滿了他的日子，卻也盡量每個星期都抽空回家陪陪奶奶。

　　只是從前朝夕相處難以察覺的，在有了距離以後，都變得格外明顯。奶奶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在蕭臨曦大三的時候還動了一場心臟手術，出了院以後整個人更加虛弱了，蕭臨曦一來不放心，二來又不好意思老是麻煩街坊鄰居幫忙，索性在學校附近租了間房子，把奶奶接過來就近照料。

　　白天蕭臨曦忙著上學打工，只能找看護，傍晚他就盡量早點趕回家，陪奶奶吃吃飯說說話，只可惜租屋處不夠寬敞，蕭臨曦暫時也買不起一架新的鋼琴，他只能在學校練琴室裡多錄幾首曲子，回到家放給奶奶聽，哄她開心。

　　日子雖然辛苦，奶奶的病情也反反覆覆，但偶爾蕭臨曦會恍惚覺得，時光好像回到他小的時候，祖孫二人相伴相依，恬靜溫柔。


　　大四畢業前，蕭臨曦被偶然來參加他們畢業發表會的Mia相中，Mia看上他的外型和氣質，發表會結束後主動找他聊了幾句，還交換了聯絡方式，和他說如果對娛樂圈有興趣，可以隨時聯絡她。

　　蕭臨曦對自己的前程沒有什麼太遠大的抱負或是憧憬，現階段能每個月湊足房租、奶奶的看護費醫藥費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沒太多時間去想未來的路該怎麼走。而現在有個現成的機會自己找上門來，雖然是自己不曾涉足過的領域，但他想試一試也未嘗不可。

　　於是在畢業之後，蕭臨曦就這麼順水推舟地簽了約，成了明埕娛樂旗下的簽約藝人。

　　Mia知道蕭臨曦家裡的情況，剛簽約沒多久就替他安排了不少活動、也接了幾個小品牌的廣告，讓他在大眾面前有多點曝光機會。錢是賺得比之前半工半讀的時候還要多沒有錯，但無論時間還是收入都不穩定，加上後來一次奶奶在家意外跌倒送進急診，再出院後連自主行動都出了問題，他只能請二十四小時的看護照料，對他而言又是一筆更大更重的開銷。

　　雖然很累，但蕭臨曦從未覺得病弱的奶奶對他而言是負擔，一如從前有什麼好的奶奶都會留給他一樣，現在長大了、有能力了，他也是能給什麼最好的就一定盡量給奶奶，自己辛苦些沒關係，只求奶奶的晚年生活能過得輕鬆一點。

　　可惜的是蕭臨曦的星途並不怎麼順遂，他的運氣欠佳，前陣子本來試鏡完一部電視劇的男二，導演編劇和製作人也都覺得他的氣質很符合角色，幾乎能算是當場定下了。誰知正式簽約前夕卻接到劇組負責人的消息，說他們找到更適合的人選了。

　　後來據Mia透露，其實是有個投資商替他包養的小情人開了後門，不然這個角色蕭臨曦應該十拿九穩。

　　這不算什麼大事，儘管蕭臨曦還是個新人，也知道這種事無可避免，他兩手空空地入了圈，背後既沒有金主撐腰，又沒有什麼特別出色的作品能讓劇組有底氣拒絕資方塞人。

　　比較為難的就是一個工作飛了，他得再想想辦法多接點工作或兼差，畢竟奶奶那裡的費用不能斷。

　　每個月蕭臨曦幾乎都是在籌錢中度過的，為了賺錢，他什麼工作都接，爛片也演、小品牌的廣告代言也從來不推。甚至出賣肉體這種事偶爾他也會做，在遇見林至鑫以前也接過少少的幾次，心理負擔第一次過了也就沒了，對那時候的蕭臨曦而言，自尊和身體，遠沒有錢來得重要。


\


　　第二次見到林至鑫是在公司的走廊上。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這兩個多月以來蕭臨曦幾乎沒想起過這個一晚上就給了他五萬塊的人，那張留在床頭上的名片他最後也沒帶走，連看都沒有細看，就當一夜情，反正以後也不一定會再見。

　　誰知道第二次見面非但是在自己公司裡，對方身旁還跟著自家大老闆梁學鈞。

　　還一眼就認出了他，甚至記得他的名字，當場就喚了一聲：「臨曦？」

　　梁學鈞比蕭臨曦更快反應過來，好奇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幾圈，隨後挑起眉問：「你們認識？」

　　林至鑫看著蕭臨曦笑而不語，把答題權留給他，蕭臨曦張了張嘴，猶豫了會才說：「之前偶然見過一面。林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林至鑫揚起嘴角，輕笑了聲，「沒想到你是梁總底下的人。」

　　「我現在還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作品，您不曉得也是正常的。」蕭臨曦淡淡一笑，禮貌性地向他們倆點了下頭，「經紀人找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了。」

　　說罷蕭臨曦沒再多作停留，繼續往走廊另一端邁步，直至身影轉進一間會議室裡，林至鑫才終於收回目光。

　　「怎麼，你對我們家藝人有興趣？」等蕭臨曦走了，梁學鈞一邊領著林至鑫走到電梯口，一邊曖昧地問他。「你這反應，應該不只他說的那樣，只是偶然見過一面吧？」

　　林至鑫坦然地「嗯」了一聲，點頭道：「見面的那一次就睡了，不過我們是在酒吧認識的，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你這裡的人。」

　　「知道就不出手了？」

　　像聽了什麼笑話一樣，林至鑫冷不防嗤笑出聲，「知道的話睡完以後我就會來你這找人了。他滋味挺不錯的，可惜我留了名片給他，這兩個月來他也沒主動來找過我。」

　　電梯門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去，梁學鈞按下自己辦公室的樓層，懶洋洋地反問：「說不定人家覺得你滋味不行呢？」

　　「怎麼可能，那晚他也爽得很。」舌尖抵著齒根，林至鑫短暫地回味了下那晚的放縱與激情，後來再找的幾個人，和蕭臨曦一比總感覺差了點什麼，讓他沒那麼容易投入進去。

　　在林至鑫的印象裡，這種睡過一次就能讓他念念不忘的情況相當少見，他於是對蕭臨曦這個人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梁學鈞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只說：「我是不太管旗下的藝人私下接什麼外快，但我也不會主動牽線，你要是有興趣就自己想辦法，弄得到手算你厲害，弄不到我也不管。」

　　「那當然，」林至鑫舔舔唇，頗有自信地說：「不用你，我自己就能搞定。」


　　蕭臨曦沒想到林至鑫還會回頭來找他。

　　他以為像對方那種大人物身邊必然不會缺人，春風一度後很快就會把他這個人拋在腦後，想也想不起來。誰知道林至鑫不但記著他的名字，甚至還跑到會議室門口堵他，拋給他一個時限一年、條件和誘惑力極高的包養提議。

　　「所以……」蕭臨曦微仰起頭看著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有點不太確定地問：「具體來說我應該做些什麼？」

　　「具體啊，」林至鑫煞有其事地想了一下，笑說：「具體其實很簡單，你只要讓我高興了，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蕭臨曦盯著他看了好半晌，眸底閃過一絲踟躕猶豫。

　　這是道捷徑，也是條走了就回不了頭的路，蕭臨曦心裡明白，又想自己本來就沒多乾淨，多不多這麼一年也差不到哪裡去，他於是深深吸了口氣，又吞了口唾液後，很輕很輕地開了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