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Cruel》

維吉爾在逃出史瓦茲本家後過了十天，回到了奧地利，來到了哈維面前。
天氣有點陰、風有點大、沒有太陽。
而他們站在這樹林裡，照理來說是要能聽見教堂的鐘聲的，但荒廢了的教堂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假如會彈奏管風琴的穆雷在這，至少還能在風聲中多添一點優美的音樂吧。

哈維其實一直都不清楚這些事件要怎麼收尾。
至少他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辦不到，而最有可能的那一個答案，他卻始終不想去觸碰。

但當他看到維吉爾的眼神時，他就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對了。
多殘忍啊，這個他一直深愛著的男人。

「好久不見。」維吉爾雙手插在口袋裡，面上的表情始終雲淡風輕——又或者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以往那些重擔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將一隻手自口袋裡拿出來，哈維本來以為他是要抽出魔杖，但最後他卻只是把那副圓框眼鏡摘了下來。
丟在地上，並一腳踩碎。
「其實我的視力一直都沒有問題，你應該知道吧？」他用力的以鞋底將鏡片磨碎，混在草堆裡變成閃閃發光的碎石子，然後他自己把已經歪七扭八的鏡框踢得更遠。
嘴上說著無關緊要的問題，但眼裡卻充滿堅定，讓哈維捨不得抽出魔杖。
捨不得照著那道指示抽出魔杖對準他。

維吉爾抬起頭。那雙湖水藍的眼睛映上天空沉悶的灰，像是下雨過後被翻攪起沉積泥沙的混濁湖水，什麼都看不清。
隔著鏡片還會有波光粼粼的錯覺，但現在全都沒有了。
「……嗯。」哈維知道這時候想直接切入正題是不可能的，這人總是拐彎抹角的說話，而那些話在事後回想起來總是會挖掘出更多令人戰慄的深意。這次他想說什麼呢？他之後有辦法自己一個人解出來嗎？
「你到底是喜歡我的眼睛呢，還是不喜歡我的眼睛呢？」維吉爾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瞼，似乎只要再多用點力就能把眼球給挖出來。但他看著哈維沉默以對的凝重神情，卻不再多開玩笑了。

他們都累了吧。
「聽著，最後一道命令，做完你就是真正的家主了。」維吉爾張開雙手，並隨手把藏在前胸的魔杖一樣丟到地面上，好像那只是哪來的小樹枝，再普通不過的垃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丟掉那把魔杖時，心裡在想些什麼。
「『吃』掉我，然後回去當個不是魁儡的史瓦茲家主吧。」
「……」哈維拿出魔杖的手都在抖。

吃掉，是要怎麼吃啊。當初維吉爾跟他說過的吃法是什麼？
飲下自頸動脈汩汩流出的鮮血？將骨肉一截一截折斷、舔拭，然後吞下肚？是哪個？
他那時候肯定沒認真聽吧。他相信維吉爾此時的『吃』也並非單純且血淋淋的吃，畢竟比起對方，他更沒辦法適應滿肚子鮮血的感受啊。
哈維沉默並痛苦的與維吉爾四目相接。湖水藍是很漂亮沒錯，但大概活著跟死去，那雙眼都會如此黯淡吧。
讓他再掙扎一會吧。

「……要吃到什麼程度啊。」哈維自嘲的聳了聳肩，正嘗試著用臉上的苦笑緩解氣氛。維吉爾配合了，但這樣加起來只會讓雨滴更加苦澀。明明就沒下雨。
「喝掉我的血就好了。」他點了點自己的頸部，甚至還偏著頭，似乎在暗示那處最好解決。他們可以靠得很近，交換溫度，直到他變成一具屍體。
「這不是超難辦到的嗎，我有辦法不吐嗎。」
「吞不下去的話，就用衣服擦掉。整身血回去也挺有說服力的喔。」
「哈哈。」

這算什麼啊，為什麼他們有辦法站在一起這樣談笑啊。
明明在霍格華茲時都不會這樣互相開玩笑，更遑論他被強制調回本家，都沒有。卻只有在這種將死之時才能輕鬆以對。
好殘忍。

「……你說過你在死之前會完成我的一個願望。但你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麼嗎？」哈維希望維吉爾不要知道，這樣說不定他還能多掙扎個幾天、幾個月，甚至是幾年。但早該知道了的，這個高智商雷文克勞真的有夠討人厭。
維吉爾低低的笑了起來，然後在笑到快要岔氣時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
「哈維，」他勾起嘴角，「我愛你。」

哈維也笑了。
他小聲低喃了聲好蠢之後，將角木對準了對方的眉心。
「你好殘忍。」

下雨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