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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正如千空所說,司一路上並未遇到什麼阻礙。藍色外衫也很有效了阻絕他人的窺視。雖然司並不盛氣凌人,但一般民眾生怕多瞄兩眼就會引來衣著華美的上士注意,紛紛低頭繞道。

心中微微歎息一聲,司不想要造成旁人過多困擾,也為了避免招惹到真正的上士們,盡量選人煙稀少的道路行走。

可他畢竟離開土佐好幾年,一回來又直接進了牢裡,這麼拐拐彎彎竟是有些迷了路⋯⋯

司現在所在是遠離鬧區的泥道,沒有石板鋪設的地面顯然是城鎮邊郊。四望了一下,不遠處似乎有一座佔地廣闊的道場,雖不華麗卻也整理的乾淨,牆內還有不少櫻花樹盛開,枝條都延伸到門外。

雖然有心一探,不過更重要的是了解一下千空最近的謀劃⋯⋯

想到這裡,司突然停下腳步,眉頭一皺。

千空不能替自己送行,司並無怨言。不過那位跟千空承諾會接應自己的人,到現在還沒出現——

思緒中斷,眉間的摺痕卻反而更深了。

「喂,就是你吧?大人說的劍術天才!」

「說加入就加入,還想當筆頭?我們可不答應!還不知道你是不是藩主派來的內鬼!」

「是啊!我們土佐勤王黨只有真正愛土佐的人才可以加入!」

數名鄉士⋯⋯不,或許是連鄉士都稱不上的浪人。對著司怒目橫眉的喝斥著,甚至抽出腰間的刀。

「嗯⋯⋯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司的身形巍然不動,神色冷靜的回應著,並未隨著對方激動的情緒起舞。

「雖然大人吩咐我們要迎接你⋯⋯但是,如果你輸給我們的話,代表勤王黨根本不需要你!獅子王司!你腰間的東西不是擺飾吧?現在,拔刀吧!不然我不客氣了!」

指名道姓的挑釁讓司微微挑眉,本來就有所懷疑的想法串連成了真相。

要他安全離開的千空沒必要刻意安排這一齣。而知道他的名字,能調教出無視階級的傢伙——眼前一幕,肯定是淺霧幻推波助瀾。

至於是一場試探還是刻意阻攔,恐怕要等到見到對方才能獲得解答。

面對這些人,司其實不需要出刀。

但是,他想起了千空曾經跟他提過的「傳聞」,徒手青年、鎌鼬⋯⋯雖然是模糊的說詞,但他的事蹟確實從江戶被流傳出去。如果不做一個區隔,土佐的他很快就會被人跟江戶的他做連結。

土佐的水很深,司必須要避免自己的身份被順藤摸瓜,不然牽涉到近江屋,不僅未來有危險,甚至會致使大樹、杠、琉璃等人都受到波及。

「嘿!別想著手下留情,我們不會放水的!」

似乎看出司逐漸進入戰鬥姿態,為首的浪人姿態戒備,拋下狠話。

「嗯,我會手下留情的。」

司露出輕鬆而自信的笑容,緩緩抽出腰間的刀,溫聲言語卻只讓對面的浪人更加氣憤。

如果這是幻給他戰帖,那司會用行動來表示,他對自己的評價過低了——

司前跨一步微微彎膝,長刀豎於眼前,雙手牢牢握於刀柄,氣息綿長與意相合。

不同於天念理心流講求殺戮的鋒銳而劍尖在前、有別於鏡心明智流講求姿勢優雅而刃懸腰際,也不同於柳剛流瞄準敵人下肢的狠辣而刀鋒向地。

坦蕩無懼,是以勢如破竹,光明磊裸,是以無物能摧折,這是司所學習的北辰一刀流的特色。

直立的刀刃切分了司的視野,四周人群交織的刀光劍影都不能引起司心湖的波動。

維持著冷靜,司眸光凜然,捕捉著劍網的弱點。

步伐輕踏,似慢實快,悠然在攻擊中遊走,刀刃接擊後便順著刀身下滑,卡住對方劍柄前,快速地翻刃,用刀背不輕不重斬向浪人手腕,隨著對方吃痛的悶哼,一個轉身,用刀柄敲暈對方。

司的招式並不複雜,甚至毫不掩藏,卻毫無破綻,以至於浪人們節節敗退、紛紛倒下。

幾個呼吸間,就只剩下帶頭對司叫囂的浪人。

「你、你⋯⋯」

看著司別說氣息浮躁,連汗都沒有流一滴,哪還不知道彼此的實力差距。還沒想好要求饒還是威嚇,要道歉還是逃跑,司就已經猛然湊近,一樣給予一個卸刀、一個重擊。

「哎!你們都住手!」

隨著為首浪人中重摔地的聲音,一個略帶氣惱的年輕嗓音響起。

由於時機點太過剛好,司覺得對方與其說是要制止打架,倒不如說是抓著時機喊兩嗓子,以免落下話柄,自己回頭找千空抱怨。

大抵是看到滿地暈過去的浪人,司甚至覺得那份焦灼情緒都十分拙劣,毫無誠意。

「幻。」

不知何時出現在道場門口的青年,被司一語道破身份。

「唷~歡迎回來土佐啊司弟弟~」

身形單薄的青年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深色的服飾之外,披掛著淺紅漸層的羽織,以及紛紅色的長圍巾。襯托著盛開的櫻花樹,活脫脫一個一個俊俏青年。

半黑半白的髮色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奇怪,但是放在青年身上卻毫不突兀。

雖然幻腰間沒有任何佩刀,但藏在廣袖中的雙手卻隱隱讓司有著危機感。不過對方終歸是千空陣營的人,司深深看了幻的袖口一眼,反轉刀刃納刀入鞘。

聽到收刀的輕響,幻笑瞇瞇的從袖口抽出掩藏雙手,手上兩株淺青色的花朵湊近鼻下嗅了嗅,像是暗中說著司的戒備過於大驚小怪。

司走近幻的身前,靜靜等待對方的下文。而幻也沒有多賣關子,微微側開身,做出邀請的姿勢。

「歡迎來到『淺霧流的道場』。當然,真的的說法是——」

幻在司的身前倒退著走路,一邊笑,一邊驕傲的介紹。

「『土佐勤王黨的秘密基地』。」

粉色衣衫的青年還是笑著,甚至笑的更為開懷,但更多的是從那彎曲的眉眼中,毫不掩飾的狂氣。

土佐勤王黨。

這是司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了。很顯然,千空要自己來找幻的原因、那些浪人圍攻自己的原因,都與這個組織脫不了關係。

看著幻臉上寫滿「是不是很好奇呀?快點問問我」,司偏過頭逕自觀察著這個在他離開之後開出現的道場。

幻也不氣惱,繼續領著路,反而像是看好戲般的等著司的反應。

道場的環境比外觀來的大上許多,顯然有刻意安排過格局設計。樹木假山與房舍交疊,不僅美觀,司更看出具備伏擊的功能。初始的種種設施建築,倒與一般道場無異,更能看到不少青壯男子正在對鍊,或者對著竹人劈刀。

進到道場腹地,一個拐彎,司便愣愣停步,神色間難掩動搖。

眼前一排青年手持如短鐵棒的東西,身前十尺之外,豎立著一個個木架,木架之上放著明顯有著瑕疵的粗糙陶壺。

那是劍絕對砍不到的距離,但那排排站著的青年們卻沒有移動的意思,反而屏氣凝神做出相同的預備姿態。

幻滿意的彎起笑弧,輕聲解說著。

「這個嘛,是在小千空協助之下設立的秘密訓練所——」

話至半途,就被不遠處應為領隊的青年吆喝聲打斷。

「預備!」

響亮的聲音,讓青年們盯緊陶壺。

「射擊!」

形似煙花的轟響,沒有綻放美麗的花朵,只留下殘缺陶壺以及散成一地的破片。

宛如焚燒的煙味、刺鼻的火藥氣息,讓司想起了更久遠以前,完全不相干,卻同樣有著相同味道的夢魘。

漫天的大火、竄升的黑煙、哀嚎的人群、不見生路的絕望。

司仔仔細細看著青年們手上,帶著機械細膩的工藝,想著在江戶曾經聽過的傳聞。

「⋯⋯那就是,槍,嗎?」

聲音有著司也有些訝異的低啞,以及過於複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