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My Friends. My Family！My Lover？ 16〉



　　『學長，怎麼樣能在另一半的哥哥面前加分啊？我要幫休狄學長搥背剝蝦嗎？』
　　『不要浪費時間跟精力了，我們不管做什麼都會扣分。』
　　『夏碎學長，你有別的建議嗎？』
　　『身為哥哥，我的評分標準是你們從世界上消失，就能獲得滿分。』



　　休狄與阿斯利安拉拉扯扯進了廚房。

　　那是一間裝備齊全的廚房，從生魚片刀到西瓜刀到鋸齒刀在牆上掛了一整排，休狄有一瞬間遲疑自己會不會成為白粉筆在地上畫出的人形，又馬上掐死這個念頭。

　　這間房子真的是比PM2.5還要毒，人待久了思維都不正常。

　　阿斯利安已經和緩下來了，至少表面上如此，他只是看向休狄──或者看向休狄背後的絞肉機，問：「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

　　休狄想，但說不出口。

　　「我們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他繼續說：「你可以去找娜塔莉……」

　　休狄忽然被激怒了。

　　或者用被激怒形容不夠恰當，他的臉上浮現一種麻木與疲倦。

　　「你那年十七歲，剛上大學。」那些情緒出現得很短暫，近乎一閃而逝，休狄說：「我開始繼承辛德森家，那段日子非常忙碌，娜塔莉出現了。她溫柔、體貼、善良，即便面對辛德森家的骯髒事，她也不曾表現出任何驚慌失措的樣子，她只是陪著我，什麼也不問。」

　　阿斯利安想起他的十七歲，大學一年級。

　　有的人生來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例如千冬歲望向夏碎的目光始終如一、有的人慢慢摸索出相處之道，例如還在跌跌撞撞的萊恩與莉莉亞、有的人天生幸運，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要過一輩子的人，例如冰炎與褚冥漾。

　　十七歲的席雷‧阿斯利安未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想要二十七歲的休狄．辛德森，他會意識到對方不只是個兄長，對方會點燃他的慾望，又因靠近對方而喜悅。

　　十七歲的阿斯利安樂於氣炸休狄、也時常被休狄氣炸──當然前者的頻率一定比後者高，這是個沒有開始與結束的輪迴，他不知道，有一天他會為休狄感到傷心與疲憊。

　　十七歲的阿斯利安還在酒館挑戰一分鐘內喝完一個Yard of Ale，二十七歲的休狄孤零零地以辦公室為家，三餐都是咖啡，處處小心提防他人的算計，自以為能信任的對象卻是一個明目張膽的陷阱。

　　「現在想想，她……不該那麼好，不可能理解我所有的需求，但我當時太忙了，沒有力氣思考。」休狄斂下冰藍色的眼睛。「她是商業間諜。」

　　阿斯利安壓抑著。「她不只是商業間諜，她拿了我的資料，要脅你跟戴洛。」

　　休狄不意外他知道了。「是。」

　　「你為什麼到現在才承認？」

　　「你本來一輩子都不該知道。」

　　阿斯利安痛恨休狄那種像保護不懂事小孩子的語氣，又或許他最痛恨的是他們不曾一起手牽手在校園漫步。

　　「你恨她嗎？」

　　休狄不答。

　　阿斯利安也不確定自己想聽見肯定還是否定。

　　不可一世，這輩子總用鼻孔看人，險些頸椎退化的休狄卻艱難地開口了。「你愛上了雪野千冬歲了嗎？」

　　阿斯利安反射性點頭。

　　休狄神色一片空白，阿斯利安猛然意識到，他已經三十七歲了，而自己已經到休狄遭到娜塔莉背叛的年紀。

　　十年了。

　　「我會處理好藥師寺夏碎。」他終於拍拍阿斯利安的肩膀，一如所有寬大而包容的兄長，明明這個形容詞與休狄毫無關係。「雪野家跟席雷家，也算門當戶對。」

　　阿斯利安忍無可忍，他拽著他的衣領，彷彿下一秒就要一拳揮上去。

　　「你這個蠢貨！」

　　然後他吻了他。

　　跨過十年的歲月與顛簸，他毫不猶豫地吻了他──他曾經視為兄長的人。

　　阿斯利安還記得，他一發現自己喜歡上休狄，採取的首要行動就是在休狄的杯子裡下瀉藥，堵住辛德森家所有的馬桶，簡直要把休狄活生生氣死。

　　愈喜歡他，就愈要惹他生氣，而且只有自己能惹他生氣。

　　阿斯利安吻了十年前傷痕累累的休狄，婉轉又熱烈，生氣又無奈，在這一吻裡告訴他：你再等等我幾年，我就會來到你身邊，你再也不是孤軍奮戰了，雖然常常會被氣到需要降血壓藥。

　　你等等我。

　　休狄扣住了他的雙手，粗暴地回吻，啃咬他的唇，他極少對阿斯利安這麼兇狠，阿斯利安被迫昂起頭，攀住休狄的肩膀，涎液與淚水淋淋漓漓。

　　休狄卻忽地中斷了吻，他抱住阿斯利安迅速轉了一圈。

　　下一秒，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夏碎就實現了阿斯利安一直以來的夢想：狠狠揍休狄一拳。

　　米可蕥拖住他。「夏碎學長！」

　　夏碎喘著粗氣，理智線終於斷了。「妳放開我！」

　　「不！喵喵不能放！」米可蕥大叫。「你們快來！快點，我拉不住他！」

　　於是十個人擠在窄小的廚房裡，直面世紀修羅場。

　　「老王、小三、姦夫、怨婦。」西瑞展現了八點檔編劇的專業點評。「這就是戲劇四大基本原理。」

　　千冬歲上前，二話不說舉起夏碎的手。

　　「你在幹嘛！」他抓狂地說：「你的手指都破皮了！」

　　「休狄學長可能腦震盪了。」褚冥漾說：「那把不鏽鋼砍骨刀離他的腦袋只差五公分。」

　　萊恩眼睛一亮，彎腰對著地上的休狄道：「您可以把莉莉亞嫁給我嗎？」

　　「滾開，賤民！」

　　褚冥漾深表遺憾。「他沒有腦震盪。」

　　夏碎的眼睛裡閃著危險的光。「他搶我男……他搶你男朋友。」

　　阿斯利安從休狄身邊站起來，近乎是平靜的。「你打我未婚夫。」

　　「我聽錯了嗎？」冰炎懷疑地問：「還是我們在作夢。」

　　褚冥漾伸手撫摸他的腹肌。「還是八塊，這不是夢。」

　　冰炎嗤之以鼻。「在你的春夢裡，一直都是八塊。」

　　褚冥漾甜蜜地笑了。「學長，在我的春夢裡，可不是只有八塊腹肌。」

　　休狄震驚地凝視阿斯利安。「你、你說什麼？」

　　阿斯利安理所當然地反問。「怎麼？你什麼有意見？不肯嫁給我？」

　　休狄張口結舌，像一隻脫水的魚，好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米可蕥在庚的耳朵旁說了幾句，庚點點頭，她立刻跑到客廳，捉起那把向日葵，又跑回廚房，把花交給阿斯利安。

　　阿斯利安會意地跟她道謝，轉頭愧疚地看著千冬歲。「學弟，很抱歉。」

　　千冬歲無奈。「你真的不再堅持久一點嗎？」

　　「已經十年了。」阿斯利安說：「夠久了。」

　　千冬歲聳聳肩。「我為你開心，阿利學長，你是個比映河七葉好太多的陪伴對象。」

　　「放心，我不會對不該下手的人下手。」阿斯利安一語雙關。

　　千冬歲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阿斯利安環顧四周，聊勝於無的拿過一個開瓶器，蹲下身，看著休狄，舉起向日葵與開瓶器。「嫁給我。」

　　休狄顯然在試圖冷靜，但做得很失敗。「我、我、我……你、你、你……戴、戴、戴洛……」

　　「我跟你求婚的時候你要喊我哥的名字？」

　　聽到阿斯利安這句話，冰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打了個寒顫。

　　「再演下去就是歹戲拖棚了，快！答應他！不然就殉情！」西瑞對萊恩擠眉弄眼。「然後你就可以娶辛德森家的大小姐繼承辛德森集團。」

　　這個驚駭而寫實的前景想像驚醒了休狄。

　　「我願意。」休狄鏗鏘有力道，一把搶過向日葵。「我願意給你我的腎。」

　　阿斯利安把開瓶器套到他的手指，抱住休狄。

　　「恭喜！」褚冥漾拉響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禮炮，彩帶滿天飛舞。

　　「太感人了。」米可蕥拉起西瑞的龍袍擦眼淚。「喵喵都哭了。」

　　「我沒想到我來妳家吃的第一頓飯會是喜酒。」庚沉思。「這是什麼徵兆嗎？」

　　「辛德森家列祖列宗保佑。」莉莉亞哽咽。「我哥居然憑實力訂婚了。」

　　夏碎瞪著那對相擁的準新人，又看了一眼正在捧著自己的手吹氣的弟弟，最後看向搭檔。

　　冰炎的嘴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

　　「我們可以出租場地給他們辦婚禮。」



　　「你們沒有在一起過。」

　　千冬歲拿著棉花棒，沾了點藥膏輕柔地塗在夏碎的傷口。

　　「你又知道了。」他漫不經心地回應，全神貫注地盯著夏碎手背上那一毫米的破皮。

　　「你們怎麼會……」會什麼？夏碎又說不出口。

　　經歷這一齣求婚勝景，休狄跟阿斯利安已經先離去了，飢腸轆轆的其他人在享用火鍋，千冬歲則把夏碎拉到客廳上藥。

　　「我當時在跟映河七葉相親，他說他想做我的嫂子。」

　　夏碎感到一股寒意竄上脊背。

　　「於是我決定把他打成餃子。」千冬歲道：「正巧阿利學長跟休狄學長在隔壁桌，他們又吵架了。總之，我們兩個同病相憐，目標一致，決定在一起試試。」

　　他把夏碎的手放上夾板，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

　　「……目標一致是指把人做成消波塊嗎？」

　　「消波塊是漾漾的專利，我只會把人做成餃子。結果誰知道阿利學長這麼快就投降了。」千冬歲不無可惜道：「我本來想趁休狄學長心神大亂時，大量收購辛德森家的股份給萊恩當嫁妝。」

　　夏碎若有所思。

　　千冬歲垂著頭，燈光溫和地灑落在他的頭髮上，周身彷彿有光。

　　「你說謊。」夏碎篤定地說：「你從來沒有想過跟他試試看。」

　　兩張極其相似的臉孔望著對方，彷彿看到了彼此的深處與遠方。

　　「下次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哥哥。」千冬歲勾唇一笑，擱下了包裹好的豬蹄。「走吧，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