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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羅諾斯的幽靈


房間裡有東西。
達米安手按著腰際的刀柄，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房內。以他的身分來說，他的房間可謂簡陋。除了保證能讓他好好休息恢復精神的柔軟床墊，就只有書架、半人高的衣櫃、隨身武器與鍛鍊腦力的棋子。

房裡除了他一個人也沒有，房間的格局無法藏人，連一隻蟲都沒有。但達米安就是覺得有人在看著他，那是忽然出現的視線，毫無預兆，無處可尋。
他想說服自己這只是因連日的索敵訓練，緊繃的精神一時無法放鬆而產生的錯覺。但是不行，他不會有錯覺，不能誤判任何一絲可疑的徵兆，否則他就會死。

＂你該睡了。＂
在那道飄忽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達米安就已經拔刀砍向聲音的來源，當然只砍到了空氣。
那道聲音嘆了口氣，達米安又以他現在所能發揮出的最快速度接連砍了好幾刀，還是什麼都沒能發現。

＂如你所見。＂那聲音很年輕且疲憊，＂我只是一團會說話的空氣，你就算把這裡全拆了也無濟於事，當然，我也完全無法對你或任何人做什麼。＂

達米安依舊沒收起刀，他以標準的刺客眼神刺向那方向的空氣，「你是什麼東西。」
過了幾秒那聲音才又響起來，＂我想，我只有相當稀薄的一部分在這裡，像是我的聲音與意識。但我並不能自主行動，像現在我就無法離開這個房間。＂
這聽起來像是某種不自然的存在，「幽靈？」達米安臉上的表情顯示他對此的諷刺，「怎麼，你是死在這裡的誰嗎？」
＂我沒有死。＂那聲音反駁，＂只是就這麼出現了。＂
「你怎麼死的，叫什麼名字。」達米安無視了對方的反駁。
＂…………我沒有死。＂那聲音非常無奈地又說了一次，＂至於我的名字對你來說，應該是如同某種髒話般的存在。我沒有必要說出口，你也不需要問。＂

達米安不再理會幽靈，他跳到床上，把未入鞘的刀放到自己唾手可得的位置，閉上雙眼。
如果那幽靈心懷惡意，等他睡著時就會出手，到那時他自然能搞清楚對方是什麼東西。但一直到他真的睡著，幽靈也沒有任何動靜。他甚至感覺得到，那抹幽靈在空氣中無聲無息的蒸發了，就好像來的時候一樣，忽然的來，忽然的走。

幽靈並沒有從此消失，第二日達米安又在武術訓練時感覺到那道視線，這害他短暫分神，手臂上被母親劃出一道滲血的刀痕。
塔莉亞收起刀，以嚴厲的表情注視著自己的兒子。「敵人不會手下留情。如果我不收刀，你已經失去這條手臂了。」
「是的，母親。」達米安直視著母親，他早已學會面對母親的教誨不可畏縮，必須勇於面對，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徹底改過它。
塔莉亞點頭，從一旁的隨侍手中接過醫療用品，親自幫達米安上藥包紮，她臉上的嚴厲消失了，此時的她僅是純粹的關懷著年僅八歲的兒子。

而達米安並不否認自己更喜歡這樣的母親。


白日的訓練結束，達米安返回房間休息，幽靈自然跟在他的身後。
「我討厭被跟蹤。」達米安以最尖刻的態度表達自己的厭惡。
＂喔，是啊，就好像我還有其他選擇似的。＂幽靈飄忽的聲音中滿是挖苦，達米安都能想見對方此時正翻著白眼，即使他根本看不見幽靈的模樣。
達米安嘖了一聲，拿出西洋棋擺起棋譜。外祖父忙於聯盟事務，母親只有在考察和極偶爾時會跟他下棋，而在西洋棋上凌虐那些屬下毫無趣味。

「你會下棋嗎。」達米安終於開口。
幽靈沉默了一下子，＂你想跟我下棋？＂
「算了，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個蠢貨。」達米安說。
＂黑棋，主教，走Ｃ５。＂幽靈冷冷地說。
達米安推算後瞇起眼睛，這一步乍看把黑主教坑進了白棋陣地內，但如果他動棋子吃掉黑主教，黑騎士就有相當多的機會吃掉白皇后。不吃的話，白棋的動向就會被卡住。

達米安照幽靈的要求挪動黑棋，而處於頹勢的黑棋也真的被幽靈帶活，最後險之又險的將死了白國王。
這引起了達米安的競爭心，他又和幽靈從頭對弈了一場，覺得這個莫名出現的威脅並不是全然無趣。
在找到辦法把幽靈抹除前，他不介意利用對方來打發一些時間。


一個月後，幽靈還是跟著他。
幽靈一出現達米安就能感覺得到，每次出現都會存在４到６個小時，並不是一直都如影隨形的跟著他。幽靈很安靜，只要達米安不找他說話，他就只會待在原地一聲不吭。
不可否認這讓達米安對幽靈的容忍度提高了不少，如果幽靈每分每秒都在他身後，又或者膽敢在他讀書時喋喋不休，他肯定不出三天就會告訴外祖父和母親這件事，用最快的速度把幽靈消滅掉。
但現在的幽靈更像是一個會忽然出現又消失的無禮客人。是的，看在幽靈能讓他打發時間的份上，他勉強把幽靈從威脅升格成不速之客的等級。

即使是達米安，也不能否認這個幽靈顯然受過良好教育，文史數理自然科學、甚至是政治商學，基本上達米安提出的任何挑釁與刁難對方都能答的頭頭是道。不只一個夜晚達米安躺在床上和幽靈低聲辯論，雖然每次都沒有分出勝負。
但幽靈對自身來歷守口如瓶，達米安已經把死在這座古城的人祖墳都查了個遍，但沒有一個人像這個幽靈。

幽靈也有不小心顯出些許破綻的時候，但那些破綻還太微小，並無法讓達米安鎖定幽靈的真身。他可以肯定，這個幽靈還以實體存在著的時候肯定有複數身分。此外達米安還有另一個可能的猜測，但試探太明顯的話肯定是什麼都撬不出來的。


刺客聯盟中有內鬼。
這並不讓人意外，只要人類聚在一起就一定有爭執，任何組織都一定有內鬼。
但在達米安獨身一人的時候，在他帶著幽靈審視城外的墓碑時被伏擊這點，還是讓達米安的情緒非常惡劣。
伏擊者一共有五個人，全都穿著斗篷戴著面具，不發一語，但下手極毒。要不是幽靈及時提醒達米安躲到一堆凌亂的墓碑後，達米安未必能閃過那些陰狠的毒針。

達米安撥動手腕上的呼叫器讓護衛趕來，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護衛趕到前活下去，或者自己把這批叛徒都肅清掉。
＂七步外，在大墓碑旁邊那個身上有炸藥。＂幽靈警告。
達米安幾乎是幽靈話聲剛落就朝那個伏擊者的心口與雙腳射出飛鏢，那傢伙似乎沒料到達米安會朝他發難，飛鏢正中目標，就算刀刃不足以破壞到心臟，鏢上淬的毒也足以解決掉這個人。

達米安身上帶的飛鏢不多，而剩下那四個在看見他一出手就宰了一個人後也不再只是謹慎的包圍，他們手持武器朝達米安，這個年僅八歲的小孩衝過去。


幽靈不是真正的幽靈，他是穿越時間來到這裡的意外。對他來說這是已經發生過的過去，所以理論上，就算他無法提供幫助，達米安應當也能度過這個危機。
但這種設想太樂觀了，而幽靈已經失去了樂觀的精神，他行動前會設想好七八個最糟的狀況或次糟的狀況，然後針對每一個狀況都想好解決方案。

所以在一開始他察覺到伏擊者的到來時，他就警告達米安並幫他找了掩蔽物。他是不屬於這個時間的幽靈，除了聲音外任何事物都無法傳達給達米安，也無法幫他解決掉這些想殺害一個孩子的殺手。

當聯盟的護衛趕到時，達米安已經解決掉三個人，餘下的兩人在護衛出現時就咬破毒藥自盡。達米安倚著墓碑，身上都是血，手中的刀血痕殷然。在護衛的眼裡他只有一個人，但達米安知道幽靈正環抱著自己，在那個伏擊者以兩敗俱傷的狠勁砍向他時，幽靈擋在他的身前，他試著保護他，但他只是個幽靈，於是刀刃還是砍中了達米安。

＂達米安。＂幽靈在他耳畔呼喚，還是一樣飄忽，彷彿從遠方傳來的聲音，可是……
幽靈在關心他。

達米安被護衛們緊急送回古城治療，他失去了意識。


模糊間達米安聽見了母親的聲音，聽起來這場伏擊像是場復仇行動，又因為無論是雷霄奧˙古還是塔莉亞都是無法復仇成功的目標，所以他們打一開始就把仇恨鎖定在達米安身上。
達米安感覺母親的手在自己的額頭上輕撫，而後那手掌離開了他。她走了，她要讓那些膽敢參與刺殺她兒子行動的叛徒都血債血償。

對於母親的離開達米安並不意外，這是合理的，就算母親在他身邊也不會讓他的傷好的比較快。抓緊時間剷除潛藏於聯盟中的未爆彈才是當務之重。

＂達米安。＂幽靈的聲音輕柔的響起，極微弱的風覆蓋住了達米安的手背，若不是處於這種狀態，達米安大概感覺不到。
幽靈沒有再說話，但是達米安知道幽靈還在他的身邊，這樣的認知讓他居然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
明明只是個看不到摸不著的幽靈而已。達米安在內心小小的奚落著，漸漸沉入了睡眠中，這次夢中不再有血。


直到達米安可以起身行走的那一日，幽靈都還在他的身邊。
「所以你到底是誰。」達米安又一次問了同樣的問題，但不同於之前的刺探，這次他是認真的。
幽靈又不說話了，達米安嘖了一聲。「你總要給我點訊息，你也看到城外那些墓碑了，你不想安息的地點變成那種樣子吧。」
＂你想給我掃墓嗎？＂幽靈的語氣像是訝異又像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
「少廢話。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卻不知道你是誰，這相當不公平，並且失禮。」

＂我還是不想告訴你我是誰。＂幽靈說，＂但如果你真的願意找我的墓碑，應該也不會介意我這個小小的請求。＂
＂說。＂達米安語氣傲慢，彷彿那個想知道對方是誰、想為對方做一些什麼的人並不是他。

＂如果你以後到了高譚市。＂幽靈一字一句說道，＂可別踢斷提摩西˙德雷克的肋骨。＂

這大概是達米安所能想像到最可悲的請求，＂你真的沒有其他的要求嗎？＂

一片寂靜。

達米安注視著虛空，直到早晨再一次的到來，他都沒有再聽見過幽靈的聲音。
幽靈走了。



就如幽靈所說，達米安果然到了高譚市，也知道了提摩西˙德雷克是什麼人。
在他前面的那個羅賓。
佔據他位置的敵人。

達米安本來想踢斷他的肋骨，把他打到再也無法佔據任何位置，可是他還記得幽靈說的話，所以他只是把對他毫無防備的德雷克打暈。
說真的，居然會有人對一個將要挑戰自己位置的敵人如此沒有防備，還想跟他握手友好問候，德雷克腦子真的沒有問題？

德雷克面朝下暈著，達米安用腳把對方翻成側身暈倒的姿勢，然後他收回腳站著，瞬也不瞬的盯著對方。
他並沒有聽見幽靈的聲音。
更沒有什麼稀薄的身影從德雷克的身軀裡飄出來。

「令人失望。」達米安說，換上羅賓制服離開蝙蝠洞。


那之後有好幾年的事情沒什麼好說，他跟德雷克一如預期成了互相厭惡互相佔位的敵人，每次交鋒都讓達米安懊悔當時聽了幽靈的話沒打斷德雷克的骨頭。這種互相敵視的關係持續了兩年，又花了幾年時間來習慣不再互相拿凶器揍對方要害的日子。
每一次德雷克沒用的暈過去，不管是重傷還是被迷暈，他都會去查探對方的樣子，可依舊聽不見幽靈的聲音。
那個在他八歲時出現的幽靈，跟著他數個月的傢伙，在他無聊時、重傷時都陪著他的存在。

達米安並沒有把幽靈當成朋友，哪有這種面都沒見過、連名字都不肯直接告訴他的朋友。
他其實並不需要找幽靈，他們的交情就跟幽靈本身一樣稀薄，沒有幽靈對他的生活也一點影響都沒有。
那是個關心他的幽靈，除了母親外第一個真正讓他感覺親近的存在。


終於在達米安十七歲的那一日，他跟著紅羅賓去查看一枚落在郊外的巨大詭異齒輪。在他們接近時那道齒輪忽然散射出看上去像是有毒性的光線，在那瞬間紅羅賓轉過身，張開披風試圖用自己的身軀幫羅賓擋住光芒。就如達米安八歲時被伏擊的那一刻，微弱的風籠罩住了他，那個試著為他擋住所有傷害的幽靈。

紅羅賓的保護沒能阻絕住光芒的吞蝕，明豔的紫色光芒徹底覆蓋住了他們。


達米安覺得自己有一瞬間失去意識，他迅速睜開眼進入戰鬥狀態，卻發現自己站在白色的光流之中，而眼前有一段段畫面像跑馬燈般流過。

他看見了德雷克。他在和他的殺父仇人迴旋鏢隊長戰鬥，當他的仇人頭朝下從頂樓摔落時，德雷克丟出勾索救了那傢伙。即使在紅羅賓的面罩下達米安也能清楚看見到那刻骨的仇恨與痛苦，他根本不想拯救迴旋鏢隊長，但是他，必須。

場景再次轉換，都是德雷克的過去，單獨面對雷霄˙奧古被擊下高樓的紅羅賓，在拉薩路之池旁被夜翼擁抱著痛哭的羅賓，親眼目睹摯友死亡的羅賓……

達米安忽然看見了自己，那個１０歲的達米安以刀刃迎向德雷克友好的問候，他的踢擊重重地擊在德雷克的胸口──

他並沒有這麼做。
達米安因這畫面而愣住了，他看著自己毫不猶豫擊斷德雷克的肋骨與四肢，對他輕蔑的嘲笑，把被打碎的玻璃灑到對方的身上。

達米安並沒有這樣對待提摩西˙德雷克。可是他的確想過要這麼做，如果沒有幽靈的請求。
而他看見自己在毆打德雷克時並不覺得高興，更不覺得爽快。紅羅賓將他護住的那瞬間在他腦海中閃現，他──

「住手！」達米安對著那個１０歲的自己怒吼。
他並不指望自己的聲音能傳過去，然而他看見對方的身軀一頓，以極為冷酷警戒的眼神看向了他的方向。
「是誰！」１０歲的達米安高聲質問。

達米安無法再進一步行動了，１０歲的他與重傷失去意識的提摩西從他的指縫間消失，他聽見哭嚎聲，他從未聽過如此悲痛的聲音。

他看見提摩西跪在父親的屍體旁邊，他在尖叫，在哭喊，蝙蝠俠趕過來抱住他，即使這樣也不能停止少年的哭喊聲。

達米安沒有移開目光，眼前的悲慟又迅速消失。接下來出現的提摩西不再像之前那些畫面中的他一樣陰鬱晦暗，他看見提摩西的臉上有著真正的笑容，他跟蝙蝠俠飛翔在高譚的夜色中，看上去那麼自豪。

如果沒親眼看見這些，達米安不會相信提摩西曾有跟格雷森一樣如此樂觀充滿笑容的時候。

周圍的光影逐漸黯淡，達米安發現自己正站在夜晚高譚的小巷內，在他面前有一個男孩子。頸上掛著照相機，很普通的孩子，令人眼熟到刺痛的孩子。那孩子正仰頭看著大樓之間的夜空，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了稚氣的笑容。

那當然是提摩西。
這是提摩西還沒成為羅賓的時候。

彷彿聽見齒輪咬合的聲音，達米安的心跳開始變亂，他回憶起幽靈的出現，因為幽靈的提醒，他避過那些毒針找到反擊的機會。因為幽靈的一句話，他只有打暈提摩西而沒有進一步傷害他。
但為什麼他會看見自己把提摩西打成重傷的畫面。

幽靈穿越了時間。
提摩西穿越了時間，在那短暫的幾個月中成為他的幽靈。
幽靈可以影響未來，就如提摩西幫助他對付那些叛徒，還可悲的要他別踢斷自己的肋骨。

達米安看著眼前小小的提摩西。
現在他也是這個時間的幽靈了，只在這一刻存在著的提摩西的幽靈。

他可以導致改變。
達米安的腦子一片混亂，但在這片混亂中，他的思考無比清楚的高速運轉著。

只要他一句話。

……只要他一句話，提摩西˙德雷克就不再是羅賓。
只要他告訴這個小小的提摩西，成為羅賓後會面對何等未來，提摩西就一定會放棄成為羅賓。而一切都會徹底變得不同。

他的父親，格雷森，潘尼沃斯，少年泰坦，以及達米安˙韋恩本身。
提摩西˙德雷克與這麼多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旦他不再是羅賓，一旦他從未踏進韋恩莊園，僅僅只是做為普通人度過普通的一生……

他是如此重要。

而他在成為達米安的幽靈時從未干涉過他的未來，他可以阻止達米安拿走羅賓的制服，甚至只要他不警告達米安，就能讓達米安體驗差點被殺死的感覺了。
但是愚蠢的提摩西˙德雷克只是跟他說話，陪他打發無趣的時間，幫助他，陪伴他，唯一算得上改變未來的還只是請求達米安不要把他打成重傷這種事情。

只要一句話，提摩西˙德雷克就不會成為羅賓，不會失去親人，不會飽嚐失去摯友的悲慟，不會是那個陰沉壓抑的紅羅賓。他的臉上將會常帶笑容，他的身上不會遍佈傷疤，他會是擁有平淡幸福的普通人。

達米安走向提摩西。

＂你在這裡幹什麼。＂
提摩西被忽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整個人從原地跳開緊張的四處張望，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是幽靈。＂那冷淡的少年聲音說。
提摩西眨眨眼，忍不住抬起相機往聲音方向看去，「幽靈先生？」
幽靈哼了一聲，＂你打算找蝙蝠俠？＂
「你知道？」提摩西很震驚。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幽靈說。＂你為什麼還在這裡發呆？像你這種小鬼一個人走夜路，會發生什麼顯而易見。＂

提摩西縮了縮頸子。
＂所以現在回家去。＂幽靈說。＂不管你想幹什麼，白天再說。＂
「哦。」提摩西呆呆的點頭，卻沒有馬上離開，「幽靈先生白天還會在這裡嗎？」
＂不會。＂幽靈說。＂晚上也不會。我很忙，沒空陪你。＂
「哦。」提摩西的表情居然有點失落。

＂不要擺出那種表情。＂幽靈說，＂不管你想做什麼，做就是了，不要退縮。＂
提摩西認真地聽著。
＂而你的存在會拯救諸多生命。＂那冷淡的聲音繼續說。＂……或許也包括我。＂
＂所以……＂
＂如果有一日，蝙蝠俠說他需要你，你一定要成為他的助力。＂

＂你無比重要，提摩西。應當堅信自己存在的價值。＂


提摩西˙德雷克當然要成為一個羅賓。
此後這個孩子要走的是一條荊棘之路，他將蒙受永無盡頭的苦難，他將傷痕累累，痛失至親，與摯友告別，面對兄弟的傷害與威脅。他會徬徨流離，失去自己的棲身之處。

「而我將為此負責。」達米安低聲說，看著小小的提摩西用輕快的腳步跑過小巷，跑進那亮著溫暖光芒的屋子。

提摩西˙德雷克可能擁有的平凡人生，他遠離苦難的奇蹟。由達米安˙韋恩做出了選擇。



達米安回到了他的時間。眼前的齒輪已經不再發光，而紅羅賓已經收回保護他的手臂，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幽靈回來了。

蝙蝠俠把那齒輪送去正聯化驗，發現那齒輪是遠古時間之神遺留的造物，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已無法追究。雖然齒輪已經失去所有力量，他們還是把它封存了起來。


徹底塵埃落定後，達米安來到提姆的安全屋跟提姆搶瑪格莉特披薩吃。他並不介意偶爾吃吃這種塞滿起司番茄與羅勒葉的垃圾食物，尤其是從提摩西手上搶過來的那一片。
在達米安搶走第二片後提姆翻了翻眼睛轉頭灌起可樂嗑起薯條，達米安並沒有良心喪盡，他留了三分之一份披薩給提姆，兩人吃飽喝足後坐在屋頂上，眺望著高譚的夜色。

高譚的夜晚有多混亂，這片在深深黑夜下籠罩的城市就有多美麗。幾乎可以奪走所有傷痛，這是蝙蝠俠多年來為之奮戰的事物之一，是這座罪惡之城被恨著也被愛著的理由。

「我曾經遇見幽靈。」提姆忽然開口，「很奇怪，我不認識他，但是他認識我，而且知道我很多事情。」
他側頭看了看達米安，達米安緊抿著唇盯著眼前的高譚，看上去完全沒有要諷刺他的興緻，於是提姆繼續說下去：「他要我不管想做什麼都不要退縮，說總有一天我要成為蝙蝠俠的助力。」

「他說我很重要。」提姆在說這句話時聲音十分溫柔。達米安轉頭看向他，看見提姆正在微笑，帶著小小酒窩的笑容。

「他少說了一句話。」達米安說。
提姆看向他，而達米安沒有轉移視線。「你的笑容……理應更多。」

「幽靈先生需要你多笑笑。」達米安一口氣說完這句話。
提姆笑出聲來，他雙肩聳動，達米安從未見過他這麼開心的笑著的模樣。
「好啊。那麼幽靈先生……還想要什麼呢？」

「還沒想好，以後再說。」達米安說。他不急於一時，提摩西˙德雷克是他的幽靈，過去是，現在是，此後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