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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他第一次看春高直播。
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組合的稱呼。

技巧生澀卻存在感異常，縱橫全場，耀眼奪目的誘餌；技巧純熟，空間感出類拔萃，冷靜而大膽地控制球場的舉球手。
一明一暗的身影默契絕佳，合作無間，將敵對的攔網玩弄在掌心中。

烏鴉群興奮忘我到猖狂，撕咬著對手，窮追不捨。而尖銳的獠牙不只是面對對手，更對著隊友，相互信賴的隊友也像是競爭對手般將彼此逼向絕境，相互競爭。

連繫，欺騙，撕裂。
承接，跑動，跳躍。
飛翔。

烏野高中的怪人組合。

隔著薄薄的螢幕，場中央躍動的人們落在他眼裡宛如靜止，專注的注視，他想像若是自己在那個場上，那個位置，會有多開心？

「──好羨慕喔。」

由衷地，誠心地，按耐不住的脫口而出。
死盯著轉播賽事的電視螢幕，宮侑的眼神明亮而熱切，明確地流露出炙烈的渴望。

那一年，他十三歲。

2

之後他時不時會去找烏野高中的比賽影片來看。
每場比賽都在進步，無論昨日是敗北抑或勝利，將所有過往都啃食消化蛻變成更加強大的攻擊，增進自己的所有去擊潰對手。

特別是某個選手的變化最為明顯。
他們是不知饜足的烏鴉。

十四歲那年，他看了第二場春高直播。

防守，控球，攻擊，所有的一切都更上一層樓。撕裂攔網的進攻更加精準犀利，配合的誘餌更進一步成長而引人上鉤，烏鴉們成群結隊的獵食，迅猛難防。
雛鳥脫殼，羽翼豐滿，振翅翱翔。

「治。」
「幹嘛？」
「如果再早一年出生就好了。」
「……嗯。」

影山飛雄，日向翔陽。

不自覺的舔過下唇，宮侑在內心無聲的咀嚼著這兩個名字，深刻的銘記於心。
不服輸的本能在喧囂，混合著羨慕與憧憬，井然有序的調色盤被翻倒在地，所有顏料攪混成一片濁色，滾成一團深沉而巨大的慾望。

想跟他們比賽，想挑戰極限，想打贏，想一起打球，想──
──他想做什麼呢？

3

第三次看春高，是直接搭到東京親眼看的。

時光的沉澱在他們身上格外明顯，行動看似胡亂而多彩，進攻似是有勇無謀卻是穿心一擊。再也沒有人說他們是墜落的強豪，飛不起來的烏鴉。

十五歲的他坐在觀眾席，眼神發亮觀看著烏野高中的比賽，心跳加速，整個人興奮不已。

魔鬼第三天的第一場比賽終了時，宮侑實在是忍不住生理慾望，打個寒顫就要起身去廁所。

「你要去哪？」宮治才剛拿出午餐就看到宮侑離座要走，問道。
「廁所，等等就回來。」
「不要迷路了，會錯過下場比賽。」
「你當我小學生嗎！」

誰也不知道他會在廁所遇到影山和日向。
誰都不會預料到他會在那瞬間，尋找到自己的目標。

待宮侑一回到座位時宮治就發現這人又變得更奇怪了，本來就容易沖昏頭興奮過度，現在則是一雙眼散發著明亮如日的光芒，看上去就很麻煩。

「治！我以後想舉球給日向翔陽！」
「……哈？」

4

『影山你幹嘛僵著一張臉？』

『我沒有。』

『難道你還在在意剛剛那球失誤？不怪你啦疲勞影山───很痛欸！你又揍我！』

『閉嘴，呆子。』

『反正你傳得再爛，我都會扣到的啦！』

『我傳得一點都不爛。你打得才爛。』影山飛雄的聲音頓了一下，隨後以極低的音調，心不甘情不願的響起，『……剛才那球，你可以抱怨的。』

『嗯？為什麼要抱怨？』那聲音聽起來輕快又真心誠意，他是認真不覺得方才舉球手的失誤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下場也繼續舉給我啊。』

不論好與壞，無關近或遠，只要是舉球手盡力舉上來的球，都好。

日向翔陽。

烏野的最佳誘餌，在極度依靠高度的排球競技上仍舊用著自己磨練來的武器穿過叢叢荊棘，奔出自己的路途。他飛得又高又遠，發光發熱，讓全場的人都看到了他。

啊──原來是這樣。
我想舉球給他啊。宮侑恍然大悟。

那年，宮侑十五歲。
思緒已經飄往未來職業隊的未來了。


5

後來，他就沒再聽聞日向翔陽的消息了。

只是在十七歲那年他被選進國青，偶然有了與排球聯賽選手們交流的機會，宮侑遇到了影山飛雄，快步走向他朝他問道。

「請問日向翔陽還有在打排球嗎？」
影山飛雄看著他，冷色如夜的眼裡沒有太多的情緒，他沒有過問，語氣則無比堅定。
「有。」他說。

「只是那呆子跑得很慢，到這裡需要一點時間。」他又說。

「但總會到這裡的。」


6

再後來，宮侑進了黑狼。
然後他在那裏看到了剛從巴西歸來沒多久的日向翔陽。

變黑了，變壯了。胳膊和小腿都是顯而易見的曬痕，健壯而漂亮的肌肉線條都是日向翔陽在巴西走過的紀錄。
這個人，比他記憶中更加厲害，更加光彩奪目。

「日向，過來一下。」教練朝日向翔陽揮手，宮侑僵直著身軀眼看人越走越近，最後在他面前停下。

「你們倆等等一起練習，磨合一下。」

『好！』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他看到日向翔陽朝他燦爛一笑。
嗯，好耀眼。

「請多指教啦，侑。」


7

速度，高度，寬度。
給攔網增添過多情報，別被追上，別被抓住，別被跟上，那怕只有一秒、一瞬間。
完美的舉球姿勢，騙過攔網的精湛演技，狡詐的撕開阻攔在攻手面前的高牆。

整個球場，都是他們的玩樂場。

『咚！』
暖橘的身影集結所有人的目光，刷地橫越跨過半個球場，在最完美的時間點自右邊高高躍起，翱翔俯瞰另半邊的選手。

「左邊！」
排球以最美麗的弧度劃過整個球網，短短幾秒鐘轉瞬即逝，卻在所有人眼中慢得宛如放慢了倍速，像極被割裂開的分鏡，一幕一幕清晰無比。

「咚！」

全場歡聲雷動，出色的配合造就的精彩攻擊贏來全部人的掌聲，就連對手也露出佩服的表情。玩弄攔網的快樂使人舒爽到頭皮發麻，宮侑沉浸在這股愉悅時不忘回頭望向功不可沒的日向翔陽，想與他來個擊掌。
卻沒想到迎來的是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幹得好啊侑！跟你一起玩弄攔網的感覺真好！」

矮了他整整十五公分的前輩，肖想一起打球想了整個青春期的前輩，他等人等了整整六年的前輩，此時此刻，給了他一個扎實的擁抱，在他懷裡笑開懷。

本以為飽和的心情突然間再次乾涸，渴望著更多泉源湧入。
像是深不見底的水井，注入再多的水，投入再多的石子也是惘然。

不知饜足的烏鴉。
貪婪無厭的狐狸。
豈不絕配？

伸手將人攔腰抱起，宮侑笑得宛若個孩子。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