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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高了嗎〉



　　廊上有一道柱子與別不同。

　　那道柱子上，有一棵矮矮的、手繪的櫻花樹。年幼的女孩挺直腰版站在柱子前，樹頂的刻痕與她的高度幾乎一致。

　　「那個、有長高了嗎？」這次，她發問的對象是小夜左文字。
　　短刀踮高腳尖張望，又在她身旁仔細比對了一下，回到她正面，搖了搖頭：「似乎沒有……」

　　是嗎。輕紗雖遮蓋了她的容貌，卻藏不住失望的神色。她連畫筆都帶來了，本來期待可以在樹上添一疊新枝的……

　　「主上……」小夜頓了一頓，思索該怎麼安慰她：「下次……也許下次就會變高了。」
　　「不快點長大，可不行呢。」她喃喃地說。
　　他注意到她用的辭彙是「長大」而不是「長高」。

　　「小夜，你也量一下吧？」她突然提議。
　　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視線水平相若。
　　「就算……我量了也沒有用……」附喪神的身體是不會發育成長的啊。

　　「說不定呢，不試一下不知道啊。」她舉高小手，掌心朝下，在他們頭頂之間來回比劃一趟，手掌維持這個姿勢和水平放到柱子旁。嗯，差不多呢。

　　她從腰間的小包包摸出一支畫筆——大概沒用上就不甘心呢——在迷你的櫻花樹上記下了一筆。這是小夜的高度，她默唸。

　　「有沒有快點長大的方法呢……」
　　藏在輕紗後的臉仍然面向柱子，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問身旁的男孩。小夜端詳著她的側影，好奇她此刻的表情。
　　「主上為甚麼……想要快點『長大』呢？」

　　她轉過身來看著他：「長大了就能學懂好多事情了。」
　　那樣，就能更加了解歷史、了解刀劍男子……了解你們的一切了吧？
　　「可是，長高和長大是不一樣的……」語尾漸弱，小夜不知道有沒有相對淺白的說法，讓她容易理解一點。

　　她小小的腦袋運轉了一圈，頂上亮起燈泡。她拽住小夜的衣角，示意他跟過去。

　　審神者帶著小夜左文字來到雜物室，拉開牆身上其中一道滑門，小巧地鑽進了裡面的貯物空間。兩個孩子合力搬出了一個個小箱子，她逐一左翻右找，各種新奇有趣的小東西散落一地。木陀螺、劍球、七巧板、泡泡槍、手搖鈴……

　　有許多小夜也不知道是甚麼名堂的玩意，也許連審神者也不知道它們的名堂；不是在萬屋寄來的表格上因為特賣而亂剔誤購的，就是刀男們在遠征時有的沒的撿回來的。

　　在物品堆中，審神者撈起了一把束起的白色粗繩，特別的是，繩索兩端各嵌著一柄木把手。她兩手在繩結邊緣扯呀扯，動作不免有些笨拙，小夜伸手輕按在繩結中心：「我來幫忙吧。」

　　經過一番研究，他們一起解放了繩子，一人手執一端木柄將它拉開，但不足以拉直，白線在地上爬出隨意的S形。目測，這繩子比他們兩個的身高加起來還要長。
　　「好長……我們一起跳吧。」審神者朝他微微頷首：「一起長高。」



　　鏡頭一轉，來到庭園的空地上。

　　一、二、一、二……審神者與小夜左文字數著節拍跳動，而站在兩旁握著手柄替他們揮繩的，是壓切長谷部與宗三左文字。

　　多麼溫馨和樂的畫面。

　　方才審神者拉著小夜去找這兩位，宗三秀麗的眉黛一挑，長谷部的俊臉則蹙起了些許不快：「為甚麼是我？」——不，侍奉小主他絕不抗拒，確切點說是「為甚麼又是跟這傢伙一起」。

　　審神者偏頭看著兩振成年刀，語調純粹無邪：「因為宗三是小夜的哥哥、而且跟長谷部的默契很好呀。」所以很適合拍擋這份差事——她是這麼判斷的。
　　異口同聲：「才沒有這樣的事。」

　　看吧，默契果然很好，小女孩點點頭予以肯定。兩個男人之間冒出了象徵無奈的「……」。
　　比審神者更安靜寡言的小夜注視著他們仨，嘴角不禁流露出一絲像白滾粥一樣淡淡的、又溫暖的笑意。

　　後來，柱子上的櫻樹跟隨著她一點一點地生長，而代表短刀的那一筆一直停留在原位。
　　她才恍然當年男孩對她說過的話：「長高」和「長大」是不一樣的。很多事情，也不是因為長大了而學懂，相反是學懂了所以長大。

　　然而，這又是很久很久以後的故事了。



-fin-
18/01/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