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夕色


*IF時間軸
*偷渡水沙


夏日的午後,柏油被曬得冒著熱騰騰的白煙,遠處的景色似乎也烤得像柴魚花,在熱氣中不斷的扭動。

暖色調的燈光下,門掛鈴響起輕快的音色,咖啡廳厚重的木門又被幾個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女孩推開,幾個女孩子開心的吱吱喳喳,不停地聊著自己的羅曼史。

咯咯郎無聲嘆了口氣,支著臉頰攪了攪面前那杯剛送上桌不久的哈密瓜蘇打——嚴格上來說,是第二杯,第一杯有冰淇淋的已經喝完了。

這種像是要把他蒸發了的氣溫、充滿人類的場合,無論經過幾年,於他而言都相當不擅長應付,幸好這裡的冷氣夠強,點心也勉強落在喜好範圍內。

酥脆的麵包體擠上牛奶口味的霜淇淋,最後淋上甜滋滋又帶有些微焦香的黑糖蜜,入口香濃奶味和黑糖醇厚的甜味在舌尖碰撞,些微的焦香讓甜味不會太膩口,稱得上好吃。

只是,也因為這份點心上的霜淇淋,他的冰淇淋蘇打被妻子縮編為哈密瓜蘇打。

「吶,吾妻啊⋯⋯」咯咯郎小小聲的咕噥著,希望能博得妻子一點點同情的眼光。

褐色短髮的女性手裡翻閱著戀愛小說,眼睛連抬都沒抬起,僅發出了一個「嗯?」的音節,眼看裝可憐的攻擊無效,咯咯郎只好搬出另一套攻勢。

「吾妻啊⋯⋯」他把一側的臉頰貼在木製的桌面上,眼睛瞇成一條線,佯裝痛苦的皺著眉頭,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察覺到伴侶已經開始耍賴,打扮時尚的女性這才終於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戳了戳倒在桌上的臉頰,深紅色的雙眼彎成了月牙,笑著說:「你就這樣不想和我約會嗎?」

她把緞帶製成的書籤夾進書頁中,一邊說道:「明明都特意拜託隔壁的水木先生和沙代小姐幫忙照顧鬼太郎了,難得獨處的時間,竟然只想著什麼時候要回去⋯⋯」

聽見岩子委屈的語氣越說越小聲,惹得黏在桌上的男性「嗖」的瞪大了眼睛,猛的從桌面上彈起,還微微的碰撞了桌子,嚇得岩子立刻伸出雙手穩住那杯還滿著的蘇打汽水。

看到男人一臉慌張的神色,岩子爽朗的笑出聲,「逗你的啦。」邊說邊把那杯她救下來的蘇打汽水往自己的方向移動,捏著吸管喝了一口冰涼酸甜的汽水:「不是再讓你點了一杯嗎?這麼坐不住?」

發現自己又被捉弄的咯咯郎,可憐兮兮的垮著臉,同時往身後紅色絨布的椅背上靠,小小聲的說:「人類太多了⋯⋯不自在呀。」

「那等我看到這章結束吧,正好看呀。」眨了眨眼,岩子嘟起嘴唇撒嬌的說:「看完正好天氣會涼一些,我們就去公園散步吧?」

老婆大人都開口了哪有不好的?於是咯咯郎便老實的坐在位置上,等著重新墜入書中世界的岩子把進度告一段落。

/

身為一個幽靈族的族人,他真的不喜歡人類,時間長長的河流中,這些人類往往掠奪、貪婪、殘忍。

加上昨晚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裡豔麗詭譎的櫻色巨木在猩紅血色的水面盛開,水底下有著他幽靈族無數的族人、有著他此生摯愛的女性,可女性的面容已幾乎面目全非。

那位女性,便是眼前這個和他一起度過漫漫人生的妻子。

夢境的氛圍與畫面過於真實,彷彿是另一條平行世界,讓他登時從睡夢中驚醒,許是動靜太大驚擾到了睡在一旁的妻子,黑暗中,深紅色的雙眸流露著擔憂,睡夢中醒來仍含糊的嗓音問著他:「怎麼了?」

緩了緩急促的呼吸,咯咯郎說道:「沒什麼,是噩夢吧。」

然後感覺到他的妻子挪了挪位置,朝著自己靠過來,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背。

「嚇得都出冷汗了呢。」岩子輕輕地笑著說:「沒事了,我在這,睜開眼睛夢就醒了。」平穩而溫柔的語調,一如岩子的性格以及纖細的手臂傳來的力道。

回想起夢境裡的畫面,咯咯郎的視線頓時有些模糊,一想到或許哪個時間線的自己正在經歷那極其恐怖的一切,滿腔的難受便朝他鋪天蓋地的襲來。

於是他緊緊的摟了摟岩子,並用力地嗅了嗅她的氣味,他聽見岩子寵溺的笑著說:「都是爸爸了還這樣愛哭。」

是啊,都是爸爸了,患得患失也好,杞人憂天也罷,這兩個真實存在的生命,無論如何他都會好好的守護。

/

直到岩子闔上書本,時間已經來到就要黃昏的時刻。

岩子有些意外咯咯郎竟然不吵不鬧,就只是睜著那隻無辜大眼看著她一個下午,她愧疚的撓了撓臉頰,對咯咯郎說道:「抱歉抱歉,一看下去忘了時間,讓你等這麼久。」

咯咯郎意外安靜地搖了搖頭,「沒關係,是我看妳看得出神,時間一下子就過了。」

時間一下子就過了。

就像他們相識相戀,咯咯郎一路就是這樣看著岩子,直到晴空塔都已完工,矗立在東京的此刻。

「那⋯⋯還要去散步嗎?」能這樣毫無波瀾的說出令人害躁的話,也只有咯咯郎了,岩子心想。

窗邊的座位,暮色正好會透過玻璃窗照進室內,還好淡淡的緋色還能算在夕色頭上。

「要。」咯咯郎簡短的回應道。

/

結完帳推開原木色的門,岩子走在咯咯郎前頭。

穿著藍色和服的男人緊緊牽著穿著黃色洋服、戴著白色寬簷帽的女性,岩子發現自步出咖啡廳後,自己的伴侶便不怎麼說話,便開口問道:「在想什麼?」

「人類很壞,但也有好人,像水木,」咯咯郎沒頭沒腦的說著:「只是壞的還是比較多。」

「嗯,正因此,才顯得遇到好人很珍貴,不是嗎?」岩子輕柔的回應道。

「是,可是老夫會保護妳,」咯咯郎在街邊停下了腳步,再次重複且慎重的說道:「老夫會保護妳,和鬼太郎。」他睜著那隻堅毅的大眼,表情肅穆的看著岩子。

夕陽下,他看見岩子回過頭,是笑得暖暖的臉龐,那樣的光景,與他們在年號還是大正那會,岩子拖著他去洋服店買了一套全新的洋裝時一樣,笑得燦爛,燦爛得好看。

一陣晚風吹過,寬簷帽上的緞帶在風中舞動,岩子抬起手輕輕按住那頂白色的寬簷帽,說道:「謝謝你,咯咯郎。」並在他的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個吻。

暗紅色的雙眼眨了眨,嘴唇有著微微向上的弧度,「蘇打汽水味。」她說。



*後記:不重要的小資訊,如果覺得咖啡廳很眼熟,對,是KOMEDA,點心是KOMEDA的冰與火。

—森狸 2024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