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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並沒有跟自己剛認來的便宜父親住在一起,Vergil大多時間都待在Dante那裡,根據Lady的說法他的混帳老爸很快在事務所的樓上打造出自己專屬的小窩,連帶內部破舊的傢俱都被他用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家底整批換新。很久沒有好好整理淪為異次元空間的冰櫃總算不再塞滿惡魔的血液結晶和廉價酒精飲料,而是它本來就應該放上健康程度稍高的東西。Dante這下被他自己多年以來沒有好好相處過的雙胞胎兄長風雷厲行的居家作風給嚇愣,披薩都掉到地上,連Trish也被裡面新添上的新鮮食材和微波食品嚇到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同胞兄弟,為什麼對於生活品質的追求差這麼多呢?」迷人的女性惡魔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跟Sparda雙子更早相識的Lady,倒是相當樂意見到兄弟兩人重新聚在一起生活,對她來說家人之間的打打鬧鬧是遙不可及的憧憬,雙子鬧得越兇她越高興。有時候Lady甚至會跟Trish一起用慈愛的母性眼神溫柔的看待他們,卻反而讓Dante招架不住,一面被兄長的幻影劍釘在牆上一面對兩位地表上最難對付的女性苦苦求饒:『──拜託妳們別再用老媽子的眼光看著我們啦!超詭異的!』 「Vergil那傢伙跟我多年以前的印象中沒什麼差別,總是面無表情,話也很少,不過有時候他突然冒出來的幾句話和做出的決定……」黑髮的女砲擊手像是想到什麼有趣的回憶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一臉專心聽八卦的年輕獵人說:「說實在的,比Dante那傢伙可靠多了,你知道嗎?Morrison帶來的委託人有時候會直接指定找Vergil呢。」 很好,看來他的便宜父親適應良好,最好也能踢走Dante取代事務所的老闆位置。Nero滿意的點了點頭。 身為Devil May Cry二號店店長的Nero,也在多年穩紮穩打以及Nico如同F1賽車手的駕駛技術闖蕩下,累積不少不會輸給叔父的優良口碑。但是足以獨當一面的青年仍然會在面對父親的事情上摔得鼻青臉腫──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通常他們會省略言語上的紛爭直接用拳頭來溝通,不是Vergil用閻魔刀把Nero張開的藍色雙翼作成雞翅串燒;就是Nero對Vergil使出德式後橋背摔像種田一樣埋進土裡。體力消耗完後問題如果還沒解決,休息一段時間後繼續打到其中一方倒下,剩下的那方就有優先權以他的方式處理,問題如果好解決他們會靜靜的待在一起面對面,再選出折衷的方法然後一起回家。 父子倆相處的過程中難免會遇到阻礙,爭執,意氣用事,但是這些並不妨礙Nero繼續用他的方式來接納這位在自己人生中缺席多年的父親,但是誰也沒想到(Dante:我不在的一個月裡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啦?有誰願意替我解說一下嗎?)這個兒子後來對自己父親起了正常兒子不該有的心思,很湊巧的是這位父親也對自己兒子起了正常父親不該有的心思。某方面來說他們真不愧是血脈相連的父子,遵循惡魔的本能很快自我解放,沒多久就搞在一起讓這條肥水不落外人田,無法再造福其他的普通人類女性(也許包含男性?)。 經過幾次親密接觸後,Vergil開始會主動停留在Nero位在Fortuna城的老家,從停留幾個小時到過夜。最長的紀錄是一整個星期都會在Nero面前效仿早起的退休老人晃過來又晃過去,不然就是抱著厚實的原文小說啃一步也不肯踏出兒子的房間,無所事事到Nero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用翼手抓起自己父親拖出門一路衝進Mitis森林,整天待在裡面不是撿柴就是劈柴,順道砍殺幾隻不長眼的低等惡魔。時間拖得太晚他們會直接入住樵夫休息用的山中小屋過夜,一起窩在屋頂上一面觀賞星座一面分享沉穩的心跳聲。漸漸的父子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頻率也大幅降低,從一天三次調整到一個星期一到二次,Dante開心的表示他總算可以放輕鬆了點,不用再每天充當他們的肉耙。 但是在Nero深深覺得他和Vergil之間的距離沒有像先前那樣遙不可及的時候,異常開始浮出水面,替和諧的生活帶來不協調的隱憂。它從黯淡無光的深邃海底順著真理的海潮緩緩潛上來,曝曬在炙熱的陽光底下,模樣是如此猙獰且醜陋。 一開始是Dante一行人難得過來Fortuna鎮作客,美其名是聯絡工作上的事情,實則是過來蹭一頓午飯。非常好客的Kyrie對此沒有任何意見,應該說她相當歡迎甚至恨不得Nero的家人和夥伴們可以天天過來Fortuna,和Nero一起擠在餐桌上談天說地、互相搶食盤中的肉排,藉著酒精發揮當眾抱怨某人與社會嚴重脫節的行徑,或是傳遞水煮抱子甘藍的時候,一面露出嫌棄的表情一面將蔬菜通通掃進Dante的盤子上。 Vergil也是其中一員,只要是Nero的邀約他幾乎不曾拒絕,在吵雜的餐桌上靜靜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專心處理盤中的食物,青年的位置也從父親的正對面搬到他的旁邊,替向來沉默寡言的父親阻隔叔父無止盡的騷擾。幸虧Trish和Lady都會即時把Dante拉回去,再一臉笑吟吟的把綠油油的蔬菜堆在Dante好不容易淨空的盤子上,讓他發出孩子般的尖叫聲。 Kyrie在忙碌中依然笑得開懷,她化身侍酒的小天使在使徒的宴席上自在的來回穿梭,捧著一小鍋慢火熬煮的紅酒燉牛肉替大家一杓又一杓的添進碗中。其中Nero和Vergil的肉塊份量似乎比較大也比較多,被眼尖的Dante發現後差點又引起一場桌面上的世界大戰,Nero來不及把抱子甘藍塞進吵鬧不停的叔父嘴裡,對方便很快吃了一記幽藍色的幻影劍作為鬧事的警告。 吃飽喝足之後,餐桌上杯盤狼藉的模樣簡直慘不忍睹,活像是被機關槍掃射過一遍。在Nero眼中和事務所大本營的一樓沒什麼兩樣,要不是有堅持生活品質的父親入住以及青年不定期的過去打掃,Dante這傢伙遲早會睡在垃圾堆裡儘管他本人不怎麼介意。 Nero和Nico幫忙Kyrie迅速且熟練的把餐桌上清理乾淨後,開始進入工作狀態的Dante難得沒有大聲嚷嚷需要草莓聖代做為飯後甜點,而是直接拿出一張大地圖在桌面上攤開,難掩興奮的對眾人宣布他從Morrison那裡接下了酬勞相當豐富的大型委託,但是他同時也需要大量人手以及充沛的後援物資。傳說中的紅衣獵人對Lady招招手,示意接下來的任務說明由她負責,黑髮的女砲擊手朝混血惡魔做了一次鬼臉,從胸口掏出一支雷射筆開始在地圖上面比劃。 「這座小鎮位在本土大陸的南邊海岸,早期居民以採礦維生,現在礦場已經完全荒廢。」Lady盡責的在眾人圍繞下用紅色光束劃出筆直的路徑,示意小鎮的地理位置以及委託最終的目標。「但是上個月開始,廢棄的無人礦坑開始出現不尋常的動靜,一開始居民以為是熊或鹿之類的野生動物跑進去不以為意,直到有人開始受到不明生物的攻擊──目前為止,已經有十多名可憐人已經喪命,受害者男女老少皆有。」 「警察和野生動物學家都對這起神秘攻擊案件頭痛不已,經過好幾次轉手這項委託終於落到我們身上啦~」Lady把雷射筆重新塞進胸口,吹出愉悅的口哨聲。「委託者是鎮長的長子,鎮長年紀大了行動不方便目前所有事情都交給他兒子處理,根據我的調查他們家族前五代都是依靠挖礦發跡成功,家底雄厚,信用良好,事成之後不用擔心額外收到的支票會是空頭支票。」 「聽起來真不錯,那我們還等什麼?」Nero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一旁的Vergil也探身上前迅速掃了地圖一眼。 「需要的彈藥和其他物資我和Lady已經先運到車庫了,晚點我會再確認還缺什麼。」Trish接著說:「剩下的就是人員分配的問題。」 「礦坑的實際情形還是要親自走一趟比較妥當,」Lady用手指的關節敲了敲桌面,「惡魔不可能憑空從石頭裡生出來,有些問題必須好好確認一下再安排人手……Nico,等等可以過來幫我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兵器藝術家爽快的回答。 Dante湊過去低聲和Vergil談論起來,兄弟倆的表情難得一致平靜且正經──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珍貴畫面。Nero看他們沒有瞎鬧起來的跡象便走進廚房和Kyrie交代一聲,獲得女孩滿滿的叮嚀和溫暖的擁抱後重新回到餐廳,和眾人一起動身到車庫。 人群後方的Vergil卻突然在半路上停下腳步。 Nero狐疑的往後看了一眼,他父親的表情和往常一樣平靜如水,只是雙眼的陰影似乎更深邃了些。青年已經對年長者難以預測的行為模式研究了不短的時期,誰教對方是位徹底貫徹沉默是金的激進分子,但是今天的異常他琢磨許久還是摸不著頭緒。眼看其他人都已經開始忙碌自己的工作,Nero想了想正要上前去關心一下自己的父親,Dante比他反應更快,面帶笑容的走向駐足不前的Vergil. 「呦,老哥,忘記什麼了嗎?」 Vergil只是搖搖頭,低聲和Dante說了些什麼。Nero很想湊過去,經過短暫掙扎後還是收回已經踏出一半的步伐。 「呃……我是無所謂啦,不過有這個必要嗎?」 Vergil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叔姪二人。 「……他是怎麼回事?」沒有成功阻擋父親腳步的Nero顯得十分暴躁,對方沒有搭理自己甚至連半句話都不願意說。青年忍不住回想他今天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剛剛吃飯的時候不是都還好好的? 「我也很想知道啊……」Dante抓了抓後腦杓,轉頭問身旁的大姪子。「你們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 「不然他怎麼說要自己先去礦山探路?」 「……哈?」 什麼情況?混帳老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苦耐勞了? *** Nero的疑問最終沒能得到解答,他壓下心中的煩躁感坐上工作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驅車前往任務的目的地。這是一個被群山和月牙海灣圍繞起來的美麗小鎮,歷史相當悠久,街道上隨時可以看見中世紀留存下來的遺跡,以及不少嚴謹遵循著古老秘方延續經營下來的手工藝品店和傳統小吃店。盤據在山嶺上的房屋顏色和沙灘上的細沙一樣潔白又耀眼,如果忽略掉因為惡魔襲擊事件變得陰沉可怕的黑色礦山,這裡真是一個不錯的渡假地點。 市區的街道過於狹窄不方便停車,Nico決定暫時停留在外環道路順道看著車子和滿車嚇死人的軍火,其餘獵人非常合作乖乖的徒步走去鎮長家。明明是為了工作而來Nero經過路邊雜貨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停下來,他在門外的展示架上看到一本歌頌騎士對抗惡魔的古老詩歌,扉頁附帶精美的手工插畫,鵝毛筆在泛黃的羊皮紙上細心刻畫出不少驚心動魄的大場面。意識到某人也許會喜歡這本書,青年很快掏出腰包買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收進懷裡。 鎮長和他的長子對於惡魔獵人的到來展現出熱烈的歡迎,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估計還會設上宴席好好招待眾人一番,Dante他們很快上前和委託人交涉一番,無非是惡魔更詳細的動靜、預計可以一勞永逸的處置方法以及事後能夠收到的另一半酬勞。Nero趁機打量了一下鎮長家的構造,這是一棟樸實又溫暖的古老樓房,牆壁上掛滿歷代家族成員的油畫像,角落堆放了幾副中世紀騎士的盔甲,上面已經佈滿鏽痕。看長輩們還在談論事情,青年漫不經心的開始在大廳裡打轉,內心不斷思索Vergil到底跑去哪裡,又在做些什麼? 「我懷疑礦坑深處有出現空間裂縫,讓不少惡魔可以在魔界與人間穿梭自如。」Lady臉色凝重的說:「必要的時候,我們必須用炸藥炸毀礦坑的最下層,讓坑道徹底埋起來不再重見天日。」 「關於礦山的問題,我們也和家族的長輩們徹底討論過了。」鎮長的兒子和父親對視一眼,堅定的說:「我們沒有意見,一切全權交給獵人處理。」 「知道了,請你們等我們的好消息吧,」Lady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們保證會在日落以前讓小鎮回復以往的安寧。」 Nero看到Vergil的時候對方已經來到礦山的入口,神情專注的盯著岩壁上古老的壁畫和碑文,感覺已經在原地停留一段時間。年長的獵人聽到動靜後立刻轉過身面向率先下車的Nero,看到青年朝自己小跑步過來的時候,冰冷如霜的眼神逐漸注入溫度融化掉深厚的冰層,化作春天降臨時投向大地懷抱的甦生泉源。Nero熟悉的Vergil回來了,幾個小時前滿腹的牢騷和不悅輕易的被對方一個溫和的眼神化解掉,他很快來到父親的身邊跟著歪頭看岩壁上的歷史文物。 「在看什麼?」青年很好奇讓父親相當投入的東西。 「這一段碑文是古希臘文,描述這座城鎮在上古世紀曾經抵抗過邪靈大軍的侵襲,上面描述的邪靈以現代人的觀點來看就是俗稱的『惡魔』。」Vergil用閻魔刀充當教鞭,指著壁畫耐心的對年輕獵人解說:「這邊畫的是邪靈,從大地縫裡源源不絕的鑽出來……那邊畫的是人類軍隊,死守著城門奮力抵抗邪靈的侵略。」 「──哇哦,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專業的考古學家了?」Nero的雙眼開始閃閃發光,「剛剛的說法很像講堂上的教授耶!」 「只是對古代文字有些研究而已。」Vergil輕輕咳嗽一下,側身迴避掉青年過於閃亮的眼神。 「那後來獲勝的一方是?」 「是人類方,否則不會留下這麼詳細的紀錄……但是傷亡也相當慘重。」Vergil雙手抱著閻魔刀,繼續抬頭看岩壁上的古代文物。「如果沒有留意到壁畫和碑文,難以想像這裡曾是聖魔大戰的古戰場。」 「話說古希臘……不是公元以前的年代嗎?」Nero有些訝異的說:「惡魔這麼早就在開始騷擾人間了?」 「比你想像中的更加久遠。」Vergil的眼神在陰影中散發出銳利的光芒,猶如煉獄中被獄火燃燒的幽魂。「也許在人類和惡魔誕生的那一刻,廝殺註定永遠不會停歇下來。」 「……那一邊的壁畫呢?」Nero指向上半部已經被風化作用摧殘的岩壁,「看得出來是在說什麼?」 「毀損的太嚴重了,只能勉強看出個大概。」Vergil靠近青年指出的方位,瞇著眼睛一字一句的緩緩解讀出來。「天空、使者、奉獻……靈魂永生不滅……梣樹之子……完全意義不明,看不出來這一段是想表達什麼。」 「我覺得上面畫的小玩意兒也許是天使?」 「……我怎麼看都像是天鵝。」 「嗨~兩位~上歷史課的時間已經結束囉!」Dante突然從父子倆的背後冒出來,一臉笑吟吟的伸出雙手勾住他們的肩膀。「要準備開工了,晚上還有慶功宴呢!」 「哦,拜託,你不會是想跟上次一樣連續叫來十六種不同口味的披薩吧?」Nero毫不客氣的對自己叔父翻了一下白眼,一旁的Vergil似乎也想效仿青年的舉動,不過最終還是忍下來,僅是冷淡的用手揮去雙胞胎弟弟不安分的爪子。 「NONONO~孩子,這回你猜錯啦!」Dante愉快的說:「我們打算借用你家那邊的車庫舉辦一場盛大的燒烤狂歡派對!食材、啤酒和冰桶我已經事先準備好啦!」Vergil淡淡的看了Dante一眼,他微微張開嘴但是又迅速闔上,讓已經滾上喉嚨的異議用意志力扼殺在自己體內。 「……What?!要烤肉我是沒意見,但是為什麼要選在我家車庫啊?」Nero一臉嫌棄的說:「你是想吞下滿嘴機油味的烤肉嗎?而且你不怕火花會引爆Nico任意扔在某個角落隨時會要人命的武器?」 「嘿!出門前我有整理過車庫好嗎?而且我才不會把隨時會要人命的武器擺在外面!」Nico探出車窗大聲抗議著,「反正老娘會多擺幾個工業電扇,不用擔心你乏味的味蕾會被Red Queen的油門還是Blue Rose的火藥味給覆蓋過去!」 「哦,真是多謝妳了哦,Nico,妳好棒棒──」Nero毫無誠意的說,並成功換來女機械師一聲『去你的!』。 「好了啦,各位,慶功宴這件事等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再來討論吧?」Lady一手扛著火箭炮另一手拖著大箱子優雅的走了過來,身上笨重的裝備一點也不影響她俐落的身手。「按照原定計畫,Dante和Trish先把礦山的小搗蛋鬼們集中一起清理,Nero和Vergil直接到最下層確認有無空間裂縫,順道掃除可能會出現的大搗蛋鬼,我再視情況用C4炸藥一次送牠們回老家……還有其他問題嗎?」 眾人沒有異議,很快開始展開行動。 *** 狹窄的廢棄坑道不適合用蠻力四處破壞,Nero乾脆全程用Blue Rose遠距離解決掉惡魔──直接一槍斃命,Vergil則是負責掩護青年的死角兼補刀,連閻魔刀也懶得出鞘。恰好這次的目標皮薄血量也少,帶上的彈藥也很充足,年輕的獵人毫無壓力的全程用軍火輾壓過去。 父子倆一路上通行無阻,很快來到礦坑的最底層,毫無意外看見一條寬度約三十公分的空間裂縫赤裸裸的橫躺在峭壁上,扭曲的黑紫色裂縫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不時有灰濛濛的影子在裡面流竄嘗試想要爬出來。Vergil挑了一下眉毛,迅速拔出閻魔刀簡單俐落的劃出一個大十字徹底把通道關閉起來,一旁想要阻擋關門行動一擁而上的礦山惡魔也被Nero的子彈一一擊落,化作滿地的塵埃。 「哈!輕輕鬆鬆!接下來只要等Lady把這座礦山擺平就可以收工了。」Nero用指尖抹去鼻子上的灰塵,興致勃勃的說:「我已經等不及晚上的狂歡派對啦!」 「……嗯。」年長的獵人收起閻魔刀臉色沉鬱的待在一旁,默默和青年拉出一段距離,眼神甚至有些閃避。對方明顯到不行的詭異舉動,讓Nero不用花上什麼心思就可以看出Vergil陷入不久前才出現過的異常狀態,而他還是找不出異常發生的確實起因──難道非得要和這個嘴巴和臉部表情一樣硬梆梆的傢伙打上一架他才會乖乖說出來?而且前提是自己必須使用力量贏得對方的發言權。 路上買來的古老詩歌Nero還沒有機會拿出來獻給Vergil,像塊石頭一樣壓在胸口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青年蹲下身假裝自己在忙著整理武器,實際上已經偷偷看好幾眼待在角落幾乎要和陰影融為一體的年長獵人。Nero暗地裡發出挫敗的嘆氣聲,他很明白要等到那個極度不老實的男人主動開口,發生的可能性極度低於禁止Dante一整天摸上披薩和草莓聖代。 「那個,Vergil──」Nero想了一下,決定不用拐彎抹角的說法。「你最近有些不太對勁,怎麼了?」 Vergil沒有馬上回應,但是眼尖的Nero發現他輕輕敲了幾下手指。 Vergil在焦慮。 Vergil在煩惱某件事情,而且不樂意說出來。 Nero覺得他必須想個辦法讓Vergil自己說出來。 下定決心的青年把鬆脫的鞋帶重新綁上,緩緩站起身扳了扳手指的關節,舒展一下今天沒有充分運動到的四肢,然後筆直的走向臉色不怎麼好看的父親。Nero已經做好隨時挑戰對方的準備,就算要把整座礦山給拆了,他也要從那張緊閉的嘴巴裡撬出幾個字才會罷休。 「喲!兩位!你們處理好了嗎?」Nero剛把手搭上Vergil的肩膀,黑髮的女砲擊手便從坑道另外一邊跳了出來,愉快的朝父子倆揮揮手,手裡還握著一個類似遙控器的東西。「Dante他們的工作已經結束隨時要撤了,就剩你們啦。」 「哦,空間裂縫我們只發現這一個,Vergil已經順利關閉了……」Nero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父親,在對方看過來以前輕巧的撤回視線。「妳那些炸藥沒問題吧?威力夠嗎?」 「放心啦~只要出問題,C4炸藥都能搞定。」Lady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讓Nero忍不住猜想這項委託的收尾一定是她人生中必須完成的目標之一,現在她總算如願以償了。 Nero和Vergil一前一後跟在Lady身後走出礦坑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暗,Dante和Trish靠在工作車外面正在聊天,Nico則是坐在稍遠的樹墩上一臉暢快的吞雲吐霧中。所有人都到齊後,黑髮的砲擊手難掩興奮的搓了搓雙手,抬高手臂慎重的按下她人生中最響亮的禮砲。 ──轟隆!!! Nero感覺到腳底下有股龐大的能量釋放出來,像是數百萬隻牛鈴在草原上盡情奔馳的撼動,棲息在林間的飛禽走獸也感受到徵召,紛紛脫離自己的巢穴加入了大遷徙。黑色的礦山發出一聲怒吼後地面開始劇烈晃動,一時沒站穩的Nero無意間撞上Vergil的胸膛,被佔了便宜的男人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護在懷裡──Nero很快就滿臉通紅,如果沒有工作車擋住其他人的視線,他大概會希望Lady順手用火箭筒把自己給轟飛出去。地震逐漸平息下來後礦坑的入口緩緩吐出一口白煙,宣示它已經完成最後的任務,進入深沉的永眠。 「……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平靜啊。」Dante摸了摸下巴的鬍渣,「Lady,確定炸藥的份量沒有弄錯嗎?」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要把整座山都炸平。」Lady面帶微笑的用拳頭輕輕打了一下紅衣獵人的肩膀,「聲音聽起來不大威力絕對十足,真可惜沒能親眼見到爆破的瞬間,肯定是一場絕美的藝術演出啊~」 「也許下次我可以找一些爆破建築物的委託給妳試試?」Dante的語氣相當認真。 「我想以後看到空間裂縫,讓Lady扔個C4炸藥進去就可以擺平了。」Trish甩動一下金色長髮,笑著說:「保證讓那些惡魔嚇到哭著跑回家喊媽媽。」 「嘿!我的炸藥可不便宜哦,品質優良、良心保證!」Lady驕傲的翹起鼻子。 「別忘了材料的部分我也有出一份力啊──!」遠處的Nico大聲的提醒。 「放心,女孩,絕對不會忘記妳的那一份──」Dante朝工作車做出吶喊的手勢,「如果Lady有少給妳,記得要跟Nero拿──!」 「靠!關我屁事啊?!」趁大家沒注意偷偷跑回車門的Nero跳了起來,直接撲向笑得一臉欠揍的叔父。「你這個一號店的店長到底是怎麼當的?到底會不會照顧員工啊?!」 Dante直接在草地上和Nero玩起老鷹捉小雞的戲碼,惹得在場的眾人哈哈大笑,連向來很少有表情變化的Vergil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叔姪倆最後的輸贏由Nero父親本人簡單又粗暴的幻影劍畫下句點,被釘在地面上呈現大字形的紅衣獵人嘴巴並沒有被封住行動,在Nero一面憋笑一面幫可憐的叔叔拔除幻影劍的時候,持續和自己的雙胞胎兄長進行不包含不雅字眼水準卻堪比小學生的幼稚對話。如果不是Nero恰好擋在他們正中間,以及Trish和Lady很快過來把重獲自由的Dante一左一右給架走,估計這對兄弟會馬上抄起武器打得沒完沒了。 「各位,別玩了,該出發啦!」已經發動引擎的Nico從車窗探出頭來,催促的揮了揮手。「我們還要過去鎮長家一趟呢!再拖下去烤肉要直接變成消夜啦!」 眾人合作的一窩蜂擠上工作車,走在人群最後方的Vergil卻停下腳步,直挺挺的站在車門前方不曉得為了什麼而猶豫。查覺到身後人突然沒了動靜的Nero疑惑的回頭一看,他還是無法從年長獵人的身上找出什麼端倪,只能看出那雙眼睛和午飯結束時一樣陷入更深邃的陰影。青年覺得自己在凝視一座看不見真面目、迷霧重重的神祕幽谷,有時候他覺得可以從裡面找出什麼寶物,更多時候他卻什麼也看不清楚。 「──爸?」Nero直覺性的換了另外一個稱呼,「怎麼啦?上車啊?」 被自己孩子呼喚的Vergil僵硬的表情似乎鬆脫了一些,他的眼神小幅度的往下漂移,內心深處對於過去挫敗又羞恥的舉動發出無數次的嘆息。青年沒有放棄的打算甚至走下台階伸出右手輕輕勾住父親的手指,Vergil覺得被碰觸的地方猶如獄火燃燒般灼熱,他用刀鞘強行敲下閃躲一切來由的念頭;用閻魔刀斬盡內心五味雜陳的思緒,最後擺出平靜如水的表情,迎上Nero困惑中夾帶關懷的眼神。 「……你們先走吧,」Vergil沒有馬上把手抽開,而是承受灼熱轉變成刺痛的感覺後才慢慢脫離Nero的掌心。「我另外有事。」 非常敷衍了事的藉口。可是男人向來不會多做解釋,簡單明瞭的回答讓他很快脫離大家的視線,消失在閻魔刀劃出來的傳送空間。Dante若有所思的盯著兄長消失的方向,塵封已久的回憶裡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但是他來不及釐清那是什麼,閃現出來的影像就像斷線風箏消失在遙遠的天際。紅衣獵人搖了搖頭,走上前搭住Nero的雙肩將人慢慢的往車廂裡帶,順手搓揉上方飄著一小朵烏雲的銀色髮旋。 「孩子,來吧,我們先一起回去。」Dante伸手勾住表情沮喪的Nero,安慰式的輕輕拍打他的肩膀。「Vergil那傢伙真的有要事處理才會急著離開啦,他的行蹤從以前就是這樣,總是令人捉摸不定。」 Nero點了點頭,暫時被叔父的說法給說服,乖乖走進車廂一股坐下副駕駛座,單手撐著下巴一句話也不說。Nico難得沒有開口損他兩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青年,打開兩邊車窗讓新鮮的空氣流動一下,轉動方向盤踩上油門,很快驅車離開已經回復平靜的廢棄礦山。 工作車還沒有完全離開礦山範圍的時候,Nero忍不住探出車窗回頭看了一眼。 他在內心不斷安慰自己,也許回去Fortuna的時候,Vergil已經等得不耐煩。 但是直到燒烤狂歡派對結束,炭爐徹底熄滅的時候,Vergil還是沒有出現。 *** 當Vergil試圖中途下車的時候,Nero終於忍不住抓狂了。 散發耀眼光芒的藍色翼爪從青年背後優雅的舒展開來,這次它不是痛扁惡魔的得力助手;也不是帶著Nero飛越障礙的絕佳跳板,而是禁錮自己父親的堅固牢籠。Nero趁Vergil轉過身背對自己毫無防備的時候冷不防發起攻勢,翼爪靈活的像水蛇一樣緊緊纏繞住對方的雙臂。男人用力掙扎的時候一頭撞上玻璃窗撞出一個大洞,差點被甩開的Nero抬起膝蓋用力頂撞父親的雙腿好幾下,右手掐住Vergil的脖子時另一手摸上他手裡的武器。在Nero四條手臂的怪力壓制下,閻魔刀連出鞘的機會都沒有便一把被青年奪走緊緊的抱在懷裡。 差點以為工作車會被一言不合突然大打出手的父子倆給解體的Nico急忙踩下剎車,在一群路人的驚呼下使出一個漂亮的甩尾,車廂小幅度傾斜後很快回復水平狀態,安然無恙的停駐在停車位上。猛烈蹦跳的心臟隨時會從自己喉嚨噴出來的兵器藝術家臉色蒼白的粗喘著氣,她用手背揮去滿頭的汗水,緊張兮兮又帶著一絲憤慨的轉過頭,查看這對天殺的混血惡魔到底想搞出什麼名堂。 「我很抱歉,Nico.」Nero充滿歉意的看了合作夥伴一眼,濕漉漉的雙眼讓兵器藝術家忍不住聯想到被單獨留下看家的大型犬。不過這雙無辜的眼神轉向Vergil的時候卻徹底換成另外一個物種,變成一頭從奇幻小說裡跑出來的兇猛噴火龍,殺氣騰騰的瞪著眼前侵犯自己領域的外來者。 Nero其實心裡很明白這是父親對自己的縱容,換做他人Vergil絕對不會容許如此放肆的舉動發生,但是這樣的寵溺卻無法澆熄他心中的怒火。現在的工作車不是談話的好時機,Nero打開車門半扯半拉的強行拽著Vergil下車,兩支翼爪盡責的抑制住年長獵人試圖逃脫(也許他根本沒有想過要逃走,算了,去他的)的行徑。確認男人暫時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後,青年走向駕駛座輕輕敲了敲車窗,在女機械師意味深長的眼神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Nico,妳先回去吧,這個時間點Kyrie應該也做好午飯了。」Nero用稱得上是軟綿綿的語氣說:「我還有一些事情──呃嗯──需要跟這個混蛋好好解決一下。」 兵器藝術家仰望天空發出一聲長嘆,無奈的搖了搖頭。 「Nero……呃──也許聽到我這樣說你會覺得很奇怪,不過我還是得說出來。」Nico不太習慣的抓了抓後腦勺,趴在車窗上壓低聲音語重心長的說:「冷靜點,好好跟你老爸談一談,明白嗎?」 「……我明白。」 Nico露出非常懷疑的表情,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她揮揮手關上車窗,很快啟動引擎迅速離開原地。 剛剛差點被翻車的景象嚇壞的群眾已經紛紛離開現場,現在街道上只剩下一臉淡漠不知道在思索什麼的Vergil,以及滿腔怒火無處發洩一臉憤慨的Nero.青年很快放開身後的藍色翼爪讓它們化作光點散去,但是閻魔刀並沒有還給他的父親。表情平靜的年長獵人似乎也沒有急著要回去的打算,任由自己的孩子拿在手上表情兇狠的瞪著他看,似乎很期待對方會拿起武器一刀劈過來。 「我需要一個解釋。」Nero一字一句慢慢的說,生怕自己的父親沒有聽清楚。 「解釋什麼?」 「我操!你少在那邊跟我鬼扯一通屁話!」Nero被Vergil不為所動的冷靜激怒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怒氣沖沖的說:「你明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還當自己是我爸的話就給我乖乖說出來!」 「……無可奉告。」 「仔細看著我的眼睛,再對我說話。」Nero直接貼近Vergil的臉蛋,薄荷綠的雙眼因為怒氣十足充滿著血絲。「你最近真的很不對勁,我必須要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 「Nero……」男人微微張開嘴唇,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大家都以為我們在吵架!在冷戰!」Nero的憤怒開始夾帶一絲委屈,他咬著嘴唇低下頭,原本揪住父親衣領的左手也頹然的垂了下來。「可是我他媽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Vergil猶豫的伸出手想要觸碰Nero的指尖,又在青年重新抬起頭的時候迅速收回手勢。 「……你曾經說過你身上有太多難以解釋的事情,」Nero的雙眼閃過一道水光,讓Vergil差點忍不住伸出手描繪這道絢麗的光輝。「我也說過我願意花時間慢慢聽你說,我不希望我們的對話一直停留在無意義的爭吵上,那樣對我們的關係一點幫助也沒有。」 「…………」男人發出一聲輕嘆。 「你想否認嗎?」 「不,我確實說過。」Vergil淡淡的說:「但是,這次的不同。」 「為什麼不同?」Nero皺起眉頭,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莫非是──?」 Nero的思緒回到他和Griffon守著露營燈談話的那個夜晚,在那道忽明忽暗的燈火照映下,鳥形使魔金色的三輪瞳孔和太陽一樣耀眼,也充滿鮮活的生命力。Griffon失去以往的聒噪多話,心平氣和、簡簡單單的帶過吟遊詩人不為人知的過去,這番短暫的對話讓Nero偶然會在獨處的時候,反覆思考使魔當時是不是想要告訴他什麼。 青年嘗試從片段的線索裡努力拼湊那個男人身上的謎團,最後得到的關鍵詞是孤單、無助、悲傷、痛苦和絕望。 Nero對這些感受並不陌生,當時年輕氣盛的他一度相信自己是人類,卻總是和週圍的人群格格不入。直到右手產生變異,懷疑的念頭和投入池塘的石頭所產生的漣漪一樣,有了開端便難以停止,Nero只能用暴躁和憤怒來掩飾心中的惶恐不安,要不是當時還有Credo和Kyrie的相伴,他肯定很難撐下去。 某方面上Nero和Vergil之間產生了連結,也許是血脈的流動,也許是兩道孤寂的靈魂在互相呼喚。浩瀚星際裡相差幾億萬光年的小行星終究會有相見的一天,它們拼命燃燒體內的能量,穿過酷寒的荒涼星群,繞過炙熱的熔爐恆星,遠離吞噬一切的無盡黑洞,最後一起降落在這顆水藍色的美麗星球上,雙雙化成散發出微光的星塵。 他們的相遇註定不會平靜。 「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Nero的怒火逐漸轉換成憂慮,「是魔界的敵人嗎?」 Vergil微微皺起眉頭,他不曉得Nero怎麼會聯想到那裡,但是男人這番舉動反而讓青年更加相信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如果你真的遇到麻煩,你可以說出來。」Nero放輕了聲音,「我和Dante一定會一起幫你。」 「……和你們無關。」Vergil試著注意用詞,沒有完整的表達卻反而讓青年情緒更加高漲。 「什麼叫做和我們無關?關係可大了!」Nero忍不住抬高音量,「天殺的我不准你再講這句話!」 「Nero……」 「不管你遇上什麼鳥事,都不准你獨自……」 「──不是這樣的,」Vergil迅速打斷Nero,「我只是沒有待在這個地方的理由。」 年輕獵人的表情變得和石膏像一樣僵硬,過了一段時間才出現軟化,一開始是不可置信,然後是悲傷,痛苦,最後集結成心死。Nero默不吭聲的垂下雙手,一身張狂的士氣瞬間煙消雲散,無聲無息的竄入地面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他小幅度的搖搖頭,薄荷綠的雙眼蒙上一層水光,讓他原本鮮明亮麗的眼神陷入一片陰影,被名為絕望的猛烈暴風雨侵襲而上。 Vergil原本已經做好準備承受青年再度燃燒起來的怒火,閻魔刀還在對方手上處置權完全交給他。但是Nero並沒有他想像中架起刀式氣勢洶洶的猛攻過來,反而像一個失去反應能力的人偶呆愣愣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流露出非常哀痛的神情。Vergil覺得心中那堵埋藏在陰影深處的高牆出現了裂痕,男孩異常的表現徹底刺痛了他的雙眼和胸口,Vergil猶豫一下決定上前幾步朝Nero伸出手,卻換得對方一步一步的倒退。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帶著你慢慢適應人類的世界。」 「我曾經相信我可以跟你好好一起生活。」 「可是看來是我一廂情願……」 「你想去哪就去哪吧,隨便你,」Nero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笑容,「我他媽的才不在乎。」 Nero把閻魔刀扔到地上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對於父親試圖挽留的手勢毫無眷戀。 首次被青年原地放生的Vergil低下頭,盯著自己來不及收回的手臂若有所思,接著他看見一雙黑色的涼鞋朝向自己走過來,男人警覺的抬頭一看,居然看見黑髮的吟遊詩人持著銀色手杖,慢吞吞的從街角陰影處走出來。他發出一聲充滿嘲諷的輕笑朝Vergil搖搖頭,用相當不贊同的語氣說: 「你不該把傲慢和自尊用來對付關心自己的人。」 「…………」Vergil沒有回應,只是默默走上前,彎腰拾起被粗魯對待的優雅兵器。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不,你沒說錯,」Vergil輕輕撫上刀鞘,彷彿男孩的體溫還留存在上面。「……有時候,我很羨慕你的坦率和真情流露。」 「你被『Vergil』這個包袱給困住了。」V歪著頭說:「你只是需要多加練習,讓自己變得更可愛點。」 「我深感懷疑。」 「你沒有做不到的理由,別給自己找藉口了。」V再次發出惹人討厭的嘲笑聲,他轉過身慢吞吞的走進陰影。「如果你還在乎那個孩子的話,你必須試著一點一點改變自己。」 「…………」 「繼承Sparda血統的人是不會懼於挑戰的。」 V說完後很乾脆的消失了,彷彿從未存在過這個世界。 *** 一週後Nero久違的踏上Devil May Cry事務所的大門台階,他的雙手已經摸上門把卻怎麼樣都不肯推門而入,像一座笨重的雕像僵硬的杵在原地,很容易被街道上經過的路人誤為成最新的裝置藝術。Dante老早就感應到大侄子已經來到門外不遠的距離,最後卻在僅僅一個門板的距離前停下,直接在門口上演猶豫又糾結的內心戲。 傳奇的紅衣獵人一臉無奈的搖搖頭,這對冷戰中的父子他真心搞不懂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一個徹底無視對方的存在連個敷衍的招呼也不願意表示;一個徹底失去言語能力拼命用足以殺死惡魔的眼神瞪著對方看,一來一往之間一旁觀戰的Dante也覺得精疲力盡,連Trish和Lady也忍不住和自己私下商討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們盡快和好,Dante只能攤開雙手無奈的表示他只懂得如何讓吵架演變成打架,不懂重修舊好的方法。他的說法徹底引來兩位女士的鄙視和噓聲,她們一左一右的夾攻,開始拼命灌輸身為叔叔應該如何排解大侄子心事的效率做法。 「好啦好啦,有時間我一定會找那孩子好好聊聊──」Dante做出求饒的手勢。 「你最好快一點,我覺得Vergil不太對勁。」Lady沒好氣的說。 「我也覺得Vergil不太對勁。」Trish也跟進。 「……他不是一直都很不對勁嗎?」Dante眨了眨眼 ,表情無辜的說。 「……有你這種雙胞胎兄弟Vergil真是悲哀。」Lady毫不客氣朝混血惡魔扔了一記白眼。 回憶結束的紅衣獵人發現Nero還是待在外面曬太陽不肯進來,內心不盡暗罵一聲自己的兄長,他清了清喉嚨,用最友善的語氣朝門外做出親情的呼喚。 「進來吧,孩子,Vergil一早就出門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事務所的大門緩緩被推開,Nero摸著鼻子走了進來,他左顧右盼漫不經心的坐上沙發,和叔父打聲有氣無力的招呼後,便隨手拿起一本雜誌再也沒有抬起頭來。 Dante已經懶得提醒對方雜誌拿反了,他拿起電話筒撥出倒背如流的號碼,過程不忘問一旁耍自閉的青年:「午飯就用披薩解決吧──你有想吃的口味嗎?」 「隨便。」 十幾分鐘後熱騰騰的披薩已經送到事務所的辦公桌上,Dante愉快的拆開包裝,對Nero吹了聲口哨,招招手示意他過來一起享用。一臉『別把我當小狗』的青年翻了翻白眼,一面碎碎念一面從撞球桌那裡抓來一張吧台椅,乖乖坐在叔父前方開始大快朵頤。 兩名食量不小的混血惡魔很快把13吋的總匯披薩瓜分乾淨,Nero的肚子裡裝滿了培根、臘腸、燻雞、青椒、洋蔥、起司以及麵粉揉成的碳水化合物,他打出小小的飽嗝,血糖升高的影響下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午飯時間結束後,Nero開始無聊的玩起戳薯條的遊戲──這是披薩店老闆慣例送給熟客的附贈食品,只是味道實在不怎麼樣,Dante他們也很少吃完。通常這些薯條的下場不是扔進廚餘桶,就是被拿去餵食流浪動物。Dante上下打量進門到現在一點笑容都沒有的大侄子,心想時機成熟了。 「想跟我聊聊嗎?」Dante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和雙手,往後一仰用非常懶散的姿勢攤坐在辦公椅上。「雖然我自認不是什麼優良的談心對象,不過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裡不痛快來得強多了吧?」 Nero撇撇嘴,不予置評。 「我就當作你默認了哦?」Dante挑了挑眉毛,單刀直入的問:「──你跟你老爸是怎麼回事?」 「……是他先開始的。」Nero吐出沉積在胸口已久的悶氣,和叔父簡單的描述冷戰開始以前Vergil種種不對勁的地方。紅衣獵人先是一臉認真的聆聽青年的抱怨,但是聽到最後努力維持的冷靜也忍不住迸出裂痕碎了一地,他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一臉同情的輕輕拍打Nero的肩膀。 老哥啊──你看看你給自己搞出這麼多無聊的事端到底是在想什麼啊──是嫌人類的生活過於無聊嗎?心裡有話不好好對兒子說,非得要用這麼模擬兩可的方法,把人家都氣跑了架也不想跟你打了,你真是個失敗的父親啊──算了吧,他本來就不是多成功的父親,還是一個搞上自己兒子的父親。 「聽起來的確是他做得出來的蠢事。」曾經一閃而過的回憶樣貌逐漸清晰起來,Dante調整一下坐姿後繼續說:「這傢伙冷靜的外表也許看起來足智多謀,實際上行事方法跟野獸的直覺一樣簡單又粗暴。」 「怎麼說?」Nero一臉納悶。 「大概一個月以前吧──我、Trish和笨蛋老哥一起去北區的地下街掃蕩惡魔的巢穴。」Dante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結果那傢伙不知道哪根筋出了差錯,待在門口死活都不肯進去,拖也拖不動呢。」 「知道原因嗎?」 「一開始我也是摸不著頭緒,是Trish後來跟我抱怨地下街的油汙味很重,噁心到她差點要吐了。」Dante無可奈何的說:「惡魔的感官是很敏銳的,我和Trish是因為人類世界待久了已經習慣,但是Vergil就不同了,再加上他有點潔癖……」 「…………」 Nero徹底無言,混帳老爸的行為模式很像他在網路上看到的一部短片──內容是一隻活繃亂跳一臉傻樣的哈士奇,牠遇上水溝蓋的時候不安的四處打轉,無論主人怎麼哄騙就是不肯跨過去。 「他小時候就這樣過啦,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Dante摸了摸下巴,接著說:「我們那個不負責任的老爸搞失蹤之後,他就一步再也不肯踏入老爸經常待的書房。」 「因為一進去心情就會不好?」 「可以這麼說。」Dante擺出贊同的手勢。 「所以你覺得他突然在半路上停下……」Nero反覆思考叔父的分析,一團迷霧開始漸漸出現清晰的道路。「不是不想和我們一起相處,而是為了避開某個地方?」 「沒錯,因為你提到的這些行為,在事務所這裡幾乎沒有發生過。」Dante將上半身倚在辦公桌上,用非常認真的眼神盯著眉頭深鎖的青年。「孩子,他如果不想待在人間,半秒鐘都不會猶豫。」 「可是──我實在想不到Fortuna有什麼地方是他想避開的。」 「會不會是為了避開Nico啊?」Dante做出非常沒有根據的猜測,「比如要求用Vergil的魔人型態做防彈實驗之類的──」 「她沒有瘋到這地步好嗎?」Nero沒好氣的說。 「還是他會暈車?」Dante持續做出沒有明確證據的猜測,「Nico的駕駛技術連惡魔都要退避三舍啊──」 「行行好,你覺得一個會高空垂直九十度自由落體的惡魔會害怕小小的暈車?」Nero再次反駁叔父的說法。 「不然Fortuna還有什麼是他想要避開的人事物呢?」Dante聳聳肩,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 Nero雙手撐著下巴開始努力思考,好好運轉總是被譏笑充滿肌肉的大腦也有它聰慧靈敏的一面。經過和Dante的談話之後青年混亂的思緒逐漸釐清,煙霧開始散去,清晰可見的道路即將為他指向正確的目標。 Fortuna、Nico、工作車。 還有什麼是被他忽略的? 『需要的彈藥和其他物資我和Lady已經先運到車庫了……』 『我們打算借用你家那邊的車庫舉辦一場盛大的燒烤狂歡派對!』 ………… ………… 車庫? 他不喜歡的是車庫?為什麼? Kyrie和Nico的尖叫聲突然在Nero的耳邊響起,他的右臂傳來一陣滾燙的刺痛感,青年發出吃痛的抽氣聲後緊緊抓住右臂,埋藏於腦海深處的記憶終於順著海潮浮出水面。 「孩子,怎麼了?還好嗎?」Dante關心的問,他看見Nero滿頭都是汗水。 「我沒事,只是……」Nero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說:「我總算知道那個笨蛋老爸在想些什麼了。」 「哦?」 「謝啦,Dante,我欠你一個星期份的披薩!」 年輕的獵人話一說完立刻奪門而出,Dante只來得及喊上:「──注意車子!」 *** 除了委託,Vergil會去的地方實在不多。 大街小巷已經徹底跑過兩遍的Nero在天色漸暗的時候跑進一間超市,拆開新買的雨傘繼續尋找父親的蹤影。他可以感覺到Vergil微弱的氣息還在Redgrave城某個角落,對方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行蹤,不知道是過於自信,還是為了留下痕跡等候某個人親自上門。 那個超級大笨蛋──Nero咬牙切齒的想,用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方法來表達內心的愧疚,估計全世界也只有Vergil這個蠢蛋才想得出來。他真該好好學習Dante和V表達感情的方式(他們兩個好歹都能保持正常人類可以理解的範圍內),要不然誰受得了他這種什麼心情都藏在心裡的冷硬性格。 陰暗的天空響起第一道雷鳴,Nero反射性的張開雨傘,成功擋下傾盆大雨冷不防的襲擊。冰涼的雨水帶走了青年渾身散發出來的熱氣,他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踩過淺淺的水窪時看見路邊有一位金色長髮的女士,她一手撐著小小的折疊傘,另一手撐開米白色風衣的下擺讓她兩個年幼的孩子可以躲進裡面。母子三人雖然身上已經被雨水打濕不少,但是依然說說笑笑的手牽著手,開開心心的一路跑回家。 Nero看見這樣美好溫馨的場景露出淺淺的微笑,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下一個街道轉角。恍惚間他突然想起Dante偶然拿出來的雙胞胎童年合照,照片中的兄弟倆笑得無憂無慮,彷彿一切厄運都和他們毫無關係。 「……我過於苛責他了。」Nero望著不斷滴落的雨水喃喃自語,「他這幾十年就是這樣過來的,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改變?」 V的出現,或許是他成年後最自由自在的一段時光。 Nero緊緊握住傘柄,邁開大步繼續追尋年長獵人的氣息。馬不停蹄的青年很快在Sparda舊宅找到自己的父親。 看到Vergil孤單的站在畫像前面淋雨,Nero的胸口閃過一絲刺痛,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過去,撐起手裡的雨傘替父親擋下綿綿不絕的細雨。Vergil平常梳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已經吸滿雨水塌了下來,無精打采的垂在男人的額頭兩側,他緩緩轉過身將根據線索找過來的Nero深深映入眼中。看似不為所動的冷漠其實埋藏深刻的感情,這份柔軟男人全部留給了眼前的青年──這是他的孩子,同時也是他的愛人,是駐留在人間的關鍵鑰匙,名為Vergil的船舶唯一可以綁上繫船柱的避風港。 「你不會是一早過來就待到現在吧?」Nero用帶著埋怨的語氣說:「氣象都說了會下雨,連把傘都不帶。」 Vergil只是默默盯著盡責撐起雨傘的青年,眼角帶著些微笑意。 見對方似乎心情不錯青年試著伸出右手勾上父親的手指,男人沒有掙脫整條手臂卻明顯僵硬一下。感受到對方不安的Nero發出無奈的嘆氣聲,他張開手掌緊緊握住Vergil冰涼的掌心,讓自己的體溫和能量一點一點傳輸過去。 「笨蛋老爸,」Nero輕聲的說:「你不能一輩子都不進車庫。」 「……我已經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情,」Vergil的視線小幅度的垂下,「但是一靠近那個地方,還是難以感到自在。」 「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這件事,」Nero更加貼近男人的胸膛,討好的用臉頰磨蹭對方。「之前還跟你胡亂發脾氣,我很抱歉,爸爸。」 「我必須在意,」Vergil伸出雙手環住青年的腰部,在Nero的頸間嗅到清淡的花香。「在我承認你的前提下。」 「你很固執。」Nero發出一聲輕笑,「老實說吧,我的右手之前那副蠢模樣造成我很長一段時間困擾,現在它重新變回人樣,感覺倒是挺不賴的。」 「Nero……」 「不全是壞事,只是過程嚇人了點。」Nero稍微退開一小段距離,迅速脫下外套蓋在一身濕透的Vergil頭上。「我沒有隨身帶毛巾的習慣,將就一點吧。」 年長獵人順從的接受青年體貼的服務,在Nero試著把自己頭髮擦乾的時候,Vergil查覺到鼻間飄散不去的花香似乎更濃烈了些,他好奇的上下打量著年輕獵人,最後在對方的後腰發現一小把奶油色帶點粉色的花束。Nero也不隱瞞,他不太好意思的抓了抓後腦杓,從衣襬下取出一束香檳玫瑰塞進父親的懷裡,花束的包裝紙因為青年粗魯的舉動已經變得皺巴巴,但是依然不損花朵的芬芳和美麗。 「那個──我是過來的路上在花店買的,」滿臉通紅的青年結結巴巴的說:「我、我跟店長說,我跟男、男朋友吵架了,他、他年紀比我大、大上一些──店長她推薦送香、香檳玫瑰,看起來不錯就買、買下來了……」 Vergil微微勾動一下嘴角,似乎非常受用,他收下花束後用微涼的嘴唇蹭了下Nero的額頭,鼻尖,最後張開齒舌,在濕冷的雨天裡互相交換一個溫熱的親吻。歪一邊的雨傘已經被一條佈滿銀色鱗片的長尾巴重新勾起來,代替青年替溫存中的兩人遮去一片風雨。 「以後還有什麼會讓你感到不自在的事情……」Nero依依不捨的吸吮著父親的嘴唇,「可以試著跟我說。」 Vergil加深親吻的力道作為回應,Nero知道這是不輕易流露感情的男人最大的讓步,故放縱對方的舌頭掃遍他口腔裡每一個角落。 親吻結束後青年重新鑽進父親的懷抱,在外套底下發出軟綿綿的聲音。「外面好冷啊──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哪邊?」 「當然是回我那邊,」Nero信心十足的說:「Kyrie晚上要做紅酒燉牛肉,我知道你很喜歡那道菜。」 「搭配義式香草麵包?」 「答對了!」 似乎響應Nero的好心情,雨勢逐漸停下,柔和的陽光從雲層裂縫中羞澀的探出頭,投下一道光柱壟罩住父子倆的所在地,替死氣沉沉的無人廢墟增添幾分神聖莊嚴的光輝。 Vergil的表情向來很少有大幅度的變化,就連笑聲也是以嘲諷Dante和惡魔為主,但是雨後陽光灑落下來的時候,Nero似乎在背光中看見雙手捧著花束的父親露出一個自然又溫暖的笑容,就和他在Dante的照片上看到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男孩一樣。青年微微瞇起雙眼,焦距重新對上後男人已經回復以往的面無表情,他默默收起雨傘和身上的外套交到Nero手中,彷彿剛剛出現的微笑是一場錯覺。 青年沒有深究下去的打算,他將帶著濕氣的外套隨意披在肩膀上,和父親一起並肩回家。 「話說回來,我想問你件事,」Nero悄悄看了Vergil一眼,並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尷尬的開口說:「如、如果我沒有過來找你的話……你不會打算一直待在這裡吧?」 「等到你氣消。」Vergil淡淡的說。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萬一我一直不肯跟你說話呢?」 「你不會的。」 「真的假的?」 「真的。」 「你確定?」 「非常確定,」Vergil富有自信的說:「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真是惹人討厭的自信感──Nero鼓著臉頰又好氣又好笑的心想,偏偏這又是他最喜歡Vergil的其中一部份。 喜歡到不行。 -END- 【尾聲】 Nero悄悄往車庫探頭一看,看到Kyrie正在和Vergil一面閒聊一面剝下小番茄的蒂頭。之前出差買下的古老詩歌就放在男人的雙膝上,書頁間夾著一根幽藍色的羽毛。 他的父親動作中明顯帶著僵硬,但是至少比一個月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的狀態好上許多。 Nero愧疚的抓了抓臉頰,雖然已經事先取得Vergil的同意,但是他心裡還是有幾分罪惡感。多想無益,青年挽起衣袖決定加入車庫裡的工作,結果剛坐上椅子沒多久Kyrie就被一通電話給叫走了,Nero估計她要半個小時後才會回來。 「你還行嗎?」Nero關心的問:「不要太勉強。」 Vergil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年輕獵人盯了一會男人手中鮮嫩多汁的小番茄,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爸,你現在手上那顆,看起來好像有點發霉耶?」 Vergil馬上停下手邊的動作,他舉高小番茄仔細的端詳著,還沒察覺到那裡有不對勁的時候,Nero飛快上前叼走了男人手裡的果實,一臉得意洋洋的在對方不贊同的眼神下,一口接著一口將小番茄咬碎吞下。 味道比他想像中還要甜。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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