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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啷、框啷、鏘啷、框啷
主...主人?

***

「呼~」
一團白煙在空中散開,一頭白髮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信紙。
「看來該出門買些東西了,這次該煮些什麼好呢…」他向上伸了個懶腰,對著桌上的信紙露出期待又溫暖的微笑,「畢竟久久才回來一次嘛。」
男人踏著愉快的步伐出了家門。
信紙底下,露出一小角的符文絲毫沒得到男人的注意,就這樣和信紙一起被遺留在那張實木桌上。

***

大採購完的水木左手提著一大袋食材,右手抱著一大個紙袋,裡面同樣裝滿著各式各樣的材料。
喀噠、框啷、喀噠、框啷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想念許久不見的養子,水木覺得最近總是會聽到像是那孩子木屐的聲音。果然,自己終究還是放不太下那孩子嗎?
喀噠、框啷、鏘啷、鏘啷
嗯?
隨著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接近,水木突然發現相較於木屐,那個聲音似乎更像是某種金屬的聲音。有些疑惑地轉頭,水木望向空無一物的身後,「嘛...果然,只是幻聽吧,」他什麼也沒多想地轉回去,「看來我年紀也到了啊...還是趕快回去準備–」
一團黑影無預警地出現在他面前,像是喜極而泣的尖銳哭聲衝進了他的腦殼,『主人,我終於找到你了!』
還來不及反應,黑影便像是煙霧般迅速包圍吞噬水木的身體。黑色的霧氣霸道地竄入他口鼻,「咳...咳咳...」快要窒息的感覺使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糟了...
啪。
方才男人的身影連同黑霧一起不見了蹤影,徒留兩袋落在冰冷地面上散落一地的食材。
鏘啷、鏘啷,主人...主人...



「哈啊!哈...哈...咳咳...」水木大力地喘了幾口氣,「到底是怎麼回事,妖怪?」
他試著睜開眼掌握周圍的狀況,殊不知身下坐著的東西突然往後傾,「哇喔!」他下意識地抓緊手中的繩子,一道長長的馬嘶傳入耳中。
「哼?」
緊接著,周圍兵器碰撞的錚鏘聲,人們的嘶吼聲逐漸清晰。水木疑惑地看向四周,兩名穿著武士鎧甲的人圍在他左右,俐落地劃開衝上前的敵人的頸部。
一道血紅在他面前綻開,身旁的男人大聲地吼道,「將軍!你還在吧?」
將...軍?
「剛才那下應該沒那麼重吧?將軍,起床了,我家婆娘叫我今天要負責帶孩子,得趕緊回去啊!」另一道血花從左邊濺開。
仔細一看,自己確實也穿著和身旁武士差不多的鎧甲,手中亮晃晃的太刀上沾有些許褐色的血漬。他這是...跑到戰國時代了嗎?
「呃啊—」
「鈴木!」
又一道慘叫聲從前方傳來,水木朝著隊友呼喊的方向看過去後怔怔地定在原地。
一頭棕色頭髮、穿著黃黑背心的男孩突兀地混在大亂鬥的武士群之中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似的。
「鬼...鬼太郎?」
「將軍?喂!將軍!」
水木跳下馬,不顧一切奮力地衝向男孩,「鬼太郎!」
聽到熟悉的呼喊聲,鬼太郎立刻扭頭轉向水木。然而他身後的敵方步兵早已高舉著打刀準備一揮而下。水木一咬牙,用力一蹬,在碰到對方的瞬間收緊雙臂,將鬼太郎牢牢地護在懷中滾到一旁。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鬼太郎!不知道那裡多危險嗎?」他朝著懷中的孩子大喊。
懷中的男孩只是靜靜地看向他,接著緩緩地開口:「水木先生才是,不是請你把護身符帶在身上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呢?」
「嗯?」他似乎從男孩平淡的語氣中聽到了幾絲怒氣,但護身符?他不記得有什麼護身符啊?
「唉...」鬼太郎從自家義父的懷中坐起,「好歹也把信看到最後啊...」他無奈地起身,伸出手要拉水木一把時,才發現對方早已像是沒事一般站在一旁。他收回伸出的右手,轉而拍了拍身後的灰塵。
周圍的混戰和武士們早已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無垠的漆黑。
『為什麼?主人...不是!不該是這樣的!啊啊...不!!』尖銳的叫聲再次響起。
鬼太郎警戒地將水木護在身後,而對方則是保護性地將手虛靠他的腰間。
早就跟對方說過多少次不要把自己當小孩了...
『難道你忘記我們之前光榮的戰績了嗎?那些犧牲、那些戰役?!』
無數戰友痛苦的臉龐像是惡鬼般,張牙舞爪地撲向水木。
見狀,鬼太郎馬上擺出應戰姿勢,「頭髮針!」一簇簇髮針射向那些蒼白的鬼影,然而髮針的攻擊就像打在煙霧上一樣,僅在鬼臉上留下了幾個只存在幾秒的孔洞,隨即又恢復了原狀。
鬼太郎嘖了一聲,然後迅速地看向四周。得找到本體才行。
「義父,你還好嗎?」鬼太郎一邊環顧周圍,一邊關心道。
「哼?啊,沒事的。」
水木有些飄忽的語調讓鬼太郎有些擔心,況且剛才對方放在他腰間的手一瞬間的僵硬更是讓他無法忽略。
鏘啷、鏘啷
『為什麼?』
鬼太郎眼神銳利地轉向鏘啷聲。
『為什麼要忘記我啊!主人啊啊啊啊啊!』
「靈毛背心!」
黑黃條紋的背心疾速地飛向鏘啷聲的方向,捆住了某的東西。
『為什麼啊...嗚...嗚嗚...』
隨著嗚咽聲越來越小聲,四周的黑暗也逐漸褪去,幾個人都回到了夜晚的街道上。
捲成一球的靈毛背心扭了幾下後回到了鬼太郎的身上。留下一個老舊生鏽的馬鐙在地上抽泣著。
「嗚嗚...主...主人...我一直都在等您...嗚...嗚」馬鐙吸了吸鼻涕,「你為什麼就這樣忘記我了...嗚...」
「哎呀,」眼球老爹從鬼太郎的頭髮間蹦了出來,「原來是鐙口啊。」
地上的鐙口依舊哀傷地啜泣著,「我們明明...明明一起出生入死過那麼多次...」
「鐙口?」水木疑惑地問。
「沒錯,鐙口,」眼珠老爹點了點頭, 「就是一種武將戰死後,被廢棄在野外的馬鐙所變成的一種付喪神呀。」他有些同情地看向地上的鐙口,「等了這麼久,也真是辛苦你了啊...」
聽到老爹的話語,鐙口忍不住放聲大哭,「嗚...嗚...哇啊啊啊啊—」
「不是,」水木仍然一頭霧水地問,「那干我什麼事?我又不是武將。」
眼球老爹彎起瞇瞇眼看向他,「可能好幾世之前的水木,正是它的主人吧。」
「蛤?」水木傻眼地看向跳到他腳邊抽泣的鐙口。
「嗚...嗚嗚...主...主人...」
然而,看著明明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卻還是下意識像小狗般在他腳邊蹭了蹭的馬鐙,水木無奈地嘆了口氣,「唉...他應該沒有傷害性了吧,咯咯郎。」
「嘛~看起來是沒有了呢。」
水木搔了搔後腦勺,「那就一起回去吧。」
「主人!」
「義父,」一直沒出聲的鬼太郎抬頭看向水木,「義父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他仍然無法忽視鐙口方才讓水木受傷的事。明明知道戰爭對他帶來的傷痛有多大,卻還是硬要這樣揭他傷疤,說實在的鬼太郎並不想就這麼原諒祂,更別說讓祂進義父的家門了。
看著眼前孩子的模樣,水木欣慰地一笑,像以前一樣伸手揉了揉鬼太郎的頭髮,「嗯,沒問題的,也不想想我都幾歲的人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啊。」
鬼太郎反常地沒有拍掉對方的手,只是低頭悶悶地說了句,「才沒有關心你勒...只是義父太容易心軟了...」然後任由水木的手撫亂他的頭髮。
「哈哈哈,我會小心一點的,別擔心。啊對了,差點忘了說。」水木放開鬼太郎的頭,「歡迎回來,鬼太郎、咯咯郎。」
看著路燈下的對方,鬼太郎的胸口突然有種懷念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回來了,義父,我們回家吧。」
一起回我們家吧。
「啊啊,走吧。晚餐想吃什麼?我可是準備了很多–」水木這才想到他那兩袋被遺棄的食材,「靠,我的食材?!」
他們不會又變成什麼奇怪的付喪神回來找我吧?
聽到義父原本要準備的晚餐被破壞,鬼太郎又再次惡狠狠地瞪向水木腳邊的鐙口。
還是找個機會把祂趕出去好了。
「嗚嗚嗚...對不起啦,少主...」

日後談:
「所以義父你到底為什麼要收留祂啊。」
「嗯?畢竟祂也是曾經可能出生入死的夥伴吧,既然如此總不能就這樣把祂丟在路邊吧。還有因為祂像小狗一樣很可愛?」
果然,還是趕出去–
「嘛,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如果是之前武將馬鐙的付喪神的話,好好對待說不定能請祂幫助你們之後的旅途平安、武運昌隆?我是這樣想的啦...」
算了,先暫時留著祂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