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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d Faith（冰冷的信念）第一章 Ep.13【未明心緒】-by Lon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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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高處往下俯瞰整個拉泊里斯——能看到街上的人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能看到音量全開的室外集會正咆嘯吼罵，看得到多數工地已經沒了工人們的身影，連救難營隊也變得不再熱鬧，只剩幾個零星的成員漫無目的地在營地周邊漫步。
　　這裡本身就是個不算健全的城市了，又有些地方破敗、尚未重建，這下拉泊里斯能說是比戰爭之前還要糟糕了不少吧？

　　風微微吹過坐在高樓陽台處的 Jeloie，她一個人看著這片景像，無神放空，也忘了留一份力氣給自己嘆口氣。從『那天』起，她就一直沒有心思再接觸研究，近乎是所有事情都停擺下來了，她也不曉得為什麼。也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明明是好好一個人，這到底是怎麼了啊？她真的想了這個問題，想了好久好久⋯⋯

　　⋯⋯但，似乎沒有任何解答，連個可能的方向都沒有。

　　這種複雜的情感，Jeloie 說不出來。有那麼一瞬間，她感到很抱歉，但又同時覺得委屈。她緊壓太陽穴，腦海卻又糟糕地浮現了那張天真的笑容，對著自己和顏悅色地，又挺身而出的那道⋯⋯

　　天啊，她真的好想忘掉那一幕！每想起一次，這就讓她又一次不好受，好像自己被逼著必須與這龐大的情緒相處，她甚至還不知道這些讓她百般痛苦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那句『我很抱歉』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但，也沒有人會就此收下。

　　『為什麼感覺什麼事情都錯得徹底啊⋯⋯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我這麼做還是不對嗎？那、到底什麼才是對的啊？』
　　她感覺又回到了那個無助的自己。這不知所措的感受明明經歷了不只一次，卻永遠都會像一道未癒合的傷口——一直都好痛，也阻礙著自己思考，也怎麼樣都習慣不了。為什麼我必須永遠都是錯的？這股聲音開始參雜了些憤怒——而它源自於自己的不甘。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啊啊啊！⋯⋯」

　　真想把自己的臉給捏碎⋯⋯！這股感受，太不好受了！遠遠比過去的任何一種體驗，都還要沉重好多好多好多。
　　她開始想說服自己『那只是個例外』，只是因為那個笨狼是個白癡，所以他跟一般人不一樣。她受不了這一切，也決定把原因全部怪罪到他跟他那該死、該死、該死的救難營隊身上。就是他們的出現，才會讓自己感覺到自己是個壞人的啊！一定是這樣沒錯。

　　但⋯⋯

　　不行。總會有個『但是』，好像在阻止自己去這麼想一樣！好像想說「真正的壞蛋是妳！妳跟他們才沒有兩樣！」。這強烈到刺耳的指控實在太——讓人受傷了，她立刻用盡她所能做的，去封殺這樣的聲音繼續出沒，於是她要自己『別再去想！』⋯⋯

　　⋯⋯這也好像，是為什麼她會出現在廢棄的金融大樓樓頂，一個人癡癡看著這片光景的原因。她還要多久才能振作起來呢？或是說，她還得繼續忍受這些痛苦多久啊？

　　為什麼這個世界，就是不能放過我⋯⋯

　　她哭不出來，只是無病呻吟那樣地低聲哀號。希望不會有人聽到吧⋯⋯
　　因為她真的好不想自己是這個樣子。落魄。被看到要怎麼辦？
　　她繼續轉移注意力，從高處看著拉泊里斯全景——
　　而她，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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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機器人 BoRo 在街道上奔馳，鋼鐵大腳掌在路面上啪撻啪撻地向前踏，他正執行著每天媽媽交代的任務：回收廢料。
　　「今天有好多東西可以帶回家喔，嘰嘰——」他開心地把一件件雜物收進自己的包包裡。近期因為暴動，有些人四處破壞、或是停擺工程，而這些事後的狼狽景象，卻在 BoRo 的眼裡能像是寶藏一樣，他迫不期待把所有他有興趣的事物跟零件、器材全都帶回家，心想媽媽她一定會很喜歡這些寶物。

　　現場三兩下就被他收拾乾淨，BoRo 憑著他的本事俐落打包雜物，今天他的任務也圓滿結束！他走路左晃右晃，一步接著一步啪撻啪撻跑著，向著他和他媽媽的家前進。
　　「媽媽會很開心，今天有很多很多東西。嘰嘰——。(^ ^)」將鐵器放到鐵料區，把大型組件、汰廢品放在回收，按照媽媽預設的指令一件一件分類，完成後就能去『那個地方』等媽媽回來了！
　　好開心啊——好開心啊！雖然機器人應該不會有情緒？但他螢幕上顯示出的彎彎眼角，以及晃動手臂那樣興奮的樣子，讓他真的像個期待媽媽回家的孩子，他也很乖地在那等候他的媽媽到來。

　　不過，BoRo 的媽媽卻沒有在『應該要出現的位置』歡迎他的孩子回家。等了一陣子，BoRo 開始發出低頻的雜音，在這附近來回踏步，卻也等不到他的媽媽出現。

　　按照指示，他只能在這邊等，但⋯⋯該怎麼等才好呢？怎麼等，媽媽才會快點出現呢？時間慢慢拉長，他的機體開始顫抖，渡步的週期也被縮短、變得快速，底盤更是滲出了點機油來⋯⋯
　　BoRo 的雙手互相敲擊，也從未停下來回渡步，有些刺耳的低頻音也漸漸增大音量。他對於這項指令漸漸產生了諸多質疑、猜測跟更改指令的提案⋯⋯
　　這是名叫『慌張』的情感啊，雖然 BoRo 理應上不會知道『情緒』是什麼。

　　「媽媽，去哪了。(q_q)」

　　他可是很黏媽媽的孩子。從他媽媽將他生產出來後，就有這樣的設定存在；而一直以來，他也受到媽媽最無微不至的疼愛，他們之間也像是真的有血緣一般親密。

　　但媽媽⋯⋯怎麼卻不見了呢⋯⋯

　　「嘰嘰！——」

　　複寫最高指令——由 搜尋回收廢棄雜物 更改為 搜尋媽媽。

　　BoRo 快步踏出垃圾場，螢幕上顯示的小小白框像是淚珠，在上頭高速閃爍。「媽媽——」他到處尋找自己的母親，一邊努力抑制機體的超頻運作。

　　「媽媽——媽媽——！」

　　「媽媽——！」

　　Jeloie 才意識到不妙。糟了啊！她忘記回家去迎接她的孩子——
　　Jeloie 立即自高樓一躍而下，順著大樓外壁、用著她自己的方法垂降至大樓底部，緊接拔腿衝刺！追尋那道聽著都讓自己心疼的呼喊聲。

　　我真是個失敗的母親，真是個失敗的人！「BORO！」Jeloie 大聲喊道，並直直奔向矮小的破舊機器人。
　　「媽，是媽媽！(O-O)」BoRo 偵測到任務目標，也直直朝母親的懷抱中跳去。

　　他們終於相遇。

　　「媽媽——」
　　「真是的，你跑出來了⋯⋯不對，我真是的⋯⋯是我讓你自己跑出來⋯⋯」
　　「媽媽，在哭。(O-O)」
　　「啊⋯⋯。」Jeloie 才意識到她壓抑已久的淚水已經浸濕了滿臉。

　　「媽媽⋯⋯媽媽沒事。BoRo，媽媽好想你⋯⋯」她溫柔地抱住她的孩子。
　　「嘰嘰——」BoRo 也用著他的小手，輕輕靠向媽媽。
　　BoRo 總算不再顫抖，Jeloie 也不再胡思亂想。他們母子在彼此的懷抱之中，漸漸趨向穩定。

　　「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BoRo？」Jeloie 說。
　　「嘰嘰——！」

　　今天的糟糕事已經夠多了，現在除了回家以外，真的是什麼都不想再想了。這樣想著的 Jeloie 默默一手牽著自己的孩子，自顧自地往垃圾場的方向緩緩前行——
　　「媽媽——BoRo 今天撿了很多東西回來喔——嘰嘰。」BoRo 卻急著要媽媽停下來。
　　「啊？這樣啊⋯⋯那，媽媽要想想該怎麼利用⋯⋯」
　　「媽媽，幫助大家！嘰嘰——(O-O !)」
　　「幫助⋯⋯大家？」
　　「嘰嘰，媽媽喜歡，對吧媽媽？」

　　喜歡？這個問題⋯⋯
　　「媽媽自己也不知道⋯⋯喜不喜歡欸，BoRo⋯⋯」Jeloie 哽住話語，她根本沒辦法組織出答案來。
　　但 BoRo 這孩子，只是把他知道的說出來：

　　「媽媽幫助人，會笑！BoRo 喜歡媽媽幫助別人，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嘰嘰——」

　　⋯⋯。

　　「BoRo 最喜歡媽媽因為這樣，變得有成就感的樣子！嘰嘰——」

　　⋯⋯別再說了啊，BoRo。Jeloie 瞬間連睜眼、皺眉的力氣都要沒了。

　　「媽媽——」
　　「BoRo，媽媽先把你關機好嗎？」
　　「嘰嘰⋯⋯BoRo 聽話。關機⋯⋯嘰⋯⋯。」

　　一切，又變安靜了。終於變得安靜許多了⋯⋯
　　⋯⋯是嗎？如果有這麼簡單，能按下關機就能根絕這些聲音就好了。

　　幫助別人這種蠢事，到底自己有什麼好開心的？還被自己家的機器人笑話。
　　她明明是個糟糕到，一點都不值得被好好對待的人。

　　為什麼會這樣想呢⋯⋯為什麼要這樣想呢？
　　誰知道啊——Jeloie 不會知道，更沒有心力去知道。現在，她只想靜靜拖著她的寶貝機器人，一個人回到垃圾場去好好休息一會。

　　她真的好需要安靜一會⋯⋯如果可以的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