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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時候會想起那時候來。

　　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天氣，熾烈的陽光像片瀑布直直往下垂落，像在翠綠的草地上鋪滿了融化的金子，一捧一捧的閃爍生輝。

　　而他會在這樣的天氣下奔跑，腳步踏過軟泥地激出一陣咖啡色浪花，踩過新草芽掀起青綠色波浪，他就這樣直直往前奔跑，最終撲進那人的懷裡。

　　「叔叔！」他叫道：「庫潘叔叔！」



　　他有時候會想起那時候來。

　　那是一個依舊和平的日子，沒有王位之爭也沒有宗教之亂，更沒有兩方血腥的戰爭。大人笑著閒話家常小孩叫著舒展肢體，日光灼灼而笑語晏晏，草原的氣息充滿整片大地，像來自遙遠祖靈的一個溫柔贈禮。

　　而他會在這樣的氛圍下牽著姪子的手，聽著他用還未長開的軟軟聲音問：叔叔叔叔，今天要去哪裡玩呀？

　　「騎馬。」他頓了頓，把兩人相握的手牽得更緊些。「我們去騎馬。」



　　那個時候他還是天真又溫柔的小王子，像一球軟綿綿的團子。他被牽著來到馬場，看著那些高大的駿馬蹭著鼻子哼出熱氣，居高臨下的俯視小小的他，亮亮的眼珠像一顆沉黑色的寶石，那裡面映照出他的樣子和神色，彷彿一面透亮而無畏的鏡子反射所有情緒。

　　他看見了他自己的眼神中雜揉了好奇興奮和其他什麼說不清的東西，最終還是抿了抿唇看向了他的叔叔。

　　他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他的叔叔也正好轉過頭來，時常繃緊的嘴角卻莫名柔軟了下去，彎成一條彷彿微微上勾的細線。

　　「沒事，沃伊克。」他的叔叔看著他，淺藍色的眼珠像一汪湖泊，反著太陽晶晶亮亮，彷彿沉澱古今中外所有信仰。「我就在這裡。」

　　不會離開你。



　　那個時候他還是孤傲又淡漠的公爵，像一株巍巍聳立的芒草。大概對未知的領域仍然抱有一絲畏懼，他的姪子似乎是下意識握了握他們相連在一起的指掌，軟軟的手心蹭過他的薄繭，透出了一絲絲細密的汗滑過縫隙。

　　啊。他畢竟仍舊年幼啊。這個想法在他腦海裡像個片雲朵般飄了過去，緊接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感覺緊隨其後，好比草原上急速飛掠而過的蒼鷹轉瞬即逝。

　　他也不知道他的想法究竟是怎麼樣的，他只知道當他的姪子轉過頭來，那雙淺褐色的眼瞳直直的看著他，像草原大地之上的肥沃土壤，灌溉出最深情而溫暖的作物。

　　於是他把姪子托抱上了馬背，聽見小王子笑著展開歡呼。



　　然後結束了。

　　純粹的天空化為冰冷的石牆，他閉上了眼，再度沉入夢境裡。

　　夢裡會有熾熱的陽光，藍天之下的茵茵草地。


　　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