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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道願意見他嗎? 等等他要怎開啟話題? 要怎麼坦白一切? 要怎道歉? 怎麼才能看出花道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要那麼衝動的現在就按電鈴嗎? 還是先回去,等把一切都計畫好,做好萬全的準備後再來? 水戶洋平整個人陷入混亂中。心悸,冷汗狂冒,呼吸困難。腦海裡有太多需要思考的問題,而他沒有一個有答案。 他在門口轉著圈,來回踱步,手指好幾次放到電鈴上方,然後又縮回來。 太難了。 這真是太難了。 但逃避沒用。就像晴子說的,他和花道之間的距離正在拉遠。他此時此刻站在這裡,就是想補救一切。因此再怎麼難,他也必須去做。 如果現在縮回去的話,勇氣一定也會跟著縮回去的吧?那就枉費剛才從晴子那得到的勇氣了。 水戶洋平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他的手又一次懸在了電鈴的按鈕上。 他盯著那小小的按鈕,心跳加速,屏氣凝神,正準備咬著牙,一鼓作氣按下去的同時—— 門喀啦一聲被打開了。 「花、花道。」水戶洋平嚇了一跳。他往後退了半步,愣愣地抬頭,睜大眼睛,嘴裡乾巴巴地喊了一聲。 「你來做什麼?」櫻木花道沉著臉站在水戶洋平面前。他很高,自上而下的視線顯得兇惡。 櫻木花道本身就長得兇,身材也很高大,給人的壓迫感格外強烈。或許就算沒有Alpha的信息素,也有很多人會單純因為外表而怕他。但水戶洋平卻從來沒有因為外表害怕過櫻木花道,甚至他很習慣櫻木花道的這種兇狠外在。因此他在一開始嚇了一跳後,面對眼前這個兇巴巴的花道,他還有餘裕下意識地去觀察他的表情。 眉頭皺著,嘴巴癟著,眼睛下面一片烏青,眼眶和鼻頭都有些發紅。水戶洋平甚至因為角度問題,看到了他鼻子下方緩緩流出的一點鼻水,配上那有些輕微破皮的人中,顯然是剛才來開門前被狠狠擦拭過。鼻水和眼淚不一樣,眼淚可以勉強止住,鼻水卻很難說停就停,現在應該是憋不住了所以又往下流。 明明是很兇狠的表情,但好可愛⋯⋯ 水戶洋平看著櫻木花道的臉,腦裡不合時宜地閃過這個念頭。 櫻木花道見水水戶洋平傻傻站在原地,忍不住將眉頭皺得更緊,沉著聲音道。 「沒事的話不要在我家門口一直晃來晃去。」 水戶洋平注意到,櫻木花道連說話都有鼻音。 「你的腳步聲太吵,打擾到本天才睡覺了。」 儘管看櫻木花道的樣子,完全不覺得他剛才是在睡覺,但水戶洋平不打算戳破他。 「花道。」 「幹嘛?」 「我⋯⋯我來是因為有話想說。」水戶洋平甩開心中雜念,夾著書包的手不自覺地往內收緊,手肘貼著身體。 他又開始緊張,心跳敲著鼓膜,聲帶發緊,肢體僵硬。 櫻木花道看著他,兩人對視著沈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然後他撇開視線,低聲拒絕,「⋯⋯我不想聽。」 說罷,他就想把門關上。 他昨天已經失戀一次,不想再在洋平身上失戀第二次。 至少現在不想。 洋平不喜歡他,卻特地跑到他家門口,是為了說什麼,櫻木花道完全不想知道。 無論是勸他不要在意,還是跟他說沒關係、只是打砲而已,他都不想再聽一次了。 開場就被拒絕,水戶洋平早料到這種情況。 他眼疾手快,立刻將手卡進櫻木花道就要關上的門板內,用盡全身的力氣和他拉扯。 「一下就好,就一下下。花道!」 「我說了,我不想聽!」 水戶洋平的力道完全比不上櫻木花道。要不是櫻木花道確實怕用力過猛,直接夾斷水戶洋平的手指,他們之間的拉鋸可能會在瞬間結束。 但很可惜,心機很重的水戶洋平死扒著門板不鬆手。他用力得指尖都發白,櫻木花道只能空出一隻手去扳他的手指。但他同樣不敢太用力,怕洋平的手指沒被門板夾斷,卻被自己折斷。 水戶洋平在賭櫻木花道不會真的讓他在這裡斷手回去,而他當然賭對了。因此隔著門板的僵持還在繼續。 櫻木花道暫時拿水戶洋平沒輒,簡直氣急敗壞。 「你有完沒完?給我放手!」櫻木花道氣血上湧,只能對著門板吼著。 被吼了一聲,水戶洋平沈默了一會兒。 他的理智知道自己或許應該就這麼放手離開,他知道花道不想見他,他知道花道也不想聽他解釋。 但此時此刻,他的感情就是不想就這樣放棄。 他不想放棄。 就算要放棄,至少也要把話說出來。 於是他不甘示弱,大聲吼了回去。 「我不要!」 櫻木花道這輩子還沒被水戶洋平吼過。他愣了一下,覺得眼周開始酸澀,鼻梁發脹,眼淚又快掉下來了。 洋平就那麼不喜歡他嗎? 已經跟他說過一次那種話了,還堅持要說第二次嗎? 他已經很難過,已經知道洋平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他? 「放手!」 「那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就放!」 「我不要!不聽!」 「花道,拜託,求你了!」 「你這混蛋聽不懂嗎?我說不要!」 「花道!」 「閉嘴!」 「花道!」 「不要叫我!」 「櫻木花道!」 「就說了不要叫我——」 櫻木花道急得額頭冒汗。洋平喊他名字的聲音讓他動搖,但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心痛的感覺。他承受不住。 好不容易,櫻木花道終於板開水戶洋平的手指。然後他碰地一聲,當著水戶洋平的面,緊緊把家門關上。 關門的力道過於迅猛,門和門框碰撞,震耳欲聾的聲音似乎讓地板都產生震盪。 水戶洋平被拒之門外,踉蹌了兩步才站穩腳跟。他看了看自己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的雙手,又看了看眼前緊閉得沒有一絲縫隙的門板。 很明顯。他被拒絕了。 但他聽到花道的哭音。他知道花道還站在這扇門後面,沒有離開。 他必須趁著被徹底拒絕之前,再做最後一次嘗試。 現在放棄的話,他們的關係會結束在最糟的時刻。水戶洋平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 「花道,我知有道你還在。你還聽的到。」 水戶洋平垂下眼簾,將額頭抵在了門板上,輕輕靠著。 「所以沒關係,就這樣說也可以。」 水戶洋平的聲音很輕,像說給自己聽。但他知道以Alpha優秀的聽力,就算隔著門板也清楚聽到他說的話。 「我只是想說,我、」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輕微的刺痛感讓他專注在此時此刻說出口的話上。 他要說出口。 最重要的這句話。 如果此刻不說,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勇氣和機會再說。 所以豁出去吧。水戶洋平。別留退路給自己,別對自己太好。 豁出去。然後將一切都做個了結。 他屏住呼吸,聽見自己因為緊張而顯得怪異的聲音。 「我其實、很喜歡你。」 水戶洋平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他說出口了。 這或許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告白。他才十六歲,卻感覺自己已經用盡一輩子的情感和力氣,去喜歡一個人。而他現在終於說出口了。 他沒有多餘的功夫去想其他事情。他已經封死自己所有退路。 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繼續說下去。 水戶洋平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花道,我好喜歡你。喜歡好久好久了。」 「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和你說。不,在今天之前,我根本從沒想過要和你說。」 「我喜歡你。但這與你無關,所以你不需要知道。」 「我原本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我現在覺得我錯了。」 「我不應該一邊覺得你不需要知道,一邊又和你做那種事。這對你不公平。」 「我很抱歉趁著你的易感期和你發生關係。我很後悔。我以為你不喜歡,所以只想勸你不要在意。」 「但我其實很⋯⋯開心。」 「我是個趁人之危的混蛋。」 「自私又衝動。」 「在懊悔傷害你的同時,卻會因為曾經擁有你而感到滿足。」 「我知道這樣不對。」 「我想當你純粹的朋友,當你最好的兄弟。」 「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就算知道自己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還是抱著喜歡你的心情,站在你身邊。」 「只是個Beta,卻還是喜歡你。」 「犯了錯,卻還是喜歡你。」 「瞞了那麼久,事到如今,卻還是想說喜歡你。」 「喜歡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水戶洋平眼裡早已充滿淚水,視線模糊不清。溫熱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滑落,一滴滴砸在地面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又或者想表達些什麼。只是輕輕抵著薄薄的門板,將自己多年來深埋在心底的感情挖出來,赤裸地攤到了櫻木花道的面前。 他希望花道能聽見。 事到如今,他已經破罐破摔。已經沒有退路。已經站在懸崖,腳下是萬丈深淵。 他的眼前彷彿看到了花道和他徹底決裂的未來,並為此感到心臟緊縮絞痛,像鈍刀劃過。 他沒有辦法了。此刻只希望櫻木花道能知道,水戶洋平的喜歡,這份情感,確確實實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我喜歡你。」 「喜歡和你放學一起回家。」 「喜歡看你打架的樣子。」 「打球的樣子更喜歡。」 「喜歡看你笑,喜歡看你自稱天才。」 「喜歡和你一起吃飯,喜歡一起在天台午睡。」 「只要和你待在一起,無論做什麼,我都喜歡。」 水戶洋平繼續道。 「我喜歡你。」 「不是兄弟,不是朋友,而是戀愛的那種喜歡。」 「我想和你牽手。」 「想擁抱。」 「想接吻。」 「想每晚躺在你身邊,說喜歡你的時候能讓你聽見。」 「明明只是個Beta,想要的卻好多好多。」 水戶洋平越說聲音越小。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門內一點動靜都沒有。 安安靜靜的,彷彿這是只有他一人演出的獨角戲。 花道還是不願意見他。 那麼這就是結果了吧? 大概還是誤會一場。 別人說花道喜歡他,他怎麼那麼輕易就信了? 因為這是他最深沉的渴望,所以忍不住想要相信;因為溺水需要浮木,像救命稻草一樣必須緊緊抓住。 因為他天真的期望奇蹟出現。 他好希望,真的好希望,花道也喜歡他。 水戶洋平站在原地,沈默和寂寥籠罩在他四周。 他說完了。 但花道依然沒有回應。 ——沒機會了。 水戶洋平覺得自己就像棵枯槁的植物,陽光和水離他而去。吸進鼻腔的空氣冰冷乾燥,冷冽地刮著脆弱的氣管往下蔓延,卻彷彿到達不了肺部。 他只能輕緩地嘗試吸氧,無助的窒息感卻像海嘯般湧上,將他整個人吞沒。 他該離開了。是時候離開。繼續待在這,只會給花道壓力而已。 他不能,也沒有資格繼續給花道壓力。 水戶洋平用袖子擦了把眼淚。 他的告白會失敗,他早就知道了。 這是一場不開始就不會失敗,但一旦開始,就必定是無疾而終的告白。 他早就在發現自己喜歡上花道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個結果。現在不過是他終於到了面對這個赤裸結果的時刻。 反正他對於花道來說,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選擇。 水戶洋平都知道。他清清楚楚。 但他還是忍不住感到難過。忍不住感到不甘心。 他閉了閉眼,往後退了一步,咬著下唇,努力平復心跳和呼吸。 他嘗試著讓自己的嗓子不要顫抖,聽上去平穩。嘗試著替自己的自尊保留毫無意義的一點顏面。 「我說完了。」 「謝謝你聽完。」 「抱歉,花道。」 「我先走了。」 水戶洋平轉過身,然而步伐還沒踏出,身後就傳來老舊金屬門被用力推開的刺耳摩擦聲。 他甚至來不及回頭,就被抓住了肩膀,一個後扯,後腦撞上身後人的胸膛。他被整個人緊緊摟住,力道大得他肋骨都快被勒斷。 身後人的胸膛緊貼他的後背,他像被一團火包圍,熾熱的吐息噴灑在他耳後,劇烈跳動的心臟隔著血和肉傳達到他身上。 夜晚昏黃的廊下燈光照在他們身上,櫻木花道抱住想離開他的水戶洋平。他將臉埋在他的肩窩,眼淚鼻涕全部沾到了上面,但此刻沒有人在意那種小事。 「不准走!」櫻木花道哽咽著,將懷裡的人又抱緊了一些,「不准道歉!」 「洋平你這混蛋,不準在說完那些話之後,還想逃跑!」 「我不會給你機會逃跑的!」 「你給我留下來!」 「留下來——」 櫻木花道泣不成聲,眼淚浸透水戶洋平的衣領。他惡狠狠地命令道。 「——再說一次喜歡我。」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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