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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戲

「咔嚓」。

朝霧漫不經心地撥著三味線的弦,樂聲俐落而清脆,作為松光屋頗受歡迎的太鼓新造,她在各式樂器的造詣皆能稱得上行家,常有遠道而來的客人特意指名朝霧作陪,就是為了一聞傳言中能媲美林籟泉韻的絲竹之音。

「咔嚓」。

因此,被點了名要求彈奏童謠,實在是朝霧人生裡頭一遭。

「咔嚓」、「咔嚓」。

她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計倆而困擾,還硬是把簡單幼稚的曲調添上花俏技法,乍一聽倒像是哪個名家新作似的。

「咔嚓」。

……如果彈奏之時,某人嗑開瓜子的噪音不那麼大的話,就更好了。
「錚錚」聲做了當前曲子的結尾,混雜絲毫沒有打在節拍上的「咔嚓」不斷,朝霧對能完美保持演奏中拍息不亂的自己還是有幾分欽佩的。

她輕按著弦避免發出嘈雜擦音,清冷但不失禮數地開口:「先生可還有想聽的曲子?」

席邊那人「唔」地一聲,像是在把剛才一股腦嗑開的瓜子飛快咀嚼嚥下,半晌後才懶洋洋地答道:「暫時沒有了呢。」

朝霧停頓片刻,剛想委婉地提出告退,那人便率先搶去話頭:「妳想知道我剛才做了什麼嗎?」

朝霧低垂的眼簾微顫,不解地繃起唇。她雙眼不能視物,耳朵便取代了視覺成為第一感官,她對自己的聽力很有信心,在演奏中也時刻注意著對方舉措,過程並未聽見任何異常。

榎本把玩著手裡的瓜子皮,明明臉上沒有任何波動,語氣卻十足戲謔:「我把屋裡的燈全給熄了。」

他緊盯著朝霧流露出瞬間空白的臉,滿心期待著她的反應。

「現在屋裡一片漆黑……唔,好像能隱約看到外頭的燈火,隔壁房也熄燈了啊。」

朝霧聽見衣服布料摩娑,還有瓜子皮落在小桌上的沙沙聲。

「妳聽見了嗎?」

榎本稍稍傾身向前,低聲呢喃:「我看不清楚妳衣服上的繡紋,但或許我能摸得出來。會是花鳥嗎?是什麼樣的花?是盛開的……還是含苞待放的?」

男性的氣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持續著,以朝霧對聲音的敏銳,她無法忽視對方口吻中的曖昧,當然更不會錯過周遭燈芯燃燒的細碎劈啪作響。

她冷靜地抱著三味線,謙恭地答道:「抱歉,但是這裡太黑了,我聽不清楚您說話。」

榎本抽了口氣,憤然坐回原位,仗著朝霧看不見自己表情便翻了個徹底的白眼。

朝霧捕捉到對方幾不可聞的「嘖」一聲,卻裝作不知,再次撥起弦,愉快地哼著〈再會吧〉的主旋律。

那人的瓜子好像終於吃光了。

文手:雙白